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楼则耸耸肩,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怀疑而失措,更加没有解释。她不想说实话,亦不想骗人。无所谓的接受他的猜疑,她坦荡无畏。

只要她有本事,他便有拉拢之心,而不是迫害。自己再表衷心…

以白云归的见识,他是不会伤害她的。

“不过,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臆想而已”果然,白云归没有生气与戒备,声音反而清朗了几分,眉梢煞气微敛,“若真如你所言,是叶梦律所为,他为何偏偏选中我,偏偏陷害李方景,偏偏嫁祸南方政府?为了有港口的地盘,杭州府亦不错…”

“杭州府就是南方政府管辖的啊”画楼轻笑道,“他若是伪造江浙官银号的货币,伤的还是南方政府。伤一虎不如伤二虎喽他要么伪造南方政府的钞票嫁祸督军,要么伪造督军的钞票嫁祸南方政府…估计南方政府的大员里,没有李方景这等顺手能用的人…”

白云归微哑。半晌他才道:“南方还有还多军政府,跟叶梦律实力不相上下,你为何不怀疑他们,单单怀疑叶梦律?”

她丝毫没有语滞,言谈间似挥斥方遒的君主,笑容里有掌控一切的霸气:“南方是有不少军政府,势力也是不相上下。可是自己发行钞票的,却只有湖广、江浙和东南六省…督军,印钞票需要机器的…”

如醍醐灌顶,白云归瞬间想到,自己和幕僚们一直被对方故意埋下的线索牵着鼻子走,直直将矛头对准了李方景和南方政府,却忽视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印钞票需要机器

而印钞票的机器,全世界拥有的国家不多。华夏各方势力,拥有印钞机器的,寥寥无几

南边,的确只有三个军政府有这般本事

那么,叶梦律便有印钞的本事,自然不能摆脱印钞的嫌疑

白云归心底的相信,由三分变成了七分

不知道为何,这个小女子几句话,比他们那些武将商量几个月都要管用自己当初出了事,为何不同她商议?

白云归是政客,他有见识,但是他手下大多是军人和幕僚。要么是武将,脑瓜子不会转弯;要么是幕僚,没有掌控天下的心胸,见识短了几分。白云归一个人,总有忽略的地方。

而慕容画楼,仅仅凭借阮立的几句话,便立马抓住了事情的主要环节,把千丝万缕缠绕的线,一瞬间全部理清了。

他不禁又看了画楼一眼,依旧是那般年幼可人,像个瓷器娃娃一样精致的面容,没有倾国倾城的艳丽,只如山水画般的淡雅,却是这样见识卓越

培养她的人,肯定也是个非常精明的人。

她的眸子,越发璀璨。

“你说的不错,北方势力犬牙交错,无暇南顾,这起祸事的幕后黑手,只能是南方的势力。南方有本事印钞的,只有武昌军政府和南京军政府…”白云归语气里有不再掩饰的欣赏与满意,画楼忤逆他的那些不快,都被盖了过去。

他望向她,目光缠绵如丝,唇角挑了笑意。

画楼微微转过脸,不与他对视,继续道:“不是南京军政府督军忘了,三个月前,南京军政府在内讧,血洗老臣,连内阁总统都在车站被暗杀。他们自己都乱成一团糟,哪里心情来算计督军?而且,就是因为南京军政府乱了套,武昌军政府才有机可趁,寻了间隙将证据塞过去…正是因为南京内乱了,叶梦律才决定出手。督军,这一切虽然只是我自己的推断,我总觉不错,所以李方景绝对是冤枉的。我不想督军杀他,将来事情水落石出,督军背上不明是非的名分,有损您的威信…”

白云归眸若星灿,有了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惊喜与明亮,眉梢斜飞入鬓,眼角有浓浓笑意。

原来她也为了他

白云归只觉自己太急切,什么都没有问,便那般误会了她。

她颈脖的瘀痕犹在,刺痛了他的眼睛,心底便有了歉意。

“过来,到我这里来”他伸出宽大的掌心,眸子落在她白皙脸颊上,笑意更深。

画楼愕然,怎么突然就这样开心?

难道是她最后那随口提起的一句?出事的时候,她没有考虑白云归的利益,这是真的,她只是想到了李方景。可是刚刚分析的时候,她怕他不想她去武昌,才奉承了那么一句。

他便这样开心?

怎么这般轻易就满足了?只要小孩子才会这样轻易就满足…

心中想着,还是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身子被他迁过去,搂在怀里。

耳后有他灼热滚烫的呼吸…

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总像个小孩子~~诸位口下积德,别说他像小受行不?我一想,若白云归是小受,那个男人敢做攻?心底恶寒~~~~

第一百十八节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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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节礼物

第一百十八节礼物

拥佳人入怀,她的温香暗暗浮动,缭绕心头;腰肢盈盈欲折,身子柔软,似朵晶莹透明的白茶,清纯又凛冽。

白云归突然想起了白茶的花语:你怎可轻视我?

怀里的小姑娘明明这般清秀可人,却是如此霸道,正如盛开在秋日里的白茶,浓郁芬香。不管她是傲然立于虬枝,还是孤独被掷陋席,都繁盛舒展自己的美丽,散发浓稠清香,令人为她驻足。

正如法国人对白茶注解的花语:你怎可轻视我?

不管何时何地,她都不会被人忽视,不会被人轻视。

一袭锦袍,她就能舞出别样的风姿。

家里安排的这个小妻子,是这些年他收到最大的惊喜。

将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白云归的眸色炙热,微带轻茧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缓缓摩挲着玲珑的曲线。

肌肤的酥麻缓慢扩散,画楼有些尴尬,脸颊燥热起来。

原本还门口服侍的女佣和副官全部悄然退去。

初春的俞州,温度不冷不热,十分宜人。

风卷帘起,暗香潜入,屋子里有春花的香甜;檐下那串风铃,叮叮当当响着,宛如谁的心跳,砰砰甚急。

夜,褪了繁华,静谧无声。

画楼欲推他的手,他的唇便凑了上来,沿着她的纤柔下颌,滑向她修长颈项。滚烫燥热的唇瓣,似火烙般印在她身上。画楼身子渐渐酥软,呼吸凌乱,头微微后仰,浓密青丝便在半空中泅开。

如一匹极好的青色绸布,随着她忸怩身子而摇曳,妖娆艳冶。

“督军…”她的手不禁攀上他的脖子,以免自己掉下去,喘息越发急促,亦顾不得了,“别…等会儿…去武昌府的事情…”

事情还没有说完呢…

白云归的唇微顿,虽然不舍,还是停了下来。手指再次覆上她脖间的瘀痕,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溺爱与愧疚:“还疼吗?”

原来打一棍给颗甜枣的法子,他也会用…

画楼忙拉开他的手,低声笑道:“早不疼了…督军,那我明早去武昌府的事情,您答应了?”

白云归眯起眼睛,眸子里有丝宠溺的笑,点了点她的鼻端:“你一个人去?小东西,你怎能如此勇敢机敏?”

画楼不免莞尔。

“下面的人查出,这批伪钞至少有一千万,目前查封的,只有三百万。起码还有七百万在造伪钞的人手里。事关重大,我会派人去武昌府,你就安心呆在俞州吧”白云归搂住她的纤腰,将她贴在自己的胸膛,声音平淡温醇,“你的勇敢值得表扬,如果真的查出武昌军政府暗下黑手,功劳依旧记在你头上,我心中有数。”

画楼苦笑,这是哪跟哪?

“督军,我可不是想去抢头功…这件事需小心翼翼,倘若不慎打草惊蛇,证据被消灭,伪钞被转移,不是空劳一场?还是我去吧,您手下的人怕是不能胜任…”画楼抬眸,面色庄重,“要是失败了,我的黄金就全部便宜了您,还不能在李方景那里讨个人情,我也白忙一场…您还是让我去武昌府吧。”

她的话里,暗示她帮李方景,亦是为了讨人情。

不管真假,都让白云归心头微松。

可是让她去武昌府…

白云归倏然将她打横抱起,轻声在她耳边道:“可以让你去,且看你如何伺候我…”

身子凌空,画楼只差惊呼。

夜色越发暧昧。

疲累了一身的汗,她洗了澡出来,已是凌晨四点。

沐浴后的肌肤,有玫瑰清香。

白云归已经洗了澡,赤果上身坐在床沿,手里把玩着一支小巧白朗宁手枪。最新的样式,崭新的烤蓝漆,灯光下蓝光幽幽,颇为精致。

听到推门的声音,白云归抬眸,眼底沁了手枪的蓝光,幽深内敛,似深不见底的碧潭。古铜色上身肌理分明,宽厚的肩膀结实有力。只是数处或深或浅的伤疤,添了沧桑。

画楼似乎第一次瞧见他不着上衣的身体。

以前几次,她都不怎么敢看。

他的今天,是多年刀口舔血摸爬滚打争夺而来的。这些伤疤,便是奋斗中留下的印记,让他知道,今日的一切这般不易。

画楼离他尚未好几米远,他便扬手,将那白朗宁手枪丢过来。

她熟练而精准地接在手里,惊喜看了他一眼:“给我的?”遇到紧急情况,她肯定是不会用这种手枪的,攻击力太低。但是二十世纪早期的白朗宁手枪,很有收藏价值。

画楼喜欢老式的旗袍,亦爱老式的武器。

白云归一笑,淡然道:“争鸿以前说,你会用枪…这是最近看到的,觉得太过于精致,像女人用的,就拿了回来。你既然决定去武昌府,带着它防身。”

她便恬柔笑了起来,纤柔葱白的手指沿著枪杆摩挲着,那烤蓝漆光滑顺手,竟然似丝绸般凉滑。

外形也很好看。

“多谢您,督军”她满眸笑意,有些孩童的雀跃,纤浓羽睫忽闪忽闪,那澈亮的眸子便如天际忽明忽暗的繁星。

她这般高兴,他亦觉得心头有淡淡蜜意。

把手枪收在梳妆台的柜子里,画楼爬上了床,便被白云归搂在怀里。

他身上也有沐浴后留下的薄荷香,很是清凉,肌肤却温热舒适。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支手枪,画楼觉得他的怀抱,亦是宽大踏实的,便温顺躺着,享受地阖上眼帘。

他的手便滑入她睡袍的袖底,轻轻抚摸她柔滑肌肤。

“你一个年轻女子出门,多有不便…”白云归声音在头顶响起,“带上易副官随行…”

他见识了她的倔强和机智,亦听闻过她的枪法精妙,步履轻快,倘若硬是不让她去,只怕又是一场争吵。既然她信心百倍,自己也试图相信她一次。旁人瞧来不可思议,见惯了世面的白云归却能接受。

暗地里,他亦想知道,她到底还有哪些本事…

刚刚她洗澡的时候,白云归已经给红瑜去了电话,让她派三名优秀的特工暗中随行,只需保证她性命无忧。不到逼不得已,不得露面。

安排妥当以后,他才微微心安。

画楼却摇头:“我不带易副官…”

白云归微讶。

她已经笑着解释:“他是不错的,可如钝器一般,我用着不顺手。我且要打磨他一番,让他衷心不二跟着我,任我差遣…所以这次不带他去,将他先晾着,等我回头之后再说。”

白云归便问是怎么回事。

画楼亦照实说了:“…只怕李副官走,近卫营有些不好的猜测,以为在督军和我之间不能兼顾,被督军不容。易副官沉稳精明,大约也是听了这些话。他既然全心想留在督军身边,只怕也是想谋个好前程。这样的人上进且识时务,让他知道做我的耳朵和眼睛,并不是对督军不敬,他就会更加听话…”

白云归失笑:“你哪里那么的算计?觉得合适就留下来用,不合适就换了…近卫营有得力能干的…”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总是不同。

画楼不跟他争,只是叹了口气:“总不甘心。我看中了他,他居然不忠心我,我自然不想放他走。定要调教他,让他俯首恭敬再说了,我瞧着那些副官里,他那种沉稳的性子,最合我心意…”

白云归却不再说话。

她是个女人,骨子里却跟他一样的霸道。

自己看中的,倘若对方不忠心,自然是不甘心放走,一定要顺服为止。

见他沉默,画楼不知哪里说错了,顿时亦不在多言。

“那让周副官跟着你去…”白云归半晌才道。

画楼却摇头:“不行,他一团孩子气….”

白云归讶然,继而哈哈大笑。她明明这般年幼,比周副官还要小几岁,却故作老成说旁人孩子气…瞧着她稚嫩若孩童般的脸颊,白云归越发觉得好笑。周副官跟在他身边,办事进退有度,只是有时候急躁了几分,并不是孩子般不知轻重的,却被画楼这样评价…

“罗副官吧”她最终道,“我觉得他不错。”

白云归这才发觉,她中意的属下,都要沉默寡言。罗副官是,易副官也是。周副官活络些,她就嫌弃人家孩子气。

李争鸿虽然遇事比较急躁,却不算特别活络,平日话也不多。

他陡然心间一亮:原来她看中的,或者说她欣赏的男子,是沉默稳重的。白云归想,自己也算这种的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顿时讪然。

勉强睡了两个钟头,画楼便起床整理行囊。

只带了小巧的皮箱,装了几件老式斜襟衣裳,旗袍一件不带。脚上亦换了绸缎面的布鞋,葡萄紫色葛云稠斜襟衣裳,青布长裙,浓密青丝斜垂耳边,编了粗黑的辫子,似乡下土绅家里的少奶奶,毫无时髦女郎的气息。

白云归直笑。

她斜睃了他一眼。

只要一个顾盼眼神,便掩饰不住清秀高雅,姿态风流。特别是行走间,婀娜曼妙。虽然是老式的衣衫,依旧有前朝贵妇的气质。

下楼吃早饭时,看到画楼的行礼与装扮,白云灵等人大骇:“大嫂,你要回霖城啊?”

第一百十九节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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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节狂喜

第一百十九节狂喜

白云灵话音一落,白云归脸色低沉,声音清冷道:“吃饭”

桌上一时间寂静无声,众人慌忙埋头吃饭,敛声屏息,唯闻勺盏偶尔相击的清脆瓷声。

白云归瞠目,转眸瞥见画楼垂下眼帘,唇角却噙着笑意。他有些薄怒,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一哼,几个孩子连咀嚼的声音都轻了三分,白云归愕然。画楼实在有些忍不住,轻轻咳了一下,总算把笑声遮过去。

白云归送她去车站,两人并肩坐在汽车里,画楼想着刚刚吃饭时的情况,又轻轻咳了咳。

他瞪了她一眼,沉声道:“想笑就笑”

再也绷不住,画楼哈哈大笑。

白云归气得握住她的手,用了几分力。

有些痛,画楼才止了笑声。

半晌,握住她手的白云归突然转眸问她:“真不知道,我那么可怕?我一向不胡乱发火,他们为何那样怕我…”

声音里透出浓浓的费解。

下楼之前,画楼跟他说:“等会儿他们肯定会问我要去哪里,我现在不想说,等事情成功了回来再告诉他们…督军帮我遮掩一下…”

白云归不以为意:“随便说个地方不就好了?”

“多麻烦啊,努力想出一个谎言,以后还要不停用谎言去遮掩…”画楼道,“您帮我遮掩一下。要是他们谁问我去哪里,您就轻轻一咳,声音沉下去说句‘吃饭’,他们就不会多问了…”

白云归不信,说他一向宽厚,又不是阎王,他们岂会因为他一句“吃饭”就不多问?

画楼只说:“您照着说就是了,如果他们再问,我就来搪塞”

结果,果然两个字堵住了众人的口。

白云归顿时对自己的形象产生了怀疑。家里的那几个孩子平日在他面前也是能说能笑,丝毫看不成对他的畏惧,为何今早自己沉声一句话就把他们吓成那样?后来自己哼了一声,他们就更加不自在了…

他越来越觉得诡异。

画楼却又笑起来。

“您不知道,平日里我们总是看您的脸色行事;您情绪不错,我们就多说几句;您不开心,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只是您情绪不好的时候,没有留意到罢了…所以,以后吃饭的时候,您不要摆臭脸…”她笑得花枝乱颤,那斜垂的辫子缭绕,眸子越发妩媚。

笑声似三月骄阳,映得得人心中暖洋洋的。

白云归顺势将她搂在怀里,用力抱了抱她。

那柔软身躯,似融入他的臂弯,居然越发不想放开。

罗副官还坐在副驾上,画楼颇为尴尬,推了他:“督军…”

“一路小心…”白云归放开了她,轻吻便落在她的额头。

白云归站在月台上目送她。

裙裾翩飞,她背影窈窕从容,步履婀娜稳健。快要上车时,倏然回眸,冲他挥挥手,冰雪娇颜在日光下飞扬,有沁人心脾的美丽。

他心口闷闷的,仿佛堵了什么。

而后的几日,周副官觉得督军很反常。

每日都有电报从武昌府传来,他总是迫不及待的读着。倘若是好消息,便会展颜一笑,一整日心情明媚;若是坏消息,便阴霾了脸,整个人似寒霜冰窟,叫人生畏。

连家里的五少爷、六小姐、卢小姐和慕容少爷都颤颤兢兢的,还私下里跟周副官打听夫人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