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年轻的小姐少爷在宴会西厅,二三十人开了四桌。

张君阳的座位正好临近白云灵,让白云灵有些讪然。

可能是张太太故意安排的,周如倾的位置则是在另外一桌,且中间斜隔着两桌,距离最远。

张君阳热情替白云灵拉了椅子,又帮卢薇儿拉,惹得张璐不停偷笑。

他反而一脸淡然表情,丝毫不见羞色。

他自己尚未坐下,周如倾便跑了过来,瞧着张君阳左边是白云灵,右边是张璐,便笑着对白云灵道:“白小姐,我的席位在那边,我们换换可好?我想跟表哥表姐坐一起。”

张璐骇然,忙要起身阻止,白云灵已道:“好啊…”

人家的理由太光明正大,她要是犹豫,旁人还以为她多么想坐在张君阳身边。在场的人听到周如倾的话都在看着,白云灵不想让自己尴尬,显得小家子气。

卢薇儿蹙眉。

“白小姐,你人真好说话”周如倾高兴道,忙不迭指了自己的位置。

“那我就先过去了…”白云灵柔婉跟张璐、卢薇儿和张君阳笑了笑,提裙去了那边。

一屋子人都见识了白小姐温婉大方,对她皆有好感。那边便有绅士给她拉了椅子。

张璐有些担心回头看了一眼,见白云灵并不是故作大度,同那边邻座的小姐攀谈起来,微微松了口气。

卢薇儿依旧不说话,打量着张君阳,看他如何。

张君阳蹙眉,见周如倾兴奋落座,还在靠近他,追问他今晚的舞伴到底是谁。

他脸色清冷,豁然站起身子,一阵哗啦响动。

屋子里微静,目光焦急在他身上。

周如倾不解看着他。

他深深吸气,然后才露出绅士笑容,转身往白云灵那桌走去,用英文对白云灵右侧的男士道:“我想和我的女孩坐在一起,能不能给予方便?”

这些少爷小姐,就算没有出国留学,也是念私立学校,五成以上的人能说一口流利英语,七成以上的人能听懂,况且这句话里没有难的词。

一阵起哄、拍掌的声音。

那位少爷忙起身,笑呵呵把位置让给了张君阳。

周如倾也是念私立学校,学过好几年英文,可她是半吊子,听不懂;卢薇儿则是德国留学生,她也不懂,便问旁边正在拍掌的小姐:“说什么呢?”

“张二少说,他想和他女朋友坐在一起,问秦三少能不能给予方便”那小姐看了眼周如倾,才对卢薇儿道,笑容越发快意。

白夫人今日前来做客,张家对白家的态度心中有数,所以张君阳才敢放肆说白云灵是他的女朋友。

白云灵的脸颊唰的红透了,粉腮若桃蕊娇艳,明眸似秋波清湛,娇媚骤盛。她强撑着含笑,双颐生烟,火烧般燥热,她能猜到自己的模样,越发窘迫,而张君阳已落座。

周如倾茫然了瞬间,才明白过来,顿时脸色紫涨。顿了片刻,她猛地将银勺一摔,哇的大哭起来,跑了出去。

白云灵原本窘迫,此刻却怪不安。众人都知道周如倾为何哭,白云灵倘若不说点什么,依旧不够大度,她便对张君阳小声道:“你去看看周小姐…”

张君阳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淡然冲她笑:“女孩子哭了,我做表哥怎么好去安慰?没事,她经常这样喜怒无常,跟小孩子似的,不晓得又怎么了,任她去。”

完全撇清的模样,让白云灵心中暗暗欣慰。

真怕男人有红颜知己爱慕时态度暧昧不明。张君阳行事,倒有几分大哥的风采,一时间白云灵心头酥酥的。

张璐见张君阳只顾同白云灵说话,笑意渐深,却也不能任由周如倾这样跑了。回头出了事,她那个刁钻的姑妈不知道闹出什么来,便道:“我失陪下…”

追了出去。

回去的时候,画楼笑着问白云灵和卢薇儿:“方才吃饭的时候,你们那边又笑又闹,怎么了?”

白云灵不禁又红了脸。

卢薇儿便添油加醋说给画楼听。

画楼回去又学给白云展和白云归听,大家都笑。

白云灵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却似灌了蜜般的甜。

第一百九十八节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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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节缘分

第一百九十八节缘分

客厅里壁炉银炭烧得正浓,源源不断的热流在屋子里徜徉,暖得画楼玉骨酥懒。她膝盖上搭着深棕色哔叽毛毯,手里捧着茶杯,身子便陷入软软沙发,说话时声音轻柔,神态娇慵。

转眸间,便见身畔的白云归眸光迷离落在她身上,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话。

“怎么了?”画楼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白云归挪到她身边,将她手中的茶杯接了放在茶几上,然后搂住她玲珑身躯。画楼身子娇巧,软弱无骨;那洒落肩头的青稠发丝便如一泓清泉般,在他手指间缓缓流淌。

手指在她柔软发际穿梭摩挲着,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半晌不说话。

画楼感觉到他的异样,便仰头看他。见他表情怅然,眸光深敛,不免担心:“出了何事?”

她扬起的冰雪娇颜映照炉火,妙目流盼,盈盈眸光似有夺人心魄的魔力,让白云归倏然心底一静,淡然道:“没事。你刚刚说,张家想在腊月初九办订婚宴?”

画楼不着痕迹推开他,坐正了身子,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张家说腊月初九和腊月二十都是好日子,明年的二月初六、二月初九、二月十八也都是好日子。可我们腊月十八办婚礼,腊月二十再给灵儿办订婚宴,时间上太拥挤,好似不够重视。我盘算着,腊月初九先订婚,二月十八办婚礼,时间上都充分,准备也齐全些。督军,您的意思呢?”

白云归眼眸静睐,片刻才道:“腊月初十不是你的生日?今年不过了?”

画楼微讶,去年好似办过一次舞会,就是腊月初十,正好那日是画楼的生日。

她自己都忘记了。

“不办了,又不是做寿。”画楼笑道,“灵儿的事要紧。”

白云归颔首,然后又附在她耳边道:“那我单独替你过…”

“不用麻烦的督军。”画楼忙拒绝道,“其实我在家也不过生日,您不说,我都不记得。去年也是灵儿有心,才提醒我。”

“在家也不过?”白云归眸子里闪过悲悯神色。

瞧着他的心疼,大约以为她在娘家过得很不如意吧?

她只得道:“要不然,初十那日我们去小公馆吃饭吧?我很多年没有在我妈跟前过生日…”

白云归眉头蹙了下,勉强道:“也好。”其实他是想单独替她过,被她拒绝后有些失望。转念间又想着过生日是西洋做派,她生在内城,可能真的不太重视,也就释怀。

第二日,画楼写信给张家,把她和白云归商议的日子告诉张家。

隔天,张家便请了媒人正式下聘。

既然决定办西式婚礼,很多老规矩都废除不用。张家请来保媒的,是俞州法政学堂的洪教授。

洪教授是张君阳的恩师,他也是英国留学生,毕业的学校就是白云灵后来念书的学校。正是因为这些,他做保山颇有意义。

洪教授四十来岁,斯文体面,说话办事稳妥谦和,白云归对他很满意。

只是安排宾客席位的时候,张君阳的父亲张偲亲自过来问:“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什么时候到俞州?”

“家父来了电报,说年关路上不太平,家母又身子骨不健朗,就不过来送灵儿出嫁。”白云归道。

张偲忙点头,说以后有空定要亲自去霖城看望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

倘若是旧规矩,新娘的父母不需要出席;可俞州近年的新式婚礼,新娘的父母或者兄弟都要到场。

白家是内城人家,可能还是守着旧规矩,所以白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不愿意来,身体不好、路途不顺都是借口,张偲这般精明的人,自然听得出来。

不仅仅张偲这样想,白云灵和白云展也是这样想的。

自从白云灵也订婚,他们都没有想过父母会来。

画楼见白云灵和白云展都不问,也不是很在意,便松了口气。要是真的问起来,解释需要一番功夫。

人质的实情倘若让白云展知晓,闹起来又是一场风波。

订婚的日子定下来,官邸也洋溢着喜气。每日总有人来客往,都是与白云灵交好的小姐们过来给她送礼物。

家里不得安宁,白云归便道:“你可记得我说过,在艾多亚路有一处花园洋房,留着给灵儿做嫁妆的?”

画楼点头:“我记得的,督军,那地方还给灵儿吗?”她自然记得。那时白云归想着把白云灵嫁给李方景,便说他有一处花园洋房,巴洛克风格装修,富丽堂皇,给皇帝做行宫都绰绰有余。

“当然。”白云归道,“今日没事,我带你去看看。你向来眼光不错,你帮着瞧瞧家具可需要再添加几套…”

画楼忙笑着道好。

心中却想问,这处华丽的花园洋房,当初建来做什么用的。

艾多亚路离官邸一个半小时路程,临近英国租界,环境清幽,绿化完善。远远便瞧着一处碧树掩映的庭院,五层洋房的外形是英式风格,很是壮观。缠枝大铁门紧锁,司机摁了喇叭,才有看房子的佣人跑来开门。

入口是一条雨花石铺成小径,两旁种着矮矮的浓郁冬青,宽大庭院里布满品种各异的树木。

假山依傍着碧水池塘,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雕梁画栋古韵十足。

一条长长游廊布满了藤蔓,这个时节只见虬枝,盘旋在游廊上方。

前面的一排五层英式建筑,居然只是客厅和客房。

从客厅西边的花厅而出,又是一条雨花石小径,两侧是花圃,枯叶落败,冬日萧索。

穿过装饰西式雕塑的喷泉,才见一处乳白色建筑。四层小楼精致,大大小小三十来个房间,缠枝纹玻璃门推开,客厅是富丽华贵的装饰,巴洛克式的壁纸处处透出雍容。

壁炉上方,挂了一幅巨大油画,色泽华贵丰富,美得浓艳。

画楼微微吸气。

白云归携了她的手,带着她上二楼。楼梯上铺着羊绒地毯,落足无声。二楼的主卧则是粉色淡雅的装修,一整套意大利家具添了些情调,维多利亚风格的床幔,别有风情。

白云归的手缓缓拂过那床幔,然后对画楼道:“回头跟这里的管事说,主卧的床幔被褥都换成大红色,结婚要喜气些。”

画楼颔首。

而他的手指,始终不离那床幔,眸光里有几分怅然。

他是不是想起当初为何建这样奢花样洋房了?

画楼轻轻拉开蕾丝窗帘,冬日微暖的日光照进来,屋子里骤然明亮。

她的目光被远处的海吸引,赞叹不已。

身子却被他从背后紧紧拥着。

“简直难以想象,生活里会有这么多的变故。”他声音微低,有几分伤感,“当初云媛说想要林海的豪宅,便建了这里…”

画楼没有答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缓缓流转。

“画楼,你若是早来一年,或者晚来一年,我们可能就错过了…”他最后道。

早来一年,云媛在他身边,正是浓情时,画楼定是没有机会的;晚来一年,兴许他心灵孤寂,会流放自己的感情,身边美女环伺,不再需要忠诚与唯一。

缘分便是不早不晚。

白云归的手臂微微收紧。不知道为何,这个瞬间他觉得很幸庆。

她来的正是时候,没有错过。

他也微微惊愕,原来心中已经将她看得如此重要,重要到感叹不曾错过她。

画楼依旧沉默。

白云归发觉,只要提到缘分和感情,她立马沉默不语,将自己掩藏起来,装成无辜的过客。

这个发现令他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你觉得这里作为灵儿的陪嫁,可拿得出手?”白云归敛好眼角里几缕感叹,笑着问画楼。

“跟张家的花园洋房是不能比的,但是这里环境幽静、地处便利,这个地段张家有钱也买不来。”画楼笑道,“灵儿肯定也会喜欢…”

“你也喜欢?”白云归发觉她眼中有掩藏不住的艳羡。她只有见到美味的葡萄酒,才会露出这般贪恋神色。

可见她极喜欢。

“我很喜欢。”画楼老实道,“这里环境真美,像上天对人间的馈赠。远山近海,黄昏的夕照定是瑰丽的。”

白云归含笑听着,心中微动。

这附近还有地方可以建房子的。

回去后,他便叫了周副官,让他派人去艾多亚路量地,要比给白云灵做嫁妆的那处庭院面积还大。

“建两三年也不打紧。”三天后,周副官汇报说地已量好,白云归便开始着手选设计师,让周副官先去打听东南最富盛名的设计师,叮嘱他道,“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的设计,全部要精致,用材方面不用怕花钱,东西必须最好。你去打听的时候要注意,别找来名不副实的。”

画楼对于吃穿住,向来挑剔。

周副官道是。

心中却在想,督军怎么突然想起盖房?

他正下楼,便见管家领着一个粗布衣衫的男子进来。

一看便是哪家的佣人。

那男子一见到夫人,便跪下磕头,说了一堆话。

周副官便瞧着夫人脸色铁青,猛然起身往外走。

正好瞧着周副官,她脚步微顿,声音凛冽道:“你的配枪给我”

周副官错愕,却见夫人眼眸冷光一动,劈面袭来。他吓一跳,恭敬把配枪取下来,夫人一把夺过,叫上那个佣人,坐车出去了。

第一百九十九节这女人是神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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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节这女人是神枪手(补更7.8)

第一百九十九节这女人是神枪手(补更7.8)

冬日午后的俞州城,日照暖醺,街上行人悠闲踱步,享受安宁光阴。

一辆车子飞速驰骋,掀起轻尘阵阵,惹来抱怨声声。

“谁家的车子,这样横冲直闯?”

“连车牌都摘了,只怕是大人物。”行人中不乏有见识的。敢在大马路如此快速飞车,且摘了车牌,定是有权有势的。

路人依旧抱怨,那车子便消失在视线里。

慕容画楼身上穿着件月白色杭稠斜襟上褂,同色长流苏披肩,深紫色八福湘裙,黑绒稠面的双粱绣鞋,古朴清雅,似山水泼墨画中走出的窈窕佳人。

只是面上没有半分表情,眉梢含煞,每隔十来分钟便会对司机道:“开快一点”

她声音平缓清冷,听不出急躁;表情亦是淡然幽静,似古井无波。光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面容,猜测不出她的急切。

但是一遍遍交代开快些,足见她心急如焚。

司机战战兢兢,车子越来越快,近乎在漂移。转弯时,与迎面而来的一辆豪华轿车差点就撞上了。司机开车有几年,手稳且熟练,险险避过,还是吓得一身冷汗。

坐在画楼旁边的易副官便道:“夫人,要是车子撞了人,更加耽误功夫,还是稳妥点慢点开吧?”

画楼沉吟不语。

易副官顿了大约三十秒,见她不言,便对司机道:“稳点开。”

就是叫司机慢些,又怕夫人不悦。

司机忙道是,速度终于慢下来几分。

可依旧很快。

到了一处小公馆,车子缓缓停下。坐在副驾驶座位指路的男佣忙替白夫人开了车门,低声道:“夫人,您请…”

他话音未落,白夫人早已冲下车,披肩的流苏穗子在风里静静绽放起舞,携了温香缕缕。

宽袖掩住手背,她握了一把配枪,乌黑枪管露了出来,透出森森冷酷与杀戮怒意。

缠枝大铁门后的女佣见到白夫人过来,连忙开门。

刚刚下栓,她被一股强大力道推动,连退数步,鼻子在铁门栏杆上撞了,直泛酸。

外面的人不等她拉开门,便直接推门而入,力道比女佣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