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灵手里拿着一个精致袋子,还没坐下便冲画楼摇了摇:“我从南洋给你带了咖啡豆…”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知道两位舅奶奶来了,没给你们准备。大嫂,回头帮我送舅奶奶一份礼物,算是我送的,改日我还你…”

众人都笑,气氛顿时活络不少。

“我的东西,你拿的还少啊?如今倒是说起还了,那咱们要好好算算账…”画楼也凑趣,还是转身跟管家耳语一番,让他准备些糖果糕点给两位嫂嫂带回去。

众人又附和笑起来。

陈氏和廖氏便忙说不用了,六小姐太客气了。

坐定后,白云灵和白甄氏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慕容花影身上,两人皆有惊容。白甄氏不过一闪而过,迅速敛了情绪,温婉而笑;而白云灵则微微错愕,眸子不停在画楼和慕容花影身上回来打转。

慕容花影笑容里有莫名的得意,而画楼眸子宁静淡然。

白云灵尴尬咳了咳,终于收回目光。

白云归一打岔,加上白云灵和白甄氏到访,慕容陈氏的话便被打断了。再说下去可能弄巧成拙,她只得闭口不提。

半岑放学回来,看到慕容陈氏和慕容花影,脸色顿时若寒冰笼罩。

画楼起身,牵了他的手过来,暗暗用劲,笑道:“嫂子来看我们了,不知道叫人?”

慕容半岑手在画楼的指尖有些疼,他明白姐姐的暗示,不情不愿叫了声嫂子。

慕容花影和慕容郊原便叫了小叔叔。

慕容半岑十五岁,慕容郊原十三岁,勉强算是同龄的孩子。慕容郊原一直坐在这里,毕恭毕敬听母亲姐姐和三姑姑说话,既觉得无趣,又不敢表现出来,看到慕容半岑,好似看到救星。

却见半岑脸色不善,只得落寞坐了回去,不敢开口。

那边,画楼便摸了摸半岑的头发,溺爱笑道:“他来俞州这么久,还是有些腼腆…”

然后便注意到了慕容郊原的神色,笑道,“半岑,你带着郊原侄儿去花厅看鱼。”转眸对慕容郊原道,“我们家养了好多热带鱼,你跟着小叔叔去看看。”

这般年纪的小孩子哪个喜欢安静坐着听女人家长里短?

可慕容郊原这么久都一直耐着性子坐着不动,和慕容婷婷的秉性很像,不太像慕容陈氏和慕容花影,画楼瞧着便有了几分好感。

慕容郊原猛然抬头,眸子里充盈着希冀。

画楼又打量慕容半岑的神色。

他也抬起眼,刚刚冷漠含怒的眉宇松了几分,有了些淡薄笑意,起身冲慕容郊原伸手:“走,我带你到后面玩去…”

慕容陈氏也欢喜,好似画楼终于接纳了他们,不免兴奋。她又连忙叮嘱慕容郊原要懂事,要听小叔叔的话。

慕容花影亦满意颔首。三弟一直由二妹慕容婷婷带大,她从前觉得自己这对弟弟妹妹有些傻气,看人也分不清好赖,该亲近的人不知道亲近,不该亲近的人又当成至亲,不知道看人下菜碟儿。

就像今天,让慕容婷婷来三姑姑家做客,她居然称自己不舒服,不想来。

哪里不舒服?早上还见她跟慕容郊原笑嘻嘻的玩闹,分明是没有见过世面,到了姑姑家不知道怎么说话,还是那样没用

而慕容郊原居然知道巴结慕容半岑,让慕容花影刮目相看,这个弟弟总算知道开窍。

她和陈氏一样,目露微笑。

白家二太太抬眸间便瞟到了慕容老大家母女的神态,她用茶杯挡出唇,才露出难以压抑的笑,放下茶杯时,脸上却又一如既往的贞静,不见刚刚那点嘲讽。

画楼倒好像看不出来,依旧表情如常。

吃饭的时候,见慕容花影表现很活络,慕容陈氏微露得意,还帮女儿同白云归搭讪;有白家姑嫂两人在场,慕容廖氏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一脸难以掩饰的尴尬。

白云灵和白甄氏心中都明白,微带同情看了画楼一眼,表面上不动声色。

白云归原本欲蹙眉露出不悦,却瞧见了慕容二太太的窘迫,自己妹妹和弟妹又在场,他若是对着画楼娘家人发火,画楼在婆家怎么做人?

他强压着怒意,跟慕容陈氏这对母女打交道。

画楼倒是不见一丝异样,既无白云归的恼怒,亦无慕容廖氏的羞愤,只是安静吃饭。

吃了饭,白云灵和白甄氏迫不及待告辞,她们在这里,画楼只怕不好受。

慕容廖氏也先走一步。

慕容陈氏反而寒暄半天,最后画楼和半岑送他们母子三人出门。

站在慕容花影身后的慕容半岑突然抬脚,一脚踹在慕容花影的后背,将她从台阶上踢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二节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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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节告诫(粉红57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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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花影穿着高跟鞋,又没有防备,被慕容半岑踹了一下,从台阶上滚下去,环佩叮当,哗啦啦一阵乱响。

屋里的佣人、管家、门口的副官、站在汽车旁边准备随时开车门的司机全部望向这边。

场面有些静,半秒钟后,陈氏才尖声叫起来,忙不迭跑下台阶,扶起慕容花影。

她的鼻子被撞了下,鼻血直流,将领口一朵金红色牡丹花染得分外秾艳,在黄昏灯光下异常谲丽。

额头磕破了一块,沁出了血丝。

慕容郊原不解看了眼小叔叔,又看了眼姐姐的狼狈,终于有了些怒意:“你为什么欺负我姐姐?”

“因为她欺负我姐姐”慕容半岑那斜长妩媚的眸子此刻充满了赤红色怒焰,似只咆哮的猛兽。

慕容郊原听不明白,他没有看见长姐欺负三姑姑,却被慕容半岑的样子吓住了。他有些慌乱后退,急忙下了台阶,奔到母亲身上,一起扶住长姐半坐在地上。

画楼一整日的镇定淡然,此刻终于不见了,微带错愕望着慕容半岑,见他一副气焰滔天,拉住了他的手,高声道:“半岑”

慕容半岑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微定,回眸看着自己的姐姐,好似恢复了一点清明,眼睛里不见了刚刚那些赤色的浑浊。

他紧紧回握了画楼的手,好似要保护她,而不是对自己行为感到歉意。

比起过年的时候,半岑又长高了些许。他跟着方副官习武,每日早晚练两个小时,风雨无阻,不仅仅长得快,而且结实,不像刚刚抽个子的男生那般瘦骨嶙峋。

他是男子,又一身武艺,力道很重。

慕容花影头晕眼花,半晌才知道哭,哇的一声,撕心裂肺般,仰起脸冲着楼上,拼了全身的力气。

慕容陈氏好似明白了什么,没有安慰女儿别哭,只是心疼替她擦着鼻血,帮她捂住了鼻子。

鼻子捂住,那哭声诡异又尖利,远处哨楼的近卫都不禁看过来。

官邸二楼的书房斜对着大门,应该能听到。

慕容陈氏目光阴鹫看着画楼和慕容半岑。

那目光,惹怒了慕容半岑,他刚平息的怒火猛然窜上来,欲冲下来对陈氏拳打脚踢,画楼感觉他的不对劲,忙喊了易副官、周副官和方副官。

她放开了半岑的手,任由方副官和易副官紧紧箍住半岑。倘若是平时,她一定会把半岑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语让他安静,可她现在是孕妇。

半岑发疯的样子她见过,行事没有章程,她怕伤了自己的肚子。

除了哭嚎的慕容花影,慕容陈氏和郊原都被慕容半岑的样子吓住,两人露出惊容,很怕半岑会突然冲过去将他们暴打一顿。

“半岑”画楼的声音很高,在慕容花影凄厉的哭声遮掩下,依旧清晰,“半岑”

慕容半岑缓慢静下来。

这样一闹,大约过了四五分钟,慕容花影的嗓子发干,喉咙也痛,哭声渐渐低下去。

慕容陈氏紧张盯着门口,始终不见白云归走出来。

她难以置信。

明明在家,明明对花影有些好感,听到花影哭成这样,白云归为何不出来?算就他对花影没有男女之情,可这是画楼的娘家人,是白家的亲戚。

他是一家之主,任由他的小舅子欺负她们母女?

陈氏再看了眼画楼,她正焦急又心疼望着慕容半岑,丝毫不顾地上的慕容花影。

慕容花影渐渐止住哭声,鼻血亦止住,她有气无力靠在母亲怀里。

画楼刚刚吩咐方副官扶慕容半岑回屋,慕容陈氏便厉声叫道:“姑奶奶,您就是这样对自己娘家人,这样对自己的亲侄女?”

画楼眼眸不见了陈氏熟悉的淡然与贞静,那似锋刃般煞气顿现的眸光逼视过来,叫陈氏心头大惊,后面还想说的话全部咽下去。

“来人,扶他们上车。”画楼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般不容置疑。

门口的副官不管不顾,慕容陈氏等人架上了车。

车门关上,司机正要发车,画楼突然示意司机停下来。

她步履沉稳,慢慢走过来。

司机很精明摇下车窗。

画楼微微弯腰笑,眼眸却冰凉得叫人遍体生寒。她唇角微挑,对陈氏道:“亲侄女?想着给我丈夫做小,不顾我这个姑姑的体面,便是我的亲侄女?”

然后她青葱玉指淡淡指了指官邸四周的副官、近卫、佣人和管家,声音阴柔对陈氏和慕容花影道:“这里所有的人,都听我的话,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督军听我的。”

陈氏脸色大变,慕容花影愤怒欲上前厮打画楼,却被母亲拉住。

便听到了画楼声音越发低柔:“敢打督军的主意?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长得像我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让我不痛快,我能现在就换了你们的司机,叫官邸的司机把车子开到任何地方去….”

然后她直起身子,对虚汗直流的司机笑道:“安安全全把舅奶奶送回饭店,路上别出岔子,否则…”

“夫人,小的知道,小的知道”那司机点头如捣蒜。

“大嫂,教好你女儿,也想想自己做的事。别说你女儿没有给督军做姨太太。就算做了,跟夫人作对,你们有什么背景和后台?人呐,最怕不自知…”画楼笑容恢复了平和,然后挥挥手,叫司机开了车出去。

车厢里沉默不语,气氛窒闷得骇人,心一直跳着,好似要炸开。

慕容陈氏和慕容花影面如死灰,顾不得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那司机,然后不停看四周的景色,生怕司机把车子开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叫她们生死不如。

而慕容郊原眉头深锁。他虽然不明白姑姑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能听得懂姑姑对母亲和姐姐的警告。

终于回了饭店,慕容陈氏和慕容花影紧绷的心弦才缓慢松弛下来。

而画楼的话,一句句在她们耳边浮动,越来越清晰。下车的时候,慕容陈氏和慕容花影脚都发软。

慕容婷婷听到汽车声,从房里出来,见姐姐这般狼狈,错愕瞬间,搀扶了母亲,姐姐由弟弟扶着,转身回饭店。

在饭店大厅里遇到了其他住客,纷纷打量他们。

慕容千叠的几个孩子正好在大厅坐着喝饮料,哥哥带着弟弟妹妹,像大人似的,很是乖巧。

看到大伯母和大堂姐这样,那最小的姑娘跑过来,关切问道:“花影姐姐,你生病了吗?”

慕容花影顿时要发作。

最大的孩子忙不迭跑过来,捂住妹妹的嘴,警惕瞪着慕容花影和慕容陈氏。

慕容陈氏被这孩子的目光瞧着,好似自己是那十恶不赦的鬼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身上又没力,气得打颤,指着那孩子骂:“挨千刀的,廖氏,你这个贱妇还不出来,只知道下崽,不知道教养啊?”

住客便纷纷伸头望过来。

慕容千叠的长子十六岁了,正是冲动不怕事的年纪,冲着伯母便啐了一口,转身拉着最小的妹妹要走。

那小姑娘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啐了慕容陈氏一口。

另外两个在旁边喝饮料的男孩子也过来,跟哥哥和妹妹学样,各自啐着陈氏,不等陈氏说话,又忙不迭跑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看热闹的陌生人哈哈大笑,说这是谁家的孩子,着实有意思。

慕容陈氏和慕容花影气得恨不能昏死过去,慕容婷婷羞愧难当,不等母亲开口骂人,给弟弟慕容郊原使眼色,强行搀扶母亲和姐姐上楼。

回了房,慕容陈氏恢复了些许体力,便劈头盖脸骂慕容婷婷刚刚不帮她。骂不解气,又扬手打了她两下。

婷婷不敢躲,任由母亲打着。

等陈氏和花影有了些精力,两人关到内室说话,慕容郊原便把临走时姑姑说的话告诉了二姐。

慕容婷婷却好像松了口气,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你不懂,三姑姑其实是为了妈和大姐好。清醒一点,总比做这种不要命的梦好…”

慕容郊原的确不懂,却没有再问,三姑姑家他再也不想去了。

他虽然不太懂事,却也看得出来,姑父不喜欢他们,小叔叔也不喜欢他们。姑姑一开始还好,可想起临走前慕容画楼的语气和神色,慕容郊原打了个冷颤。

下次他也跟二姐一样,装病不去白督军的官邸。

那边,白云灵和白甄氏也在车上说慕容花影那对母女不知趣,居然有这种心思。

“有些人为了权贵,骨肉亲情都不顾了”白云灵感叹道,“大嫂虽然什么都不说,一定很伤心。”

任谁碰到这种事,对方还是自己亲人,都会伤心。

“二嫂,你不知道,大嫂就算不高兴,脸上都看不出来…”白云灵想起慕容画楼那平淡含笑的眸子,又怕白甄氏不信,解释给她听。

白甄氏笑了笑,拉了她的手,却没有回答。

她表情若有所思。

“我告诉娘去,让娘跟大哥说说,千万别被慕容花影迷惑了,要不然大嫂多难过啊”白云灵道。

白甄氏回神,拉着她的手直笑:“大哥很烦躁,他不喜欢那个女孩子,你啊,瞎操心。”然后眼眸微静,“再说,娘不会管各房娶姨太太的事,你跟娘说了也没用。”

“娘肯定会管”白云灵辩道,“大嫂十五岁就到我们家,大哥又不在霖城,大嫂就在娘跟前。娘说,旁人家是娶个媳妇,她是收养了一个闺女…”

然后又觉得自己在二嫂面前说这些好似不妥,补救般笑道:“其实娘把媳妇都当闺女。”

白甄氏笑起来,眼波比刚刚还要安静。

第二百四十三节白云展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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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节白云展完婚(粉红60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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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楼送走慕容陈氏一行人,转身回了客厅,那近千枝繁复灯盏在夜风里熠熠,水晶链子随着凉风发出泠泠之声。

她想起半岑的模样,不免加快脚步上楼。

慕容半岑已安静,对方副官和易副官道:“你们去休息,我没事…”

方副官和易副官面露犹豫之色。

正好画楼进来,两人如释重负,喊了声夫人,便退了出去。

画楼坐在半岑身边,默默拉着他的手,问他:“可有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瞧瞧?”

半岑垂眸半晌,道:“我没事。姐姐,你也去休息,你怀了孩子,今天都累了一整天。”

说罢,放开画楼的手,欲起身将她送出去。

画楼没有动,依旧定定瞧着他。

半岑懊恼坐了回去,有些赌气道:“我没有做错,我不去道歉。”然后愤然转身,对着画楼的眼眸,声音压抑不住,“姐姐,我们在霖城的时候,受了欺负妈也不准我们告诉爹,没人替咱们做主。如今不同,督军会护着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受气。那个花影,以前就总是欺负我们,你都忘记了?”

画楼心口发紧,将半岑搂到自己怀里,声音幽静怜爱:“你没有做错,姐姐不是叫你去道歉,我们再也不用受人欺负。”

半岑慢慢放松了情绪,依偎着画楼。

好半晌,他才直起身子,冲画楼笑。笑容柔媚蚀骨,比女子尚且妩媚三分。

画楼回房时,情绪有些低落。

白云归便打趣她:“刚刚外面鬼哭狼嚎,是在做什么?”

画楼斜睨他,清冷道:“督军真的不知道?”

白云归抱住她,亲吻着她的鬓角,柔声道:“别生气,有些人对于我不过是跳梁小丑,你也当看笑话。”

画楼明白他说什么,表面虽不动声色,心底却有阵阵暖流涌入,涟漪轻微。

自从怀了身孕,她好似特别容易感动,心变得柔软又多情。

他又问了半岑发狂的事,对她道:“要不要我安排人送他出国去瞧瞧?他心里有事,这样下去,会越来越糟糕。”

“我怕”画楼声音有些沉,“我怕他原本不觉自己有事,却被送出去,会加重负担,其实男孩子性情暴躁不是大事。我不想送他去…”

白云归蹙眉。

“心理治疗,白说了便是心理暗示,让他把暴躁的根源揪出来。”画楼见他有些不赞同,便解释道,“我知道他什么事情会暴躁,为何要将他交给别人?我们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开导他…你能保证心理治疗有效,不会让他更加暴躁?”

白云归沉吟半晌,道:“你做主吧”

他对所谓的心理治疗亦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