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谢崇华当年都是做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是他救了永王,而是永王救了他。

否则以厉家有仇必报的小肚鸡肠,在平定内乱,夺得大权后,定会陷害谢崇华吧。

他坐在椅上,难忍这瞬间袭来的欺骗。

诚然当年他和谢崇华未成挚友,这种事是不说为好,可心里到底不舒服。但如今两人也算是知己好友了吧,他还为谢崇华为自己的家人求情而感激他,那种感激就算是要他舍弃性命也行。可却敌不过这种背叛感。

如果真的是谢崇华把人抓走了,那就是说,他现在还是没将自己当做朋友,仍在继续隐瞒。

许广紧握双拳,脸色铁青,也没了找到厉太师的心思,“回城。”

“那这些人如何处置?”

“押回大牢。”他留了二十人明日继续寻找,其余的人都带回城内。

连夜赶回去,已快巳时,路上商铺几乎都关了门,一路灯火不明,让许广心中更染阴云。到了家门口,刚下马,隔壁就传来开门声,一人走了出来,问道,“许大人可算是回来了。”

这摆明了就是在监视自己,亏他还傻乎乎的以为人家乐意和自己做邻居。他阴沉的脸色在晃动的灯笼烛火下看得不太清,下人刚倚在门上睡了一会眼还没全睁开,笑吟吟说道,“家里今晚熬了肉丸子,大人记挂着您,便让厨子留了一碗,小的这就让人端来。”

“不用了。”许广牵马往马厩走,也不多言。

等他从后面绕回来,那下人还是端了碗在门口站着,“大人和夫人知道您喜欢吃,特地留的。”

许广紧抿唇角,这才接了过来。过了一会,门外又有人敲门,出去一看,竟是谢崇华来了。想必是刚起来,还披着衣裳。

谢崇华说道,“听说你去捉厉太师了,抓到他了没?”

许广微顿,问的自然,难道抓走厉太师的人不是他?可想到他也算是个厉害的戏子,又将戒心高举,“没有。你…很在意这件事?”

谢崇华点了点头,“在意。”他总怕厉太师东山再起,又来威胁他的妻女。

许广忍不住轻笑,“我抓到了厉太师的探子,从探子嘴里听来了一些有趣的事。”

谢崇华眸色平静,“什么事?”

“关于齐家和厉家的事。”

声调近乎冷漠,谢崇华已知他是知道了齐家的事。再看他如此冷淡的神情,也知晓他猜出当年自己投奔永王,欺骗他的事。他默了默,说道,“如果我跟你说,上回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你信不信?”

许广一顿,想起上次他要跟自己说却被自己拒绝的情形,突然怒从中来,“休想再让我上当!”

说罢,便返身回去。

谢崇华在门口站了片刻,缓声说道,“当年为保我妻儿性命,又知永王脾气,若我说明缘故,日后永王定会轻视,甚至事成之后,将我当做投机取巧的人,害我谢家。所以隐瞒真相,于永王,我并无愧疚,如今也没。可于许兄,却觉不安。和妻子商议后,我们便想将这件事告知你。可没想到你不愿听,直到今日…”

里头默然无声,像是没人。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已将你当做好友。可推心置腹,可同生共死。只是我知你和永王是好友,所以无论你做何决定,谢某都无权怨责。自己种下的因,终有一日是要结果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也不知到底要说什么才合适。又驻足许久,才转身离去。

回到屋里,齐妙已经起来,说道,“许参军这么晚回来肯定累得慌,你还留在那说话。”

谢崇华坐在床边,看着她说道,“他知道厉太师和你们齐家的恩怨了。”

齐妙愣了愣,“那他怎么说?”见他脸色并不太好,她心有不安,握了他的手说道,“他要告知王爷吗?”

谢崇华摇摇头,“应当不会。”

“二郎肯定?”

“我不肯定,只是肯定他也在犹豫。如果他真的没有半分迟疑,就不会先告诉我,而是直接告诉永王。”

今晚一事,也更让他知道,许广已将他当做好友。正如他将许广当做好友相待了一样。

这种感情和陆五哥不同,但凡人成年之后,懂得更多利益,便越难与人成为真正的朋友。而得遇许广,也是他人生之幸。可惜…却不知日后可有一起游船喝酒的机会了。

齐妙见他不急着安排后路,心下已经明白,“二郎是想,如果他真的揭发了,你就自己去领死,抗下所有的罪,保我们安康吗?”她直勾勾盯看他,见他不答,更是肯定,“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功劳可以为我们求到一条活路?”

谢崇华温温笑道,“怎么会,哪怕是说了,永王也不会夺我性命,毕竟我有军功在身。”

“永王即使现在放过你,他日肯定会寻机会将你杀了才会安心,泄了心头被欺瞒的怒气的。”齐妙是个明白人,谢家和永王往来那么多年,永王为人,有着帝王的狠心,也有帝王的宽容,更有帝王的狭隘。而这种欺骗,正是他不可原谅的事吧。

谢崇华哄道,“不要慌,并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不要怕。”

齐妙瞧着他,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模样,“好,你能保住我们一家,那你呢?要是没了你,这家也不成家了呀。及早留个后路,到时候一起跑…”她顿声,发现又跟当年知道厉太师夺权后的顾虑一样了。

当年是厉太师的掌权,他的天下。如今是永王掌权,天下马上就要成为他的。那还不是一样逃不走的,这才明白丈夫的苦心,是真不想她惊怕才这样镇定的。

谢崇华弯身抱她,说道,“我也怕,只是…我相信许广。也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我说上次曾要和他提这件事,我想,他会信的。”

因为他是许广,是他认定为好友的人。何为好友,大概就是会对你所说的话,无条件信任的人吧。

谢崇华这样想着,也在等着天明。

齐妙已睡不着了,抱了他一晚,想了十几个法子,真的东窗事发后,要如何逃命。想来想去,脑袋越来越糊涂,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谢崇华侧身看着紧抱自己的妻子,在她额上轻吻。原以为能再无烦心事,让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可谁想还是没做到。

哪怕是熟睡,齐妙的手还紧抓着他的衣裳。

门外敲门声轻响,“二爷,许大人来了。”

黎明刚过,许广就来了。嫣然向来起得早,在房里梳好辫子便去等早饭。见许广坐在那,心下欢喜,坐上去歪头瞧他,“哎呀,许叔叔变成猫熊啦。”

许广看了看她,“一晚没睡。”

“为什么没睡呀?”

“大概是因为肚子饿。”

嫣然咯咯笑着,“许叔叔我跟我娘说,把家里的厨子借你一个好不好?其实你早来晚来都可以让厨子煮的,反正我们家跟许叔叔家已经像是一家人了。”

许广绷了一晚的脸没有过多的感情,只是木然点点头。一会谢崇华出来,瞧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怕再看多两眼,就要上前去揍他一拳了。

谢崇华轻抚女儿的头,“嫣然去喊你姐姐哥哥起床。”

“得令~”嫣然跳下凳子,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爹爹赶紧让厨房做饭吧,许叔叔说昨晚饿得都没睡好呢。”

谢崇华笑着应声,等女儿走了,笑颜才趋于平静,等着许广开口。

第92章 情义两难

第九十二章情义两难

静默坐了许久,直到听见有人往这边走的声音,许广才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但这种信任已在悬崖之上,如果他日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我就没理由再信你了。”他自嘲一笑,“不管你是不是又是像当年那样在演戏,还是发自心底将我当做朋友,我都不想了。反正日后,总会明白。”

谢崇华见他面色仍有不悦,知道他心里多少有疙瘩在。只是他的确没有信错人,许广绝对是个可以深交之人,“多谢。”

许广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按理说应该要气得去告知永王的,被这人这样欺骗。但当年两人不算朋友,而且他信的,是谢崇华曾有意要告诉自己这件事。他愿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大的信任。

等齐妙闻讯出来,许广已经走了,杯中茶盏已然空荡,没有剩下茶水。这一看便明了了,缓缓坐下身。谢崇华偏头看去,已是笑笑,“不用担心了,再回去睡吧,不是凌晨才睡着么?”

齐妙摸了摸他的脸,“还说我,眼睛这半圈黑色是什么。不睡了,等会午休再好好歇歇。”

重担放下,谢崇华也能好好想想午睡的事了。

许广从徐谢府里出来,回到家中,已有心腹在等,“厉太师仍未找到,牢中那些随从如何处置?”

许广默了默,眸光微冷,“都是跟了厉太师十几二十年的人,作恶多端,都杀了。”

斩草除根,为的是不让厉太师有机会东山再起。还有就是让谢家的秘密,也随着这些人的死去而掩埋地底。免得他日被人重新挖出,传到永王耳边。

门外急传马蹄停落声,一声马啸长鸣。许广快步走了出去,旁边大门也已打开,谢崇华也出来了。

那骑马翻身下马,面有喜色,“王爷已顺利攻下京师!命两位大人和徐二爷携带家眷,早日赶赴京师,共议登基大典,加官进爵。”

两人精神一凛,方才那共对尴尬的气氛已被这喜悦冲散。虽然击溃京军之后,胜利便是指日可待,但亲耳听来,就在手中的实权,却十分不同。

小玉方才听见马蹄声,见父亲又疾步出去,亲眼看过战火的她不安心地跟了出来。谢崇华要和家人报喜,一转身差点将快要走到前头的女儿撞到,忙俯身摸她脑袋,“想去京城玩么?我们过几天去吧。”

小玉嫣然道,“爹爹和娘去哪,我就去哪。”

谢崇华笑笑,牵着她进去给家人报喜。

众人一听,大人都万分欣喜,连年幼的孩子们也觉得这是件开心事。嫣然问道,“是不是以后再也不用打仗了呀?”

“嗯,以后再也不用打仗。”

嫣然拍着小手欢呼,“以后再也不用老搬家啦,我可以看着小树长成大树了。”她换一个地方种一棵树,可每次都没等到树长大,就搬家了。

齐妙笑道,“娘给你挪一个大院子,你想种几棵就种几棵,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嫣然更是高兴。

陆正禹问道,“王爷也让我入京?”

“嗯,想必是要封赏。”

陆正禹看看妻子微隆的肚皮,说道,“你姐姐不方便走远路,而且这才刚好转了些,我也不想远走。你们要去京师,我不留在家里,家里要是有什么事,你姐也没人商量。”

谢嫦娥笑道,“如今太平了,哪里会有什么事。你也是功臣,该得封赏的。”

“也用不着封赏什么。”如今永王马上要登基,有些话陆正禹没说完,怕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了去。他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帮永王,而是为了谢六弟。

谢崇华说道,“五哥不去也无妨,王爷忙着登基的事,不会在意这些的。而且姐姐有身孕,五哥不去,王爷也会体谅。”

陆正禹笑道,“那你们赶紧去收拾东西,早日启程吧。待你的小外甥出世,我们再去京城跟你们相聚。”

这按月份算来也是明年正月左右生,一别又将半年,两家人同住在一起这么久,大人尚且觉得不舍,几个孩子更是难舍。

齐妙想到陆芷,见她不出声,轻声问道,“阿芷是跟我们去京城,还是留在这?”

陆芷抬眼看看他们,兄长已经避开她的眼神。谢哥哥嫂子目光温和,在等她答话。她去哪里其实都是她的家,他们都会对自己好,她说道,“小侄子不听话,我还是留下来陪着嫂子吧。

陆正禹颇觉意外,又禁不住问道,“真的要留下,不去京师?那京师里,听说还有你的义父?”

陆芷这两个月已经慢慢去想以前的事,痛苦的欢喜的,她都努力地去想。许多记忆重回脑里,越发觉得有人害过自己,但更多的是疼自己的人从来不少。宋家的人就是其中之一。她还记得宋老太太对她很好,她也总跟在这像祖母的人身边。还有宋大人宋夫人,都是待她如亲生女儿的人。

“嗯,阿芷明年等小侄子出世了,再一起进京,去拜谢养父母。”陆芷笑笑,笑颜明朗,“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嫂子,我会照顾好嫂子的。”

笑容明媚,连谢崇意都是头一回看见她这样笑,这才像个少女该有的模样。暗想她心病已好,师伯一直说她的心病难医,现在终于是好了,他也觉欣慰。

陆正禹觉得永王得胜的消息都不及妹妹展颜一笑来的高兴,可见儿时的妹妹又回来了,终觉对妹妹愧疚的心放下大半,心结也解开了。如今真的是一家团聚,爹娘可以安心了,“我已经让人去接你二哥三哥了,今年我们可以一起过年。”

陆芷鼻子微酸,忍着未落泪。哥哥撑起这家不易,她要是能早点懂事,那该多好,“嗯。”

齐妙看得都心疼了,生怕她要忍不住哭出来,笑道,“趁着离上京还有些时日,不如今晚就当中秋来过吧,早早吃了团圆饭庆贺天下太平。”

谢嫦娥也摸摸肚子笑道,“难得今天他不踢我了,也怕是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让厨子去买好酒好菜,热热闹闹过节。”

一提过节几个孩子就雀跃了,连对节日没什么感觉的常青也有了些许期待。明明不是过节,怎么有了这热闹气氛。想了片刻才想明白,这过的哪里是节,分明是因为大家想要在一块吃饭的人,都在身边。

她也伸手摸摸母亲的肚子,弟弟快些出世吧,不要让母亲这样难受了。她也想跟玉儿一样,牵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去玩去闹,尽姐姐的责任。

齐妙列了个菜单,让下人去买菜做饭。谢崇华如今代管府衙,又去忙了一个上去,尽快将事情处理完,好回家吃饭。正忙活着见许广进来,见他微顿,立刻板起脸要走的模样,说道,“今晚我们过中秋,有好酒,有好菜。”

“中秋?”许广算了算日子,“你糊涂了?”

“没有。我姐她身体不便,姐夫他不去京师,都留在这,明年等我外甥出世,才会去京城,所以提早过了。”

“哦…”

两人有尴尬,一人先开口说了话,说了几句就渐渐没了那局促感。许广将公文放在桌上,“择个知府出来代管,我挑了三人,每个都可任用。”

谢崇华看看名册,也有慕师爷的名字,再看其他两人,说道,“慕师爷吧。”

慕师爷本“效忠”祁王,在祁王旧部的眼里,他是叛贼,心底多少对他不屑。而永王不能明目张胆给他封赏,否则天下人只会非议他对自己的手足也用细作这种下作的法子,给君王名声抹上污名。所以慕师爷不会去京城,但毕竟是大功臣,所以不能去京师,便留在地方上,这是永王特地安排的。

只是永王忙着登基的事,无瑕顾及太多人。但他的心思,许广多少还是能猜出大半,因此将慕师爷放在其中,让谢崇华定夺,没想到他竟然就挑了慕师爷,不由抿抿唇,“你倒是不避嫌。”

谢崇华缓声,“举才不避嫌。这两人能力上的确是不及慕师爷的。”

许广轻轻一笑,难怪宋大人会特别青睐他,根本就是一个脾气。他说道,“还喊慕师爷,得喊知府了。”

谢崇华笑笑,又问,“好酒好菜,来不来?”

“哦。反正我不去玉儿他们也要来爬我墙拽我去的。”许广说道,“留一双筷子给我。”

说罢就出去了,脚步匆匆,也是忙得不行。谢崇华盼他能早点恢复如常,不然总觉有些生疏。

寅时之际,下人都将酒菜买了回来。齐妙去厨房巡视一遍回到凉亭,重新拿起银针绣花。谢嫦娥在旁缠线,也不碰那针。都说有孕之人所住的家中不能穿钉打墙,孕妇也不能缝补衣服,否则会惊动胎神,伤了胎儿。无论是真是假,都还是信得好。

“妙妙的绣活做的越来越好了。”

齐妙笑道,“姐姐不嫌弃就好,这小枕帕,是我送给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我那小侄子的。”

谢嫦娥失笑,“这也是明年的事了,远着呢。”

“可到时候我们都在京师,也未必能回来。”

“这倒也是。”她附手在腹上,说道,“你五哥想要个女孩,最好像小玉那样性子活泼的,说可以和青青作伴。他真是事事都为青青着想,可我看青青,却始终不肯喊他父亲,甚至也不喊他一声。”

齐妙摇头,“姐姐眼里只有青青冷淡对五哥的举动,却忘了她不过是个孩子,就算五哥对她再好,她也难亲近他的。但姐姐可看见青青房中那颗夜明珠了?那不是五哥后来补给她的么,她没有丢了,也没放箱底,而是放在梳妆台上。那可是姑娘家最喜欢的地方。青青性子内敛,不爱说话也不喜将心里想法表露在外,可那样做,已经是亲近的一种。”

经她这样一说,谢嫦娥才想起来。女儿的台上的确是放置了一颗很大的夜明珠。

“姐姐心疼五哥,也疼青青,总想着他们能亲如父女,可青青年幼,这件事急不得的。”齐妙微微笑道,“青青是个有灵气的姑娘,五哥也是诚心人,两人不会那么快亲近,可也不会再生疏的了,姐姐安心养胎吧,不要操心那些事。”

谢嫦娥叹道,“我这就是劳碌命。从小娘亲就要我多留意家里里外的事,要有做长姐的模样。到了常家,也是丫鬟命。如今好不容易顺心了,心却拧不过弯。”

齐妙安抚道,“快早点将这心顺过来,郁结于心,对身子不好,五哥和青青都要心疼的。”

谢嫦娥笑道,“姐姐会的。”以前总是不顺心,而今终于顺心了,实在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她也要多笑笑,这胎儿总折腾她,说不定是因自己太忧心,才让胎儿也烦躁。像当初怀着青青,也是如此。可齐妙也怀了两次,却说没什么反应,许是她人明朗豁达。

还有半个时辰才用晚饭,庭院的孩子已经玩了起来,连常青也被拉了去玩。

谢崇华和许广是一起回来的,进门闻得饭香,胃已翻腾。许广想去坐下等饭,刚进门就被孩子们扑了腿“许叔叔你去不去京城呀”“许叔叔我们要去京城了你也一起去吧,不然没人管你饭了”“对啊对啊”。

叽叽喳喳的,吵得奔波一日的许广更饿了,只想快点入座吃饭,“那一起去一起去。”

几人欢呼一声,这才随嬷嬷去洗手吃饭。

许广坐下神,揉揉眉心,再看看常青,还是觉得孩子还是安静点好啊。

和和睦睦用过晚饭,男人都喝了些酒,等残羹撤了,又去院子里喝酒。齐妙见他们高兴,也没拦着。吩咐下人明天一早就开始收拾东西,也是挑些轻便的带去。其余的都留在这,姐姐和五哥决定住在这,也不搬去大宅子了。说是人少了一半,觉得大宅空荡,这里已经够住,小宅虽小,却多几分人情味。

翌日一早,下人陆续收拾东西。东西不多,轻车从简。

下人齐妙带的不多,百人护卫护送前去,也不担心山贼什么的。她清点人数时,想到酒婆。酒婆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但她近来身子不好,去京师也不近,有些担心。夜里寻了她过来,问她可要一起去京师。

酒婆说道,“老奴出身皇城,如今也想回故土去看看。”

齐妙问道,“那京师可还有亲人在?”

“没了。”酒婆抬眼看她,“谢家就是老奴的家。”

齐妙轻声,“姐夫和姐姐不会薄待你的,去京师路途遥远,而且急着进京,怕要赶路。一路颠簸,怕你辛苦。”

酒婆摇摇头,“老奴舍不得玉姐儿。从太平县跟到冀州,又从冀州跟来这,一把老骨头也没散,还撑得住。”

齐妙见她坚持,也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