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定了定神,她就声泪俱下的跪在崇明帝面前道:“皇上,定国公主这根本就是信口开河,臣妾的父亲和她无冤无仇,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行刺于她?她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

“是啊,本宫也是百思不解呢!”崇明帝还没说话,褚浔阳就已经接口道,她的语气却是半分也不庄重,反而带了点儿顽劣的意味,笑道:“而且他就算看本宫不顺眼,要派人行刺,又怎么会让所有的刺客身上都带着能证明他们是出自永定侯府的兵器物件?甚至于连皇后娘娘的信物也一并带着?他这总不会是苦心孤诣,为着嫁祸给皇后娘娘,您这个亲闺女的吧?”

陈皇后额上开始冷汗直冒。

崇明帝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肯定马上就能领会其神髓——

这么明显的证据,肯定不会是为了嫁祸皇后的,过犹不及,联系到当时的情形,永定侯府行刺之事的目的就清楚了——

分明是祸水东引的!

崇明帝冷着脸,不说话。

风连晟却不能坐视不理,底气不怎么足的做样子开口道:“父皇,此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永定侯的为人,儿臣还是信得过的——”

陈皇后恨恨的剜了他一眼——

这也是人前做戏的白眼狼。

“太子殿下对永定侯真是情深意厚!”褚浔阳道,打断他的话,“不过皇上,永定侯虽然已经无法开口澄清此事了,但是追查之下,浔阳却发现了另外一个深知此事始末的人…”

“你是说——”风连晟立刻就有多顿悟。

“是!”褚浔阳含笑点头,“就是太子殿下的前未婚妻,华丞相家的二小姐华思悦,如果陛下不反对的话,可以叫人传她进宫问话,当然——”

褚浔阳说着,就有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顿了一下,道:“前提是,她还没被灭口!”

既然是风邑布局,十有八九,这个时候也要把华思悦给灭口了的。

崇明帝想了想,就点了头。

诚然褚浔阳和风启都没抱希望令文昌能把华思悦找来,所以当华思悦被人推进来的时候,两人都忍不住的勃然变色。

第048章 逼宫造反,局面失控

几乎是在华思悦被推攮进来的一瞬间,这殿内除了陈皇后之外的几人就嗅到了不同程度阴谋的味道。

华思悦的身子已经弱到支撑不住,进门就直接跌在地上,她费力的爬起来,勉强端正的跪好,气若游丝道:“臣女见过皇上。”

现在连华城都被收监,虽然是风连晟听了褚浔阳的挑唆而一意孤行,可是崇明帝回宫之后居然也不闻不问,她知道——

此时此刻,她华家再度复起的机会已经十分渺茫。

陈皇后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的方寸大乱,用力的掐了下手心,就先发制人的上前一步,喝问道:“华思悦,你也不用紧张,皇上传召你进宫,只是随便问你两句话,你如实回答即可。”

“皇后娘娘,事关永定侯府满门的清白,您真的确定,只需要随便询问两句就行吗?”褚浔阳出声打断她的话,唇角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陈皇后的面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咯响。

褚浔阳已经不再管她,直接款步走到华思悦的跟前。

华思悦整个人都恹恹的,其实总共也只走了几步路进这殿中,此时还喘息的利害,脸色苍白,神情虚弱又透着狼狈。

褚浔阳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来,恰是和她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仰头看来,只觉得是被眼前这女子容荒焕发的摸样刺痛了心口,越发觉得难受。

但是褚浔阳却没有直接和她对话,反而含笑看向了风启一眼道:“既然事实证明此事当中二殿下只是受了我的连累,有我在这里向陛下禀明一切,二殿下当是不必留下来一起跟着受累了吧?”

风邑设下这个局,不就是为了针对风启的吗?既然是这样,他又怎么会把华思悦这样一个有分量的人证留下来?

难道是他们前面推断的种种全部失误,可——

那风邑的最终目的到底是要干什么的?

不得不说,褚浔阳这个时候是微微有些乱了方寸的,风邑的布局,居然在针对风启的这一局里半途而废,恐怕——

他此时就已经在打着别的主意了,必须有人推出这里,赶紧去摸清他正在进行的事情。

褚浔阳的用意,其实是相当明显的。

还不等风启答应,风连晟已经上千扶了他的肩膀一下,对崇明帝笑道:“父皇,二哥的身体一直不好,今天又虚惊一场,折腾了半夜,不如我送他出去,顺便找太医看过了再送他出宫吧!”

这个时候,几个人都有点心急。

崇明帝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却是说道:“启儿你既然进宫来了,就去看看你皇祖母再走吧,晚上那会儿她还在叨念你!”

这个时候,已经马上三更天了,按理说太后早该歇下了,风启要去探望,哪里非要选在这个时候的?

所以呢?崇明帝这是怀疑风邑的真正目标是太后?

褚浔阳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领旨!”风启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就和风连晟一前一后的出了殿门。

崇明帝靠回椅背上,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道:“都不要浪费时间了,长话短说吧!”

他没有直接对华思悦问话,而陈皇后这个时候还在自欺欺人的装无辜,更不能提前质问,否则就一定会露馅。

“华思悦,关于怂恿永定侯行刺本宫一事,你还需要说些什么吗?”褚浔阳开门见山的说道。

她要将华思悦逼入绝境的法子有很多,但是这个时候,所有的心思都系在风邑的计划上,也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浪费时间了。

“呵——”华思悦涩涩的苦笑了两声,无精打采的抬头看她,“定国公主,你对我这一再你的咄咄相逼,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因为我曾经意图借你的手去收拾冷氏母女,便值得你穷追猛打到现在吗?”

在她看来,她当初设计想要借褚浔阳的手杀人,褚浔阳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损失,可是这个女人却不依不饶的一步步终于要将她逼死了,对此——

她简直是难以理解。

除非——

这个定国公主就是个嗜杀成狂的疯子。

“本宫不是早就和你说过,我的刀,你借不起吗?”褚浔阳莞尔,笑的漫不经心,“现在再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关于永定侯府的事,陛下还在等你的交代呢!”

华思悦用力的抿了抿干裂的唇角,这个时候,她自是回天乏力,是连再狡辩一句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身子败了,就算能侥幸保得一命,以后在家族之中也就注定了只会成为一枚废子,活着,就是生不如死,倒不如坦白承认了一切,要一个痛快的了断。

于是深吸一口气,她有气无力的冲案后的崇明帝磕了个头道:“陛下,定国公主所言,句句属实,当初的确是臣女一时思虑不周,听说皇后娘娘在行宫遭人毒害,心中愤愤不平,就提议永定侯借机行刺定国公主的,只是我没想到,他真的那么做了!”

“贱人!”陈皇后的眼睛一瞬间瞪大大了极致,冲过去,就一巴掌将华思悦掀翻在地,怒骂道:“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前来污蔑本宫的父亲的?他如今姑且尸骨未寒,你这贱人就迫不及待的要在身后损他的名声,你——你——”

她是真的急怒攻心,完全顾不得保全什么体面仪态,就还想要冲过去,揪住华思悦厮打。

崇明帝坐在案后,冷冷的看着,居然没有喝止。

常嬷嬷的心里,突然就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赶紧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大声道:“娘娘息怒,您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崇明帝不管,这就已经意味着他打从心底里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这个皇后了吧?

陈皇后这个时候却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根本就什么也考虑不到了。

华思悦挣扎了半天才捂着脸费力的再度爬起来跪好,声音虚弱的苦笑道:“陛下,一切都是因为臣女短视无知,怎么也不曾想那一句戏言竟会惹了这样的大祸,那个时候,臣女只是听闻皇后娘娘被人算计,心里气不过,才会去和永定侯说了那样的话,随后也就忘了,我真的没有想到永定侯居然真的会叫人行刺定国公主,以嫁祸良妃娘娘!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皇上要追究,臣女也无话可说,但是这件事就只是臣女一人所为,我父亲和大哥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请皇上明察。”

这个时候,自然是能坑了别人满门,就一定不要坑了自家。

“你这个小贱人,你还敢胡说八道?”陈皇后越发的克制不住,挣脱了常嬷嬷的手,再度冲过去,又往华思悦的腹部狠踹了一脚,成功的将人踹翻在地,口中怒骂不止道:“本宫的父亲是什么人?怎么会和你这小贱人一般见识,你这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存心构陷——”

华思悦倒在地上,抱着肚子,这一次是直接就没能爬起来,只缩在那里,呻吟不止。

褚浔阳看着陈皇后这般疯癫的模样,就皱了眉头道:“皇后娘娘您忘了,说是永定侯派人行刺本宫,之前您派人挖出来的那些刺客尸首都是证据,照你这么说,华思悦她是信口雌黄,永定侯不可能受他蛊惑,那就是凡事都出自他自己本身的主意,是他为了欲盖弥彰陷害良妃而派人行刺本宫的?”

“本宫没这么说!”陈皇后的心头猛地一跳,脱口就要辩驳。

这个时候,崇明帝已经完全没了耐性——

他的皇后,完全像是一个毫无修养的市井泼妇一样在这里暴跳如雷的叫嚣,他自己也觉得颜面无光。

“够了!”崇明帝冷声喝道,语气不怒而威。

陈皇后打了个哆嗦,嘴唇颤抖的回头,“皇上——”

“你给朕闭嘴,朕不想再听你那些颠三倒四的所谓控诉了,你也无需再指证任何人!”崇明帝道,说着就突然自那案后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彼时华思悦被陈皇后踹了一脚,旧伤复发,又开始流血不止。

崇明帝见了,就越发恼怒,直接就把怒气撒在了从旁旁观的风梁身上道:“还不拖下去?”

因为崇明帝还没就行此一事最终下定论,风梁才一只愣着没动,此时闻言,就赶忙答应了,“是!”

然后就招呼了几个内侍进来,把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华思悦拖了出去。

内侍们都了解崇明帝的习惯,只看他的脸色就都识趣的连地面上的血迹也没清理就赶紧退了出去。

陈皇后看着他走过来,她竭力的想要让自己维持最后的冷静,可脚下步子却还是不受控制的一再后退,神情畏惧的看着崇明帝。

“皇后,你就是再愚蠢,也不会不知道,抛出永定侯府那些人的存在就等同于是自掘坟墓,今天你在这里颠三倒四的说了这么多,偏偏就是没有提前封住那个最直接的证人华思悦的嘴巴,这可就太不像你了!”崇明帝说道,他的语气听起来极为平静,一点恼怒的迹象也没有,但偏偏会给人一种寒冷到了骨子里的感觉。

陈皇后的嘴唇动了动。

夫妻这么多年,其实说到底,她还是十分惧怕自己的夫君的,这个男人,在她心里,首先还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说白了,就只是带给她地位和富贵的一条纽带而已,她对他,从来就无法真正的亲近起来。

所以这一刻,便就很容易的被喝问住了。

“其实你抛出这些内情的真正目的,也根本就不是冲着启儿去的吧?”崇明帝继续逼问,说着也不等她回答,就又上前了一步道:“你故意要绊住朕,你是在拖延时间?那些消息是谁透露给你的?这件事,又是谁指使你做的?”

他没说一句话就上前一步,而陈皇后就被逼着退后一步。

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领口,仿佛一有松懈,一颗心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最后才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道:“皇——上——您在说什么?臣——臣妾——”

话音未落,才刚退出去不一会儿的风梁就匆忙的推开殿门闯了进来。

“父皇——”风梁的声音下意识发抖,也顾不得眼前的局面,直接就快走进来道:“方才老三刚叫人传了信儿过来,他和老二去万寿宫扑了个空,皇祖母寝宫的院子里一切如常,可是内殿服侍的宫婢嬷嬷全被人用迷药放倒了,他们找遍了整个万寿宫,可是——”

风梁越说越急,不由的就渐渐慌了,神色凝重道:“皇祖母,不见了!”

“什么?”崇明帝如遭雷击,脚下步子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

一直做配饰背景坐在旁边的宣城公主也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冲上前来,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回事?太后寝宫内外多少人盯着,怎么会不见了人了?”

皇宫内外,重重守卫,只御林军就有过十万。

最叫人吃惊的还不止是太后失踪一事,而是——

有人居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成就了此事。

褚浔阳也跟着多了几分紧张,正色道:“太子和二殿下他们人呢?”

“应该还在皇祖母那里吧,也有可能已经在安排人手搜宫了!”风梁道,拿袖子抹了把不知何时爬了满脸的冷汗。

他是看不惯褚浔阳,但也正如之前所说,只是想找晦气,挫挫对方的威风而已,这种情况下,自然也顾不得置气了。

崇明帝这个时候,却是再也等不得,直接就一撩袍角,健步如飞的冲了出去。

风梁快跑着跟上,宣城公主想了想,也转身跟了出去。

陈皇后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好半天都神情恍惚的没有任何反应,待到其他人都走了,褚浔阳却突然幽幽一叹道:“皇后娘娘,就算连晟太子忘恩负义,做不成听您话的傀儡了,可是把保压在安王身上——”

她的话只到一半,然后就讳莫如深的摇了摇头。

陈皇后被惊醒了一般,猛地打了个寒战,眼神防备的看向她,“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

“随便你!横竖不管你做了什么,最后也不需要本宫来问你的罪!”褚浔阳无所谓道,转身往外走。

崇明帝虽然急吼吼的离开了,但是一直贴身跟着他的令文昌这会儿却还垂首站在御书房外面。

陈皇后也忧心太后那边的状况,提了裙子就想要跟进来。

褚浔阳走到门口,听到她的脚步声,便止了步子,直接横臂一拦,头也不回的凉凉道:“这个时候,本宫以为,皇后娘娘还是老实呆在这里等陛下回来会比较好!”

陈皇后那力气,哪里是能和她比的,被她振臂一撞,撞的胸口生疼。

常嬷嬷恼羞成怒的自后面冲过来,就要去推褚浔阳,“定国公主你放肆,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

褚浔阳没动,等在门口的青萝已经抢先一步奔过来,反手一拧就先卸了她的一条胳膊。

“哎哟!”常嬷嬷哀嚎一声,就摔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臂打滚。

陈皇后的眼睛等的老大——

这是在宫里,御书房,众目睽睽之下,褚浔阳居然和她动手?

她刚想发作,褚浔阳已经一扬眉,对令文昌道:“大总管最能揣测陛下的心思,应该不用本宫再吩咐你该怎么做了吧?”

“是!”令文昌态度恭敬的应了一声。

他倒不就是怕了褚浔阳,而是因为知道崇明帝现在就需要他这样做。

褚浔阳头也不回的杨城而去。

令文昌就下令封了殿门,并且又额外调派了一支御林军过来,将御书房全面封锁起来。

万寿宫那边,察觉太后失踪,风连晟马上就调派人手封锁宫门,确定没有可疑人等出宫之后,就勒令搜宫。

但是十万御林军倾巢出动,找了整整两个时辰都无所获。

“怎么会呢?根本就没人出宫啊!”风连晟听着下头人的禀报,一筹莫展。

事情的始末是,上半夜二更左右的时候,太后寝殿里两个宫女扶着浑身虚软的“赵嬷嬷”出来,说是突然肚子疼,要去看大夫的,因为寝殿里并无异状,再加上黑灯瞎火的,出来的两个宫女也是熟面孔,就没人深究。

就这样,风启二人过来的时候,赵嬷嬷昏死在屋子里,太后却是不知所踪。

一群人都神情凝重,暗自思忖着太后可能的去处,外面蒋校尉突然满头大汗的奔过来,禀报道:“陛下,发现太后娘娘和安王行踪了!”

众人的精神瞬时为之一振,急匆匆的赶过去,却赫然发现,风邑带人挟持太后,就藏在当年杨贵妃死后被废弃了那座宫殿中。

那是一座本来视野很好的二层小楼,只是眼下荒废已久,映着早上初升的太阳,就越发显得陈旧。

“老十二,你还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崇明帝站在楼宇正下方,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大声道:“挟持母后,意图不轨,这是什么罪名你一清二楚,你这要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才肯罢休吗?”

“无路可退?”风邑靠在那栏杆上,悠悠一笑,脸上表情却是从容自在,一抹笑容看上去也艳丽非常,衬着他身上如火的红袍,给人一种花开到了荼蘼的错觉。

他微微扬起下颚,看着远处湛蓝如洗的天空,手指轻叩在满是灰尘的陈旧栏杆上,无所谓道:“就算从头到尾我什么也不做,最后也注定逃脱不了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声了,既然横竖都已经注定等着我的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为什么不干脆就把这个罪名给坐实了?”

这条路,是从他少不更事的时候起,他的亲生母亲就已经替他安排好的,根本就没给过他任何回头是岸的机会。

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崇明帝也迟早不会放过他。

这——

是他一早就知道的。

他笑得散漫随意,但是那份随意之中却又带了深深寒凉的为味道。

楼下的崇明帝紧绷着唇角不说话。

风邑往下看了一眼,也没等他的回答,就又继续说道:“你是在跟我说退路吗?我根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是个无路可退的人,现在多一笔少一笔的又有什么差别?老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就是在这座楼里,我母妃图谋的大事失败,被勒令自我了断的吧?虽然当初下令的人是父皇,但真正等着坐收渔利的却是你和这个女人!”

他说着,就斜睨了被人挟制住的太后一眼,然后又很快的将目光移开,道:“风水轮流转,当年我母妃殒命于此,今天就算我在这里给予这个女人同样的下场,那也只能算是一报还一报,我想——你们母子两个也都无话可说吧?”

“杨氏图谋不轨,阴谋败露才被父皇处置的,她那根本就是死有余辜!”崇明帝满脸都是沸腾不止的怒气,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强词夺理,别忘了,这里是禁宫之内,就算有人给你做内应,叫你顺利混了进来,你以为如果你真伤了母后,朕还会让你全身而退吗?”

“全身而退?”风邑闻言,就如是听了笑话一样,声音暗哑的笑了,道:“别装着你好像是第一天认识我似的,这些年来,为了防范我,你将你的京城皇宫全都铸造成了铁血壁垒,守卫的密不透风,今天我既然来了,你又怎么会给我机会再逃出生天?你不是也很清楚,今天我既然敢来,就是冲着玉石俱焚的打算?所以多说无益,我也知道,只凭我的一己之力,想要摆平你们母子两个,根本就毫无胜算,所以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他说着,刻意顿了一下,一抬手,将那栏杆上厚厚的灰尘击落了一些下来,然后顺势起身,双手撑在栏杆上,俯视而下,目光灼灼道:“我给你机会选,要么你当众自裁,我就放了这个女人,成全你孝子贤孙的美名;要么你就不用管我,由我带着这个女人同归于尽,将来说出去,世人也只会说是我觊觎皇位,丧心病狂,也不会真的有人把这笔账纪在你的身上。”

风邑隐藏在暗处这么久,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谋划着要篡权夺位的,却原来——

他要的,就是手刃崇明帝母子之一,来出这一口气的。

眼前的事实和很多人计划之中的局面出入很大,褚浔阳甚至是有些难以相信的。

第049章 成狂

“怎么样?还是很难做出选择吗?”风邑笑道,神情语气之间却丝毫不见急切。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褚浔阳也没刻意往前凑,此时是站在这些人的最外围的。

按理说现在风邑四面楚歌,就算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也不该随意成这样,就好像——

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一样!

褚浔阳的脑子里掠过这一个念头,突然就屏住呼吸,四下环顾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往右边移过去两步,对站在那里的风连晟道:“太子殿下,之前你派人全面搜宫,都没有发现别的线索吗?”

“你是说可能会混进来接应他的同党吗?”风连晟也是一点就通,他的神情冰冷而愤怒的盯着那阁楼上面,也是目不斜视的低声道:“本宫在这方面也有顾虑,不用你提,自然早就叫人额外主意了,可是宫中守卫一切如常,并么有任何被外人渗透进来的迹象。”

何况这些年崇明帝一直都在防范风邑的这一天,所以无时无刻不在严密监视皇宫和京城个要塞的守卫状况。

风邑能在宫里安插几个不起眼的宫女做内应还有可能,侍卫里面会有个把人被渗透也不足为奇,但最起码,在军队和御林军的上层里面——

是不可能会拉拢到内应的。

如果他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难不成今天他来,就真的只为送死吗?

褚浔阳想都不用想就觉得这不可信,可眼前的事实表现出来的,就是如此,也叫她无言以对。

“哼——”褚浔阳突然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太子殿下,恕我冒昧,在你看来,你觉得安王会是这么容易想不开的人吗?”

“想不开?”风连晟更像是听了笑话一样。

他跟风邑之间的正面交锋并没有过,但如果一个人为了某种目的,而不惜隐忍隐藏来二十多年的话——

他最后的目的,总不会只是为了找死吧?

他两人耳语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只不过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紧张的注意着那阁楼上面风邑的一举一动,倒是没人在意。

这个时候,风启就站在风连晟的另一边。

自从事发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面容冷淡的站着,一语不发,这时候才突然扭头对令文昌道:“去天牢看看?”

“什么?”这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所有人都在挂心太后的安危,令文昌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不由的愣住了。

风启的话,褚浔阳也听见了,立刻就明白过来,沉声道:“如果他只是要对太后不利的话,早就可以直接动手了,夜长梦多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懂!”

褚浔阳说着一顿,脸上表情就更加凝重起来,道:“他是故意在拖时间,并且以身作饵,把我们全部都引到这里来,现在整个京城之内,明面上能看出来和他有关的,就只有华城了,很有可能——”

风邑要杀华城灭口吗?这就说明华城只是个幌子,而不是一直在背后支持他的那个人?

可是他现在这个架势,似乎是连自己的性命都聚不要了,难道还会以身犯险?如果他这个皇室血脉自己都准备赴死了,就算保全了幕后那人,还能成什么事?

褚浔阳这样想着,又觉得难以自圆其说。

“这个时候,也是宁可信其有了!”风连晟道,不由的也冷了脸,给令文昌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

“哦!好!”令文昌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刚要转身往外走,奈何风邑人在高处,视野太好,当即就是扬声一笑道:“令大总管,太后娘娘和咱们皇上两个,眼见着马上就要有一个人性命不保,你这个最是忠心耿耿的奴才,这是要去哪里?”

令文昌的身体一僵,脸上身上瞬间就爬满了冷汗。

下一刻,风邑已经冷了面孔,凉凉道:“这个院子里的人,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推出去一步,直到——”

他说着,就又别有深意,深深的看了崇明帝一眼,继续道:“直到咱们陛下在他和太后娘娘之间做好了选择。”

他说是要逼迫崇明帝就范,但是从始至终,态度却是一点也不强硬,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威逼的意思。

如果说前面褚浔阳几人就是猜测他可能别有图谋,那么这个时候,就已经可以说是笃定了。

可是他手里拿捏住了太后,不管是崇明帝还是风启、风连晟,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风启狭长的凤眼突然微微一眯,眼底闪过一抹幽深的情绪,本来握成拳头垂在一侧的左手缓缓移到背后,露出拇指上材质特殊,像玉石又像刚玉的扳指,清晨明媚的阳光打落其上,他的手腕一动,才要打暗号——

坐在高出那栏杆上面的风邑已经洋洋一笑,忽而居高临下往人群里一指道:“定国公主,现在君玉父子都不在这里,未免他们会赶着过来坏我的事,所以现在要辛苦你——”

风邑说着,脸上笑容不由的更深,一字一字道:“请你走过来吧,你不站在本王的身边,本王真的很难有安全感!”

他说是为了防范延陵君父子而未雨绸缪,但是说话间,却是目光明艳,朝阁楼下面的风启飘却一抹笑。

风启与他四目相对,本来已经伸展到了一半的手指,不得已,只能一寸又一寸的再度收拢握紧,然后面无表情的再度收于身侧,掩入袖子里,因为——

就在风邑抬手一指的那个瞬间,他同时从袖子里抖出来的却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特制弓弩,弓弩上面的箭头已经提前安装好,阳光下,泛起幽兰诡异的光芒。

下面包括崇明帝在内,只皇族成员就站了四个,就算他一击未必就真能奈何的了褚浔阳,可万一惹恼了他,无论是伤了这些人当中的哪一个,都是后果严重。

之前进这个院子的时候,铁方和史浩都被风启很有先见之明的留在了外面随时在等他的暗号行事。

看到风启果然如意料之中那样放弃了启用自己那两个信服侍卫的打算,风邑眼中笑意不觉的更深,饶有兴味的目光自他和褚浔阳身上扫视一圈——

一再的亲眼所见,风启对褚浔阳果然不一般,不仅仅是普通的在意,与他甚至觉得,如果他拿住来褚浔阳,那么就算要求风启当场自裁——

或许,风启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真是——

太有趣了!

“定国公主,请吧!”笑了一笑,风邑的思绪回笼,就又洋洋洒洒的倚在那栏杆上笑道,手中随意把玩着手里那把小巧的弓弩,“你过来,正好也可以和太后娘娘做个伴儿。不过你也大可以放心,再怎么说君玉也是本王唯一的外甥,看在他的面子上,至少不到万不得已,本王也不会真的将你怎样的!”

院子里,除了几个主子之外,其他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聚焦在褚浔阳的身上。

褚浔阳仰头往那阁楼上面看去,被阳光刺的眯了眯眼,却是半步也没往前移动,过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反问道:“哦?你想挟制本宫作为牵制君玉的筹码吗?如果本宫不肯呢?你凭什么以为本宫就会乖乖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