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有菜。”锦华指着一边菜篮子里的青菜叶子,抱着哥哥腿,仰着脑袋认真道,“钱存着不花,煮菜吃。”

锦荣轻轻摸着妹妹的脸,见妹妹这般懂事听话,他只觉得眼中酸涩得很。

他真恨自己不能快些长大,长大了有了力气,才能够做更多的活,才能够赚更多的钱。赚了钱,不但给妹妹买很多很多好吃的,还要给妹妹扯了花布做新衣裳。锦荣面上依旧笑着,一双拳头却攥得紧紧的,心中发誓,将来一定要出息,一定要让妹妹过上好日子。

“锦荣锦华。”齐锦绣眼圈儿也红了,唤了那双兄妹一声,抱着闺女快步朝他们走去。

第 5 章 温馨小家

听见熟悉的声音,齐锦荣闻声望过来,见是自己长姐,面上立即露出惊讶又兴奋的表情。

齐锦绣已经抱着甜宝走到了弟弟妹妹身边,眼圈儿里泛着泪花,唇角却弯着,笑着道:“锦荣锦华,走,跟姐姐回家去,姐姐做好吃的菜给你们吃。”说罢,稍稍弯下腰来,抬手轻轻抚了抚锦华脏兮兮的小脸,心疼道,“锦华,咱们不要这些菜叶子,姐姐买了新鲜的菜煮了给你吃。”

相对锦荣,锦华倒是不亲姐姐,见眼前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人碰自己,她只晃着身子往哥哥身后躲。而后悄悄探出半颗脑袋来,乌澄澄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齐锦绣,看了会儿子,仰脑袋问锦荣道:“哥哥,她真的是姐姐吗?我有些忘了姐姐长什么样了。”

“锦华,她真的是姐姐。”锦荣弯腰将妹妹抱起,抬手顺便抹了把脸,又对齐锦绣道,“姐,锦华年岁小,又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你了,她不认识你,你可别怪她。”

看着眼前跟难民似的一双弟妹,齐锦绣只觉得心酸得很,真是不敢想,一个五岁多的孩子,是如何将一个只有两个多月大的孩子拉扯到这般大的。齐家人根本也不管这俩孩子死活,只叫妹妹跟着哥哥深一脚浅一脚的过,身上穿的这些衣裳,想来也是左右邻居送的。

锦华还是个孩子,又是哥哥拉扯大的,跟哥哥亲,很正常。

齐锦绣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抬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瘦弱的肩膀。

“以前是姐姐不好,打从爹娘走后,姐姐就没能够照顾到你们。不过,如今姐姐回来了,往后锦荣锦华再不必吃苦,姐姐会想法子养你们。”齐锦绣保证道,“以后一日三餐都会有肉,一年四季都裁做新衣,锦荣不必再倒泔水挣铜子儿,锦华也不必再捡菜叶子了。”

齐锦荣只以为姐姐是回来看看的,并没有认为姐姐会常住在家,他虽然小,但是知道,姐姐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女人嫁了出去,那就是人家的人,又怎能常住在家呢?此番听姐姐言语间的意思,又看了看姐姐怀中抱着的甜宝,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姐,你怎么抱着甜宝回来了?姐夫呢?他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回家?”齐锦荣小脸板着,脸上脏得都分不出本来肤色,浓黑的粗眉蹙起,明显十分愤怒。

这大街上,并不适合说话,齐锦绣左右瞧了瞧,对弟弟道:“锦荣,你去唤人来拉这车泔水,今儿钱也别要了,唤了人来,即刻回家去,姐姐有话对你们说。”言罢,抬手拉住锦华小手,柔声道,“锦华,先跟姐姐回家吧,姐姐让小荷去买菜,然后做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

齐锦荣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显也有些急了,对妹妹道:“锦华乖,先跟姐姐回家,哥哥去汪伯那里喊人来拉这泔水,一会儿就回去。”

“那哥哥快点回家,锦华在家等哥哥。”锦华很乖,她最听哥哥的话了。

齐锦荣将妹妹放了下来,点头道:“哥哥跑得很快的,你到家的时候,哥哥肯定也到家了。”

齐锦绣伸过手来,牵住妹妹的手晃了晃,又对弟弟说了几句,就领着妹妹先往家去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整个天幕呈浅黛色,天色已然很晚了。家家户户开始做饭,一路走回去,都是饭菜的香味儿。锦华小手被姐姐牵着,她时不时能够闻到姐姐身上好闻的香味儿,心也安了些,只乖乖跟在姐姐身边,摇摇晃晃往家去。

闻着菜香味,她觉得饿了,嘴角不自觉流出口水来。家家户户小院子的院门都敞着,院中搁一方四方桌,桌上放着饭菜。锦华不自觉就朝香喷喷的饭菜瞟去,眼睛一眨不眨的,只盯着瞧。

“锦华再忍着些,今儿晚上,咱们吃好吃的。”齐锦绣瞧见了小妹的小眼神,心里又酸又暖,又将妹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锦华踉跄跟在姐姐身后,乖乖的,只不住舔着小嘴。

齐家小院子已经被小荷打扫收拾得干净又整齐,齐锦绣走进院子的时候,见院子里头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那妇人正在跟小荷说话。小荷见齐锦绣回来了,连忙跑了来,笑着道:“奶奶,按着您的吩咐,小荷已经将院里跟屋子里一应收拾一遍。之前的那些被褥床褥都脏了,小荷给换上了新的,还有奶奶那些嫁妆,也都寻了空处儿安置妥当。”

“锦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带了嫁妆回家来,那沈家是什么意思?”那妇人一把抓住齐锦绣的手,微微有些瘦削的脸上满是惊讶关心的神色,那种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并非如旁人那般,只三言两语问几句,而后背地里三五成群议论。

齐锦绣自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妇人,之前小荷也没有与她提过这一号人物,她只能笑着,目光落向小荷。

小荷道:“奶奶,这是赵家大娘,就住在咱们隔壁的。赵大娘听说奶奶您回来了,不放心您,所以特地过来问个究竟的。”小荷又对那赵大娘道,“大娘,我们家奶奶一个月前生了病,醒来后就有些忘事儿,您别怪她。”

赵大娘蹙眉道:“我就知道,那沈家就是个狼窝,似他们那样的富户,又怎会看得上咱们市井小百姓?锦绣嫁给沈二郎那负心汉,算是白瞎了。黑了心肝的玩意儿,这前脚才中了举,后脚就将你休了,整个安阳县,怕也就只他们沈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齐锦绣道:“小荷,你拿了钱去街上铺子看着买些菜,今儿留大娘在家吃饭。”

赵大娘忙拒绝道:“锦绣,家里小花已经在烧饭了,大娘就不在这吃饭了。再说,东哥儿也要人照看着,大娘听说你突然带着嫁妆回来了,担心你,这才忙赶着过来看你的。”说罢,沉沉叹息一声,目光落在锦华身上,“原还以为那沈二郎是个不错的,如今瞧着,可真不是个东西,前程似锦了,就一脚将你踹了。锦绣,往后你带着三个孩子,可怎么过?”

锦荣寻着人拖走了泔水,也匆匆跑回了家,正巧瞧见隔壁赵大娘拉着姐姐说这事儿。

齐锦绣见弟弟回来了,拉了他到跟前来,这才对赵大娘解释道:“不是沈彦清休弃了我,大娘,是我自己个儿觉得那样的日子过着没意思,主动提出和离的。再说,锦荣锦华还这么小,总不能一直叫他们这样过下去,所以,我前思后想了好一阵子,就做了决定。至于往后的日子,我想,总不会比之前还糟糕吧?”

锦荣道:“姐,真不是沈家人将你赶出来的?”他悄悄攥紧拳头。

齐锦绣将甜宝递送到锦荣跟前,甜宝已经睡醒了,圆溜溜的眼睛滴溜转了一圈,见好些陌生的人看自己,愣了愣,然后“呜哇”哭出了声来。见闺女哭了,齐锦绣连忙抱着哄。

锦荣目光落在甜宝身上,此番瞧着甜宝,他想到了妹妹小的时候。

赵大娘搓着手道:“锦绣啊,既然事已至此,大娘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往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别将大娘当外人,只管开口跟大娘说。你……你二哥今儿也回家来了,有他在,不会眼睁睁瞧着你被人欺负的。只管放宽了心过日子,你这辈子还长着呢。”

小荷从屋里折身出来,手中攥着一小串儿钱,笑着道:“奶奶,那小荷去了。”

赵大娘也笑着说:“天色不早了,大娘也就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说罢,抬手挨着摸了摸锦荣跟锦华小脑袋,这才出去。

“锦荣,你去烧些热水,一会儿跟锦华都洗个热水澡,姐姐给你们准备了干净的衣裳。”齐锦绣话音才落,锦荣就赶紧钻进小厨房里去了。锦华本能就要跟着哥哥走,齐锦绣拉住妹妹道:“锦华,你跟着姐姐进屋去,陪着甜宝玩儿好不好?”

锦华往小厨房看了看,见厨房里哥哥在朝她挥手,锦华抬手抓了抓脑袋,仰头细声应道:“好。”

屋子果然被小荷收拾得干净整齐,齐锦绣左右瞧了瞧两间房,也都一应换上了新的被褥。房子虽破旧,可还算暖和,齐锦绣是满意的。

走到大些的那间屋子里,齐锦绣将已经不哭不闹的甜宝放在床上,拿了被子盖着她。

甜宝小脸白皙粉润,嘴巴水水润润的,白嫩如豆腐般的小脸上,嵌着一双乌澄澄的眼睛。甜宝见娘在,只一个劲盯着娘看,时不时就傻笑。

“锦华,你过来。”齐锦绣拉了妹妹到跟前,姐妹俩一并凑到甜宝跟前去,齐锦绣笑着对妹妹道,“锦华你瞧,甜宝喜欢你呢,她在对你笑。”见锦华果然乌澄澄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甜宝看,见甜宝笑,她也渐渐笑起来,比刚见面的时候好多了,齐锦绣开心,又道,“锦华是小姨,以后帮着姐姐一起照顾甜宝好不好?”

锦华明显很喜欢甜宝,冲姐姐认真应声点了头,然后想伸手去碰一碰甜宝,可见甜宝那么漂亮干净,自己却这么脏,伸出去的脏兮兮的小手又缩了回来,只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姐姐。齐锦绣握住妹妹的手,轻轻拥住她小小软软的身子道:“以后姐姐会一直照顾锦华,再也不会不要锦华了,姐姐将锦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跟邻家那些小女孩一样。”

“不乱花钱,存起来,哥哥会累。”锦华仰着小脑袋,说得极为认真。

齐锦绣只紧紧抱住妹妹,应道:“好,不乱花钱,只将钱花在该花的地方。”

锦华听话,脏兮兮的小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整个身子也呈放松状缩在姐姐怀里。小丫头乌澄澄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甜宝看,笑得腼腆又羞涩。

齐锦绣看着妹妹巴掌大的小脸,觉得妹妹实在懂事得叫人心疼,不自觉在她脸上亲了下。

*

赵大娘回家之后,见孙儿东哥儿蹲在院子里头的大桃树下玩儿,顺手将他抱起来,又唤了长媳姚氏跟闺女小花道:“你们也都别忙了,快进屋来吧,娘有话说。”

姚氏正坐在廊檐下搓洗衣裳,听得婆婆的话,连忙撂下手上的活,乖乖跟进屋子去。

赵小花摆好饭菜,将手在围裙上搓了搓,便够着身子朝外头探去。外边黛青色天幕下,一个身着短打布衫的高大男子正大步往里头走来,似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边往里走边侧头朝隔壁齐家小院子望去。男子身形高大硬朗,面容冷肃,眉心深蹙,看了会儿又收回目光来,只两道浓黑的眉毛轻轻拧着。

“娘,二哥回来了,咱们开饭吧。”赵小花开心地喊了一声,而后大步迎了出去。

姚氏是长嫂,又是个寡妇,知道避嫌。见小叔子回来了,只慢慢挪着身子,站到自己婆婆身后去。

儿子侧头往齐家院子看的举动,赵大娘尽收眼底,心内不由叹息一声。说起来,这也真是一段孽缘,想当初,若不是那沈老爷子坚持要沈家二郎娶锦绣,如今怕是锦绣就是自己老赵家小儿媳妇了。当年锦绣才十三,就嫁给了沈二郎,阿昇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原身子健硕的阿昇,愣是大病一场,自那之后,阿昇整个人性子都变了不少。

第 6 章 甜蜜往事

阿昇跟那沈家二郎一样,都是隔壁齐老二的学生,是打小就在齐老二所在的私塾念书的。其实这左右街坊邻居的孩子,大多都是齐老二的学生,但是齐老二最喜欢的就是阿昇跟沈家二郎沈彦清。她记得齐老二活着的时候说过,他半辈子所教的学生中,怕是将来就数阿昇跟彦清最有出息。

沈彦清是富户家的儿子,而阿昇只出身市井小民之家,说实话,当听到齐老二那样说的时候,她十分自豪。要说当初,锦绣那丫头更是喜欢黏着阿昇的,都是出身市井之家的孩子,又是左右邻居,自当走得近些。而阿昇,待锦绣丫头比待自己亲妹小花还好,虽然阿昇嘴上没说,可是她瞧得出来。

真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得想着法子弄来,宠得不得了。

那个时候,她就晓得,自己家的阿昇,这辈子,怕是就只认定锦绣丫头做媳妇儿了。旁人家的闺女,就算再美再好,他也是不会放在眼里。

果不其然,后来沈老爷子跟齐老二做主,将锦绣许配给了沈彦清,原性子爽朗的阿昇,生一场大病后,整个人性情就大变了。成了如今这样,沉默寡言,见了谁脸上再没个笑意,只将什么都藏在心底,心思日渐深沉起来,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猜不透儿子心思。

曾经爽朗豪迈的少年,变成如今这般,也只有她这个做娘的晓得他心中苦楚。

锦绣嫁了之后,他也不在乎什么功名,那些花着好些银钱买的书本,都被他藏起来了。

他自己也不愿意呆在这安阳县,常常出远门去,一走就是数月。每次回家来,都会带银子回来,然后在家歇个几日,就又走了。他不说,自己问了也无用,只能就这样由着他去。可已经三四年过去了,就算他再念着锦绣,可锦绣到底已经是沈彦清的媳妇儿。

不但两人结为夫妻已有数载,就是连孩子都有了,如今沈彦清又秋闱高中,想必小夫妻两个感情会越来越好。自己自当是希望锦绣过得好,可也希望自己儿子能够早日忘记锦绣,寻个媳妇儿,安安稳稳过日子。这不,一大早才瞧见阿昇回家来,就连忙托了西街的甄媒婆去了叶家。

原想着,这回不管使了什么法子,哪怕是哭闹上吊,都得逼着阿昇娶个媳妇儿回家来。可谁又想得到,这节骨眼上,锦绣与那沈彦清和离回娘家来了。

想到这里,赵大娘觉得瞒着也不是法子,便将齐锦绣的事情跟她擅自做主请媒婆去叶家的事情都说了。

赵昇才在院子里头打了凉水洗脸,骤然听得母亲说锦绣回来了,整个人都懵住了。似乎只是瞬间,曾经那些甜蜜美好的记忆,一下子便全都涌了上来,叫他有些招架不住。那雪白娇俏的小脸儿,那脸上明媚阳光的笑意,还有那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欢笑声……

曾经有那样一个女孩子,让他喜欢到甚至愿意为她付出生命,他宠她宠到不论她要什么她提出什么荒唐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他原以为,这一辈子,他都有这个福气肆无忌惮地去宠着她惯着她,竭尽全力去给她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甚至为了她,他愿意花些心思念书,只为考试考个好名次,虽然他根本不喜欢念书。

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女孩子嫁人了,新郎官却不是他。

他刻意将那些美好的回忆封存,甚至选择离开家乡,就是怕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会冲动做出什么不仁不义的事情来。依着他以前的脾性,若不是顾及着怕毁了她一辈子,若不是怕自己家人会受得牵连,他真动过闯进沈家拐走她的心思。

那时候忍住了冲动,自那往后,不论遇着什么事情,他也都忍得住。

此番听得此事,虽则心内早已翻江倒海汹涌澎湃,面上却依旧毫无表情。

将湿透了的布巾拧干,搭在肩膀上,微微垂着眼眸,只淡声道:“娘,吃饭吧。”说罢,便兀自转身朝堂屋去。

赵大娘见儿子想得开了,倒是有些开心,笑着说:“阿昇,那你的意思,是答应娘娶绒绒为妻?”

小叔子回来之后,姚氏避嫌,只端了饭菜带着儿子去了内间吃饭。此刻饭桌上,就只有母子兄妹三人,赵小花只埋头扒饭不说话,偶尔抬眸悄悄打量她哥。

赵昇埋头狠狠划拉两口饭,默了片刻,才冷静道:“我不会娶叶绒绒……”

“可是娘已经托了甄媒婆去叶家替你说亲了,若是你不答应,这乡里乡亲的,往后叫娘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赵大娘明显有些生气,也急躁起来,“阿昇,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是时候娶个媳妇生个娃了。总不能为着锦绣,这一辈子都不成亲吧?还是说,此番见锦绣回来了,你又动了什么心思?”

见儿子只顾埋头吃饭不言语,赵大娘重重呼出一口气儿,严肃道:“娘就不明白,这绒绒哪里不好?她打小就喜欢你,见你一日未娶妻,她就一日不死心。如今都十八了,还没有定下人家来,你以为她真嫁不出去?去叶家向她提亲的人可多得是,比你好的也多得是!阿昇,你咋能这么没有良心!”

“娘,您说就说,别动气啊。”赵小花见母亲真就气得浑身抖起来,连忙放下碗筷来,缓缓拍抚着母亲后背,劝道,“娘,二哥要是愿意娶绒绒姐的话,早在锦绣姐嫁去沈家的时候他就娶了。这都三四年过去了,二哥也没有那个意思,我想二哥有他自己的想法。再说,娶妻生子,这都一辈子的事情,若是二哥勉为其难娶了绒绒姐,将来受委屈的也是绒绒姐,并不一定是为着她好。”

赵大娘叹息道:“绒绒那么懂事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娘就不明白了,你为何就是瞧不上?”

赵昇大口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抬眸望着自己母亲,起身道:“娘,我出去一趟。”说罢,望了自己妹妹小花一眼,然后只大步离去。

赵大娘知道儿子这是要去哪里,也晓得再多说无用,只对闺女道:“吃饭吧……”

*

锦荣烧了满满两大锅开水,之后,齐锦绣又吩咐小荷将她陪嫁的那两只红漆圆木桶寻来,将烧好的开水兑了凉水,让锦荣自己去他屋子洗澡去,齐锦绣则帮着妹妹锦华洗身子。小荷寻了正合季的干净漂亮小衣裳来,递给齐锦绣道:“这是奶奶之前闲着的时候替锦荣少爷跟锦华小姐做的,原还想着寻个机会将这衣裳送出来给少爷跟小姐呢,却没有想到……”

后面的话小荷没再继续说,只撇了撇嘴,低了脑袋,明显又开始抱不平了。

齐锦绣笑着望了小荷一眼,吩咐说:“咱们锦华害羞,人多了她不愿意脱衣裳,小荷,你先去厨房看着做几样清淡些的菜,一会儿锦荣锦华洗完澡了,咱们就一块儿吃饭。”说完,伸手接过小荷手上的衣裳,细细瞧着,不由赞道,“真是好精细的活计。”

小荷笑了起来,十分得意道:“奶奶,您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您的绣活,可是一顶一好的,您之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都是跟着您的母亲齐二太太学的。要说您母亲齐二太太的绣活,那是整个安阳县内都数一数二的,提起绣工,谁不晓得齐家二太太啊。”

见小荷这丫头又唠叨起来,齐锦绣道:“别耍嘴皮子了,快去烧饭吧,瞧咱们锦华小姐都饿成什么样了。”见小荷要走,又嘱咐道,“记得做清淡些。”

“知道啦。”小荷开心,得了吩咐就跑了。

待得小荷离开后,齐锦绣抱起坐在一边的锦华来,一边轻柔地脱她衣裳一边问:“锦华,以前姐姐没有给你跟锦荣捎衣裳回来吗?你这衣裳是谁的?这又肥又大的,也不该是你这样年纪的孩子穿的啊。你告诉姐姐,是不是有人抢了你的东西。”

锦华跟姐姐已经亲了很多,光着小身子蹲在热水里,小手却紧紧拉住姐姐的手。

“被三婶拿走了。”锦华皱巴着小脸,噘着嘴十分委屈地说,“三婶说,用她的一件大衣裳换我跟哥哥的三件小衣裳,还是她吃亏了。可是姐姐,我喜欢你给我做的漂亮衣裳,我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呢,就被三婶拿走了。哥哥跟她闹,他们还打哥哥呢,我们害怕……”

齐锦绣用手捧了热水泼在妹妹身子上,散了她的发辫,又寻了香胰子来,好生给妹妹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又承诺说:“姐姐知道了,姐姐答应你,以后锦华跟哥哥的每一件衣裳,都会又崭新又漂亮。还有,下次三婶再来,锦华也别害怕,有姐姐在,她不敢抢你东西。”

锦华很开心,已经洗得干净的小脸又白又嫩,只乖巧听话的任由姐姐替她擦身子穿衣裳。

除了哥哥,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呢,可是哥哥待自己的好跟姐姐待自己的好是不一样的,在心中比较了一下,锦华觉得,有哥哥姐姐真好。

姐妹俩又私下说了些体己话,齐锦绣安抚好妹妹,正解了衣裳给闺女甜宝喂奶,就听外头锦华明显开心地喊道:“赵二哥,你回来了?”

第 7 章 首次见面

锦荣话音才落,紧接着齐锦绣便听见外头响起一道低沉悦耳又富有磁性的男音,男人声音虽则冷,但是明显对锦荣说话的语气是极好的,而且似乎锦荣也十分喜欢这个男人。齐锦绣好奇的同时,也本能有些羞涩害怕起来,望了望怀中吃得正香的甜宝,齐锦绣对妹妹锦华道:“锦华,你也出去瞧瞧,看谁来了。”

锦华早激动起来,听姐姐这么说,她连连乖巧点头。

“是隔壁赵二哥哥,赵二哥哥回家来了,我要去找他。”说罢,锦华则晃着小身子,踉踉跄跄往外面晃去,边小跑着边喊道,“赵二哥哥,我姐姐回家来了。”

赵昇已经站在了堂屋,腰杆立得笔直,听见小锦华的叫唤声,赵昇冷俊的面上渐渐浮现笑意。

待得锦华跑近了,赵昇弯腰将小丫头抱起来,黑眸上下打量一番,这才道:“锦华今天穿得真漂亮,告诉二哥,这衣裳是谁给你做的?”

“是姐姐给我做的。”锦华小短手紧紧搂住赵昇脖子,开心得咧嘴笑道,“阿昇哥哥,我姐姐说,以后每天都给我漂亮衣裳穿,三婶再来欺负我跟哥哥,我也不怕了,因为姐姐会保护我。阿昇哥哥,姐姐不走了,她永远跟我和哥哥在一起。”

赵昇面上依旧泛着笑意,可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他微微垂着眼眸,眸光冷冷的。

对姐姐被沈家赶出来这件事,锦荣一直耿耿于怀,此番见素来疼爱自己兄弟姐妹的赵家二哥回来了,锦荣像是寻着靠山一般,抱怨道:“赵二哥,虽然我姐说她是自愿跟姐夫和离的,可若不是沈家人给她气受了,她怎么会无端提起此事?我姐打小就听二哥话,二哥去问问我姐吧。若真是我姐受了气,我去找沈彦清算账去!”

“锦荣,你带着锦华玩,我进去瞧瞧。”说罢,轻轻弯腰放下锦华,便大步朝东间去。

赵昇撩帘子走进东间屋子的时候,齐锦绣正手忙脚乱地扣衣裳扣子,两人眸光撞上,一个眸冷似冰,一个怨愤如火,相互看了眼后,又连忙尴尬地别开目光。赵昇虽则竭力表现得冷静,可内心却似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烧得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起来。

齐锦绣整理好衣裳,想将甜宝塞进暖烘烘的被窝里让她睡觉,可是小甜宝白天已经睡够了,此番精神得很,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母亲,小嘴里咿咿呀呀叫唤,也不晓得她激动个什么劲儿。齐锦绣没办法,只能抱着女儿下床来,来回走动哄着。

赵昇在窗边一张半旧的凳子上坐下,也不说话,只借着昏暗的烛光默默看着眼前女子。

“你跟沈彦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默了片刻,还是赵昇忍不住先开了口。

他从没有想过,近四年未见,待得再次重逢的时候,他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一句。话问出口后,只觉满心凄凉。

听见他问话,齐锦绣只觉得后背一阵寒凉,本能停住脚下步子。稍稍侧头看了他一眼,见男人冷肃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那双黑眸如寒潭般深不可测,齐锦绣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小声回答说:“二哥,我跟沈彦清过不下去了,我也担心锦荣锦华,索性就不过了,与他和离了。”

赵昇眉心轻轻蹙起,那双黑眸缓缓打量起眼前女子来,搁置在双膝上的手渐渐攥成拳头。

“你打小就喜欢那沈彦清,沈彦清是你父亲的得意门生,学问最好,你常常在我跟前说,将来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沈彦清做妻子。”赵昇声线清冷,说到这里,他沉默了片刻,喉结明显滚动一下,才又道,“如今却不哭不闹,心甘情愿回家来,锦绣,这不像你的性子。”

齐锦绣后背已经起了一层汗,虽则还在强装镇定,可是明显心早就乱了。

方才她在屋子里给甜宝喂奶,锦华在外边堂屋说的话,她都听见了。锦华唤这男子阿昇哥哥,锦荣又唤他赵二哥,齐锦绣已经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叫赵昇。在她所写的那本书中,这安阳县总共出了两位人才,一个是即将成为状元郎的沈彦清……

而另外一个,则是眼前这个男子,将来会以军功受封为威远侯的赵昇。

那本书中,这赵昇虽则不是主角,可是他的地位却举足轻重。此人性子冷漠没有丝毫人情味儿,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为立军功,心狠手辣,从来没有人见他笑过。还有,此人一辈子都未曾娶妻,就算后来位高权重,想要嫁给他的世家千金高官之女多得是,他也从未动心过。

当初在写那本书的时候,齐锦绣只是一时兴起,便想刻画出一个赵昇这样的人物来。给了他人物性格的设定,给了外貌体型的描写,却是没有具体交代前因后果。也就是说,赵昇此人为何性子冷漠,为何到了而立之年都尚未娶妻,她都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自己就穿越了。

相比于沈彦清,齐锦绣显然是更害怕这赵昇,因为他的性子更冷,他的眼睛里有自己更看不懂的东西。

匆匆望了赵昇一眼,齐锦绣又垂了眸子,只抱着甜宝在床边坐下。

“人都是会变的,二哥,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齐锦绣了。”她声音很轻,不敢看他,只望着甜宝,“时候不早了,而我如今身份尴尬,二哥还是回去吧,别叫人家说闲话。”

赵昇倏地站起身子来,缓缓朝齐锦绣逼近来,齐锦绣只觉得,瞬间功夫自己就被笼罩在黑暗中。

他高大身影挡住微弱烛光,齐锦绣抬眸,静静望着他,却瞧见男人原本漆黑的眸子渐渐红了起来。

“你不是绣绣,你是谁?”男人声音微颤断续,虽轻,却字字掷地有声,吓得齐锦绣脑袋“嗡”一下就炸了,而后缓缓站起身子来,见男人面色更冷眸光更加阴鸷,齐锦绣身子一软,又跌坐回去。

“赵二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是锦绣。”齐锦绣还在试图狡辩。

赵昇稍稍弯腰,凑得她更近了些,竭力抑制住心中悲愤,冷声道:“绣绣不会唤我二哥,绣绣打小与我更亲近,她更是没有说过想要嫁给沈彦清的话。”他黑眸微眯,垂立身侧的双手轻轻抬起,毫不客气就捏住齐锦绣脸颊,眸中透着寒气,“你说,你跟沈彦清在玩什么把戏,你们将我的绣绣弄到哪里去了?”

齐锦绣只觉得下巴都要碎了,想挣扎逃脱,却怎么都动弹不得,只能搭着哭腔道:“你先放手,我就什么都与你说。”

她话音才落,赵昇果然松了手,只是高大身影依旧紧逼着齐锦绣。

齐锦绣抬手揉了揉酸痛不已的下巴,这才说:“我的确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齐锦绣,我也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就成了沈家二奶奶。后来我从小荷那里打听到,真正的沈二奶奶坐月子的时候没有养好身子,打从生下甜宝后,就一直病怏怏的起不来床。直到一个月前,我莫名其妙来了这里之后,这个身子才渐渐养得好起来。”

赵昇此刻是既悲痛又愤怒,待听完齐锦绣的话后,默了片刻才道:“简直是荒唐!”

“我知道你不信,可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我想真正的沈二奶奶,早在一个月前,就病逝了。”齐锦绣稍稍冷静了一些。可不是就是病逝?自己书中写的,就是齐氏女病故。

这算什么,借尸还魂?赵昇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荒谬的事情,可他心中真切明白,他打小捧在掌心来宠的绣绣真的没了。眼前这个人,虽则有着与绣绣一模一样的面容,可打从她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根本不是绣绣。

他该怎么做?他要去哪里才能够找得到她,她到底去了哪里?她真的是病故了?

原本虽则生气,可到底还是带着些许小窃喜来的,只要想着,往后可以继续名正言顺疼她了,他总归十分开心。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从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快就离自己而去,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自己,永远的离开自己。

赵昇心内那股子崩溃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只抬手狠狠掐住齐锦绣脖子来,面红耳赤。

齐锦绣几乎是从喉咙缝里挤出的字,她哑着嗓子道:“锦荣锦华还小,我今儿回来,他们很开心。你若是真冲动犯下错事,我死了,你也得死,到时候,伤心的只会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我很喜欢锦荣锦华,我会好好待他们,让他们衣食无忧。至少,你不在的时候,我不会叫他们叫人欺负得流落街头。”

说完这些,齐锦绣便使劲咳了两声,赵昇渐渐松了力道。

甜宝忽然“呜哇”哭出声音来,齐锦绣见状,又将甜宝抱起,轻轻哄着。

“让我抱抱……”赵昇竭力忍住眼中泪意,只颤着声音说,目光落在襁褓中的甜宝身上。

齐锦绣想着,甜宝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想来他疼甜宝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做出伤害甜宝的事情呢?想到这里,齐锦绣走近赵昇,小心翼翼将甜宝递给他抱。甜宝忽然不哭了,只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睛愣愣盯着赵昇瞧,还时不时咧着小嘴冲赵昇笑。

赵昇轻轻拥住这小小软软的粉团子,在她白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而后递给齐锦绣,只冷肃着一张脸看她,并未多言语。

齐锦绣接过甜宝,坐到一边去,也再看赵昇。

“我很喜欢甜宝,她就是我亲闺女。”说罢,齐锦绣便将甜宝塞进被窝里,轻柔地给她盖好被子。

没有听见回应,待得齐锦绣转过头来看的时候,屋内那高大身影早就不见了。齐锦绣莫名觉得轻松,重重呼出口气,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

锦荣锦华牵着手走进来,锦华黏着姐姐,仰头说:“阿昇哥哥走了,阿昇哥哥好像不高兴,姐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齐锦绣搂过锦华,安抚道:“锦华别怕,姐姐没有跟他吵架。”

第二日一早,齐锦绣才给锦华穿好衣裳给甜宝喂了奶,就听院子里头传来隔壁赵大娘的声音。

赵大娘头发散乱,此刻满脸泪花,跑进屋里来,一把抓住齐锦绣手道:“闺女,你快去瞧瞧,再晚些,怕是就要出人命了。阿昇素来听你的话,你……你快去劝劝他。”说罢,扯着齐锦绣袖子,就用力将她往外头拉去。

第 8 章 暗中较量

锦荣也早早起了床,一早起来就蹲在外头小院子里劈柴火,帮着小荷一起做早饭。见隔壁赵大娘这般着急忙慌的寻姐姐,总觉得是出了大事情,连忙搁下手上斧头,大步迎了去道:“大娘,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赵二哥出了事?”

“锦绣锦荣,这回你二哥怕是要犯事儿了。”赵大娘说着,那泪水更是抑制不住往外涌,哽咽道,“阿昇这浑小子,昨儿一夜没有回家,就蹲在那沈家宅子外头。今儿一早,见那沈彦清出门来了,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去打人家。任谁劝都不听,此刻两人都打急眼了,身上脸上都带着伤。我的话他们不听,沈家太太的话也不听,有人将县令大人请了来,也不听。这事儿论起来,的确是阿昇先动的手,若是沈家将阿昇告到公堂上去,那可是要蹲大牢的。”

齐锦绣想着,赵昇这般行为,怕是认定了沈彦清是害死他心爱之人的凶手。依着赵昇的身手,那沈彦清根本不是他对手,到时候真闹出人命来,谁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般思忖,齐锦绣也呆不住了,连忙吩咐小荷跟锦荣道:“你们两个在家照看着锦华跟甜宝,我随大娘去。”

说罢,就匆忙跑着往沈家方向去。

锦荣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他既怕赵家二哥真摊上人命官司,也怕姐姐此去会吃亏。到底放心不下,唤来锦华好生叮嘱她几句,也匆匆追了去。

而此刻,沈家外头那条宽阔的大道上已经围满了人,打架的也不再是两个人,而是打起了群架。

打架的地点就在沈家门外面,沈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家中宅子大,自当也有护卫。见自家二爷被人打,那些护卫不可能袖手旁观。而赵昇虽则只是市井小民,可为人讲义气,跟左邻右舍的关系处得都很好,安阳县内,不少少年愿意跟着他混,平日见着都唤他大哥。

齐锦绣赶过去的时候,很多人都受了伤,就连赵昇跟沈彦清,脸上也都挂了彩。

“赵二哥!”齐锦绣颤着声音喊了一声,但见赵昇跟沈彦清同时停了手后,连忙跑了过去,定定望着赵昇,大口喘息着,用只有他能够听见的声音道,“赵二爷,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可是事已至此,就算你要了沈彦清的命,真正的锦绣姑娘也回不来了。你要了沈彦清的命,你也得搭上自己一条命,到时候,你让大娘怎么过?还有甜宝跟锦荣锦华,他们是锦绣姑娘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了,赵二爷觉得,是搭上自己一条命替锦绣姑娘报仇划算,还是忍着这口气儿,好好待三个孩子更叫锦绣姑娘去得安心?”

赵昇黑眸攒着火焰,一双拳头捏得咯吱直响,粗衣麻布半遮着的结实胸膛高低起伏,显然是很难咽下那口气。可到底也没再出手,只冷漠瞥了齐锦绣一眼,而后缓缓转头看向同样鼻青脸肿的沈彦清,抬腿走近他几步,又死死揪住他衣领,“沈彦清,你对不起锦绣,你也对不住齐二叔。从今儿开始,你我兄弟之情、同窗之情都到此为止。我赵昇在此对天发誓,将来与你沈彦清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沈彦清脸色更是不好,眸光轻轻在齐锦绣脸上停留片刻,明显怒气更甚。

原本和离,他就是处于被动,若不是自己母亲逼迫得紧,若不是当初对青莲有过承诺,想来此刻他跟锦绣根本不至于闹到这样的地步。就算当初娶她的时候不是心甘情愿,可是毕竟也做了三四年夫妻了,不会真就一点感情没有。

不管此刻他跟锦绣还是不是夫妻,可在他看来,齐锦绣都是他的人。一个外人这般明目张胆替一个曾经是自己妻子的人讨公道,便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咽得下这口气儿。越是这般想,心中越是有些不好受,似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叫人硬生生抢走了一般。

“赵昇,你算什么东西?”沈彦清狠狠甩了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只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当初我娶锦绣,不是我心甘情愿,如今我跟她和离,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就算的确是我对不住她,可也轮不到你来算账!”

沈彦清话才说完,赵昇怒气难扼,又是一拳狠狠砸在沈彦清侧脸上。

齐锦绣见赵昇似乎又动了杀念,真是怕极了这不要命的祖宗闹出人命,怕拉不住,便用足力道死死抱住他精瘦腰肢,本能想用自己的力道将他拖走。

那边赵大娘跟沈太太都赶了过来,趁着齐锦绣拉住赵昇这空儿,两人各自紧紧抱住自己儿子。

沈太太眼圈儿都哭红了,拉着自己儿子关切问道:“彦清,快,叫娘好生瞧瞧。”抽出帕子抹了把眼泪,但见儿子满身满脸都是血,沈太太又气又怕,转头便对赵大娘喊道,“这哪里还有王法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市井流氓胆敢这般殴打我儿子。我可告诉你们,我家彦清将来可是天子门生,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便是你们赵家一大家子都陪送上性命,也是不够的!”

说罢,便外头朝一边叫唤道:“吴县令,您在正好,即刻将这地痞流氓给抓起来,也算是为民除害。”

赵大娘闻言,只觉得双脚站不稳,险些晕厥过去。

齐锦绣刚想伸手去扶住赵大娘,只见一双素白纤长的手出现在自己眼前,而后,从后面挤过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杏色的布裙子,乌发微挽,容颜姣好,稳稳扶住了赵大娘,又转头对齐锦绣道:“锦绣妹妹,赵二哥可不能出事儿,若是他真蹲了大牢,大娘可怎么办?你快求求沈二爷吧。”

“对啊,锦绣,你快跟沈家说说。”赵大娘紧紧攥住齐锦绣双手,老泪纵横,“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是因你而起,我已经失去了大郎,要是此番二郎再出了事情,往后的日子可叫我怎么过?我也真是命苦啊,老伴去得早,孝顺懂事的大郎也是个短命的,如今二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