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兴业摇摇头:“有时候这样随便一说方子可是会让无数大厨冥思苦想几十年啊,所以二百两银子买了我不亏。”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当然,丁小姑娘不要忘记了中秋之后腌制些火腿,腌制好了别忘记送到我们这里来,如果味道果然比咸腿肉好的话,我高价收下,如何?”

丁小桥心里一荡,她可没有想到这一个方子还能挣两次钱,心情实在是有些激动。

而卢兴业也是个聪明人,虽然他对这道菜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吃过,可是光从丁小桥的描述中就知道这道菜最重要的便是那火腿,若是能将这道菜完完整整拿下……明年冬至京中的斗菜大会他们赛百味说不定可以博一下。

既然说定了,两边自然是要定下合约的,卢家这就算一次性买掉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方子,从此之后,这道方子丁家只能自家吃吃,再不能拿出来生财,而这二十四桥明月夜以后便姓卢了。

丁小桥自然又仔仔细细的向卢兴业说了一遍这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做饭,卢兴业几次修改,等两人确认了方子再也没有问题之后,双方便签下合约,按下手印。

钱货两清,皆大欢喜。

说定了这二十四桥明月夜之后,卢兴业便又将菌子的事情提上来说了起来,他并没有多要菌子,依旧是三天要个五十六斤,看起来给人感觉这菌子很不好卖一样,可是,让丁小桥意外的是,他将收购价格足足又提高了一倍。

丁小桥这才明白,卢兴业并不是因为这菌子的生意不好才只要五六十斤,正相反是因为生意太好才只要这么多,估计现在来他这里吃菌子的人要排队呢。饥饿营销,从来都是刺激市场的最好手段,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身上揣着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外加几两卖菌子的钱,父女两个人脚步轻盈的朝着家里面走去。

进了家,却不见人在,炕上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烤菌子,父女两人只当米氏他们还没有回来,却没有想到刚刚坐下,将东西收拾了一下便听到了老丁家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傲慢的声音:“老二媳妇,你去看看老三回来没有,我倒是要看看他这个家是怎么当的!”

第73章 丁雨儿

这声音对于丁小桥来说很陌生,至少她穿越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是第一次听见,可是从那话里话外的熟稔成都上又不难看出来,这是一个老丁家的熟人。现在有谁是她没有见过,又是老丁家的熟人,还能对于刘氏发号施令的人呢?

“是你大姑。”丁修节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他对于这个人的观感不是太好,不过,他并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是拉着丁小桥的手,从后门直接进了丁家的院子。

这才一开门就看见刘氏从正房要往他们家这里走,刘氏一看见父女两个来了,便笑嘻嘻的说:“瞧瞧,这人就是不经说,我才说什么来着,这老三父女两个要回来了,这人就来了,可真是赶巧儿了。”

丁小桥看了刘氏一眼,只看见她的那张黑圆的脸上的笑容隐隐的带着一丝不怀好意,让人心生警惕。

跟着丁修节进了屋子,就看见米氏带着三个孩子站在一边,而在原本一直是老丁头固定位置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相并不算出众,可是却一脸的傲慢。

这个情况明显是对他们一家不利,丁小桥立刻去找老丁头,可是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人,她和丁修节走到了米氏身边,丁五郎用只有他和丁小桥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爷下地去了,没回来呢。”

坐在上座的这个女人身上穿着簇新的缎子衣服,上身是藕色提花短衣,下身一条绛红色裙子,看得出生活条件很好。

她的体态丰满,一张脸白里透红,头发上抹着桂花油,显得那头发乌黑油亮,还透着一股子香味,发髻上带着一朵堆纱绢花,花心是用米粒大的珠子做得,带在头上格外的精神,另一边则带着一只小小的银凤和几股银簪子,凤凰嘴里衔着寸长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那珠串晃来晃去,很是漂亮。

耳朵上带着一对镶嵌水珠状的玉石耳坠子,虽然看起来成色不好,可是在普通人家也是高档货色了。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手里则拿着一块浅绿色的手帕子,十指白嫩,不过却并不修长,反而有些短粗,那手指头上带着一个金戒指,看起来有点小,将那指头上的肉都勒进去了一道,腕子上则带着两个绞丝的银镯子。

裙子下面的腿翘了起了二郎腿,露出了一双桃红色的绣鞋,鞋子上面绣着一些花鸟,在裙子下面半隐半藏,让人看不出真容。

这样一个妇人看起来穿得比那王氏还要富贵几分,同样的,她的傲慢可要比王氏也要多上几分。

这便是张氏的大女儿丁雨儿,嫁给了运通镇里包氏米行的独子。说来,她也运气不错,才刚刚嫁过去没有多久,这包氏夫妇老两口就先后离世,她便成了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这包氏米行在云通镇里做米粮生意也有不少的年头了,家底颇丰,就算比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可也要比那些普通人家好过得多。这些从她的穿戴中不难看得出来。

丁小桥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大姑,但是还是从家里孩子们的聊天中多少知道这个丁雨儿的性格的。比起丁云儿的少话心软,丁月儿的任性无脑,这个丁雨儿可是一个既泼辣又有成算的女人,嫁过去没有几年,就将包氏米行的生意还有她的男人都紧紧的捏在手心里。

不仅如此,她这个人素日里最喜欢将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无论是对于包家,还是对于丁家她都要时不时的指手画脚。没有出嫁的时候,老丁家的四个儿子,没有那个不是被她管得死死,若是有谁不听话的话,丁雨儿自然能让张氏来收拾他们。

这样的状况到了她出家之后也没有见的好到什么地方去,不过,丁雨儿是个聪明人,在老丁家四个儿子都陆续成亲之后,她依旧对于丁家的大小事都要过问,只是很少过问兄弟家里面的事情,这样倒是也没有让四个兄弟媳妇对她有多少的不满。

只是,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不敢管,只怕在丁雨儿心里,这老丁家的事情也应该像是老包家事情,样样都要她说了算才成。

就好像现在,丁雨儿虽然坐在那里,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浓浓的“我就是这个家里的老大,我说了所有的话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的气场。

而这种气场真是让人讨厌极了。

丁雨儿见丁修节和丁小桥进来了,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只不过这样的笑容实在是没有深入到她的眼底,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放冷箭的感觉:“呦,这人真是不经念叨啊,我这才念叨你呢,老三你就回来了。”

丁修节没有搭话,只是低头跟丁小桥说:“小桥,叫人。”

虽然对于丁雨儿很是不爽,不过丁小桥还是老老实实做了一个乖巧孩子应该做得事情,对着丁雨儿行了个礼,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了一声:“大姑好。”

丁雨儿对于丁小桥自然看不上,其实,她似乎对于老丁家的人就没有看得上的,或者丁修忠家除外。

她从鼻子了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丁小桥,不过目光都没有朝着她的脸上扫一下,只是直直的看着丁修节道:“老三,我们姐弟两个有些年头没见了吧。”

丁修节则平静的回答:“大姐出嫁之后不是还经常回老家吗?要说没见也不过是这些年我去打仗了,大姐也是这一两年少回家了吧。”

丁雨儿的眉毛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丁修节说得这话直接戳到她的痛处。虽然她一直觉得老丁家的事她也应该说得算,可是,她可不敢明着这么说,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出嫁之后就应该跟娘家淡了关系,毕竟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如果再对娘家的事指手画脚,那是会让人笑话没有家教的。

而丁修节虽然明说丁雨儿喜欢管娘家的事儿,可是意思也差不多了,寻常家的人家哪有出嫁的女儿经常回娘家的?

不过丁雨儿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压的主,她的眉毛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然后就分开了,接着便轻笑了一声,道:“说来也是,包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我管着自己家里的事儿都管不过来,哪有空像是刚成亲的时候还来照看着家里?你说得没错,我也就是这一两年忙得不太能回家了,可是,你们不也看看,我这一顾不上管家里,这整个家就成什么样了!”

她一开始说话的时候,语气是很平缓的,可是随着她话题的深入,语气里便越来越严厉,语速也越来越快,最后她竟然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碰的一声响声,她瞪着丁修节怒道:“你们居然敢分家!你们居然敢就这样分家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可有人去知会我一声,你们做事不问问长辈,居然就敢这样分家!你们眼里面还有没有老人,还有没有长辈!”

丁修节冷笑一声,看着丁雨儿那愤怒的脸,只是静静的说:“大姐不是说,你忙得很吗?最近来老包家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再说了,分家不是我们小辈提的,而是二娘自己提的。”

这一点让丁雨儿的气势微微弱了下去,可是丁雨儿是什么人,那是就算自己没有道理都要硬说成有道理的人,丁修节这样的说法不但没有让她心虚,反而,越发让她有理起来:“娘提出来的怎么了?人说老小老小,人老了就跟小孩儿一样,说什么都是任性的,她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们就能当真,你们就能真的把家分了?你们不拦着居然还上杆子火上浇油,直接把家分了,丁老三你真是做得出来啊!”

说到了这里,她又一次拍了一下桌子,这一次发出来的碰的声音可比刚才发出来的声音大多了:“丁老三,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的?我问你,是不是米氏这个女人挑唆你这么做的?是不是你们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想要分家,所以就天天拿话挑唆娘,最后这事儿就让你们成了!”

这顶大帽子扣得可真大,简直是强词夺理,丁小桥气得火冒三丈,刚想说什么,就被丁修节一把拦住,不过,丁修节还没有开口说话,倒是一直站在门口的刘氏又冲着丁雨儿带着点献媚的笑意道:“大姐,老四家回来了。”

“让他们来见我!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个家到底是谁给挑唆成这样的!若是让我找出来了!”说着她的目光狠狠的朝着丁修节和米氏看去,脸上闪过了一丝恶狠狠的笑意:“我定然要将她赶出去!”

说着话的工夫,丁修义和罗氏便带着丁小桥和丁八郎进了屋,他们脚上还有泥巴,看起来这是刚刚从地里回来,都还没有来得及梳洗呢,就被刘氏叫来了。

“大姐?你怎么回来了?”丁修义一看见丁雨儿,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从他的口气重不难听得出来,丁修义对于丁雨儿回来是很不以为然的。

第74章 丁风儿

“怎么的?这丁家我回来不得吗?”丁雨儿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因为丁修义的话而生气,不过当她抬起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丁修义帮罗氏将头发上沾着的一根草取了下来,而后两个人相视一笑,很是温情,她的火气忽然就升了起来,她原本抬着的茶碗也垮塌就放了下来,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丁修义看了丁雨儿一眼,没有搭理她,将手里的稻草丢在了地上。转头一看,就看见了丁修节一家站在门边上,他四处看看,发现这屋子里除了上首放着一对椅子,只有在两边放着四把椅子。不过,按照老丁家的规矩,那四把椅子基本上是出了来家的客人和丁修忠之外是没有人能坐的。

看起来,他们也只能站着了。

丁修义带着罗氏和两个孩子走到了丁修节家边上,一边冲着走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般说:“这一天天的下地干活就够累的,还要折腾些有的没有的什么啊!真是闲着没事干,真当所有人都是闲人呢!”

丁雨儿听着这话那叫一个生气啊,她的一张脸几乎都扭曲起来,“丁老四,你说谁呢!你有本事把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我又没说你!大姐你激动什么啊!”丁修义小时候跟丁雨儿很是不对盘,主要是因为张氏对于丁雨儿格外的信赖,而老丁头则对丁修义特别的宠爱,这样的两个孩子自然是都有恃无恐,针锋相对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四个兄弟中要说谁敢当面锣对面鼓的跟丁雨儿顶起来,那除了丁修义就没有别的人了。

“你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我从小不是一直就跟你说话这样吗?”丁修义对于丁雨儿的愤怒可从来不当一回事,他哼了一声:“大姐,你少来套这些虚架子,你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就直说吧,你回来干嘛?真是的,我是才下地回来的,连口水都没有捞着喝,你就给叫过来,你有事说事,说在这说这些有的没有的。”

丁小桥看着丁修义,忍不住心里为这个四叔拍拍手,哎呀,虽然丁修义和丁雨儿的针锋相对并没有给丁雨儿那睥睨天下的傲慢造成一点伤害,不过光是他这种精神就已经让人非常的佩服了!

“你!”丁雨儿几乎拍案而起,就在这时,忽然老丁头和张氏的屋子里忽然有个人清了清嗓子,丁雨儿便朝着那边看了一下,随后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听到这声音丁小桥也朝着那个房间看了一眼,那个屋的门是开着的,不过却挂着蓝花粗布的门帘子,门帘子的下面压着木头的门压,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不过那个清嗓子的声音倒是让人觉得相当的熟悉,是谁呢?

丁小桥和丁修节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听到丁七郎小声说:“大伯也来了。”

“他来干嘛?”丁小桥诧异到了极点,这丁修忠才回去几天呢,怎么就又回来了?这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不知道,他们晌午过了回来的,那时候爷带着二伯和二郎哥、三郎哥还有四郎哥下地去了。”丁小楼小声的跟丁小桥咬耳朵:“一回来就进屋了说了好一会儿话呢,然后大姑才让二伯娘将我们叫进来。”

“叫进来骂娘吗?”

“嗯,说得可难听咧。”丁小楼显然不太愿意重复丁雨儿的话,只是皱着眉头。

丁小桥想来也没有什么好话,便也没有追问。这个时候听见已经平稳了心情的丁雨儿又说:“我们老丁家是一家人,原来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老三老四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听起来没有错,可是,好像又不太对,丁雨儿是什么人?会突然说出这种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吗?只怕不会吧,丁修节和丁修义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开口。

“我跟你们说话呢,是不是!”丁雨儿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不过回应她的还是两兄弟的默然。

丁雨儿见兄弟两个不说话,目光里的火光熊熊的烧了起来,她猛的将目光转向了米氏和罗氏,那凶狠的目光看得人心惊肉跳,她厉声道:“米氏!罗氏!你们说,我们老丁家到底还是不是一家人!”

米氏虽然性格比较绵软,可也不是傻子,连丁修节和丁修义都不开口的事情,她怎么会贸然的回答,于是只是低头在那里不吭声,罗氏见状更不说话了,只是将两个孩子往自己的身后塞去。

丁雨儿见两个弟媳妇也不回答,几乎被气得个倒仰。她再也坐不下去了,腾的就站了起来,然后指着丁修节和丁修义说:“瞅瞅,瞅瞅!我们老丁家怎么就出了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我不过就问一句我们老丁家是不是一家人,你们就连气儿都不敢出了!原来在你们的心里早就不认为老丁家是一家人了吧,不!是你们早就觉得自己不是老丁家的人了吧!”

“呦!瞧瞧,这都多少年了,丁雨儿,你这是还没有出嫁呢吧!”就在丁雨儿正在屋子里面火山一般的暴怒的时候,一个带着凉意的嘲讽就这么飘了进来。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正从阶梯上一步步的朝着正屋走进来,她上身穿着一件蓝花葛布的短襦,下身一条素色的长及脚面的裙子,腰上扎着一条藏青色缎子腰带,脚上穿着一双青色绣着写卷草纹的鞋子。

这真是一个长得很是漂亮的女人,面如银盘,眉如远山,一双大眼睛乌黑有神,只是鼻梁微微有些塌,不过却越发衬得她的眉目如画,人比花娇。她一头乌黑的头发只是随便挽着一个普通的发髻,扎着一条蓝布巾,插着两股银簪子,耳朵上带着一对银丁香,腕子上带着一只没有花纹的银镯子。

这女人要说富贵的话,当然是比不过丁雨儿的,可是要说漂亮的话,丁雨儿可真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而随着这个女人出现,丁小桥忽然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特别是丁雨儿更是像见鬼一样,丁小桥一头的雾水,这是谁啊!她看看自己的弟兄姐妹,他们也摇摇头,看起来,也是不认识这个人的。

这个时候忽然就听到丁修节的声音好像是从缝隙里挤压出来的一般叫道:“姐!”

丁小桥一愣,然后便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谁了。

丁修节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张氏带过来的丁雨儿,而另一个就是丁修节自己的亲生姐姐丁风儿。

相比较起丁雨儿对于娘家的指手画脚,这个丁风儿可是从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了。在刚刚穿越过来时候,丁小桥为了熟悉家里的每个人倒是旁听侧击的问了不少关于家里每个人的情况,在说起丁风儿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不唏嘘的。

据说丁风儿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美人,但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张氏卖给了兴东镇的一个大户做小老婆,而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也有人说死了,也有人说跑了,反正那以后谁都不知道丁风儿的去向。

而靠着丁风儿卖掉的钱,丁雨儿出嫁的时候可真是风光,不仅如此,丁修义也用这笔钱下了场。

所以,丁修节对于张氏的恨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如果说张氏从小对他的漠视以及虐待是让丁修节对于张氏心寒的根源的话,那么丁风儿的出嫁就是引发丁修节对于张氏愤恨的直接原因了。

丁修节自从三岁开始就是丁风儿养大的,所以丁修节对于丁风儿的感情可不是普通的姐弟之情,更多的像是母子之情一般。尽管,那时候的丁风儿只有五岁,可是她依然将丁修节保护得周全,一直到她被张氏卖掉。

丁风儿听到了丁修节的声音扭头一看,她的眼眶微微一红,不过却没有多说话,只是冲着丁修节点点头,示意他到一边去。丁修节虽然还想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听话的退到了一边去,只是那双眼睛热切的看着丁风儿,湿润的水花在眼睛里绕来绕去。

米氏轻轻的伸出了手紧紧的握住了丁修节的手,丁修节回头朝着她笑了笑,可是这么一个汉子眼睛里的湿润让人怎么能不心酸。

“你你……”丁雨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恐,好像看见了鬼一般,就那么一个字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张氏屋子的门帘子一下子就被撩开了,然后就看见丁修义和张氏以及丁云儿还有丁云儿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显然他们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呢。

这几人出来之后,自然而然一眼就看见了屋子中间的丁风儿,张氏的脸色猛地煞白一片,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到地上,要不是丁云儿和丁月儿扶着,估计就要摔个狗啃屎,她手指颤抖的指着丁风儿,尖叫着:“鬼啊!”

第75章 姑奶奶们

丁小桥一直都知道张氏的声音挺大的,可是她不知道张氏的声音原来可以大成这个样子!

这陡然的一嗓子,那叫一个洪亮,那叫一个富有穿透性,丁小桥被张氏这一嗓子吼得耳朵发麻,脑子里登时嗡嗡作响。

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难得还在运行,这好像画风不对啊!这明明是种田文好不好,怎么忽然变成灵异文了?

再一看,丁修义这个大男人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一脸警惕的看着站在屋子中间的丁风儿,好一会儿才拉住了还叫个不停一直往后退的张氏说:“娘,不是鬼,这不是鬼!你看她脚下面有影子呢!”

张氏惊魂未定的朝着丁风儿的脚下面看去,果然是有影子的,可是张氏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她拼命的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个特别厉害的鬼啊,连太阳都不怕了!丁风儿是绝对死了,当年我可是眼见着她被埋在那个老死鬼的棺材里的啊,我亲眼见着的啊!”

这话才说出来,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极了,特别是丁修节立刻就冲上前去,大叫着:“你给我说清楚,你再给我说一遍!”

张氏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说错话了,她紧紧的将嘴巴闭上,一个字都不说,只是不停的叫着心口疼,连忙招呼着丁云儿和丁月儿给她扶进去,丁月儿和丁云儿被现在的情况弄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特别丁月儿她出生的时候丁风儿都出嫁了,更是被现在的情况吓得脸色发青,连忙就扶着张氏进屋去了。

丁修忠也想跟着进屋,不过却被丁月儿一句话给撅了回来:“你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鬼啊!”

丁修节还在要冲到屋子里面要找张氏把刚才的话问个清楚,却被丁风儿给叫住了:“节子,回去!”

丁修节额角的青筋都跳起来了,“姐!”

“回去。”丁风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在平静不过的说着。

丁修节就算有再多的愤怒,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发出来,只能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又退了回去。

丁小桥已经完全被现在的情况给镇住了,她静静的看着自己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二姑,只觉得,这个女人的气场强大到一下子就把丁雨儿的给越过去了。而刚才的威风凛凛的丁雨儿现在看起来说不出来的狼狈。

丁风儿望着脸色依旧发青的丁雨儿笑了笑,不过那个笑容中满满的都是嘲讽:“丁雨儿,真真是好多年不见了。”

丁雨儿的嘴唇抖了抖,紧紧的盯着丁风儿的脸,好像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一个窟窿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大着胆子开了口,不过她的声音已经抖得让人听不出她说什么了:“你、你、没有、死?”

“你很想我死?”丁风儿浅浅的翘着嘴唇,真是艳若桃李。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走到了丁雨儿并排的那个椅子上坐了起来。

刘氏虽然也有点害怕,可是毕竟关于丁风儿的传说都是道听途说,也不见得有多真的害怕,她见丁风儿坐下了,动了动嘴角,小声说:“二姑奶奶,那是娘的位置呢。”

丁风儿的目光直视朝着刘氏扫了一下,刘氏就立刻又改了口,干干的笑道:“二姑奶奶,我去给你倒水。”说着转身,脚底抹油那跑得叫一个快,转眼就没有影子了。

丁雨儿一直脸色难看的打量着丁风儿,她的目光随着丁风儿坐下也转到了这边,她发现丁风儿梳得是一个妇人的头发,便扯了扯嘴角:“你还嫁人了?”

丁风儿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可不是!我要不是嫁人了,丁雨儿你哪来的钱置办那么多的嫁妆,那么风光的嫁到包家去?”

丁雨儿的脸色更白了,甚至还透出了隐隐的青色,她动了动嘴角然后像是为了申辩一般,极没有底气的说:“这,这又不是我的主意。”

“哦——”丁风儿一只胳膊搭在了桌子上,然后身体朝着丁雨儿的方向倾了一下,拉长了声音道:“是吗——”这样长长的拉开的声音显示了她对于丁雨儿的说辞极度的不信任。

丁雨儿紧紧的咬着下唇,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她望着近在咫尺笑靥如花的丁风儿,只觉得手脚冰凉,连手指头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就在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得好像要压死人的时候,就看见又有一个人走进了正屋,他身材高大魁梧,皮肤呈现古铜色,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葛布短衣。如果不看脸的话,这真是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可是他的那张脸却让人不能不注意。

这是一张让人望而生畏的脸。

原本堂堂正正的面孔,却因为左半边那凹凸不平又一个接一个的虬结让人变得其丑无比。丁小桥一看就看出来,那半张脸是因为烧伤落下的疤痕,而在所有的疤痕中,烧伤的疤痕却是最恐怖最丑陋的。

也无怪乎,他一进来,几个孩子立刻就被吓得立刻躲到了大人的后面连头都不敢抬了。

而现在围绕在所有人心头的的问题就是,这个人是谁啊!

“都弄好了?”丁风儿见人进来了,脸上透着股子亲切温柔的笑意,这种笑意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幸福。

“嗯,。”那个男人并不多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就走到了丁风儿的身后站了下来。

虽然屋子里所有人都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很好奇,可是丁风儿并没有给众人介绍的意思,众人也不好直接就问,所以凝重的气氛就这么继续持续了下去。

丁雨儿不愧是丁雨儿,虽然丁风儿的出现对于她的冲击颇大,但是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在说话时,她的声音已经跟刚才一样了,虽然还藏着一些让人察觉不到的颤抖,但是整体来说已经恢复了。

“你这回回来做什么?”丁雨儿望着丁风儿道。

丁风儿转眼瞟了丁雨儿一眼,唇角带着笑意,“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我当然是有事才会回来。”丁雨儿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了抬下巴冲着丁风儿笑了笑,虽然在丁小桥看来,她的笑容真是太难看了。随后她又一次问了出来:”那,你回来做什么。““哦,我嘛,比不得丁雨儿。”丁风儿也没有在继续拒绝回答丁雨儿的话,她笑了起来,说着话的时候正玩着自己的指甲,她的眉毛翘了翘,让人看起来真是妩媚极了:“这有事要回来,没事儿也要回来,我这种嫁出去了十几年的人,回一次娘家怎么了?”

“既然如此,我让人给你收拾住的地方,你下去歇着吧。”丁雨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摆出了一副主人的模样。

丁风儿还在玩着指甲的手停了下来,她笑吟吟的抬头看着丁雨儿道:“丁雨儿,你这是要安排我?”

“妹妹离家多年,这回来一次不容易,我当然要好好的为你安排一下。”丁雨儿看着丁风儿,轻轻的笑着,看起来她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

“我回娘家一次确实不容易,在呢么说娘家也该招待招待,这事儿没有错。”丁风儿点点头。

“米氏……”

丁雨儿见丁风儿点头立刻急不可待去叫米氏安排丁风儿,却不想她刚刚一开口就被丁风儿又打断了:“不过!你凭什么安排我?”

“我……”丁雨儿被丁风儿看得一窒,但是随后她又扯了扯嘴角干笑了几声:“这不是妹妹多年没回来了,我给热心的操持操持。”

“哼,我一个老丁家的姑奶奶回娘家,这是老丁家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老包家的人操持了?还是说,这老丁家的人统统都已经改姓包了!”丁风儿冷笑一声,一点都不给丁雨儿面子,直接的戳到了丁雨儿随时遮遮掩掩的地方。

好!丁小桥几乎在心里要给丁风儿欢呼跳跃了!她这个二姑真是太厉害了,不但气场强大,更是蛇打七寸,根本就不给丁雨儿面子,简直太爽了!

丁雨儿脸上浮现了一种难堪,她紧紧的盯着丁风儿,而丁风儿却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这让丁雨儿牙根都要痒了,可是,丁风儿说得确实是实话。

这没有出嫁前,姑娘再厉害在家里再能做主那也是出嫁前,出嫁之后要是再伸手管着娘家的家务事就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了。

丁雨儿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敢说出来她能替老丁家当家做主的话来,刚才丁风儿那一句“还是说老丁家的人统统都改姓包了”实在是太厉害了,她根本连招架都不敢招架。要是她真的敢硬着头皮应承这句话,估计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能把她撕了吃了。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终于丁雨儿还是败下阵来,她扯了扯手里的手帕,咽了一口口水,强撑起精神:“既然,你不愿意歇着那你就在坐会儿吧,我这有些事,你老老实实的听着,少开口。”

第76章 谁给你的权利?

丁风儿只是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果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坐在那里了。

丁云儿被丁风儿这嗤笑的一声弄得刚刚聚集起来的气场又全部散去了,她转头狠狠的瞪了丁风儿一眼,丁风儿却根本就不害怕,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弄得丁云儿那叫一个下不来台,最后只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压在自己心口的这股怨气强行的又再压下去一点,这才抬起了下巴看向了丁修节和丁修义两家。

要不怎么说丁云儿是个有成算的女人。

她开口并不直接说自己的目的,而是对着米氏和罗氏两个人厉声说:“米氏、罗氏!你二人可知道有错!”

米氏已经被丁云儿训斥过一顿了,也有了心理准备,等到丁云儿再一次发难的时候她也就没有那么太在意,倒是罗氏,刚刚进屋就这么没头没尾的被发难了一通,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她茫然的看了看丁云儿又看了看米氏,一脸的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丁云儿见罗氏这副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似乎只有像是罗氏这样的反应才能烘托出她自己的身份一样,她翘了翘眉毛,唇角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很快,这笑意又隐去了,然后换上的是更加凌厉的声音:“怎么!你们竟然连自己的错处都不知道在哪里吗!”

丁修义一件丁云儿将罗氏弄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的那点不高兴立刻就显现了出来,他拉长了声音道:“大姐……”

丁云儿理也不理他,只是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又接着说:“就算是不识字,难道连道理也不懂吗?你们在娘家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怎么教导你们呢!居然这么一点都不识道理……”

“你要是有事就直接说事儿,不要在这里绕弯子。”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丁修节忽然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其实丁修节是个耐性很好的人,少有这么不耐心的时候,他忽然的插嘴将丁云儿还要继续说出来的长篇大论全部都打断了。

丁云儿顿了顿,不快的皱起了眉头,丁修义再怎么跟她对着干,那也是自己的亲弟弟,她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丁修节就不一样了,丁云儿一直觉得丁修节就是一个家里白养的,所以很是看不起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是最愿意用他来发泄怒火。

从小到大这样一直一个被她忽视的角色今天忽然反抗她怎么能让她舒服,她闭上了嘴,只是用眼睛冷冷的望着丁修节,在丁修节没有去当兵的时候,只要她用这样的目光一看着丁修节,就算他心里再不快也会忍下去。

而今天这一招似乎不太好用了。

丁修节见她又这么看着自己,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他直接弯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冲的丁云儿哼了一声,道:“看来你也没有什么事,那我们家就不陪你了,我们家这才分家,事儿多,跟你不一样,你抬脚就来,抬脚就走,收拾烂摊子的都是我们。”

“丁修节!你给我跪下!”丁云儿勃然大怒,她从小到大,再到现在嫁人,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特别这个人又是她历来看不惯的丁修节,这个在家里吃白饭的家伙,她怎么能不拍案而起,她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就站了起来,指着丁修节的用严厉的声音吼道:“你!给我跪下!”

“跪下?”丁修节眯了眯眼睛他的嘴唇绷得紧紧的,冷笑一声,他伸出手指了指头上:“我丁修节堂堂一条汉子,上跪天地君主,下跪父母老师,现在,天地君亲师都不在这里,你让我跪谁?”

丁云儿被丁修节的话堵得说不出一个字来:“你……”

“还是你的意思是,让我……”丁修节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丁云儿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跪你吗?”

丁云儿半张着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丁修节见丁云儿这个样子,冷笑一声,毫不在意的拉着米氏就要走。可是还没有等到转头就已经听到丁云儿尖声道:“我是你大姐!娘不在,我就相当于母位!你跪我天经地义!”

“哈!”这话出口,丁修节干脆就放开了米氏直接转过身来,朝着丁云儿走了几步。

丁修节的身材高大,他这么朝着丁云儿走过去,丁云儿那虚张的声势立刻就被戳破了,她尖声道:“你不要过来!你过来做什么。给我滚到门边去!”

她越是这么叫嚣,丁修节越是不把她当一回事,他直接走到了丁风儿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根本就不管丁云儿猛然间瞪大的眼睛。

这已经是再一次挑战丁云儿的底线了,她又一次大叫起来:“谁让你坐下的!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坐下的!你给我站起来!”

“权利?”坐下的丁修节挺直了脊背,就这么坐在那椅子上,身上散发出一种慑人的煞气,那是上过战场杀过人才有的一种煞气。“我一个大男人本来不想跟你一个女人费什么口舌,不过今天你既然开了这个口了,我就跟你掰扯掰扯!”

丁修节唇角带着一丝冷笑,望着丁云儿道:“丁云儿,你今天跟我在这里说权利,那么我就说说这个去权利。”他慢悠悠的伸出了一个手指头道:“第一,俗话说的是长嫂为母,可没有说长姐为母。不要说现在家里老人都在,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老人都不在了,你也没有资格让我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