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局一开始听说白总司令是他的妹夫,对他心存戒备,几番试探,才发觉他做事勤勉,为人聪明,很懂人情世故。又看着白总司令的面子,便给他提拔了副主任。

白云归知道后,笑着对画楼道:“我知道电报局缺副主任。可我把人直接安排到那个位置,他又没有经验,上司下属对他不服。他会做人,他的上司又揣摩到了我的心思,愿意把那个位置给他,处境还算不错…以后能不能服众,看他的本事。”

画楼就笑起来:“你时时刻刻不忘算计。”

白云归一本正经道:“不算计怎么行?你不算计旁人,旁人要算计你。”

这话有些耳熟。

安静下来的时候,画楼依稀记得当初陆冉便是这样说的,一家子兄弟姐妹都是相互算计,她不会算计,旁人就要算计她。

画楼遽然间想起了陆冉,没过几天便听到了陆冉的消息。

她身体不好,病得不成人形,吴时赋亲自送她回来。

对外当然是这样说。吴时赋具体因为什么而回到俞州,画楼猜想,应该跟采妩决定离婚有关。

第二天,吴时赋就匆匆离开俞州北上。

采妩的娘家大约在商议离婚,吴时赋借着陆冉生病回到大陆,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吧?

她心中不安,便给北方的李方景拍了电报,问吴夫人近况。

等李方景给她回电,已经是正月十五。

电文很简单:安好,勿念。

李方景肯帮采妩,采妩离婚应该不会有太多波折。画楼心放了下来。

正月十五晚上的元宵节,大家又是在白公馆吃晚饭团聚。到了白公馆,清歌和素约跟前画楼挤不进去,兄弟姐妹们很稀罕的围着,逗弄着。

白云灵夫妻也来了。老太太骂他们不懂事:“快回张公馆去,这里可不要你们陪。”

她话音未落,张公馆那边打了电话来,是张太太亲自来电,跟老太太道:“亲家太太别怪孩子们,是我吩咐他们到那边过元宵。你们在俞州过第一个元宵,原本我也应该亲自过去,只是家里一堆琐事不得脱身,让君阳代劳了,陪您老热闹热闹。”

老太太客气了几句,倒也没有反驳张太太的好意。

白云灵抱了清歌一回,又抢了抱了素约,才到画楼和白甄氏、白瞿氏这边说话。

“除夕夜我们和如倾去张公馆吃饭,家里有宴会,正热闹的时候,我和君阳跟爸妈说来白公馆看看,偷偷溜走了,把她留在张公馆。”白云灵低声道,“初一去拜年,她非要跟着为我们回去,妈拉住了她。她闹起来疯疯癫癫的,妈就叫佣人捆了她,故意在她面前说把她送去医院,她吓住了,这才消停。”

画楼不禁轻笑。

白甄氏也莞尔:“这件事,就得你婆婆办周小姐是张家的亲戚,又不是咱们白家的,怎么非要你去得罪人啊?”

画楼沉默不语。

瞿湘表情很淡然。

白云灵倒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也是君阳的事。不管是谁办,她都恨我。我如今也不管了,反正君阳不想要她,我也不愿,她怨恨我,我也任由她。本来没必要把婆婆拖下水的,是我不中用…”

白甄氏笑,点了点白云灵的额头,很亲昵道:“你啊,遇上了好婆婆,可不是每个婆婆都愿意做恶人,替儿媳妇善后的。”

白云灵便笑着歪倒她怀里。

画楼笑了笑,瞿氏也跟着笑。

画楼问她:“周太太的遗产都打理好了吗?你公公和婆婆有没有说怎么处理周如倾的事?”

“大姐和大姐夫去年到德国念书,大哥和大嫂准备今年四月份去美国。爸爸说让大哥不要去美国了,也去德国,顺便送如倾过去。等过几年她长大些,明白了事理,再接她回来。她的钱都给大姐保管。我听君阳说,大姐是个很厉害的…”白云灵道,“大哥和大嫂镇不住如倾,大姐可以”

白家三妯娌颔首,说张老爷子这事办得干脆。

可谁心里都明白,倘若张君阳的妻子不是白总司令的胞妹,张家只怕不会花这么多的心思。

对张家最有利的,便是让张君阳娶了周如倾。

怪不得人人追求权势。权势往往可以让家人跟着不受欺凌。倘若不是白总司令的胞妹,白云灵这等不谙世事的单纯个性,嫁到婆家,又一年不孕,多半是个可怜下场。

吃了团圆饭散去,白公馆恢复了宁静。

瞿湘怀孕,脚肿的难受,白云展帮她捏脚。

夫妻俩曼声絮语,满室温馨。

瞿湘便问白云展:“小五,你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云展一愣,半晌才笑道:“怎么问起这个?”

“我嫁过来这么久,从来没打听过妯娌之间的事。”瞿湘不着痕迹解释道,“总好奇她们是有什么有趣的事。你二嫂,还有你三艘四嫂,你都跟我说说吧。也说给孩子听听,他和我一样,闷得慌。”

白云展松了口气。

“大嫂很聪明,二嫂也很聪明。三嫂不太爱说话,四嫂嘛,她脾气不算太好,总是跟三婶闹。”白云展很概括道。

惹得瞿湘不停地笑:“你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你说的额详细一点啊,比如,你二嫂跟哪个妯娌最亲?大嫂呢?”

白云展笑,将她搂在怀里:“这些事我哪里知道?你要是真的想知道,问问娘或者灵儿吧。我以前在外面念书,后来出国,哪里知道家里谁跟谁关系好。再说了,私下里关系再不好又能如何?表面上还是要和睦相处…我瞧着和睦就成,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瞿湘又笑,他的心挺大的。

见问不出什么,瞿湘不再多言。

她总觉得二嫂对大嫂有心结。

大嫂是续弦之妻,年纪比二嫂小那么多,她们之间不应该有矛盾才是啊这一点,瞿湘很不解。

第二百六十三节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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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节表白

第二百六十三节表白

元宵夜,白云归夫妻带着孩子和半岑,从白公馆出来,又去了三霞路的小公馆。

三日后便要动身去美国,小公馆这几天都在收拾箱笼。

客厅很单调,珍贵的银饰器皿苏氏早已收起,叫佣人仔细装箱,等他们走了,就运回白将军的官邸。

画楼等人来了,倒茶的茶盏都是简易的白瓷。

白云归的官邸,吃饭用的勺子碗碟,全部都是精心挑选,做工与用料皆上乘,喝茶的杯盏同样讲究,苏氏以为是白云归在意这些,就笑着解释:“…在收拾箱笼,家中兵荒马乱的,也没有好的杯子,委屈将军了。”

白云归微愣,瞬间又明白过来,他不着痕迹靠近画楼,手从后背悄悄搂住了她的腰,才笑道:“亲家太太不用客气,已经很好了…”

苏氏以为他是客套,没有多想,笑着跟画楼说话,问家里琐事。

画楼用白瓷杯沿挡住唇瓣,忍不住笑。

腰际微紧,画楼手中杯子微微斜倾。她反应很快,扶正了杯子,继续同苏氏说话,空暇时,恼怒看了白云归一眼。

那厮一本正经喝茶,装作刚刚偷偷掐她的,不是他。

回去时,画楼便嗔怒:“太不像话在我妈跟前,你居然…”

“居然如何?”他不以为耻,反而调侃着望向她。

画楼深吸一口气,这么久,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没有法子同他争吵。她瞪了他一眼,便要上楼去看看孩子。

却被白云归横腰抱起。

被他压住,画楼喘气凌乱,她保持最后的理智,声音却断断续续:“我去看看清歌和素约…我还没有洗澡…”

倏然身子一轻,白云归已经下床站起身子。

他整理自己的衣襟,将微乱鬓角理了整齐,声音风轻云淡道:“我也没有洗澡,那我先去陪清歌和素约,夫人洗好了再来陪孩子们…”

说罢,闲庭信步般走了出去。

房门哐当一声关上,白云归站在门口,才唇角挑起,笑容止不住从眼角斜飞。从前总是被她捉弄,今日终于捉弄了她一回。

身后的门上好似被拖鞋砸中,哐当一声,还有画楼怒不可竭的声音:“白云归”

走廊上,都是白云归的朗朗笑声。

走廊尽头茜纱窗被风缱绻,随着他开怀笑音款款摇曳。

画楼坐在梳妆台前,将被他解开的旗袍银扣仔细扣好,粉润指尖萦绕银色素光。扣好衣裳,才打理自己的鬓丝,脸颊似烟霞氤氲。她有些恼怒把自己的拖鞋摆好穿上,准备拿衣裳洗澡。

有人敲门。

画楼微讶,开门便瞧见了慕容半岑有些局促不安的脸。

她忙请了他进来,关上门,让他坐到西边窗棂下的沙发,笑盈盈问他:“这么晚,找姐姐有事说?”

丝毫看不出刚刚的怒焰。

慕容半岑住在三楼,离婴儿房不远。白云归每次走路,脚步声响彻整个楼层,他是听到了声音,知道白云归不在,才抽空跟画楼说话。

“姐…”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眸不敢看画楼,声音细若蚊蚋,“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提起这件事,画楼也伤感。

以后再见到慕容半岑,可能是三五年之后,再见到苏氏和苏捷,却…

她原本打算跟他们一起走,自从决定生下孩子,画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总是劝别人不要刻意追求十全十美的婚姻,而她自己呢?

婚姻是一步步经营。经营的最初,是全心全意打算和他过下去。清歌和素约出世后,画楼就不再做他想。

她轻轻拉了半岑的手,沉默不语。

“姐,我想…”好半晌,慕容半岑吞吞吐吐,还是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

画楼定定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并不催促他。

“我…我…”他似乎难以启齿,猛然抬头,看到画楼一如既往鼓励的眼眸,他的话脱口而出,“我想带平莎走”

这句话说完,他眸子里浮动晶莹的涟漪。

画楼眉头微蹙,瞬间又放开,笑容柔婉:“你慢慢说。”

“姐姐”慕容半岑紧紧攥住画楼的手,“平莎她很懂事,她对我也好。我…我非她不娶”

画楼噗嗤一声笑起来。

慕容半岑刚刚的紧张被这声笑打断,倏然有些窘迫。他尴尬不已,白皙脸颊红透了,忙不迭垂眸,修长羽睫比女孩子还要美丽妖娆。

“半岑,不管你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姐姐不会阻拦你。”画楼敛了笑,声音温柔,“你已经是大人,有做决定的权利。你且记得,姐姐总是支持你的。你能告诉我,我很开心…”

慕容半岑终于缓慢松了口气。

他沉吟须臾,才道:“姐姐,我…我觉得平莎最好,我要和她结婚。她没有去法国,她说她愿意等我回来….我想把妈和苏捷的事告诉平莎,然后她和我们一起走…姐姐…”

他不安看了画楼一眼。

画楼眼眸微静。

片刻,她慎重道:“可以。”

慕容半岑惊愕望着她。

画楼笑起来:“半岑,这个世上,只有我们几个人才是血脉亲人。你有事不瞒我,我亦不会瞒你。高市长在官位上和将军算是同僚,可他没实权,依仗将军给他支撑,才能保住一方太平。他依仗将军,高夫人就会敬重我。哪怕你把实情告诉了高平莎,她不能接受,高夫人的聪慧和理智,他们家不敢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你放心。只是,倘若平莎不能接受,你和她算是彻底完了…其实这样也好,她若是真心对你,自然会替你保守秘密。现在说,比将来说要好。”

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人情世故上,画楼的考虑都不瞒着慕容半岑。

慕容半岑很感激。

他拉住画楼的手,道:“姐姐,平莎不是那种人。就算她不能理解,亦不会弄得人尽皆知。姐,她等了我一年,回到俞州后,我和她又有来往。倘若我下定决心不理她,这次她回来,就应该克制自己不要见面。既然见面,又和她相处了,给了她希望,我若是再次丢下她,就是太不负责任,玩弄她的感情我不是这样的男人,我是真心对平莎的”

男人….

画楼有些唏嘘,当初那个腼腆羞赧,什么都说姐姐帮我做主的小男孩子,终于长成了勇敢承担责任的男人。

她很欣慰颔首:“你说得对。你明知她喜欢你,却不拒绝她,是暗示她可以继续这段感情。如果两次丢下她,非男子汉所为,况且你真心喜欢她,姐姐怎么会反对?你去跟她说…”

半岑总要结婚的,总要有个女人会知道苏氏和苏捷的存在。

高平莎也好,未来那个不知名的女人也好,她们想和半岑过下去,就应该接受苏氏和苏捷的存在。

这是半岑丢不下的。

慕容半岑得到了画楼的肯定,高兴起来,又跟画楼说他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等等,便上楼去了。

白云归等了半天亦不见画楼上来看孩子,心中有些不安:真的生气了?

等他下楼时,画楼还在浴室。

她洗好澡出来,白云归已经在主卧里看书,他潦草就洗好了,专门等她。

画楼不同他说话,兀自把云鬟散下来,青丝上缭绕了水雾,她用毛巾仔细拭干。

白云归便抿唇笑。

“清歌和素约都睡了,你明早再去看他们。”他将手里的书阖上,对她道。

画楼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然后关了灯上床。

被白云归一把抱住,她丝毫不惊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由他将自己压住,粗粝手指在她温软光洁的肌肤游走。

他吻她,她一动不动。

白云归最终败下来,搂住她便笑:“你也忒小气,就这么点事,气成这样了”

画楼依旧不语,仿佛一樽没有生机的雕塑。

他的声音越发软了:“画楼,我以后定会好好疼爱你….”说罢,沿着她精致的锁骨,细细舔舐着,摩挲着,缓缓下滑….

画楼终于扛不住了,拦住了他。

“白云归,你这个土匪”她禁不住骂道。

白云归忍不住低笑。

他进入她的身体时,画楼觉得自己的身体热了起来,心跟着燥热,有些莫名的情愫在徜徉着。

她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似乎把自己的生命,全部交到他手里。

他在她身子里的驰骋,她唯有默默承受,不住低吟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声音被他撞击得破碎不堪,依旧呢喃着白云归。

一夜无梦,醒来时,画楼发觉自己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紧得过分,彼此手指都发白。

她颇为难堪。

白云归倒没有笑话她,只是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面颊,叫了声画楼,旁的话没有说,起床看儿子女儿去了。

黄昏时分慕容半岑回来,脸上有几缕春风拂面的暖意。他把自己的决定当着白云归和画楼的面,又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说了父亲早年去世,母亲去年也病逝。其实我母亲没有死,不仅如此,我还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弟弟,要跟我一起去美国。平莎听了,只是吃了一惊,然后说,她明白,她不会跟任何人说。”

第二百六十四节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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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节离别

第二百六十四节离别

白云归微讶,看了眼画楼。

见她含笑望着慕容半岑,便心中有数,这件事慕容画楼是同意的,所以慕容半岑才敢把苏氏和苏捷的存在告诉高平莎。

只是,高平莎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姑娘,让她跟着慕容半岑去美国,高家那边肯定要交代一番的。

只剩下明天了,这两个孩子不是胡闹吗?

白云归脸色有些沉,慕容半岑瞧着,心中便打鼓。他有些不安看了眼姐姐,姐姐依旧是平和神色。

白云归道:“半岑,你和高二小姐一来没有订婚,二来你和她都是未成年的孩子,高家不可能放心女儿跟着你走。你到今天才告诉我这件事,你是如何打算的,能不能告诉我?你后天早上的船票…”

慕容半岑脸色大变。

画楼便轻轻握住白云归的手,低声道:“我来办吧。”然后对半岑道,“还有什么没有收拾的,快点去收拾好。”

慕容半岑狐疑不安地离开了客厅。

他走后,画楼便不再提这件事。

白云归有些怒意:“画楼,你不应该这样宠着半岑他这样,分明就是想逼迫我们事情到了最后才摊牌,不答应也得答应。男子汉大丈夫,遇事不谋,将来也难成大器”

画楼笑了起来,声音柔婉道:“小孩子要教嘛。若人人都像将军这样天生就心有丘壑,那岂不人人都是大英雄?”

这马屁颇有受用,白云归笑起来,将她一把搂住,低声道:“你这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