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千叠一肚子气,凶巴巴吼道:“怎么答应?先稳住她,我给大哥拍电报,让他自己来管好女人和孩子。”

廖氏撇嘴,这样也好。

自己家的房子漏雨,偷偷修补好,非要嚷天下皆知,有什么面子?陈氏闹起来,可是一点分寸都没有,此前唯一能做的,便是稳住她。

陈氏如今跟慕容千叠住的仅仅隔了一条街,母女四人走回去,半路上,她突然站住不动了。

“妈?”慕容花影不解问母亲,“怎么了?”

陈氏本欲开口,见慕容婷婷在场,吼道:“带着弟弟滚回去,你个赔钱货”

然后要摸儿子的脸,瞬间换颜,“你跟着二姐先回去,想要吃什么,叫厨房给你做。”

慕容郊原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陈氏的手,目光有些戒备,忙不迭躲到慕容婷婷身后,好似怕母亲也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陈氏手僵在那里,半晌才收回了,恶狠狠对慕容婷婷道:“好哇你叫小贱|人,挑拨弟弟和妈闹脾气?滚回去,回头再收拾你”

慕容婷婷垂了眼帘,一句话不敢反驳,领着弟弟的手回了家。

小时候,母亲也疼爱她,也笑眯眯喊着婷婷,把她抱到了怀里,哄着她。如今,到底哪里不对?

母亲为什么这样恨她?

慕容婷婷和慕容郊原远走,陈氏蹙眉,望着二女儿那落寞背景,心中突然一酸。可想起她不争气,总是分不清好赖,陈氏又是一阵气闷,对婷婷那点可怜也消失殆尽。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婷婷就是不能和她母女同心,总是跟她唱反调。

这丫头就是白眼狼。

“妈,妈”慕容花影喊她。

陈氏回神,拉住慕容花影的手,两人慢步回家,一边走一边低语:“你二叔的差事是慕容画楼帮他找的,他自然是要维护苏氏和画楼的。可有人管得了画楼那贱人咱们去找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他们出面,慕容画楼还敢管娘家的事?”

“妈”慕容花影高兴道,“您这招叫做釜底抽薪,最好不过了让白家人都知道,画楼那贱|人插手娘家的事,看她以后如何做人。她要是敢再管,您再去跟白老太太诉苦,让她管着画楼”

“对”陈氏也高兴起来,“白将军宠着她,任由她胡作非为,老太太也宠着她?”

提起白云归,慕容花影顿时目露凶光。那天的屈辱,她刻骨铭心。白云归故作姿态,亦用不着拿她当垫脚石。

母女俩回家净面更衣,然后叫了司机,直奔白公馆而去。

陈氏母女到了白公馆,在号房等着,佣人进去通禀。

白老太太一听是陈氏母女来了,想起刚刚收起的报纸,便明白了她们的来意,对白甄氏道:“我不太舒服,你帮我挡挡她们…”

瞿湘忙扶了老太太回房。

白甄氏道是,叫了佣人令陈氏母女进来。

见没有老太太,只有二太太白甄氏,陈氏立马哭起来。妯娌在此最好了。

妯娌之间,哪里有真正的和睦?向来都是做戏给老太太瞧。对白甄氏诉苦,让她帮着添油加醋,老太太只怕更加坚定必须管管慕容画楼的心思。

白甄氏一瞧这架势,心中冷笑。

陈氏一哭,加上早上的报纸,白甄氏瞬间明白她要做什么,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慕容画楼也算得上聪明伶俐的,可是她的嫂子….

从前在霖城,白甄氏就跟陈氏不来往,瞧不起她那不顾场面的性格,如今更是烦了。

她压抑着怒火,声音平和问:“舅奶奶快别哭了,有什么好好说…老太太今天不舒服,您受了委屈,我转告老太太,定帮您做主。”

陈氏欣喜不已。

生病了,只能勉强先补一张。大家还有粉红票没有,支持下锦绣民国吧,它快要完本了….

第二百六十八节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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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节惊醒

陈氏哭哭啼啼把今早跟慕容千叠的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白甄氏听了,脸色淡然,道:“舅奶奶误会了,报纸上的那个女人,不是慕容苏氏….当初慕容家替老太太做了丧礼,难道是儿戏?”

陈氏和慕容花影脸色大变,这就是不认账?

“二太太,那明明就是苏氏”慕容花影不满道,“二太太帮我们转告老太太一声,我们请老太太做主”

“她是苏氏。”白甄氏低声笑了笑,语气很肯定。

陈氏和慕容花影又面露喜色,却不知这位太太到底打什么哑谜。

“可慕容苏氏早已死了,这是慕容家承认的。”白甄氏面色一肃,声音越发低沉,“舅奶奶是想说,把慕容苏氏的牌位从慕容家祖宗台上撤下来?人死不能复生的。”

陈氏脸色一片灰白,是啊,慕容苏氏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女人是谁,跟他们慕容家有什么关系?

慕容苏氏是女眷,平日里亲戚家都鲜少走动,别说俞州的人,就算是霖城的,非亲非故的,哪个敢指着那张照片说,那就是苏氏?

没有人敢确定,除了慕容家的人。只要他们不说话,旁人就只能是瞎猜,无从证实。

这里是白云归的地盘,只要她不闹,别人更加不敢说闲话。

但是这口气,她怎么忍得了?

陈氏的胸膛激烈起伏着,早已不顾形象,逼问白甄氏:“太太这话,是让我把委屈又咽了?”

又?

白甄氏听了,心中冷笑不止。

当初那口气,陈氏要是咽了,外人不可能知道慕容家发生了那桩丑事。大门大户,谁家没有几件烂衣裳,谁像陈氏囔得天下皆知?

陈氏还好意思说自己咽下了那口气

白甄氏便想起当初怀了长子白长轩的时候,丈夫和先大嫂做出了那等丑事。婆婆做主,让先大嫂自尽,丈夫还以为是她的主意,从此和她闹了脾气。

当初先大嫂进门,是她丈夫白嗣立做的新郎官,后来他们居然假戏真做。这等丑事,女人除了咽下去,还能怎样?要是吵了起来,吃亏的是自己她这辈子就算再嫁人,别人也总会提起这档子事,作为茶前饭后的谈资。

当初她的前夫和大嫂如何如何….

白甄氏怀着孩子,除了忍,她别无他法。

这件事后,她和丈夫从此形同陌路,连婆婆的好意,在白甄氏眼里,都总带着几分不明不白的装糊涂。

难道老2和大嫂不清白,婆婆不知道?她知道的,她相信自己的儿子,所以不管不顾。结果她儿子没有把持住,她才做主,让先大嫂自尽。早干嘛去了?这件事过去快十年了,白甄氏一直无法对婆婆释怀。

后来慕容画楼进门,又是她丈夫做的新郎官。

是因为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白甄氏一直不喜欢慕容画楼,总觉得她的笑容太过于阴柔。

她年轻….她要是也守不住,又是老2….

白甄氏却不再年轻了,她再也斗不下去了。她有四个孩子,人至中年,她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虽然大哥和慕容画楼感情很好,可白甄氏仍是心有余悸。小五媳妇经常在她不经意间表现出对慕容画楼不快时,瞥她一眼,她是清楚的。

她也想将心中的介怀丢下…

可慕容画楼在跟前,她就能想起,当初慕容画楼是怎样进门的;她也能想起,先大嫂是如何在人前八面玲珑,人后却勾引白嗣立的。

慕容画楼与先前的大嫂进门,拜堂的,都是白甄氏的丈夫白嗣立。

这些念头从心尖滑过,仍划出一条条血痕,白甄氏捧着茶杯的手紧了几分。须臾,她才轻轻叹了口气:“舅奶奶,怎样是委屈?”

陈氏一愣。

“舅奶奶,有句话只怕一直没人告诉你,如今还是我来说吧。”白甄氏已恢复了自若神态,“如今不再是老祖宗的规矩,现在是民国了,多少人家抛弃妻子,还传给风流美谈?舅奶奶一次两次不顾慕容家的体面,伤的不仅仅是自己和自己的丈夫,还有整个家族。要是你们家姑奶奶不痛快了,替大舅老爷谋个官职,再娶个总统或者总理的干儿女,舅奶奶应该如何?”

陈氏不由瞠目结舌,慕容花影脸色一片死灰。

“舅奶奶,就算是公主,嫁到婆家也要受气”白甄氏叹气道,“何况你我?要是舅奶奶还念着孩子们没有成家,也念着舅老爷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带累你们母子,将你们送到俞州过新日子,就消停消停吧”

“慕容苏氏已经死了,入了慕容家的祖坟,这是任何人都不得改变的。”最后,白甄氏的声音微紧,“舅奶奶,咱们同是女人,相信我一回,闹起来,吃亏的只能是你关起门来,这件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族里有七嘴八舌的来问,叫佣人打出去,咬紧了牙关,慕容苏氏早已死了。报纸上那个孩子、那个女人,跟慕容家没有关系,让白司令自己去折腾吧”

不知是受了哪句话的击中,陈氏居然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慕容花影急了,叫起来:“妈”

陈氏猛地推开她的手,骂道:“闭嘴。”然后一脸感激对白甄氏道,“二太太,我明白了,多谢您”

白甄氏也挺意外。

回去的时候,慕容花影不甘心道:“妈,您怎么就…”

陈氏往车子椅背上微微一靠,半晌才叹气道:“花影,要是你爸爸不要我们,我们怎么办?”

慕容画楼大骇,忙尖叫起来:“不会,不会”

陈氏微微闭眼,有泪珠从眼角滑落:“他不来俞州,他没有脸来”

“你爸爸曾经跟苏莹袖好过…”陈氏声音前所未有的落寞,眼泪顺着丰腴脸颊滑落,滴在圆润的下巴,沾湿了衣襟,“我们还是新婚,你祖父娶了苏莹袖,我第一次看到你爸爸哭,一边哭一边骂那个老不死的,那个贱人….”

花影大惊失色。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啊妈?”她摇头难以置信,“她还想给我爸做姨太太?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他们是同学…”陈氏不想解释那些过往,“她不想给你爸做姨太太,才跑出去的,结果勾搭上了你祖父。慕容画楼十二岁的时候,你推倒她,她划破了手,我看到你爸拉着她的手,在后面亭子里哭。后来你祖父看到了,就再也不准画楼出门…”

那次的事情,花影依稀记得….

一向疼爱她的父亲,狠狠骂她。要不是妈拦着,父亲就要打她,因为她欺负了慕容画楼。

也是从那之后,她非常恨慕容画楼,却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七年后她妈去世,她回了霖城。

原来…..

慕容花影手指陷入掌心,捏出血痕来,原来爸爸喜欢她妈,也喜欢她。自己和母亲在父亲面前,还不如他们母子

“….要是你爸爸真的被我们逼急了,同我离婚…”陈氏紧紧攥住女儿的手,“那我们怎么办?你和你妹妹的嫁妆、你弟弟的学费,妈都出不起…”

陈氏仿佛慢慢苏醒过来。

慕容画楼有次对她说,想要同她争,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孤儿寡母的,娘家无权无势,到底有什么资格同当家的老爷们去争?到底有什么资格,同权势滔天的白云归去争?

慕容花影紫青色的脸颊,瞬间一片死灰…

半晌,她趴在母亲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妈,您等女儿出人头地,再也不会让您这样受委屈”

“好,妈等着!”女儿哭得伤心,陈氏的心也一下子抽搐般的疼痛。

而后的几天,一直下雨。

春雨洋洋洒洒,刹那时光暗转,悄然而来的春日脚步又偷偷退了回去,大家围坐壁炉烤火。

路道两旁嫩黄色的迎春花随风摇曳,凋零成泥。

白公馆的花厅里,白云韶正在跟着白甄氏学绣花,她下针笨拙,又扎了手,嗷嗷喊好疼。

惹得白瞿氏一直笑:“小七,你明明不会绣花,非要学这个做什么?如今,像你们这样的时髦小姐,穿戴都是买的…”

白甄氏也笑:“可不是小时候逼你学,跟要你的命一样,如今倒是贤良淑德了。不要学了,你遭罪,我也辛苦。”

白云韶蹙眉看着两个嫂子,不悦道:“二嫂,五嫂,没有你们这样的我好不容易想学点女红,你们就这样劝我我告诉娘去”

老太太端了小铜手炉,由女佣搀扶着,从隔壁小门进来,正好听到这句,笑道:“小七,你又磨你嫂子了?”

白云韶一阵气闷。

白甄氏和白瞿湘忍不住相视而笑。

“老太爷,二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佣人的声音凄厉,从外面跑进来,绕过花厅,往后面正厅去了。

老太太心中一跳,忙叫了佣人去看。

五天前,突然有张怪报纸,说苏氏没有死,还生了孩子。这五天,官邸不见客,老太太打了几通电话,官邸的佣人说将军和夫人都不在家….

今天是怎么了?不好了,难道是官邸出了事?

是苏氏吗?

白甄氏和瞿湘也心口微紧,白云韶不停往外看。外面在下雨,越来越大,檐下滴水成瀑。

“老太太,老太太….”佣人一身水渍,噗通一声跪下,愁苦道:“白将军,白将军遇刺身亡…”

第二百六十九节葬礼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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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节葬礼风波

第二百六十九节葬礼风波

一声哐当,老太太的铜手炉掉在地上,火星四溅时,地上水渍被烤干,一阵阵薄烟氤氲。

瞿湘和白云韶急忙扶住了老太太。

白甄氏脸色同样煞白,她声音严厉问那佣人:“你这话听谁说的?”

“官邸的管家来报丧的…”那佣人浑身发颤,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白甄氏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老太太此刻的表情。她后背一阵阵凉意,却坚持挺着,又问那佣人:“报丧的人在哪里?”

“苕华…”中年男子沉痛又低缓喊白甄氏的名字,他跨过厚重雨瀑,走入花厅,眼眸通红,分不清是泪珠还是水珠,沿着他的脸,似滚圆珍珠粒粒落下,“娘,苕华,大哥去了…”

半晌,白云韶大声哭出来:“谁说的,是谁说的?”

“是大哥随身的周副官和官邸的管家来报丧的”白嗣立声音再也掩饰不住哽咽,“换衣裳,我们去官邸吊丧…”

老太太眼睛缓慢闭上,身上的力气似被抽去,瘫倒在地。

白云韶和瞿湘都扶不动她,被她带倒在地。

屋子里乱成一团。

今天是二月初一,以往每年,俞州富户喜欢选择今日办春宴,西式的宴会歌舞升平,衣香鬓影。

今年,却是凄风苦雨。

每个人都在感叹,春季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风雨。

感叹声未落,就有白云归遇害消息传遍了东南大街小巷。

白公馆三辆车子沿着木棉树小道,冒着风雨,往官邸而去。远远的,小道两旁停满了座车,官邸缠枝大铁门上绑着白绸花,被雨水浸染,近乎透明。

木棉树夹道,停满了座车。

看到有人来,有个干练的军官上前行礼,要对方的名片。

得知是白公馆的老太爷、二老爷等人,那军官连忙行礼:“老太爷,我叫苏永,是将军的参谋,您几位请”

雨珠沿着他尼龙帽檐滑落,他军服早已被雨水浸透,他恍若不觉。

车子进了官邸,没有人撑伞,大家皆是冒着大雨,下车,进入官邸客厅。

那盏意大利豪华大吊灯依旧亮着,千枝灯盏晶莹透明,客厅地面的羊绒地毯早已泥泞不堪,沾满了沉重的水渍。

白嗣立和白云展搀扶着老太爷,白甄氏、白云韶搀扶着老太太,一个女佣搀扶着瞿湘,一行人下车。

只有女佣替瞿湘打伞。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鬓角、衣衫、鞋面,水珠沿着衣裾,一路旖旎前行,原本湿漉漉的雨花石小径,又添新渍。

老太太脸上早无颜色,她的手紧紧攥住了胸口。

白云韶和白甄氏脸上湿濡,看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珠。

上了走廊,苏永虚拦了白家众人,有些低沉,有些祈求:“…夫人快要倒下了,老太爷,有什么事,等将军的葬礼过后,属下等人会仔细交代,别问夫人了。”

只有老太爷轻微颔首,算是应了他。

客厅正中央,一帧黑白大照片,白云归眉宇轩昂,浅淡含笑,雍容威严。他眼角微挑,自有当权者的煞气顿现,却无军人的孔武粗鲁,倜傥英俊。

照片是前几年的,那时,他更加年轻。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失声痛哭。

白甄氏和白云韶一齐跟着哭起来。

瞿湘、白云展、白老爷子、白嗣立等人的目光,先落在一袭麻布雪色孝衣的慕容画楼身上。

她跪在那里,后背笔挺,不管谁来了,她标准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