风连晟想了想,便是觉得自己这样草木皆兵的样子很可笑。

“算了!”风连晟道:“也是本宫多虑了,他的身体状况摆在那里,就算他内有乾坤也无碍,父皇英明,怎么都不可能将祖宗基业交付到他手上。他要留就叫他留下吧,我们无需插手,只继续叫人盯着就好。”

“是!”李维应道,略一颔首,想了一想,又再问道,“殿下,那您说西越国主遇刺一事,可信吗?”

“怎么不可信?”风连晟冷风一笑,脱口反问,“你总不会觉得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吧?”

李维的神情尴尬,竟是明显被料中了心事。

风连晟侧目看他一眼,却是肯定的摇头,“他没理由那么做,褚琪枫处事的手段虽然老练,但是年纪和资历都摆在那里,你别看褚易安一直没有回朝理政,他朝中能一直得保安宁,却是全靠在上头压着,否则褚琪枫难以服众,绝对是要出乱子的。”

“属下只是想不明白,他既然贵为一国之君,又何以一直避世在外。”李维道,终道出了心中存留多时的困惑。

“你问本宫,那本宫又该是去问谁?”风连晟笑了一声,却是不答反问。

褚易安的作为的确是叫人那一理解。

君临天下,万万人之上,这几乎可以囊括为天下所有热血男儿的理想。

可是天下大业不费吹灰被他收入囊中的那一刻,那人却选择了远走关外,反而把天下江山的权柄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虽然原因不明,但是有一点却很明确,他——似乎是完全无心帝位的。”风连晟兀自想着,虽然觉得这样的想法难以理解,也还是冷静的吩咐道:“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暂不会摘下头上那顶帝王的桂冠的,起码要将那个位子占上个三五年,利用这段时间让褚琪枫稳固地位,整治朝纲,直至褚琪枫能完全担下这个一国之君的责任,他才能彻底的放权放手,而不是现在。”

“可是——”褚易安的心思,到底是背离正常人的思维太远,李维也没耐性多加揣测,只还是神色凝重道:“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要移权给太子而使用的障眼法,那就是真的有人行刺了?难道真是南河王世子所为?要借此发难,栽赃给西越太子?”

“也许是,但也也许不是。”风连晟道,玩味的勾了勾唇角,眼底突然有一线隐晦的暗光闪过,“褚琪炎和褚琪枫之间的这个僵局,迟早都要打破,他们双方之所以都一直的按兵不动,其实还是因为棋逢对手,对彼此都有顾忌。除非褚琪炎是下定决心要孤注一掷了,否则——这么早就挑起这样的矛盾冲突,也不符合他凡事周到的性子。”

或者可以换个角度考虑,这么早就把褚琪枫和褚琪炎之间的恶斗推向白热化的状态,那人的真正目的——

也有可能就只是要逼着西越朝中局势尽快稳固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人——

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风连晟兀自权衡思忖,眼中神色于无形中变了又变,他不再多言,李维也不好再质疑追问,不得要领之下,就挠心挠肺的不舒服。

风连晟却没管他,不多时也就抛开了此事,忽而冷了脸问道:“前两个月,本宫离京之后,府里是有什么人进宫来了吗?”

李维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想了一下才不解道:“其间有一次贤妃做寿,林侧妃受邀进宫了一趟。”

他才说完,他才是脑中灵光一闪,有所顿悟道:“可是她对皇后娘娘说了些什么?方才在凤鸣宫——是不是需要属下回府——”

“不必了。”风连晟面无表情的抬手打断他的话,“什么也不必说,也什么都不用做,母后送进东宫的人,本宫怎么都得看她的面子。”

这么多年,风连晟对陈皇后的种种安排都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从无半分忤逆,在外人看来,俨然就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好榜样,只这一刻他言语之间深刻的嘲讽之意完全不加掩饰,只听的李维默然不语的垂下头去。

——

西越。

褚浔阳和苏逸在楚州会和之后,又再继续马不停蹄的赶路,又用了四天的时间方才折返京都。

回来的路上,为了赶时间,有部分随从被落在了后头,贴身跟随两人的就只是青萝这几个丫头。

进城之后,褚浔阳也没耽搁,直接就回了东宫。

当时,时至下午,一般这个时间是不会有访客的,褚浔阳一行拐进了巷子里,抬头第一眼却见门前停了好些的马车轿子。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客人?”青萝和桔红互相对望一眼,各自都是神情凝重。

褚浔阳也觉得怪异,眉头隐约皱了一下,并未言语,直接策马过去。

因为府中有贵客到访,把守门房的下人就都守在了门口,见到她这一行人回来,都是喜出望外的迎下台阶,“见过公主殿下,恭迎殿下回府。”

“都免了吧!”褚浔阳随手将马鞭扔过去,大步进了门,冷着脸又斜睨了一眼门外的车马道:“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来了咱们府上?”

“回殿下,是朝中的几位大员,过府前来求见太子殿下的。”一个小厮应道,毕恭毕敬的将她让进门。

褚浔阳听了这话,就更是奇怪,不由的止了步子,“这个时间,他们有事怎么留在宫里商量?跑到咱们府上来做什么?”

褚易安被刺,现在这京城之地流言四起,几乎一边倒的传闻,说是褚琪枫所为。

那些朝臣会受了蛊惑,或是信以为真,这都不是什么怪事。

可是——

褚琪枫一向都在宫中理事的,总不至于是被这几天的流言攻击,直接躲在家里避风头了吧?

褚浔阳心里有数,也不过随口一问。

这时候正厅的方向,就见蒋六快步迎了出来,“殿下!”

“嗯!”褚浔阳点头,也不多言,只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蒋六本来正在疲于应对那些朝臣,隐隐出了一额头的细汗,这会儿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也不隐瞒,压低了声音道:“陛下遇刺的事情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前天早朝过后就已经秘密离京,赶赴北疆了。那些个朝臣大概是有所察觉,上午突然一起登门求见,属下不好将他们怎样,公主看看要如何处理吧!”

褚易安那里情况不明,想来褚琪枫也是不能放心。

苏逸闻言,不由暗暗提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了褚浔阳一眼——

楚州地处南方,就算延陵君取捷径,也绝对要比褚琪从京城出发多花费三两日的时间。

想来褚琪枫也是一早就估算好了褚浔阳的行程,所以提前两日离京。

前天早朝过后离开,那些朝臣当天肯定发现不了,而昨日他随便给个借口罢朝,估计也不会有人多想,今天连着罢朝两日,等朝臣们反应过来找上门,刚好褚浔阳也回来了。

不得不说,他们兄妹二人倒是心意相通,默契非常的。

“嗯!”褚浔阳也不过多追问褚琪枫离京的细节,只一边往前面正厅的方向走,一边问道:“谁带着他们来的?褚琪炎?”

“不是!”蒋六快步跟着她,语速飞快的通禀,“南河王世子虽未出面,但是这些人居然敢找上门来闹事,其中绝对有他的手笔。他们人来了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因为太子殿下吃吃不曾露面,这会儿正在吵闹呢。”

“吵闹?一群朝廷命官,公然跑到东宫来生事,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了吗?”褚浔阳冷笑。

说话间就进了前院的拱门。

彼时那正厅里面,六部尚书和几位功勋卓著的老臣几乎去全部大气。

褚浔阳人还没进院子,就先听到里面高亢激昂的声音,“太子殿下怎么还不出来?臣等有要事和殿下相商,殿下却叫咱们在这里枯等了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就算殿下身体不适,也叫咱们进去问候一声才对,何故一直避而不见?”马上有人附和。

褚浔阳听了这声音,面色就越发显得阴沉,直接大步往里走,一面扬声对蒋六命令道:“你们都是死人吗?马上叫人进来,给本宫把这些混账东西全部丢出去!”

第069章 威风

“是!”蒋六拱手应道。

因为褚琪枫不在京城,唯恐会闹出乱子,他提前就有准备,只是没敢贸然动作罢了,此时一招手,立刻就有分散在四下里的侍卫鱼贯而入,直闯入厅中,将前后门都堵了个严实。

那厅中本来还正群情激奋的朝臣们被这声势吓了一跳,刚要质问,不想那些侍卫已经蜂拥而上,不由分说的把人给按下了。

“你们做什么?我们都是朝廷命官,谁敢放肆?”混乱中,有人狼狈的大声叫嚷。

在场几人里头也有练家子,自是不会甘于束手就擒,果断出手反击,厅中情况越发混乱。

因为这些人都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侍卫们也不敢贸然下狠手,打斗中将厅中桌椅摆设撞翻了一地,前后不过片刻功夫,那里面就狼藉一片。

“反了你们了?这里是东宫,堂堂太子殿下的府邸,你们竟敢对朝廷命官亮兵刃?到底意欲何为?谁给你们的胆子?”兵部尚书廖海是武将出身,夺下一个侍卫手中佩刀,反手就劈。

眼见那侍卫是血溅当场,混乱中却见一剪素色的影子横穿过人群,直逼面前。

仓促之间,褚浔阳也是空手而来,也是就近夺了一个侍卫手里佩刀,趁着廖海分神的空当,反手以刀柄狠狠往他肋下一顶。

廖海痛的闷哼一声,本能的佝偻脊背往后闪躲。

褚浔阳的面容冷酷,一撤手一回旋,直接将长刀上翻,用刀背狠击在他的额头上。

侍卫的那一柄长刀足有四五斤重,廖海一个趔趄,只觉得头晕眼花,捂着额头连连后退。

褚浔阳用的是刀背,虽不见血,但这一下重击,却难保不会伤脑子。

她却也不肯罢休,紧跟着又抢上前去一步,一脚将廖海踹翻在地,一脚踏在他胸口,这才是目光冷厉的飞快的在厅中扫了一圈,冷声道:“亏得你们还知道这里是东宫,是堂堂一国储君的府邸,公然在我府中夺刃杀人?你们才是放肆!”

廖海挨了那一下,虽然没有晕死过去,但人却是浑浑噩噩的,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褚浔阳也不管他,直接把刀往他颈边一横,再次冷声叱道:“蒋六,你这个侍卫首领不想做了,就大可以让贤!眼见着这些人闯进东宫来,意图不轨,还不给本宫将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今天但凡能到场的,都是正三品以上的京官。

这些人个个心高气傲,又哪里是受得气的?

文官们被侍卫按下,全无还击之力,几位武将闻言,却是本能的出手反抗。

如说起初的时候是本能的自卫,这会儿却至少也带了五分的刻意和不甘,纷纷就要从侍卫手里夺刀自保。

褚浔阳的目色一厉,将廖海让人群里一踢,忽而再度冷声下令道:“本宫面前,不知进退,分明就是意图不轨,手中有兵刃的,全都是意图行凶的乱臣,再有反抗,就全部就地格杀,所有的事情,自有本宫担待。”

几位正怒发冲冠要抢夺兵器遇敌的武将闻言,俱都是一阵胆寒——

虽然他们今天登门的初衷并没有想着要走极端,也虽然不分青红皂白先出手的人是褚浔阳,但这东宫毕竟不是寻常的地方,他们若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持兵刃意图伤人——

只怕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几人下意识的迟疑,手下动作自然也就跟着慢了几分。

蒋六等人却不同他们客气,直接冲上去,干脆将这些人五花大绑的制住。

“公主,臣等都是朝廷命官,今日入府也都照规矩递了帖子,前来求见太子殿下的,却不知道臣等所犯何罪,您要这样对我们?”一名武将被强行押着跪在地上,还犹且不甘心的叫嚣。

“你们递了帖子又怎么样?”褚浔阳冷笑,“难道蒋六没告诉你们,我二哥有事在身,叫你们改日再来吗?本宫今日就是拿下了你们,你们也不用觉得冤枉。我才不管你们是递了帖子还是没有,这里是东宫,是我二哥的府邸,他说不见,你们就该识相的自己滚出去。你们位居人臣,这点规矩还得要本宫再教你们吗?”

在东宫闹事,这些人本来也是不敢的,只因为最近两天京城之地流言四起,又有人报了确切的消息出来,说褚琪枫不知所踪,人并不在京城,所以权衡再三,他们也这才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登门了。

起初的时候,都只是想着来探听虚实,可是等了半天褚琪枫也没露面,他们也这才更加硬气了些。

毕竟——

外面盛传是褚琪枫意欲对褚易安不利,如果这个时候,他再畏罪潜逃,或是再去做点什么,保不准就要引发朝廷动荡。

于是人心惶惶之下,这些人也就没能把持得住。

到底是理亏在先你,一行人被训斥的面色铁青。

“眼下多事之秋,只是久不见太子殿下露面,臣等忧心殿下安危。”姚大学士连忙说道:“公主,方才臣等的确是有过激之处,但也只是一时情急,绝没有对殿下不敬的意思,不过是误会一场,还请公主——”

“误会?”褚浔阳根本就不等他说完已经冷声打断,“本宫自己长了眼睛,不需要姚大学士你来说三道四,别的姑且不论,方才廖尚书这几人公然出手伤人——只要你们的眼睛没瞎,就都应该看到了。”

“这——”姚大学士急出了一脑门的汗,连忙就还想要迂回辩解。

褚浔阳也没等他再开口,直接就对蒋六吩咐道:“既然我二哥说了不见他们,就把这些人全都给本宫请出去。”

她说的是请,语气之中却是一片森凉的冷意,听的人头皮发麻。

外面各家的随从都等在那里,就这么被轰出去,每个人都脸面无光。

但是自己形势不妥,被当场拿住了手腕,众人虽有怨言,却也只能忍了。

褚浔阳将手里长刀插回守卫腰际的刀鞘里,款步朝门口走去。

廖海还四肢摊平,一动不动的仰躺在地面上,额头上一个很大的青紫色的大包,睁着眼却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直接被拍傻了。

褚浔阳面无表情的垂眸看了他一眼,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凉凉道:“方才但凡是同府里的侍卫动过手的,全部给本宫绑结实了,递交大理寺,告诉姚长泰,他们公然闯入东宫,动武伤人,本宫现在怀疑他们有谋逆之心,意图不轨,让他逐个盘查,给我一个交代!”

几个动了手的武将一惊,整张脸都青了。

说他们有谋逆之心,绝对是借题发挥,但褚浔阳既然把话说的这样绝,那便分明是在对姚广泰暗示她要将这些人严办。

虽然自信不会被人拿住图谋不轨的罪证来,但是为官多年,总有些见不得人的黑历史,一旦被扒出来,在仕途上也势必造成阻碍。

“公主——”有人反应过来,马上就想要服软求情。

“不必对本宫解释。”褚浔阳头也没回的跨出门去,直接一抬手,打断他的话,“本宫这个人,公平的很,我只说我眼睛看到的,至于到底只是误会一场,还是你们真的有罪——大理寺自会有所公断,本宫若再说的多了,反而要成了有失公允了。”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蒋六也不耽搁,带侍卫将这一行人推攮着出了门。

褚浔阳并未走远,站在花园的入口处冷眼看着,面目冷凝,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些人今天敢于公然登门,其实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可以从此处分辨出你们兄妹现下的处境。”苏逸站在她身后,面有忧色的开口。

“其实这样的局面,我和哥哥也早就料到了。”褚浔阳道,并没有回头看他,神色之间却是一片平静,“不是哥哥没有这个能力,也不是他的德行手段不足以服众,而是——一切都败在了年纪上,他就是再如何的治国有方,到底也是太过年轻了。若是父亲在朝还好,可偏偏,现在的真实情况却不是这样。以哥哥这样的年纪当政,按理来说,怎么该钦点几位众人辅政,共商国事的,明明有这样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可哥哥却没有放权下去,那些所谓的老臣们,只怕个个都不甘心。否则的话——就是褚琪炎在背后推动,又如何能够一呼百应?方才你也看到了,满朝三品以上的官员,足有七成在列!倒不是我低估褚琪炎策动人心的能力,而是实事求是,若是没有一个如此吻合的契机,他也做不到。现在与其说是这些人全都被褚琪炎拉拢了过去,倒不如说是私念作祟,终于叫他们沆瀣一气,找到机会把心里积压了多时的不满情绪都爆发了出来。”

苏逸弯唇一笑,不置可否。

褚琪枫办事的手段老练,又杀伐决断,很有人君之风,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一切的破绽——

却是败在他到底太过年轻了。

十五岁的少年当政,就是那些当朝大员更进一步的大好机会,难怪会有那么多人蠢蠢欲动。

可偏偏,褚琪枫没有照他们料想中的那样行事。

日积月累下来,这些人心生不满也难怪。

“这里没什么事了,一路护送我回来,你也辛苦了。”静默片刻,褚浔阳才收拾了散乱的思绪,回头对苏逸露出一个笑容,“你先回去休息吧,如果再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叫人送信过去的。”

“嗯!”苏逸也不同她客套,点了点头就往前院走。

他如今还是褚浔阳初见他时候所穿的那身玄色长衫,与人对视的时候,眉目天然温润,隐约可见一点浅淡的笑意,骤一看去,宠辱不惊,就好像是这段时间的所有变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一样的衣衫装扮,一样的眉目表情,可世事变迁,终不可能了无踪迹的。

褚浔阳从背后看着他,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寂的气场。

和面目表情无关,而是由心而发,那是回旋在一个人内心深处最为鲜明的声音。

“苏逸!”褚浔阳的心中莫名一动,忽而扬声叫住了他。

苏逸止步,回头地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的面色平静,平静到让人不忍心去打破这种平静。

褚浔阳下意识的想要回避他的目光,但是心中略一权衡,却还是强撑着没有,坦然直视他的面孔道:“这几天一直忙着赶路,我一直不得空告诉你,我和君玉这一趟回南华的目的,想必你是知道的。褚昕芮死了!”

“哦!”苏逸淡淡的应了声,语气十分平淡,但显而易见,那神情之间却出现了瞬间的恍惚。

褚浔阳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

“嗯!”彼时苏逸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好!”褚浔阳点头。

他于是就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待到他走的远了,桔红才是迟疑着走上前来道:“殿下怎么不告诉他,适容姑娘的死因可能还有内幕?”

“算了!”褚浔阳从远处收回视线,忽而正色看向了几个丫头道:“适容的事,到此为止,就当是完全了结了,以后在苏卿水面前,你们也只当是没有这回事,一个字都不准再提。”

“是!”纵使心生困惑,几个丫头也都是忙不迭答应着。

就在这时,奉命押解那几名武将去大理寺的蒋六突然匆匆折返,神色凝重的禀报道:“公主,南河王世子——到了!”

今天这里这样的大场面,褚琪炎怎么可能缺席?

褚浔阳闻言,分毫也不意外的拍了拍裙子,抬脚就走,“意料之中,我去看看吧!”

几个丫头如临大敌,连忙要跟。

褚浔阳侧目看过去一眼,却是忍不住失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本宫只是出去和他说几句话而已,又不是去打仗。”

“他肯定来者不善!”青萝皱眉道,语气深沉。

“你们都别跟着了!”褚浔阳却不多做解释,直接带了蒋六往大门口走去。

几个丫头不敢违逆她的命令,扯着脖子看了半天,青萝还是不放心,悄悄从后面跟去了门口。

映紫和桔红两个留在花园里,突然想起了苏逸的事,桔红就又忍不住问道:“映紫,你不觉得在适容姑娘的事情上,苏二公子的反应很奇怪吗?莫不是因为李大总管,最后反而叫他因爱生恨,对适容姑娘起了隔阂了?”

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杀,即使不至于癫狂,也该义愤填膺的筹谋报复吧?

反正不管怎样,都不该是苏逸这样的。

“问那么多干嘛?殿下说不叫你提,以后当是没这回事就是。”映紫不悦的瞪她一眼,却是拒绝多言。

适容死后,苏逸就再绝口不提。

在外人看来,他这举动的确是反常,可若不是用情至深,已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他当是也不至于如此。

他不提,不是因为将此事看淡,而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被伤的太深,所以才更要将这道伤口给遮掩起来,假装是放弃了有关那女人的一切,只是因为——

往事历历,连回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有一种男人,便是如此吧,因为在这件事上,他已经懦弱到了极致,可是在人前却要伪装情绪,倔强的维持自己原来的模样。

这是一道暗伤,谁都不该去碰。

——

褚浔阳到大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

一干的文官被蒋六带人扔出去之后,本来是想要走的,但是因为褚琪炎的人突然到了,将巷子给堵了,不得已,也只能滞留。

而那些被五花大绑的武将,则是个个颜面无光,黑着脸使劲低头回避周遭的视线。

褚琪炎高坐在马背上,还是往常的那一副模样,正低头把玩手里马鞭,似乎并不打算进门的。

褚浔阳跨过门槛,自然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南河王世子也来了?”褚浔阳当先开口。

褚琪炎好像本来正在低头想事情,闻言才骤然抬头,看到那少女立在台阶上高傲又不可一世的面孔。

不过才越狱的功夫没见,这一刻再见到她的时候,却是莫名的心头一悸,心跳突然瞬间乱了节奏。

褚琪炎的目光微微一闪,立刻将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只微笑道:“你这里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才听说你回京了,怎么这就大动干戈了?”

“家务事,你要问,回头自己去大理寺问好了,没事别在我的门口挡着,我还有正事要办。”褚浔阳不冷不热的回道。

旁边的姚大学士本来还想要向褚琪炎求救,但是看褚浔阳说话的语气这样冲,到底也没敢顶风作案,只能是闭了嘴,静观其变。

“呵——”褚琪炎笑了笑,似乎也并没有打算管闲事,只玩味着勾了勾唇角道:“我过来,自然是有事的。浔阳你即使的刚刚回京,但是有些消息你也应该是听到了的。陛下在北疆遇刺,情况不明,我怎么听有流言说是太子所为?”

这样的大事,他居然这就当面说出来了?

分明就是当面寻衅的。

这是——

要当众撕破脸了吗?

褚琪炎的面色平静,只是看着褚浔阳,不徐不缓道:“事关重大,还是叫琪枫出来,当面澄清吧!”

第070章 我不想和你同归于尽!

别人或许都还揣着试探的心思,可他——

却分明就是笃定了褚琪枫已经不在京城。

在场的文武官员,因为刚被褚浔阳打了脸,明着虽然不敢有怨言,这会儿便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无稽之谈,有什么好澄清的?现在若我哥真的站出来说些什么,只怕又有人要说他是欲盖弥彰了吧?”褚浔阳道,站在台阶上,只居高临下的环视众人一眼,“流言止于智者,希望在场的诸位大人都能明白,而且——更好把握好你们为人臣子的本分。”

说着,她便是挑眉看向了褚琪炎,“你没有别的事的话,是不是可以让一让了?”

褚琪炎自是不肯罢休的,唇角略带了一点淡薄的笑容,定定的望着她。

褚浔阳知道他是有意为难,却无心再和他多做纠缠,只环视了一眼在场众人道:“既然你们今天刚好登门,那本宫就刚好顺便知会你们一声,最近这半月之内,众位大人无需早朝进宫了,只各司其职的去衙门当差就好。”

这些朝臣本就是有备而来,此刻闻言,立刻就抖擞了精神,紧张戒备,试探道:“殿下说要罢朝半月?不知道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

真是明知故问。

褚浔阳负手站在台阶上,眼神俾睨,冷冷道:“因为我父皇遇刺,哥哥心中挂念,所以今天一早就已经带着太医赶赴北疆探望了,他的归期未定,一个来回,少说耗时也在半月之数,自然就不需要各位大人在上朝去枯等了。”

“什么?太子殿下去了北疆?”虽然是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当面得到承认,毕竟还是两回事,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一片的议论声。

褚琪炎冷眼看着,忽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哦?琪枫已经不在京城了吗?他的动作——倒是够快的!”

他的言下之意,褚浔阳自是了然,立刻就是针锋相对的反驳道:“我父皇的安危大过天,哥哥身为人子,得知父皇遇险,赶着去探望,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啊?”人群中七嘴八舌的一阵议论声之后,朝臣们都开始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由资历老的姚大学士站出来道:“殿下所言可是真的?太子殿下怎么也不提前交代一声,这就悄然离京了?”

话才出口,想着今天褚浔阳的这个气势,他立刻后悔起自己的措辞来。

而果然,下一刻褚浔阳已经冷了脸,讽刺道:“大学士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二哥贵为一国储君,他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几时轮到需要事无巨细的去和你们来交代行踪了?莫不是大学士你依仗着自己在这朝中的老资历,要欺我哥哥年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