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莞还只是摇头:豪门后院有这么甜?以为她没看过那些宅斗小说吗?这时元老太太叹了口气,就将蒋秋娘和罗莞被忘恩负义的父亲赶出家门的事说出来,只把翁老太太听得怒火中烧,末了恍然道:“难怪姑娘对豪门如此偏见,她说的没错,一个五品官员的后院尚且如此,何况豪门?只是姑娘,你听我老婆子和你说。似你父亲那种人,不过是得志猖狂的狼罢了,真正那路王府,不是这样的,那好歹也是一个书香世族,哪里能行出这般无德无情无义之事?”

罗莞笑道:“我知道婆婆你是为我好,实话说,世子爷也的确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儿郎了,可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他的姑姑可是太后啊,这也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哦,皇亲国戚娶一个村姑,这不是开玩笑吗?好了,大家不用为我的事费心,我现在得出门了,和张才叔约好了今天去五里塘那里看一下的。”

她说完便用手绢把一头青丝简单一包,接着便出门了,元老太太摇头笑道:“这孩子,从来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唉!”

话音刚落,便听罗莞的声音在院中响起道:“咦?谢大哥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和孚儿搞什么封闭学习计划吗?这还带放风的?”

元老太太和蒋秋娘只顾着看那面的劲儿,谁都没注意翁老太太的面色在这一刻一下子变得苍白,但紧接着又涨得通红,她紧紧抓着衣衫,甚至人都站了起来,要往门口走。

元老太太这才发现这老姐妹的异样,连忙对翁老太太的背影喊道:“老妹妹,外面风大,快别出去,当心着凉。”

这一句话终于让翁老太太回过神来,却见院中谢明雨正低头对罗莞笑道:“什么封闭学习计划?那是你这丫头起的古怪名称,我其实常带着孚儿出来透透气的,不然一直念书,可不成了书呆子?”

“老妹妹……”

翁老太君透着半开的门看见这一切,不知不觉间已是泪如泉涌,忽听元老太太又叫了一声,她连忙擦了擦眼泪,这才回身笑道:“可不是,风真大,我在门口站了这一会儿,眼泪都出来了。”

元老太太笑道:“既如此,咱们先回屋吧,让秋娘自己弄,等下饺子馅儿拌好了,咱们再出来帮她包饺子。”说完和翁老太太一起进了里屋。

不一会儿,就见谢明雨和罗孚走进堂屋,看见蒋秋娘已经和好了面,谢明雨便笑道:“孚儿这小吃货,一直念叨着今儿要吃的茴香馅儿饺子呢。”

蒋秋娘笑道:面都和好了,只剩下调馅子,公子不嫌弃,今天就在我们这里吃吧。莞儿又出去了,估摸着中午也不能回来。”

谢明雨笑道:“好。”想了想又道:“是了,我听孚儿说你们家来了一位老人,在哪里?容我拜见一下。”

蒋秋娘笑道:“在里屋和我娘说话呢,公子自己进去见她,我去后院摘茴香。”一边说着,便从后门出去了。

这里谢明雨来到里屋,只见两个老人正坐在炕上,其中一个是元老太太,另一个则因为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遮住了脸,所以看不清面容。

他还不等说话,就听罗孚在院子里叫道:“外婆,外婆,咱家大鹅怎么了?怎么走路瘸了?”

“哎哟,该不会是鸡窝里进了黄鼠狼吧?”

元老太太惊叫一声,利索下了炕,对谢明雨笑道:“谢公子来了,我先出去一下,要是那黄鼠狼还在,可是糟糕。”一边说着,也急忙忙出了堂屋大门,往院子里去。

谢明雨也没料到转眼间,这屋里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时也觉有些尴尬,只是既进来了,万万没有再退出去的道理,因也只好又上前两步,正要向那老太太施礼,却因为走动这两步,已是看清了对方的面孔,一时间,他整个人如被雷击,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是梦是醒。

那翁老太太也是注目看着他,未曾开口,已是泪如雨下,嘴唇翕动着,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谢明雨,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面哽咽着摇头。

“母……母亲……”

谢明雨的身子也是颤抖的厉害,唇抖了半天,才终于叫出声,眼泪也早流了满脸,接着他一步跨上前,便在地上跪了下去,“砰”一声就把头磕在地上,大哭道:“不孝子……不孝子……让母亲为我担心……我……我真是太不孝了……母亲……呜呜呜……”说出来的话却是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你不是怕让人知道你是谢家的孩子吗?这会儿又作态给我看做什么?难道不怕人家回来撞破了?”翁老太君此时的心中真是激动悲喜百感交集,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赌气一般,她显然还是对谢明雨不肯回家耿耿于怀。

“母亲,不是儿不想回去,是儿没脸回去。”谢明雨一直只是“砰砰砰”的磕头,这会儿方抬起头来,额上早乌青了一块,只把翁老太君心疼的,又忙下炕把他拉起来,待听他说这种话,母子两个不由得抱头痛哭。

过了一会儿方收了眼泪,谢明雨急道:“母亲怎会来这里?这……这是谁的主意?您年事已高,如今风寒露冷,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何况乡下地方,如何比得了王府锦衣玉食,您……您可怎么在这里住?我立刻安排人送您回去。”

话音未落,就被翁老太君扯住了胳膊,听她哭道:“从你去了的信儿传来,二十多年了,我哪有一天不念着?不是为了你哥哥们,不是为了不给你添罪孽,我当日就随你去了。却料不到,你竟是活着。这本是天大喜事,偏偏……偏偏又这么多波折,你竟没办法回家。如今好容易见到你了,却又要赶我走。”

第一百五十三章:改变立场

“不是,儿子是担心母亲住在这里,不习惯,万一添了病可怎么好?”

谢明雨见母亲误会,立刻急了,却听翁老太君道:“我一辈子都在王府,都是锦衣玉食,吃的我肠子都细了,如今来乡下,虽然吃住的粗糙,人却比在王府那会儿还有精神。罢了,快把眼泪收一收,想来她们也该回来了,你且不许露出我的身份,我倒要看看,让你死心塌地的那个混账东西是什么样儿。”

“娘。”

谢明雨面色一下子惨白,却见翁老太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没好气道:“你放心吧,青锋都和我说了,我看见那土匪,也不会直接一拐杖打死,说到底,总是他救了你的性命。明华啊,娘活这么大岁数了,很多事,看的比世人都清楚,你能活着,这就比什么都好,那土匪虽可恨,娘也恨不得杀了他,但终归对你是有救命之恩的,娘是恩怨分明的人,如今你只领他来给娘看看,只是不许露出娘的身份,明白吗?”

谢明雨心中凛然,他可一点儿都没有替范京有“丈母娘看女婿”的羞窘,太了解这个母亲的性情了,万一她觉着范京不好,那是绝对要把自己绑回去,然后让侄子领兵来把那俩土匪给灭了的。恩怨分明?是恩怨分明没错,但是救命之恩之后,不还有种种强暴囚禁之恨吗?严格说来,这恨可比恩要大多了。

因此不免就犹豫了下,却听翁老太君不悦道:“怎么?你还信不过娘的为人?”

谢明雨怎么敢这样说,连忙道:“娘您多虑了,儿子只是想着,那是两个土匪,又不懂礼仪的,万一冲撞了您老人家……”

不等说完,就听翁老太君冷哼道:“那要看他们是因为什么冲撞的我。让你去带人来你就去带,难道你忍心让娘假扮乞丐来到这里,就这么悬着心回王府吗?若是你执意不肯带他们来给我看。那就说明那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索性让青锋带兵灭了就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谢明雨就是怕母亲这刚强性子一上来,那可比侄子难对付多了,好歹谢青锋是他晚辈,只要求一求,对方总不至于不给自己这个面子,但现在呢?翁老太君是他的至亲慈母啊,那还不是怎么说怎么算?

无奈之下,也只好点头道:“好吧,既然母亲坚持。那……那儿子就把他们领来给您看。只是母亲。您……您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在这里久住,儿子如今很好,虽然不能回家是个莫大遗憾,然而世事不能两全。还请母亲放心,回转王府吧。”

翁老太君摇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青锋安排的,不会出岔子。”

谢明雨擦了擦头上汗水,暗道怪不得,想来是青锋不知怎的把这消息告诉了母亲,然后就被她老人家赖上了,这跑来乡下,还不知用的什么理由呢。王府里老太君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大哥二哥都忙碌着,性子又随意,也就罢了,大嫂那个脾气,唔……青锋真能顶得住吗?

心中想着。旋即却又苦笑开来,暗道我还有心思替那小子担心呢。也不看看如今我自己的处境,唉!以母亲的性格来说,那俩土匪应该不会让她老人家讨厌的,可凡事就怕先入为主啊。

正想着,忽然又听翁老太君道:“你和这一家子在一起住了三年多吧?照你看,这家人怎么样?”

谢明雨一愣,旋即便有点明白老太君的心思了,因忙笑道:“这个母亲还用来问儿子吗?您也在这里住了两天,她们都不知道您的身份,这种情况下您还看不出她们的为人?”

翁老太君点头道:“人人都说为富不仁,如今想想也有点道理。例如我这情况,若是被那富贵人家看见了,说不定就拿扫帚赶了出去,她们却是半点不嫌弃,且热情招待我,这份儿良善仗义之心十分难得。”

谢明雨道:“只是难得?母亲不喜欢莞姑娘?”

翁老太君笑道:“怎么不喜欢?你是知道我性子的。那丫头心地善良,人又干脆直爽,实在对我的胃口,也难怪青锋为了她神魂颠倒的,这女孩儿相貌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但难得就难得在和她相处那份儿舒服,只听她说话,便觉开心了。”

谢明雨笑道:“这一点我和母亲有同感,我和她相识三年多,这女孩儿当真是难得的。我觉着,天下间未必能找出第二个来。只是……唉!可惜了咱们是王府人家,先不说这门第悬殊,那罗姑娘只因为她父亲的事,对豪门贵族也是退避三舍呢。”

翁老太太皱眉道:“退避三舍确实不假,不过我听清锋的意思,他和这罗姑娘相处的分明还好。”

谢明雨笑道:“这便是我刚刚说她的不寻常之处了,我说天下间再难找出第二个这样的女孩子,便是因为如此。据我看来,这罗姑娘未必对青锋没有意……”

不等说完,便听翁老太君傲然道:“那是自然,青锋那孩子,这世间哪有女孩儿能拒绝得了他?不是我夸自己的孙子,也就是我那皇帝外孙,还能和青锋比肩吧,何况这孩子又是少年英雄战神,女孩儿还有不喜欢他的?唉!只可惜他竟蹉跎到如今……”

谢明雨知道谢青锋就是母亲的骄傲,何况他也觉着那个侄子天生就该虏获不少女子芳心的,因也就没打断,耐心听母亲夸了一通感叹了一通,方才又继续道:“母亲说的没错,只是这罗姑娘,嗯,我当然不能说她是例外,毕竟也觉着她对青锋不是完全无意,但这个女孩子便是这样奇怪,她就算对青锋有意,也可以将这心意压下去,她和青锋的相处,只是如同朋友一般,对嫁入豪门,更是敬谢不敏。当日王家来提亲,她分明连那王洪礼的面儿都没见到,却仍是答应了嫁过去,这孩子在这个家是说一不二的,她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别想逼迫她,即便如此,她还是答应嫁入王家,儿子推测着,这其实就是为了躲避青锋对她的追求,结果后来王家出了事儿,这门亲事无疾而终,我看啊,青锋倒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可这莞姑娘还是如同从前一样,一点也没说因为这事儿而有丝毫改变。”

翁老太君还不知道王家是怎么回事,偏偏这会儿元老太太和蒋秋娘都回来了,当下也没办法再问,谢明雨也要和罗孚一起回去,老太太看着儿子,十分的依依不舍,不过想到如今总算儿子还活着,又知道他就住在这里,比起这二十多年生死两隔的日子,已经好太多了,因这样一想,反而觉得十分欣慰。

等到谢明雨和罗孚离去,老太君和元老太太说着话儿,就把话题往罗莞身上引,元老太太在这方面哪里是翁老太君的对手,没有一会儿工夫,就把王家当日提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翁老太君假装惊讶道:“原来有这样的事,那还真是险得很,罗姑娘的终身险些就让那一家子给耽误了。只是既如此,我看着路王府的世子爷倒是对罗姑娘很上心,你们这样的人家,配路王府,说实话,还是有些高攀了,就让罗姑娘和世子爷在一起又如何?世子爷是个好男儿,会对罗姑娘好的。罗姑娘执拗,你们这做长辈的,也该替她把握着才是。”

古代的阶级是很森严的,人们意识中的门第观念都很重。虽然翁老太君经过这几天的接触,确实很喜欢罗莞,然而这事儿在老人家心里,还是有些不般配。因此之前劝了罗莞那几句,对方不肯,她也就没有再多说。谁知今天和儿子一番话说下来,才知原来孙子已经为罗莞着迷到这个地步,反而是罗莞,竟不是欲擒故纵,而是态度坚决的就是不肯嫁入豪门。于是这翁老太君的心思便翻转过来了,她心里想着:我孙子是那么优秀的人,天下女孩儿莫不以嫁他为荣,他偏偏钟情于你这么一个,你又不是对他没有意,我们路王府又不是吃人的魔窟,怎么就是不肯嫁呢?你要是再不嫁,可是要我孙子做和尚吗?我什么时候能抱上重孙啊?

所以为了孙子和重孙,老太君立刻微妙的转变了立场,便在这里劝元老太太拿出长辈的身份来压罗莞,却听对方叹气道:“那孩子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也没办法,她娘都拿她没脾气呢。以前动不动就说什么‘单身一个人也挺好’之类的话,只听得我和她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怪胎出来。喔!其实这孩子以前挺好的,文静端雅,就是有些软弱。都是她那个白眼狼的爹,从经历了那事儿后,这孩子就是性情大变,不但性情变了,连本事都有了,你看那果园,别人家谁能打理的像她这样好?我和她娘闲下来时都笑说,果然是有鬼门关的,这阳寿未尽的人差点儿被拘错了魂儿,阎王爷是会补偿她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请你看戏

两个老太太一说又没完了,不过翁老太君这会儿惦记着要看范京的事,因说着说着,便把话题又转到了两个土匪身上。元老太太自然也是一通夸。老太君听着这些言语,自己在心里辨认着,倒觉着那两个土匪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穷凶极恶。

谁知事不凑巧,谢明雨原本想着第二天就找个什么由头带爱人来见母亲,偏偏范京范良之前一个兄弟病得快死了,来信说想见他们一面,哥俩二话不说就赶了过去,这一下连谢明雨都无奈,把缘由告诉翁老太君,老太君也没话说,只是心中难免怀疑这是儿子捣的鬼,故意不让自己见那两个土匪,怕怨气上来直接砸烂他们的头。哼!你不是不想让我看吗?那我还非要看不可。

于是老太君就住在罗家不挪窝了,这一下不但谢明雨着急,生怕母亲在这乡下住着有什么闪失,就连谢青锋都坐蜡了,暗道祖母啊,咱可不能这么不仗义啊,哪有在佛寺里住这么多天的?你再住下去,我爹和我娘真要杀过去了,到那时,你是要把咱们一家子都招来吗?

只是没个正当理由,他又进不了罗家的门,这些天干着急也没办法,于是干脆躲在乡下,对外只说住在佛寺里照顾老太君,如此一来,路王爷和徐王妃觉着有儿子在那里陪着老人家,倒还放心些,既然老人家喜欢清静,那索性多住几天吧,如此才遮掩了过去。

只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因此这一天,谢青锋又来到了罗莞的果园,见了面也不及培养培养什么感情,便开门见山道:“罗姑娘,那老太太还住在你们家里吗?这时间也未免太长了吧?”

果园如今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这园子里都是早熟的果树,如今还有三天才过中秋,可树上已经是没什么果子了。这些天大家都只收拾着树下的那些作物,罗莞给他们每人分了一块地,只说这些大豆红薯什么的由着他们收拾,自己家不要,谁收拾的就给谁,只把大家伙儿高兴的,这平白就得了好多口粮,能不兴奋吗?

此时正是半下午,罗莞看果园里没有别的事,已经要回去了。却被谢青锋堵了个正着。又听他问的奇怪。因便疑惑道:“怎么了?翁婆婆在我们家住的挺好的啊。对了,你还敢主动提起这话题?我还没问你呢,让你帮着老人家找儿子女儿,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信儿啊?没人来接。那可不就住在我们家呢,难道我还能把婆婆赶出去?我可行不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来。”

谢青锋一时语塞,好半晌才呐呐道:“哦……那个……也许她就是住在你们家上瘾了,你把她赶出去,自然有她儿子女儿来接。这不是什么禽兽不如,我知道你心地好,只是这天下可怜的人多了去,难道你都能管一管么?”

罗莞笑道:“我如今没这个能力,不过将来若真有锦绣满园财源滚滚的一天。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管?嘿嘿!要是钱多的花不完,我就建立一个善堂,专门收容老人和无家可归的孩子。我这情况,将来恐怕也难嫁出去,到那时。那些孩子就都是我的儿女,如何?这主意不错吧?”

谢青锋心想什么?也难嫁出去?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因此连忙急着道:“你别这么说好不好?我眼巴巴等你被我的诚心感动呢,你暂时放不下心结也就算了,也别轻易就把这辈子给做了这样的规划啊,故意往我心上戳刀子吗?”

“世子爷,我和你只做朋友不好吗?你就死了心吧。”罗莞摇头,谢青锋正要再说,忽然就见七星气喘吁吁跑了来,还没到近前便大声道:“爷,都……都开出来了,奴才刚刚打听了下,那些人把周围这几百亩荒地都开出来了。”

“是吗?他们动作倒很快嘛。”谢青锋微笑,而罗莞则是疑惑地看着他,呐呐道:“怎么?你还关心着这件事儿?世子爷,听我的劝,别去和他们较劲了,我在五里塘看中了一块地方,足有几百亩,正打算出钱买下来呢,这里的地就算了吧。那个好歹也是你亲戚,你别为了我,就和人家翻脸。”

谢青锋冷哼道:“他明知道我们的关系,竟然还故意来捣乱,那时候他想过我好歹也是他亲戚了吗?何况这事儿,他做的也太差劲,还想等着我低头?哈哈哈,太可笑了。”

罗莞苦笑道:“哪里差劲儿了?这都是我事先疏忽,虽然对方大概是报复,但严格来说,人家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怎么到你这里,就变得差劲儿了?再说人也没逼着你低头啊。”

谢青锋没答她,只是看着七星道:“就问出这个?没再问出点别的来?”

七星嘻嘻笑道:“还有个消息,说是谭二少爷明儿会亲自过来看这个未来的果园,还要举行什么奠基的仪式,把那些树苗什么的都栽下,明年春天,必定要满园翠色的。”

谢青锋“哈”的一笑,讥讽道:“谭老二的嚣张轻狂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奠基仪式?他以为是建酒楼呢?也罢,既如此,明天爷去送他一份儿大礼。嗯……要不要等他把果树苗都栽上呢?唔……算了,事情别做的太过分,不然他要一怒之下,把树苗什么的都给拔了,反而还白白糟蹋了这果园。”

罗莞一点儿也听不懂这自言自语,正一头雾水的时候,便见谢青锋转头笑眯眯道:“姑娘想不想看一出好戏?想看的话,明儿早上辰时,咱们就在果园外头张才家碰面,工人们那时候儿也都来了吧?我请你们看一出大戏,如何?”

“喂!你这神神秘秘的是要做什么啊?”罗莞胃口都被吊到嗓子眼儿了,抓住谢青锋的胳膊叫道:“不说清楚不准走。”

谢青锋目光瞄到那只纤纤玉手上,这只手手形很美,但或许是每日里劳作的关系,所以皮肤没有那么细滑,但被它这样抓着,就是让世子爷心里涨出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以至于他是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想把罗莞紧拥进怀中的冲动。

“天机不可泄露,明天你就能知道了。”谢青锋任罗莞拉着他,微笑着耐心解释。

“那还要等一个晚上啊,我还睡不睡觉了?”

罗莞咬牙,却见谢青锋挑眉道:“一个晚上而已,算得了什么?当日姑娘要定亲,我可是足足忍受了三十四个白天黑夜,我那时的心情,比姑娘如今还要痛苦焦虑,你能明白吗?”

日月可鉴,罗莞真的很想毫不犹豫就回答“我不明白”,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坚定立场,最好能让谢青锋就此死心。然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世子爷那双深邃的眼睛,想到他在那段时间里,或许是茶饭不思辗转反侧,以至于清减的脸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她这一句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眼见谢青锋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那只爪子上,罗莞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收回手,尴尬咳了一声,悻悻道:“算了,你不肯说就不说吧。”说完扭头就走。

谢青锋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心里却有点小忐忑,暗道罗姑娘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了吧?嗯,不会的,她没有那么小心眼。更何况,就算现在生气了,那等明天早上看完那场戏的时候,估计也就好了。

想到这里,世子爷方觉心下安定,忽见前面罗莞又停了脚步,回过头一脸吃惊的看着自己,然后凑过来小声叫道:“那个……你……你不会去找了皇上,想等明天那谭家二少爷来的时候,就把皇帝给搬过来,吓得他瘫倒在地爬不起来吧?”

谢青锋惊讶的看着罗莞:这……这是怎么想到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了点儿吧。眼看罗莞一脸“没错,肯定是这样”的表情,世子爷不由得咳了一声,呐呐道:“那个……罗姑娘,皇上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闲,真的,他没空管这种事。”

“咦?不是吗?”罗莞觉得自己猜的虽然有点天马行空,但着实可以说是最符合事实的一个可能了。她知道那个谭家的背景,谢青锋也拿不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让那谭二少爷低头?

“不是。”谢青锋很干脆的就否定了她,想了想又忽然转了话题道:“三天后就是中秋节,我给你们家送两筐螃蟹,都是新鲜的。”

“不用不用。”罗莞连忙拒绝,谢青锋却压根不理会她,他提中秋节的用意也不在此,送礼嘛,直接送上门去就是,哪有必要非得故意说出来,好像特意等着人家感谢似得。

之所以提起这个话题,是要罗莞往别的方面想一想,可罗莞这时候就显得很迟钝了,只顾着拒绝螃蟹。最后谢青锋实在无奈,只好摇头苦笑道:“你啊你啊,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有时候举一反三,当真冰雪聪明;有时候又真是笨的让人着急。”

第一百五十五章:神展开(上)

罗莞翻了个白眼,哼哼了两声道:“世子爷,你就不用转着圈儿夸我了,你就实话实说我也接受得了,其实我就是很笨的人嘛,所以实在听不出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个……中秋是团圆节,你们也要一家团聚的吧?凭空多出一个老人,不觉着很碍眼吗?”谢青锋叹了口气,只好开门见山。

“嘿!我就奇怪了。”罗莞皱着眉头上下看谢青锋:“翁婆婆住在我们家,到底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怎么这样不依不饶的?我觉着世子爷不是这样狠心的人啊,再说又没用你养着她,你这是着的哪门子急?”

谢青锋被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好叹气道:“罢了罢了,随你的便吧,不过这样的话,要送去的可就不止是螃蟹了。”

“什么意思?你今天说话怎么都是古古怪怪的?”罗莞真是疑惑极了,不过谢青锋显然是很有原则的人,面对心上人的追问,他倒愣是没把真相给说出来。

当然,这和罗莞追问力度不大也有一定关系。虽然现在看上去前路是迷雾重重,不过罗莞还是很注意和世子爷的关系,能躲远一点,就绝不靠近一步。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种事情,通常都是十分亲近的人才可以做出来的,她不想做谢青锋很亲近的人。

两人在岔路旁分手,罗莞带着一肚子的问号回到家中,一进院门,就见翁老太君正坐在院中,谢明雨则坐在她身边说着什么话,看见她回来,便笑道:“今天回来的挺早,果园的事情都弄差不多了吗?”

罗莞点点头。又对翁老太君道:“天气冷,婆婆怎么坐在这里?当心着凉。”

翁老太君尚未答话,谢明雨便柔声笑道:“无妨。带着老人家出来晒晒太阳,这会儿阳光又不热烈。正好儿,何况穿的也多,不怕着凉。”

罗莞不由得就是一愣,她知道谢明雨是个温柔的人,只是,再怎么温柔,似乎也没有必要对一个老太太如此上心吧?翁老太太只是自己家收留的。谢明雨完全不必特意和她说话,更不用提这晒太阳的准备看上去都是他做的。

心中疑惑,罗莞嘴上却没说,只是让翁老太君呆一会儿就回房。她自己便回到了房间,换下身上的粗布衣裳,换了一袭舒服的细棉长衫长裤,正要倒杯水喝,就见罗孚跑进来。于是她就笑眯眯问道:“怎么样?你那个封闭学习计划有没有效果啊?可是快要下场了呢。”

罗孚笑道:“我反正准备好了,至于考的怎么样,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反正尽最大努力呗。这几天都不封闭学习了,谢大哥很喜欢来我们家。他和翁婆婆很谈得来呢。”

“嗯,翁婆婆从前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能谈得来也不奇怪……”

罗莞说到这里,却是愣了一下,暗道不对啊,从翁婆婆说过的话中,可以很肯定她从前是富贵人家,和路王府还有一定的来往。既如此,以她的年纪,从前肯定看到过谢大哥啊,连金老太医都凭着印象差点把谢大哥认出来,何况这样一个接触明显要多过金老太医的老太太?谢大哥因为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对这样的人本该是敬谢不敏的啊,怎么如今却正相反,他反而主动往老太太眼前蹭呢?那除非是他不害怕在这个老人面前暴露身份,这翁老太太会是谁?

一念及此,忽然又想起谢青锋今天的奇怪态度,罗莞只觉着脑子中灵光一闪,顿时一个猜测浮现在脑海里,只吓得她一个激灵,叫了一声:“不会吧?”接着便猛地捂住自己嘴巴。

“什么不会吧?”

罗孚奇怪,却见姐姐挥挥手,心不在焉道:“没什么没什么,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复习功课去。”

“姐姐又玩神秘了。”罗孚冲罗莞做了个鬼脸,接着便跑出去。

这里罗莞仿佛没了骨头般“咕咚”一声坐在椅子中,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靠谱很靠谱。

谢明雨为什么会敞开心怀和这老太太那么亲近?因为对方是他娘啊。世子爷为什么总打听这个老太太的事?因为对方是他祖母啊。为什么以他的势力,竟然一直没有查出老太太的儿女在哪里?因为老太太来罗家根本就是他一手导演的。为什么临近中秋,心地其实很善良的世子爷却一个劲儿要怂恿自己把老太太赶出去?因为他也着急接老太太回路王府过中秋。

罗莞越想就越肯定,所有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把翁老太太的身份看作是路王府的那位老封君,便都合理之极了。

想通了这一层,罗莞整个人都囧囧有神了:泥马随随便便捡的一个老太太,自己还以为人家是流浪老人,结果却是路王府的最高掌权者,还有比这更戏剧更狗血的事情吗?她都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自己这穿越之旅,该不会就是由一盆又一盆的狗血组成的吧?

这……这以后要怎么面对呢?还把人家当做流浪老太太?这不合适吧?还有外婆,母亲,弟弟这里,要不要告诉她们真相?她们会吓死的吧?尤其这古代医疗条件落后,外婆可是从来没做过什么全身检查,万一心脏有毛病,这一吓很可能就直接过去了。

考虑再三,罗莞还是决定要守住这个秘密,她琢磨着,那位老太君之所以用这样一个手段来自己家,应该就是知道了谢明雨的事,所以迫不及待来看儿子的。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如今儿子也看过了,该领回家还是放任他自由生活,您老早下决断啊,您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谢青锋都要被您逼得跳墙了您知道吗?您老可不能为了儿子就不管孙子死活啊,那位王妃娘娘,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茬儿。

想到此处,罗莞都要为世子爷掬一把同情之泪了,难怪那厮听说自己不肯赶老太太离开,就说送过来的不止是螃蟹,路王府的老太君在自己家过中秋节,那还了得?各样节礼和山珍海味肯定要流水般送过来,务必不能让老太君受委屈啊。

因为窥破了翁老太君的身份,罗莞再面对老太太的时候,就觉着有些别扭,翁老太君那是什么人?察觉到这一点后,心里也明白大概是孙子着急了,不知怎么的在罗莞面前露了马脚,这聪明丫头恐怕是猜出了自己身份。不过老太君也没有多说,越是这种时候,她也想看看罗莞的品性。

第二天一早,罗莞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家,她可还记着谢青锋今天要请她看戏的事。因来到果园外,果然就见谢青锋和张才以及工人们都等在那里了。

“怎么会来这么早?你不是说辰时吗?”

罗莞见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到场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立刻将“矛头”转移向谢青锋。

“我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等我吧?”谢青锋微笑着道:“而才叔他们一听说要去看戏,一个个都热烈的很,可不就都等在这里了?”

才叔你个头?你是谁啊,也跟着叫才叔?你是世子爷知不知道?不要这么平易近人好吗?

罗莞在心里疯狂吐槽着,刻意忽略掉谢青锋对她的尊重,不能让女孩子等什么的,那绝不是这个古代社会的准则。而堂堂世子爷却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心中对罗莞的看重,这一点罗莞不会不明白,所以她才狠心忽略:坚持了这么久,坚持的心都快不受自己控制了,对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情节,一定要有足够的重视才行啊,俗语说的好,细节决定成败,是不是?

于是也不多做理会,只是微微瞪了谢青锋一眼,接着便和他并肩而行,往园子边那片荒地走过去。

一路上,罗莞好几次差点儿没忍住,想问谢青锋翁老太太是不是路王府的老太君?不过最后却还是都忍下来了,毕竟这个答案简直呼之欲出,她好像没有求证的必要。

好吧,其实也不是没必要,罗莞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是担心吧,这万一求证之后,世子爷一看:哦!你都知道了啊?那我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于是堂而皇之以这个理由登堂入室,到时候自己赶也赶不走,那怎么办?

如果是以前,罗莞肯定会嘲笑自己这种玛丽苏式的自作多情,然而现在,在充分见识到谢青锋的“坚韧执着”后,她不得不做这种万全准备,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世子爷不是腹黑的人,不过他腹黑起来不是人啊。

“怎么不说话?”

罗莞在这里憋足了劲儿不肯说话,谢青锋看上去却很有点说话的心情,扭头笑眯眯地问着,话音未落,罗莞就听到身后隐隐约约的倒吸冷气声。

“不想说话不行吗?”罗莞怒瞪,这厮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给人错觉,这样大概就没人敢给自己做媒了。其实他还真是多虑,从王家的事情出来之后,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给自己做媒啊?两位庄主就因为撺掇了王家来提亲,好嘛,差点儿把命搭进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神展开(中)

一念及此,罗莞心里就努力的很想升起恼怒情绪,然而酝酿半天,却不自禁的垮了肩膀:算了,大概是过去一段时间的关系,自己对这厮,已经升不起什么怒意了。

罗莞很不想习惯,她怕习惯习惯就习惯成自然了,万一自然了之后再发展成泥足深陷呢?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的心好像进入了逆反时期,越是怕什么,它越要和自己对着干,所以罗莞只能顺其自然,假装不去想谢青锋,把他当做一个普通朋友看待,虽然这份自欺欺人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

一路上乱七八糟的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园子边,罗莞听见不远处的呼喝声,才惊觉已经到地头了。扭头看了眼谢青锋,却见他嘴角边勾着一抹冷笑,那神情不知怎的,就让罗莞想起了素以狡猾著称的狐狸,这世子爷今天的笑怎么跟狐狸一样诡异,看着就是想坑人的。

“哟,世子弟弟来了?”

忽听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罗莞连忙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就见一个穿着锦缎华服,头上戴着金冠,身材有些粗肥的青年正朝谢青锋走过来。

这就是那位谭姑娘的哥哥?确定是同胞兄妹?同父异母的差距都没这么大吧?

罗莞惊讶瞪大眼,想起谭芳蕊的倾城容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暗道作者果然是不能得罪的啊,你看这谭二少爷,虽然是反派吧,但也不能说明人家就不是风度翩翩英俊青年啊,你可好,直接给弄成一个大胖子,啧啧啧。良心何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