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繁昌公主点点头,和后面还惊魂未定的二公主一起快步出了门。

令文昌苟延残喘的扑在地上,心里不甘,又被冲天而起的一股戾气一冲,突然就是神色一狠,往腰间摸了一把,扬手计较朝这边挥来。

褚浔阳只以为他射出的是暗器,下意识的就想强上前去,她拽了风邑一把,想把对方拉开,风启却刻意没动,反而反手将她往回一扯,同时身形一侧,将她拢在怀里挡了一下。

那是一团金色的烟雾,消散之后便无影无踪。

身后的令文昌用了最后的力气,之后就头一歪,断了最后的一口气。

风启和褚浔阳两人都极为警觉,察觉不对当即就屏住了呼吸。

“皇兄,刚刚的那个是,你们还好吗?”繁昌公主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又扑了回来。

“没事!”风启道,从容不迫的后退一步,扯开了罩在褚浔阳面上的手。

“没事就快走吧!前面还有事!”风连晟见他两人都无损伤,也没深究,当先就先出了院子。

一群人鱼贯而出,侍卫们立刻剑拔弩张的冲进去,屋子里一片惨叫声过后就重归宁静。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褚浔阳突然察觉走在旁边的风启脚步略一迟缓。

她心中生疑,又觉得令文昌不可能虚晃一招,心里一急,便赶紧回头,扶了他一下,正色道:“你中招了?”

因为急切,她便紧扣了他修长的五指。

风启抿抿唇,却是对走在前面的繁昌公主道:“你先出去等一会儿!”

繁昌公主看了两人一眼,顺从的先出了院子。

褚浔阳突然觉得这里的气氛尴尬,就迟疑着扯了下嘴角,“你——”

“浔阳!”风启看着她,唇角突然破天荒的弯起一抹笑,语气却极为认真的问道:“如果不是有他在先,你会给我机会吗?”

“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褚浔阳扶着他的一只手,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掌心里暖暖的温度,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慢,脸上表情带一点心虚,却也只因为是过意不去而苦恼,因为——

她的声音虽然很低,出口的话,却是没有半分犹豫的。

是啊,她本来就是这样女子,磊落且坦荡,对任何的人和事都是一样。

现在她是别人的妻子,所以对那人就是倾尽所有,一心一意的,哪怕是一个假设,一个额外的期望都不随便许诺。

这个答案,是完全在意料之中的,但是这一刻听她亲口说出来,风启才终于觉得真实。

“是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件事——本就没什么如果可言。”于是,他主动的从她掌中撤出自己的手掌,掌心里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抽离,眼前五彩鲜明的一切都伴着她的温度她的脸,快速的淡掉光彩,沉寂于夜,永不开启。

“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都是为了圆我自己的一点痴念,所以你也不必有负担。”最后,他如是这般的说,“你走吧!”

喜欢一个人,真的就只是某一个人自己的事情,这世间的两情相悦,本就不可多得。

褚浔阳也听不出他这话里有什么额外的玄机,再见他面色如常,便转身往外走,只走了两步仍还是不放心,就又止了步子回头,遥遥望他,不解道:“二殿下,我——能问,这是为什么吗?我跟你——”

她问的有些迟疑,只是平白无故的受了一个人这么多的恩惠,总是受之有愧。

风启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眼底的光线清明,一片淡泊,只就不温不火的反问,“喜欢一个人,需要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吗?”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或多或少,应该是——

需要的吧?

但是感情这回事,却是真的完全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逻辑,按部就班的跟着走。

其实真要细究起来,因为前世的那一点交集,初见的时候她心里对延陵君还有几分膈应,但是在被他吸引打动之后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原则和底线也都可以为了一个特定的人打破。

风启说喜欢她,他说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这样的男子,有广阔的胸襟,其实,也许就真的只是她自己过于耿耿于怀了。

褚浔阳被她问住,沉默了一阵,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走后,风启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那里,半晌未动,繁昌公主不放心的从外面进来,其实方才她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了,这会儿便是红了眼眶,握着他的手道:“皇兄,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至少——”

后面的话,她却也不知道该是如何开口,只是一味觉得——

在褚浔阳的面前,风启,太委屈!

他这样的人,是不该这样卑微的受委屈的。

“都是命吧,是我欠她的,也是我偿还自己的!做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固然是好,但是那样的一生——”风启开口,却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举步往前走,白衣翩跹,踽踽独行的背影,伴着苦涩至极的一声叹息,“太孤独!”

因为不想那样孤独的活着,所以他才努力试着适应,试着改变,想要抛弃自己骨子里的薄凉和野心,也再有血有肉真实的活一次。

最终他赢得了太后的祖孙情,也得了繁昌公主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这一生,看起来总不再是那样的无情冰冷,但却只有自己最明白——

其实——

他的心境,始终都没有变过,一切——

都和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两样,都是——

一样的空旷和冰冷。

如果一定要说有所区别,那就只能是说比开始的时候又增加了更多的遗憾。

一生的求而不得,一世的孤家寡人,原来从来一次,他走的也只能是这样的一条路。

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褚浔阳转身之后,他便再也追逐不到她的脚步了呵——

风启前行的步子一直很稳,繁昌公主在身后含泪看着他,却见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生生的被门槛绊了一下。

他连忙抬手扶住了门框。

“皇兄!”繁昌公主一惊,连忙奔过去。

风启没有拒绝她的搀扶,重新举步,十分缓慢的跨过了门槛,然后,他的脊背重新挺直,还是那个贵气逼人,清冷孤傲的二皇子!

繁昌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明明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和往常无异,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这种变化带了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恐惧。

“皇兄——”沉默了半晌,她突然声音嘶哑的捂着了眼睛,眼泪只就无声的落,“你的眼睛,是不是——”

“这样多好?”风启却只是清风朗月般淡淡的笑了,他扬起脸,感受扑面而来的风,“哪怕我再不能见天下河山大好,我也无遗憾,毕竟——我也不用再看她和别人执手一生的将来。”

这样多好,把一切都永远停留在记忆里,多好!

可是——

她的记忆里,永远都不会放着他的,终有一日——

忘记!

——

风连晟和褚浔阳先后从后面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局面已经被荣显扬父子一力压下了。

本来风连晟这里防范的密不透风,所谓的硫磺之物,就只是有人趁乱放了一点,虚张声势的引子罢了,荣澄昱的确是准备充分,但要剿灭整个太子府,却不是他一句话就算的,他的心腹管家倒戈,直接偷走了风乾和荣怀萱的那个孩子,没了这张王牌,他根本就寸步难行。

“这里风连晟会善后,我们走吧!”见她出来,延陵君才终于如释重负,上前来握了她的手指。

“父亲呢?”褚浔阳举目四望,没见到荣显扬,还是不放心,“你找到母亲和师公了?”

延陵君面上笑容却瞬间僵硬,眼神也透出明显的黯然来,却只含糊道:“父亲先赶过去了,我们先回?”

褚浔阳的心里有些不确定,迟疑了一会儿才跟着他上了马车,后面风启和繁昌公主也过来和风连晟告辞。

延陵君从车窗瞧见,就调侃说道:“听说你今天又受了那人不少的恩惠?”

褚浔阳想着风启说过的话,到底也是心虚。

“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只是提醒你一句,受了别人的恩惠,我们要记得还!”延陵君见她不语,就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他嘴上不说,心里却终究忐忑,犹豫再三,还是有些别扭的说道:“芯宝,倒不就是我要小心眼,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对你太好,万一要有哪一天,你会觉得有人别我更好——”

不是他非要计较,而是因为太在乎,反而就更容易患得患失。

褚浔阳很明显的察觉了他的情绪不对,心知应该是和风清茉的事情有关,便就直接抱了他的一只手臂,蛮横道:“谁说会有人比你更好了?我得到的,就是最好的!你就是最好的!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在我面前,谁都不能说你不好,说你不好,那岂不就是承认我自己没眼光了?”

说着,又想到延陵君是指的风启,便又嘟囔着补充了一句,“别人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风启算是个不错的人,并且欠着他的有些人情也肯定是还不了的,但是这终究是两回事。

褚浔阳这丫头的嘴巴厉害,通常都是随便说好话给他听的。

延陵君忍不住的笑了笑,想也知道她是为什么,想到荣显扬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眼神就又重新黯淡了下来。

他将她拉到怀里靠着,俯首吻了吻她的鬓角。

褚浔阳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便也不过分逼他,只等着他主动说。

延陵君拢着她在怀里,又过了好一忽儿方才声音有些压抑的开口道:“我找到母亲了,可是——或许她这一生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褚浔阳一惊又一愣,很明显有点理解不了他这话的意思。

她想了一下,爬起来,跪坐在他面前,拧眉道:“醒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延陵君苦笑了一笑,明显是不想被她这样的盯着,就把目光移向了窗外,“这些年,师公一直瞒着父亲将她藏在烈焰谷,他说他用了整整二十二年,想尽了各种办法,终究还是无力,当年——她受创太重——”

“所以呢?当初父亲送走她之后,她是根本从一开始就没醒过来?”褚浔阳听的心惊不已。

怪不得延陵老头儿每回提到延陵君这一家人的时候就总是脾气暴躁失控,荣显扬强忍相思之苦,只求心爱的人能够活命,但偏偏——

“这样的打击,父亲他——”褚浔阳的声音发涩。

荣显扬一定受不了的,他自以为忍辱负重的牺牲,到头来却只成就了一场自以为是的空欢喜,如果风清茉注定永远醒不过来,倒还真不如当初就遂了荣显扬的心愿,不要再去找寻。

延陵寿苦心钻研二十二年都无计可施,看来——

真的是希望渺茫了!

延陵君只是一味的沉默,几乎有点不愿意时光再走,因为——

不敢想象,也不忍回去面对荣显扬。

褚浔阳拉过他的手,在掌中反复的握着,轻声道:“先不要想这些了,师公做不到的,别人却也未必,我们带着母亲寻访名医,也许还有希望呢?”

“我也惟愿如此!”延陵君怅惘的一声叹息,“否则——父亲该怎么办呢?”

尘埃落定,迎接他们的却不是一场皆大欢喜,这样的事实,太过沉痛和厚重。

——

褚浔阳这一行,并没有在京城逗留,也没有等着参加风连晟的继位大典,几乎是有些仓促的,当天晚上回去之后就火速整理行装,次日一早,在整个京城里的动乱还没完全过去之前就已经包袱款款的举家离京了。

一长排的马车,赶路虽然有些急,却带起这一路上一道温暖亮丽的风景。

骑马骑的累了,中午休息之后,下午褚浔阳和延陵君就也窝在了马车上。

窗外马蹄声声,铃铛清脆,车厢里却是暖意融融,温暖如春。

延陵君手执一本书卷,气定神闲的翻阅。

褚浔阳枕在他腿上,悠闲的在手指上绕着两人的头发玩儿,延陵君偶尔垂眸看她一眼,唇角翘起的笑容就会更深几分。

“君玉!”她唤他。

“嗯?”他浅浅的应。

“我喜欢你!”她如是这般的说,语气带几分隐隐的娇俏。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浅,眼底笑意却荡漾的很深,索性放下手中书本,摸了摸她柔软的发。

“我喜欢你,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和你在一起。”褚浔阳于是干脆就爬起来,挂在他的脖子上,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眼睛。

以前总是他在不厌其烦的说喜欢,这样的表白,这一生,总该直白而鲜明的有这一次的。

延陵君看着她艳光逼人的脸,唇角弯起的笑容经久不变,“将来,等到我老了,也会长皱纹,头发变白,牙齿掉光,可能连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那时候你还会觉得我好吗?”

是啊,时光总会老去,年华也不总是滞留在最为光鲜亮丽的这一刻。

有一天,他们都会沧桑老去,皱纹横生,鬓发斑白,曾经的绝代风华,终究只会成为遥远的回忆。

想着那样的情景,褚浔阳便忍不住笑倒在他怀里。

“当然!”褚浔阳毫不犹豫的点头,“即使你变老了,变丑了,我也永远喜欢你,每天都告诉你一次,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因为我曾在你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你,在无数人艳羡仰慕你的时候,你却只把有关你的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了我。你的所有的最美好的一切——都在我这里,我替你收着它们,直到我们相依老去的那一天,那些最美好的一切,也都完好如初的在存放在这里。”

她拉着他的手,压靠在自己的胸口,离最脏最近的那个位置。

曾经,我感激上苍,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我有机会偿还曾经亏欠父亲和哥哥的那些温情和宠爱,而现在,我更是觉得庆幸——

庆幸,在有生之年,我能够遇到你。

“君玉,我喜欢你!我不知道要怎样来表述这种心情,但是在这世上,应当是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倾慕的心情能超过我现在的感觉。”褚浔阳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眼中神色突然就变得极度认真,“何其幸运,我遇到了你!何其幸运,我们在一起!”

只要看着他,哪怕只是在不经意间偶然的想起,心里那种满足盈溢出来的幸福的感觉就足以将整个人都淹没了。

无论置身何处,这天地之间,都因为有了这个人的存在而变得生动和美好。

一起走过了那么长远的一段路,这个男人的存在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融入血液,成了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因为有你相伴,我的时光,注定会经年不老,此后这天下间海天阔大,都是最美的风景…

————————全书完——————

------题外话------

每次一本书要完结的时候心情就各种低落,有很多的感慨,但就是一句话也不想说,舍不得你们每一个读者和我故事里的每一个人物,不想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对新文感兴趣的宝贝儿们咱们新文继续同行,要止步在这里的姑娘们,我们也不遗憾,我会把你们留在记忆里珍藏,和这个故事一样都保存在完美的大结局里一起圆满!爱你们每一个人的支持和陪伴,谢谢!

另,这个文后期应该会补番外,包括前世的完整解释,风启的小剧场,还有芯宝家娃娃们,有天突发奇想,把他们都配了对,有设定了,就想写出来,不过接下来有很多出版稿要改,番外更新日期待定,原意等我的宝贝儿们记得常回来看看,么么哒最后,新文《重生极权皇后》已开坑,超霸气女主来袭了喂!

番外卷

【风启篇】01 我度你,同入轮回

“即使不得已要同日赴死,我和你,也永远都不会同穴而葬!”

眼前烈焰席卷,整个地下密室的入口被火舌吞没。

那女子于高出坠落的身体,如是自火红枫叶上败落的蝶,笑容冷艳一现,一个轻蔑的转身,只留身后寒霜降下,凛冽森寒的严冬。

褚其炎被侍卫拽着,整个脸上的表情僵硬,只是无限恐惧的盯着眼前疯狂窜起的火花。

“褚浔阳——”他的口齿僵硬,用一种沙哑又缠斗的声音喃喃的念着这三个字。

这个女子果决狠辣,他一直都知道,本来将她软禁起来,他就心里没底,却也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最终褚浔阳会用这样决绝又刚烈的方式给了他致命一击。

心口的位置仍然绞痛的利害,褚其炎急怒攻心,蓦地又喷了一口黑血出来,然后他就像是猛然惊醒了一样,一把大力推开搀扶他的侍卫,踉跄着就又朝那火苗窜起的地方扑去。

“殿下!”侍卫们都吓坏了,七手八脚的赶忙上前拉拽。

李林本来在前院安排别的事情,这个时候才闻讯赶来,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脸色铁青的一把拽住了褚其炎,同时对几个侍卫怒斥道:“殿下怎么会这样?”

“殿下中毒了!”那侍卫也褚其炎的心腹,说话的时候就讳莫如深的看了眼那地下密室的入口,“和浔阳郡主一起!”

褚其炎对褚浔阳的执念有多深,李林再清楚不过。

此时的褚其炎还在试图摆脱众人,李林心里恼火的利害,使劲的拽着他,沉声低吼道:“殿下!进不去了!”

那密室里的一应家具都是木制,再加上是用酒水引得火,这个时候,是真的回天乏力,就算勉强把火扑灭了,寻到的也一定不是褚其炎原意看到的东西,倒是不如叫所有的一切都直接焚成灰烬好了。

许是他吼的声音太大了,褚其炎竟然真的被震住了,被他拽着脚下踉跄的一个后退,就又吐了一口血,然后整个身体就失去了支撑,睁着眼,直挺挺的往后栽倒了下去。

“都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太医,我先送殿下回去!”李林气急败坏的大声命令,赶紧把褚其炎抱回了他的卧房那边。

东宫这里和皇宫毗邻,真要走,还是有捷径的。

李林将褚其炎带回去,又赶紧从他的私藏中先翻出几粒对解毒有奇效的药丸,虽然知道药不对症,未必就能有效解毒,但是本着死马也当活马医,全都给他一股脑儿的灌了下去。

褚其炎的意识是清醒的,却是浑身乏力,只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盯着房梁,眼前一幕一幕纷飞不止的,都是最后时刻褚浔阳冷酷至深的笑容。

“即使同日赴死,也不要同穴而葬!”这是生生世世,她都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的交集了是吗?

那个女子,她怎么就能够这样的狠心,杀了他不说,更是毫不手软的杀了她自己。

想着自己一把抓到虚空的那只手,褚其炎连手指都开始隐隐的颤抖。

“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太医马上就来,会有办法的,你再撑一会儿!”李林赶紧凑过去。

褚其炎不动,只盯着房梁,眼睛里突然泛起嘲讽的笑容来,声音沙哑无力道:“李林,你说——人真的会有来世吗?”

褚浔阳下手太狠,只这么一会儿,虽然各种解毒的圣药都用上了,褚其炎的脸色也是隐隐透着青黑,不像活人。

“殿下多想了,太医会有办法的!”李林赶紧道,这话与其说是安慰褚其炎,倒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

褚其炎也不应承他什么,只就苦笑了一声,闭上了眼。

李林唯恐不利的消息先散出去,就赶紧吩咐下头人封锁消息,也没叫报给后院的郑氏知道。

褚其炎闭目养神了片刻,突然又再开口,“叫人进宫一趟吧,这两天前太子停灵宫中,有皇觉寺的高僧前来超度,不是经常远游在外的东行禅师也刚好来了吗?去把他找来!”

东行和尚是皇觉寺仅剩的三位辈分最高的僧人之一,不仅精通佛理,是位人人传送的得道高僧,而且对在岐黄之术上面的造诣也是匪浅。

李林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就跟着多生出几分希望,赶紧又派了人进宫去寻。

太医过来的很快,但是给褚其炎把脉之后,脸色却是差到了极致,只一遍一遍的不停的重新试探他的脉搏,就是迟迟不肯下定论。

褚其炎的表现却很平静,也一个字也不问。

“我家殿下到底怎么样了?”李林等了半天,终于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殿下中毒很深。”太医只隐晦说道。

这便是——

没得救了吗?

李林等人俱都是心口一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定下神来,冲上前去,揪着那太医的衣领,一下子就将人提起来,满面凶狠道:“那你还不赶快治,殿下要是会有什么闪失,我就要你的命!”

说完就将那太医一推。

那太医被推了个踉跄,急的满头大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本来想要实话实说的,但是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却再不敢开口,只能硬着头皮连连应声,“是是是!”

李林让人送了笔墨进来,亲自在旁边看着他写药方。

那太医提了笔在手,手脚都抖的利害,对着一叠宣纸许久,却只有额上冷汗不间断的滴在纸张上面,迟迟的不知道如何下笔。

“你还磨蹭什么?殿下若有什么闪失,你不想要命了?”李林上去又要揍人,这个时候,门外的侍卫刚好进门通禀,“殿下,东行禅师到了!”

李林于是也再顾不得别的。

床榻上的褚其炎睁开眼,他便赶紧将那太医推开,冲外面一招手,“先将他带到厢房关起来!”

无论如何,在情况不明之前,褚其炎中毒的事情一定不能外传。

侍卫进来将那手脚发软的太医提了出去,外面胡须花白但却精神矍铄的东行和尚就被带了进来。

“大师,我家殿下身体抱恙,素闻您医术精湛,麻烦了!”李林忙道,对这样的得道高僧,还是足够尊重的。

东行禅师年纪将百,阅历丰富,看透了人世百态,为人也是相当豁达的。

他倒也不管这里前面到底是打了一出什么官司,只念了一句佛偈就走到褚其炎的榻前,捏了他的手腕把脉。

李林紧张的守在旁边。

“大师,本宫可还有的救?”这一次却是褚其炎先开的口,他靠在榻上,面如死灰,声音沙哑低沉。

“毒入肺腑,回天乏力!”东行和尚也是如实禀报。

连着听了两个人都这样说,李林再也按耐不住的再次发作,怒声威胁道:“你大胆!竟敢诅咒我们殿下,你信不信,我这就带人去踏平你的寺庙?”

“李林,不得无礼,你退下!”

“可是殿下——”李林终究还是不甘心的,目光愤恨凶狠的又回头去看东行和尚。

但是褚其炎说一不二的性格绝对不容人忤逆,不得已,他便只也只能拱手一礼,先退到了外间把守,“是!殿下!”

褚其炎的脸色不好,满面的郁气。

东行和尚是个替人看相的行家,眼前这人的杀气太重,他是深有感触的,并且他虽遁入空门,但却不是那种死守修佛信条的死板顽固,褚其炎的身份特殊,人又暴怒,真要不给他情面——

东行和尚坚信,这人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于是后面也没等褚其炎说什么,他便已经从放在旁边的褡裢里摩挲着找出一个已经十分陈旧的褐色瓷瓶,倒出里面仅有的一粒淡青色药丸递过去。

褚其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问,取过去吞了。

见他闭目调息的时候,东行和尚才道:“不是贫僧见死不救,实在是殿下所中之毒,毒性迅猛,恕贫僧无能为力。这粒药丸,是早在十余年前,机缘巧合得一位友人所赠,虽不是什么九转大还丹之类的奇药,但也能将你体内剧毒暂时震住,至多——还可以再续你三日的性命。”

有这样功效的药丸,的确是不常见的,从东行和尚收这东西的瓶子上来看,这药应该是他压箱底的救命仙丹了。

“琪炎谢过大师慷慨赠药!”闭目缓了会儿精神,褚其炎深吸一口气,按着床榻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