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禹佯装吃惊,“原来梅老爷就是许大人的舅舅,这我可不知道,若是早早知道,我怎敢多言半句。”

许知县见他这番说辞,温和一笑,“我这舅舅虽然年过半百了,可耳聪目明,行医数十年,可从来没有开错过药方的。”

“那是那是,定是我吃错了什么东西。”

“那此事…便这样私了吧。”

许知县满心以为他会点头答应,谁想他浓眉紧拧,颇为为难的模样。

“这只怕难了…”陆正禹叹道,“先前不知梅老爷就是大人的亲戚,气愤难忍,我就寻了我的同窗好友说这事。”

许知县说道,“那你也可以说是自己吃错东西了,不碍事。”

“难就难在…大人让人来请的时候,那些同窗也正好在,都知道我是来衙门见您。若是回去就说是我自个的缘故,只怕他们要多想。”陆正禹稍停半会,又继续说道,“最近仁心堂出了那事,大人没派人去查,我们秀才中倒也有提过这事,但没太在意,都知晓大人公务缠身,不得空派人去。可若是保济堂这事这般解决,我管得住自己的嘴,就怕有些人嘴碎…”

许知县脸色已变,他已收了梅老爷的钱,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而且梅家家底殷实,他还指望在这穷乡僻壤里任职三年多捞点钱,回京的时候好拿钱打点打点,免得再被外放。可若是这次不帮,梅家哪里会再傻乎乎的将钱送入他口袋中。

可单是有钱也没用,还得有政绩,有口碑。秀才们不顶什么事,倘若有人以笔诛之,那就麻烦了。

当真是两边都得罪不得。

陆正禹以余光观察,见他左右为难,一会才道,“大人要查,必定是要仁心堂保济堂的事一起查,否则舆论怕有偏颇。”

这点许知县赞同,只是一旦开查,仁心堂那边的事无凭无据,肯定没办法给齐老爷定罪赔钱。也就是等于他一出面,仁心堂的事就告一段落。

“听说仁心堂那边闹事的是一对夫妻,但我娘认识他们的邻居,说出了事后就一直没做活赚钱了,两人怕是骗子。”

许知县心头咯噔,“真有这个说法?”

“此事不假。而且…”陆正禹小心翼翼道,“因为大人久不查案,我们自然是知道是因为大人公务繁忙,可其他人不知。那茶棚下的人都说…是大人纵容的。”

“胡说!”许知县只差没激动得拍案而起,“本官怎会做那种事,那不就是卖草鞋的穷人家,我能得什么好处?”

“就是就是。”陆正禹说道,“齐老爷的父亲曾任御医,在宫里这么多年,保不准认识什么达官贵人。大人如果只查保济堂的事,而不理会那边,就怕齐老爷心有怨恨,找什么旧识说上一说。倒不如一起查两家的事,我这边就做做样子,配合大人,好给同窗一个交代。仁心堂那边闹事的是不是真骗子,大人一查无妨。”

许知县倒不知齐老爷的父亲竟然曾是御医,暗骂梅老爷竟然瞒骗自己最重要的事,差点坏了他的官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曾任御医,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有陆正禹这句话,保济堂的事是无后患了。可仁心堂那边…

他低眉沉思,没想到这件事竟传得那么开,连秀才中都商讨起来,这对他的名声而言实在是损害极大。常家夫妻他当然是不能抓的,那贫贱夫妻刁横起来,捅出梅老爷了怎么办,指不定梅老爷一转眼就将自己给卖了。

送走陆正禹,许知县又叫了梅老爷过来,同他分析了利弊,说道,“仁心堂的事不可以再闹下去了,就这么收手吧,搅和了他大半个月,也解恨了。”

梅老爷哪里能解恨,当初给他的银子可不少,连本钱都没回来,急红了眼,“这可不行啊外甥。”

许知县冷笑,“什么不行?是你欺瞒我齐家出过做御医的祖宗不行,还是你不想保济堂安然无恙?我要是只查梅家不管齐家,齐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梅老爷急道,“可这钱…”

“如今还说什么钱,谁让你碰见的是个疯秀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仔细想想吧。”

民不与官斗,他都这么说了,梅老爷还能说什么。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下了绊子给对手,谁想自己也踩空了一脚。失了财不说,良心也没了,“那就听大人的…”

许知县安抚道,“要想寻整人的法子,日后机会还多着呢。”

梅老爷暗暗唾弃,真要有,也不会寻你这白眼狼了,光吃钱不做事。

第12章 精诚所至

第十二章精诚所至

齐妙中午回到家,管家一见她老脸上的褶子就铺平了,片刻又皱在一块,“八姑娘啊,您跑哪里去了,杏儿说您不见了,家里的下人都去找您了。”

“胡说,‘都’什么的,管家不是在这吗。而且…”齐妙努努嘴,指指前头扫院不慌不忙的下人,“他们不也是在那吗?哪里都去找我了。我爱跑我娘又不是不知道,次数多了,她才不慌。”

这话说得实在不假,管家就没瞧过这么爱疯跑的姑娘。八姑娘上头还有三个庶出的姐姐,哪一个不是文文静静,大门不迈的,偏这幺儿是个关不住的性子,胆子又大,有时真让人架不住。

齐妙堵了他的话,这才迈着轻巧的步子去见母亲。担心不担心不必深究,回家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和爹娘请安。

齐夫人正打算午睡,听见嬷嬷说八小姐回来了,便推了推丈夫,“妙妙不比以前了,再不能让她乱跑,等会我要骂她一通,你不许帮腔搭救。”

齐老爷笑笑,“你舍得骂吗?”

“当然舍得。”齐夫人坐正身子板着脸道,“让小姐进来。”

门一开,未见人,先闻声,一声“娘”喊得齐夫人心都酥软了。等女儿到了跟前,哪里还骂得起来,反而温声问道,“吃过午饭没?都吃什么了?吃饱了没?”

齐老爷差点没忍住笑,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齐妙摇头,“没吃,因为女儿办正事去了。”

齐夫人瞪眼道,“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正事办,又是在哪玩疯了吧?”

齐妙不服气道,“才不是,女儿真的是去办正事了。”她坐在旁边凳子上握了母亲的手,神情神秘,笑靥难掩,将谢崇华为仁心堂作为的事说了一遍,便等着爹娘夸他。

谁想齐夫人听完,面色一沉,“傻姑娘,你又被他骗了。”

齐妙嘟囔,“他没有…”

齐夫人冷冷笑道,“他穷得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会有闲情帮我们齐家?一定是为了从我们这捞钱,想得美。”

齐老爷忍不住插话,“夫人,你怎么总将他说得这样坏,他倒不像是有异心的。”

“哟,老爷又帮他说话,你真想把妙妙许配给那穷书生吧?”

齐妙还是头一回听这话,脸唰地红了,轻眨眼睛,只当做没听见,免得尴尬。

齐夫人又道,“我不信他有那种本事可以摆平那两个无赖。”

齐老爷说道,“那要是有呢?”

齐夫人冷笑,“那我也不信他是没异心的。”

“那要是还是没有呢?”

齐夫人气道,“你是铁了心要把女儿嫁给他是吧?”她气得发抖,“你休想,妙妙是我的女儿,我打死也不会要那种穷女婿,让我女儿受苦一辈子。”

齐妙吓了一跳,忙握了母亲的手,“娘不要生气。”喜欢的人和母亲之间,她还是更在乎后者的。换做是她自己,大概也不会希望女儿这样。虽然她不在乎,但母亲在乎。想着,心头又笼了阴云,不得开心颜。

齐老爷心里对谢崇华越发满意,只是还没满意到让他觉得女婿非他不可,自然不想夫人难过,收敛了想法和女儿一起安慰她。

不过…如果这事谢崇华真的摆平了,就是齐家的恩人。也可让他刮目相看,恩人如果跟他提亲…他可就有十足的理由答应了。

这一想,竟有所期盼。

夜里,许知县派了衙役同时去齐家梅家,梅家那边只是做做样子,很快就回来了。卖草履的常家夫妻有梅老爷的叮嘱,也是被问了几句话就了事。

不过一个晚上,许知县就判了两个案子——常家夫妻和陆正禹都是自己吃错了东西,只是恰好又喝了药,因此闹了误会。让他们亲自去向两家道歉。齐梅两家巴不得事情快点结束,接受了道歉,没有异议,事情就此落幕。

齐夫人知道是谢崇华的功劳,可不愿去道谢,怕他钻了空子。而且他要是这个时候提亲,丈夫说不定会同意,这可不行。但她提心吊胆几日,却没见他前来,让她好不奇怪。

齐老爷也觉不可思议,难道这个时候不该趁机再添一把火,他也好顺势点头啊。他实在觉得心中疑惑难解,这日见妻子不在一旁,便问女儿,“爹要去拜访他你不让,可爹等着他来,他却又不来,他到底图什么?”

齐妙倒对他这个问题意外,“爹竟然想不明白?他就只是在帮我呀。”

齐老爷咋舌,“不求回报?不是说跟踪了半个月吗?”

“对啊。”齐妙撇嘴,握着鱼竿继续钓院子鱼塘的鱼,“我说了他是好人,你们偏不信。”

齐老爷忙为自己正名,“爹可没有不信,爹可喜欢这种正直上进的年轻人了。”

齐妙差点又为意中人说好话,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她一会才缓声说道,“他要是借着这件事上门来讨好处,就不是他了。”

齐老爷深思半会,也觉如此。趁人之危,又算什么君子。这种年轻人,配他的女儿,绝对配得起。回到房中,他仍在细想这事,总觉这姻缘断不得,可夫人又怎会同意?以她的硬脾气,到时不要闹得家宅不安才好。

齐夫人一早就去上香了,给女儿求签时,又特地求了姻缘签,看见是上上签,安心了些。她又将打听来的谢崇华八字交给算命先生,求了前程。那先生算得一卦,曰:

将军志气大英雄,莫道前程黑雾浓。

跃马扬鞭宜进步,丹墀不日拜恩封。

那先生说道,“此乃上上签,此人虽然前路有碍,并不会一帆风顺,可从卦象看来,只要此人上进,他日必有出息。这丹墀乃是宫殿前的石阶,可见这人是要做官的。”

旁边的嬷嬷听得精神一凛,“那是多大的官?”

算命先生捋捋胡子,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齐夫人脸上阴晴不定,喜的是这人总算是有福气的,愁的是而今看来他哪里像是有福气的。出了庙宇,又重叹一气,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儿喜欢他她看得出来,可喜欢能让她吃饱饭么?

为何女儿就碰不见一个家境富裕又是她喜欢的。

爱女之心不能容忍她下嫁于人,只要想到她会被她的姐妹嘲笑,她心里就不舒服。而且那庶长女都嫁了个殷实人家,她唯一的女儿却嫁个庄稼汉,她不甘心,那二姨娘定会在背地里笑话她吧。

回到家中,仍是面有愁容。坐在窗前想了许久,已快要说服自己了。正沉思着,齐老爷走了进来,她却浑然不觉。等他到了旁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齐夫人好面子,不愿告诉他自己开始心软了,免得被他笑话,“没什么,老爷怎么这么晚回来。”

齐老爷坐下说道,“你出门的时候收了封信,说是大姨病了,想见见妙妙,我想让你带她过去探望。”

那大姨向来体弱多病,又不喜喝药调养,齐家几乎每年都要去探望一回。可一般都是入冬之后才老得病,今年还没入秋就病了,这身子骨怕更不同往年了。她答应道,“等会我让嬷嬷告诉妙妙,这来回要一个月,老爷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齐老爷顺嘴答道,“不是有…”

话到嘴边他强咽下去,看得齐夫人差点没冷眼瞧他,“不是有什么?有二姨娘是吧,还有三姨娘,我走一年半载也不碍事是吧。”

齐老爷慌忙赔笑,“你走一日都如隔三秋,走一年为夫就变成望夫石了。”

齐夫人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又叮嘱道,“不要太操劳,也少同她们年轻的玩太晚,她们年轻,不懂疼人。”

齐老爷一一点头答应,心里琢磨的不是怎么和莺莺燕燕玩,而是另一件事。

翌日齐夫人带着齐妙出远门去了,她们前脚刚走,齐老爷就叫了管家进屋里,说道,“你赶紧去和谢崇华说一声,让他叫媒婆来。三媒六聘什么的,在一个月内办妥当。”

管家诧异道,“老爷你这是…”他恍然明白,更是惊愕,“老爷难道你是故意支走夫人的?”

齐老爷说道,“不许外扬,消息要是传到夫人耳中,我就折了你的腿。”

管家立刻闭嘴不言,只是等夫人回来,怕是要大发雷霆了吧。听过生米煮成熟饭的,却没听过这样煮的。身为奴才,为了一口饭夹在家主主母里头,当真不容易。

他领命下去,偷偷前往榕树村,找谢崇华,让他赶紧来说媒了。

第13章 齐家来人

第十三章齐家来人

管家从齐家领命出来,心里纳闷得不行,怎么都想不通老爷怎么就铁了心要把八姑娘嫁给那种人家。暗暗轻笑一声,早知道老爷这样糊涂,他就不让自己的儿子娶媳妇,跟老爷提亲了。指不定他念在自己伺候了齐家二十年的份上,会点头答应。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还是愁一下夫人回来后怎么跟她禀报吧。他想支使小厮去,老爷不乐意,说万一谢家以为他是戏耍他们的怎么办,无法,唯有自己去。

从这里去榕树村还得走一段路,等到了村口,也没想出法子。见村口有人在树下纳凉吸烟,裤腿卷起,脚上还有已经干了的泥,也不知道洗洗,十分脏乱,看着惹人嫌。

正迟疑要不要上前问路,那几个汉子先瞧见了他,见他身上穿的是锦缎,面相宽厚,隐有富贵,敲敲烟杆问道,“可是找人来的?”

管家问道,“请问那谢崇华,谢家公子住在何处?”

有人往远处指了指,“你走到村子尽头,门最破旧的那家就是了。”

“多谢。”

房屋遮挡了视线,一眼还看不见尽头,管家抹去额上汗珠,心里叫苦地往那边走去。他刚走,那几人就聊开了。

“那人像个老爷吧,衣服挺好的。”

“像个什么,我看是哪个大户人家体面的下人吧,真要是老爷就该坐轿来了。”

“也对。不过他找谢家二小子干嘛?”

“谁知道呢。”

管家虽然是齐家下人,但出生在镇上贫寒人家家中,也不是农村出身,头上烈日,走在这七拐八拐不成形又窄小的路上,苦不堪言。一路还得心惊胆战地提防那土狗扑咬,好在狗只是吠人威胁,并没有真的扑上前来。

因地形略复杂,见着岔路口就拦人问那谢崇华住何处。村子并不大,问了五六人后,东传西传,很快村子就传开了,有些还传的十分离谱“谢家二小子要被人请去做官了”“不是不是,是要请去大户人家那做先生”“我可是亲眼瞧见了,是来谢他救命之恩,抬了一箱金银来的”…

饶是村子将事情传得乱七八糟,还在家中的谢崇华全然不知。

管家总算是找到那最破旧的门了,敲敲大门,一会才见个妇人开门,他问道,“这位嫂子,这里可是谢崇华,谢公子的家?”

沈秀先是打量他两眼,面生,没见过。但儿子在家,也不怕他乱闯,“是,我是他娘。”

管家松了一气,“在下是仁心堂齐家的管家,姓莫。今日老爷托我来寻谢公子和谢夫人商议一件事,请问谢公子可在家?”

找自己的儿子就算了,竟还要找自己。沈秀心中莫名,请他进来,又回头唤儿子。

管家稍稍看了看这院子,并不是那种花园前院,而是农户家典型的院子。栽种了葫芦架子,还有鸡圈。再往前有一口水井,临近水井的房间从窗户烟熏的痕迹来看,是厨房。左边就是房间,也没有正式的大厅。一眼就能把这个家尽收眼底了。

他不动声色站着,突然听见那口水井传来应答声,吓了他一跳。沈秀说道,“今年不是大旱吗,井里没多少水,就准备挖深点。”

管家笑笑,“原来如此。”

谢崇华不知谁来找自己,顺着梯子上来,半身都湿漉漉,衣服上都是掘井时沾上的泥。井里狭小,稍微没留意,就会刮到石壁的苔藓。脸上胳膊上都蹭有青色,哪里还看得出半点俊朗模样。

从井口出来,谢崇华见到来人,颇为意外,“莫管家。”

面对未来姑爷,哪怕是歪瓜裂枣莫管家也得对着他笑,也就不能嫌他脏了,上前作揖恭敬说道,“谢公子好眼力,小的今日来,是受老爷嘱咐,可否请您和您母亲放下手中活计,听听这要事?”

沈秀泡了茶出来,听见这话,更觉奇怪,到底来寻他们作甚?仁心堂在镇上可是无人不知,是数一数二有名气的富贵人家。

一会谢崇华换好衣服出来,三人坐在葫芦架下的石桌旁,莫管家才说道,“谢公子认得小的就好解释了,就怕两位将我当做骗子。”他面向沈秀说道,“我们齐府八姑娘和令郎熟识,老爷也颇为赏识令郎,有意想将八姑娘许给令郎,就想看看两位的意思如何。”

谢崇华脑袋一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沈秀也是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说道,“就是我们家老爷想让谢公子做齐家的姑爷。”

意思简洁明了,这回沈秀可算是听清楚了,倒是谢崇华懵了神,仍觉像做梦时的梦话。齐家不是嫌弃他的出身么?而且不久前还闹过钱袋的误会。怎么会突然要把齐妙许配给自己?难道是齐妙将草履夫妻的骗局说给了齐老爷齐夫人听?真说了的话,那是不是把他当做趁人之危的小人了?一时心下不安,“齐老爷齐夫人为何突然做这种决定?”

管家不好说这事儿是瞒着齐夫人所为,说道,“老爷为何这么想,小的也不知道。但老爷最疼八姑娘,毕竟嫡出的就这一位,如果不是看中谢公子的人品,也不会将八姑娘许配给您不是?您如今只要叫媒婆去就好,要尽快。三书六礼的还得费些时日,入秋后好日子多,拖到入冬后,就不好了。”

谢崇华仍觉奇怪,忽然想到了什么,“齐夫人可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管家心头咯噔,这人真是有眼见力。可他世面见多了,怎会因为这个而露出破绽,笑道,“当然是老爷夫人都同意的了。”他挪了挪不太稳当的凳子,低声,“八姑娘也是乐意的,谢公子只管放心吧,只要你来,就是我们齐府的姑爷了。”

听见齐家人都同意,谢崇华的疑心太消散。虽然仍是云里雾外,可这当真是天大的喜事。他正觉和齐姑娘大概今生无缘了,却峰回路转,这是在让他喜出望外。

这是他没想到的,更是沈秀不曾想到的。

沈秀越听脸上就越露愁苦,一心想着要花许多钱了。她本来觉得再苦半年,就能给儿子办个体面的喜宴,谁想来了一门富贵亲,那钱真是塞牙缝也不够的。

她面有急意,擒紧衣角,问道,“齐老爷当真没有弄错?会不会是看错了人,不是我儿子,是其他村同名同姓的公子”

管家笑笑,认真道,“绝对没有弄错,就是令公子。榕树村的谢崇华谢二公子。”

见他字字坚定,沈秀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将那齐家下人送走后,沈秀进屋了还晕乎了好一阵子,抬头问儿子,“那、那齐老爷当真要把女儿许配给你?”

谢崇华也很意外,自己没去提亲,反倒是被齐老爷看上,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来的人是齐家管家,他犯不着跟自己开这种玩笑,也略微恍惚地答道,“嗯。”

沈秀仍是晕乎乎,坐在矮凳上发愁,“这婚事可如何是好,要让齐家人笑话了吧。”

她先想到的不是那姑娘如何,而是那姑娘他们家好像娶不起,哪怕是娶过来,又怕伺候不起。她宁可儿子娶个力气大会干活的,不然家里多个娇气姑娘,儿子更苦。

谢崇华见母亲又发愁,以为她是愁聘礼,安抚道,“娘,不必担心。人家既然有这个意思,就已经想到我们家的状况不是经得起铺张的人家。若他们在意这个,想将婚事办得十里风光,也不会瞧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