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里辈分最高的人在说话,尽管不是自家的老人,但是放在这个时代,还真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插嘴的,所有人都垂着手低着头,站在一边,静静的听着何老太太的骂人,嗯……训话……

好不容易在何建平的安抚之下,这何老太太的声音告了一个段落,她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刘氏连忙推了一把已经被吓傻的丁小阁,让她去送一碗茶。丁小阁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了神来,连忙跑下去倒茶去了。

这一边丁修忠总算是有了会说话了,他连忙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凑到了何老太太的身边又是作揖又是做小的说道:“老太太,您看,这都是小姑娘们家家的吵嘴,还碍着您发这么大的脾气,说到底这也是我们家平日里太过娇惯这些孩子了,不若这样吧,让我们家这些不争气的媳妇和闺女给您老和您外孙女陪个不是?”

其实何老太太骂了那么久,也不见得就能解决什么问题,也无非就是发发自己肚子里面的怨气,也顺便打压一下这丁家的势头,让自家的闺女嫁过来之后能更加舒服一些。否则,这结亲的事情都已经满城皆知了,就连大件的嫁妆今天都已经搬过来了,还真的能在抬回去不嫁人了,到时候不说是城里面的人怎么看自己,就算是本家那些人的口水都能把她给淹死了。

所以,现在见这丁修忠能如此上道,何老太太尽管心里还是憋着一股子火气,但是到底也只能这样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总不能也让人家的父母给自己低头认错吧,那可是自己的平辈。所以,便只能倨傲的说道:“这个时候才来道歉,只怕是心里不愿意啊。”

“怎么会!我们家虽然有时候太过娇惯孩子,但是到底也是耕读人家,这点子道理还是懂的,请老太太放心,我们家这些孩子现在指定心里面已经后悔得不得了了,只是刚才不知道老太太赏不赏这个脸,现在老太太大度,他们当然是要快点过来道歉的。”这丁修忠笑眯眯的作揖说道。

而何老太太听这话之后,只是深深的看了丁修忠一眼,然后后面又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随后她的眼睛一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秒钟之后,她才点点头,脸上泛起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既然如此是最好的。”

第289章 颠倒黑白

这何老太太如此一松口,丁修节才像是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一样,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越发带着一些真心了,他直起了身子,转过了头直接看向了丁小桥,板起了一张面孔,略微的拔高了声音,带着少有的严厉和倨傲道:“小桥,过来,给何老太太和孙小姐道歉。”

啊咧!这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刚才是自己一直身处于闹剧当中,不过丁小桥还真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最多就是刚才被那胡小姐一子拉散了半边的头发,不过,那胡小姐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她的脖子上下巴上都已经被自己抠得是一道道的血道子了,比起她可是严重得多了。

怎么说她也是个受害者,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过了,但是她还是受害者好不好!就算是道歉什么她也是应该跟何老太太坐在一边受着胡小姐和丁小亭她们一党子的人道歉才对,现在怎么回事?这是个什么情况?居然在她好好的看戏的时候,这种没有一点理由的事情便落在了自己的头上,这怎么想也是不对的吧。

于是,她并没有动地方,只是静静的看着丁修忠。

丁修忠看丁小桥没有动,于是脸上的神色更是严肃了分,他的声音也冷硬了起来:“小桥,难道我说话你没有听见吗?你惹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想这样不闻不问的了结了,就想这样装聋作哑的过去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丁家最是公平道义的人家了,就算是自家的孩子犯了错也绝对不能姑息的。”

面对这么冠冕堂皇的说法,丁小桥只觉得好笑,她还没有说话,一边的丁七郎就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嘲讽道:“大伯好一个公平道义的人家啊。”

现在的丁修忠已经不是原来在乡下窝着的丁修忠了,他做了两年的官,虽然不大,但是到底也算是在这个圈子里浸淫了这么长的时间了,那脸皮早就已经修炼得很厚了。丁七郎的嘲讽并没有让他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对着丁七郎皱起了眉头道:“怎么?七郎,你难道觉得我们丁家人不是如此?还是说,你爹不在跟前,你就已经嚣张的眼睛都看不到顶了!”说着他大喝一声:“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爹再此,我若说了话,他也是不敢不从的!不要忘记了,我是长兄!长兄如父!三弟妹,快点带着小桥去给何老太太的道歉。”

米氏虽然并不像是以前一样是个包子,但是也是个最笨的,就不要说面对能言善道、颠倒黑白的丁修忠了,就算是面对一般一个比较嘴巴厉害的媳妇也是说不过的。现在听到丁修忠这么指鹿为马又颠倒黑白,早就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可是奈何自己实在是说不过,只能半天才说出一个:“不是这样的!大伯你不要太欺负人了!”

丁修忠冷笑了一声:“我欺负你了?你什么地方看见我欺负人了?明明是你们挑起了事端,我让你们来道歉就算了了这个时期,怎么变算得上是欺负你了?难不成,还要孙小姐来给你们家道歉,才不算是欺负,才算是公平道义,才算是对得起你们家!”说罢,他又做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三弟妹,你们成日里在乡下不思进取也就算了,总得学的讲些道理,为人处世的长进一些,我听说你们家五郎和七郎也在念,就连五郎也参加的童生考试,那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这么些年的圣贤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样下去,如何还能承袭我们丁家的传统,怎么还能做我们丁家人!”

这丁修忠这两年下来,嘴皮子倒是越发利落了,而且这诡辩的本事也是大有长进,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就算是米氏心里委屈得要死,可是竟然没有办法反驳,只能浑身发抖,眼睛发红的瞪着丁修忠,紧紧的咬住了嘴唇,一言不发。她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又落到了丁修忠的嘴里,变成了他可以随意拿捏自家孩子的话柄。这个时候,米氏不免有些后悔,为什么一定要带两个孩子来,如果今天是她自己在这里,她怎么委屈都可以,但是孩子在这里,还有丁七郎这个男孩子在这里,她怎么能够让两个孩子受委屈呢?

只是,现在要说辩驳,她却没有这个本事,要是别的,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认识,就算是认识,也大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或者拉个垫背的态度,还有谁会为自己说句话呢?就算是一向自诩在家里最为公正的老丁头此时此刻也只是坐在角落里面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现在发生的事情一般。

一时之间,本来就对于正没有一点心思的米氏,现在的心里更好像是被冻成了冰坨子一样,拔凉拔凉的,不仅仅如此,更是隐隐的生出了分的恨意来。

丁七郎刚想说话,却被丁小桥一把给拦住了,她用不大,但是却清清楚楚的让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哥,这是我们小姑娘之间的事情,你一个男人就不要跟着插嘴了。”她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专门加重了小姑娘的个字,这倒是成功的让丁修忠的脸色难看了不少,可是也仅仅只是难看了一下,便又收敛了起来。

丁小桥紧紧的握了一下米氏的手,只觉得她的手指冰凉,就像是他们乡下冬天檐下面挂着的冰凌一样,一根根连一点温暖都没有,刺骨的寒。她转头看了看她,米氏一把就拉住了丁小桥的手,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既无助,又不屈。丁小桥冲着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又拍了拍她的手,便站了起来。

丁修忠见丁小桥站了起来,脸色首先就和缓了分,便笑着说:“看来小桥还是有分懂事的。”说着又看向了一边的何建平和胡开文说:“你们看看,虽然是乡下的丫头,但是到底还是丁家人,我就说她不会不明白事理。”

何建平笑了笑,不过那笑容不见得真心,而胡开文则皱着眉头看着丁小桥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他一边的胡小姐,使劲的扯着他的衣角,然后用看似很小,却让周围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爹!你快点帮我把这个泥腿子赶走,我看见她就烦人,就连她坐在这里我都喘不过气来了!”随后她又连忙说:“不不不,爹你快点去跟丁大伯说下,让这个泥腿子给我磕头道歉!”

胡开文甩开了胡小姐的手,低声道:“胡闹什么!”虽然这样,但是声音却不见得多严厉,但是比起来那丁修忠倒是也算得上是明是非了。

那边厢,丁修忠已经冲着丁小桥点点头笑道:“小桥,快点过来,跟我去跟何老太太以及孙小姐道歉。”

孙沁芳从一开始丁修忠说让丁小桥给她道歉开始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虽然何老太太说自己被打了,其实并没有,只是刚才实在是太混乱,所以,在推推搡搡中,她被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给推了一下,摔在了地上。这冬天穿的厚,地上又垫了垫子,其实她一点事儿都没有,连疼都不疼,可是,她次想要说话,都被何老太太给拦下来了。

现在见到丁小桥都已经站起来了,她更是不痛快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真正的坏人要逍遥法外?而真正的受害者却要给自己这另一个受害者道歉?这还有没有道理了!这回她不管何老太太怎么拉她,她一下就站了起来说道:“她道什么歉,关她什么事情!”

她只是说这么一句话,就已经被何老太太一把给拉着坐下来,甚至少有的虎起了脸,对着她严厉的说:“沁芳,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外婆!”

“闭嘴!”

就算孙沁芳是个热心肠又仗义的小姑娘,但是现在到底她也是个没有说话份儿的没有及笄的小姑娘,所以,被何老太太这么说了句后,她也只能,愤愤不平的扭着身子坐在那里,那穿着桃红色绣鞋的脚狠狠的剁了一下地表示自己的不悦,却也什么也不能做。她抬起了那双大大的眼睛看向了丁小桥,带着一些怜悯和抱歉。

而丁小桥只是看了看那孙沁芳后,嘴角便微微的染起了分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孙沁芳只觉得奇怪极了,明明这面前只是一个乡下的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可是遇见了这样三堂会审的场面,她居然都没有吓哭,甚至连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反而,那么沉着,那么冷静,那么不卑不亢,她静静的站了起来,冲着自己微微笑了笑,这是一个这样的笑容,孙沁芳居然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丁小桥从孙沁芳的身上将目光收了回来之后,便朝着所有人都行了一个礼,虽然这个礼没有大家闺秀那样的行云流水且意味深长,却也是中规中矩,一点也挑不出错来,让人倒是一下子对于这样一个的乡下小姑娘高看了分。

第290章 直接

说起来,这个行礼的事情还是要表扬一下杜开霁的。原来丁小桥对于这些个礼节很是不看重,只觉得反正自己也是在乡种田,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做什么。而杜开霁一句话就让她放弃了自己原来些有些幼稚的想法,他说:“小桥啊,你看看你现在这生意越做越大,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在这乡下跟乡下人做生意吧,你以后一定会接触很多很多外面的人。礼节这种东西,虽然对于乡下人来说用不上,可是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永远的是实用的,毕竟,谁都愿意跟一个讲理懂礼的人打交道嘛,说不定也是拓展一下你的生意。”

就是这么闲聊时候的一句话,让丁小桥仔细的想了不少的时候,最后她觉得杜开霁说得很是有道理的,所以,也就一事不烦二主,直接找了杜开霁,让他请家里的人教了自己这大庆国的一些基本礼仪。不过,自从那学了之后这些礼仪之后,她并没有在正式场合用上过。

毕竟她就没有遇见过什么正式场合。

说起来,现在这还算得上是第一次用上呢。不过看看那些人脸上或者惊讶或者赞赏的目光,丁小桥还是非常的庆幸自己能够学过着这样的礼节,正如杜开霁说得一样,所有人都愿意跟讲理和懂礼的人打交道,又有话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现在丁修忠已经占据了所有的道德制高点,只要她能做一个不卑不亢而又讲理懂礼的人,她就不相信这种对于自己家百般不利的情况就一点都不能扭转过来。

行过礼之后,丁小桥便站直了身体,脸上带着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的笑容看着丁修忠说道:“大伯父,先暂时不用着急,在这之前,能不能先让侄女说句话。”

丁修忠皱了皱眉,然后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那么没有这么多规矩,当着这么多人,哪有这么多话!”

孙沁芳连忙去拉何老太太,何老太太本来不耐烦管这种事情,她要的目的本来就是丁家低头,可是到底是谁来低这个头她可不太关心,但是现在自己最心爱的外孙女这么样作自己,她也心烦得没办法,只能转头瞪了孙沁芳一眼之后缓缓开口道:“我们何家可是有事各个闺女都能说得上句的,怎么?到了你们丁家就连自己的闺女有话都不能说,那么这嫁进来的媳妇还能有好吗?”

反正现在在这个院子里,天大地大,何老太太最大,特别是她随时随地都将这丁家的规矩如何不好,他们家的闺女嫁进来如何如何受委屈挂在嘴上,弄得丁修忠多少有点灰头土脸的,现在她又开口说了这个话之后,丁修忠也没有办法。他本来想着现在丁修节不在,米氏是一个好拿捏的,丁七郎和丁小桥虽然是刺头,不过年纪还小,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要不让他们开口,下就能将事情摆平了,可是这个事情万万没想到就是不朝着自己想象的方向去发展。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丁修忠真的有点像是骑虎难下了。如果不让丁小桥说话,那边何老太太的大帽子便扣了下来,如果让丁小桥说话,这个丫头可不是什么善茬,年前他就发现了这个小丫头跟着她爹,她历来很少开口,但是每次一开口都能将原本利于他的情况给引到了另一边去,这让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跟这个小臭丫头八字反冲。

可是,转念一想,丁修忠又放下心来,这个丁小桥就算是不是什么善茬也只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况且自己这今年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他还不能给圆回来吗?想到了这里,丁修忠也不再纠结,只是冲着何老太太作揖道:“哪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丁家的闺女也是可以说话的。”说着他转身便对丁小桥笑眯眯的,但是却满满的喊着威胁说:“小桥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罢,要好好的,慢慢的说,可别说快了,这口无遮拦的,毕竟这里可不是你们乡下的地头,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说,这里说话得小心,别闪了舌头。”

对于这种喜欢说话打锋的人,丁小桥最不耐烦搭理的,而且,对于这种弯弯绕绕的话,最好的对方方法就是直来直往。毕竟要说这种打锋的话,就算再来十个丁小桥也不是这丁修忠的对手,她还是扬长避短的好。于是她点点头微笑着反问:“大伯父,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要是我说话说得不满你的意,你就要趁着我爹不在跟前,对着我们母子三个人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吗?”

事实上确实是这个意思。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但是这是所有人心里面心知肚明的事情,却不会有人说出来。毕竟这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现在却被丁小桥这么赤裸裸的一下子给戳穿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些人中间脸色最难看的要属这个丁修忠,他简直脸都黑成锅底了。

他连忙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一个长辈威胁你!还威胁你们母子三人!你怎么说话的!我一个大男人能做这种事情?”

“哦!原来大伯父没有这个意思,看来是侄女我想错了。”丁小桥笑眯眯的冲着丁修忠恭恭敬敬的行礼,而后又起身道:“那我就给大伯父道歉了,这是侄女的不对,也请在座的叔伯在座所有长辈都原谅小桥对于伯父的误解,伯父可是半点都没有要威胁我也没有要威胁我们母子三人的意思,对吧!”

话说到了这里,任谁都听得出来,丁小桥这是在撇清所有的关系,同时也把丁修忠拉近了一个套里面,他要是说不是,那么他前面那些洋洋洒洒的高谈大论全部都是谎话,他就成了一个伪君子,可是如果他说是,只怕,下面这个丁小桥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这个丁修忠都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了。而丁小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个事情一次又一次的点出来,就是让所有人都必须做这个证人,连逃都逃不掉。

一时之间,场面微微有些冷,所有人都看向了丁修忠,现在事情的走向全部都在他身上。不过,设身处地的想想,现在的丁修忠只怕是心里都要呕出了一口血来了,只见他脸色漆黑的在众人的逼视之下,只能不心甘不情缘的说道:“这是当然的。”

而丁小桥却没有因为他这样不快就放过他,反而再补了一刀:“如此,我就放心了。”

就在这个令丁修忠简直已经愤怒却不得不压抑愤怒,尴尬却不得不压抑尴尬的微妙时刻,忽然就有一个银铃般的嗓音灿烂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好像是没有任何顾忌在阳光下盛开的春花一般,让子里所有都在强忍着这种尴尬时刻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了起来。

当然,其他人的笑声是无论如何也不如这个小姑娘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不是成年人,此时此刻也没有她这般没有顾忌,大家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就低着头,要么就捂着嘴低低笑两声算了。倒是衬得那笑声越发的明媚动人了。

丁小桥扭头一看,只见这人竟然是孙沁芳,不由得心下有些奇怪,对于这个小姑娘的好感又多了分。而那孙沁芳的笑容似乎极具感染力一般,就算丁小桥自己听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有时候吧,这笑就是一件极好的事,刚刚还绷得好像是弓弦一样的气氛,被孙沁芳这么一笑,也变得和软了下来,大家的脸上也多了不少的笑影,只是那丁修忠越发的不痛快起来,不过,这孙沁芳是何建平的外甥女,他实在不好得发脾气,也只能跟着勾了勾嘴角,接着一屁股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不说话了。

“你有什么话,你快点说吧。”孙沁芳见着何老太太也忍不住笑了,她便放下心来,便也没有那多的顾忌,直接伸着脖子,眉飞色舞的问着丁小桥。

丁小桥又冲着她微微一行礼之后才说道:“小桥是从乡下来的,实在是没有什么见识,要是说了什么不当的话,还望各位长辈见谅了。”

说道这里,她又望向了丁修忠,脸上的笑容好像是抹了蜜一样的甜,她说道:“先说个题外话吧,刚才大伯说,长兄如父,这好像有点不当吧,我仿佛听得,这学堂里的先生说的,家里要是没有长辈的,才说这个话,现在我们丁家那么一大家子怎么大伯就说了这个话呢?想来一定是口误吧。”

“嗯嗯,口误,口误。”丁修忠黑着脸,撑着笑容顺着丁小桥的话点点头。

“我就说,大伯父这么大的父母官,这样如何不知道呢?”丁小桥笑了笑,可是不管丁修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又继续说下去:“刚才大伯父说我们丁家人最是明道理讲公正的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么说的,还是我小桥听错了?”

第291章 辨

“这是自然的。”丁修忠吸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应付丁小桥,他发现了自己的这个侄女实在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这个小丫头明显不是什么乡下没有见识的姑娘,光光看她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卑不亢的说话就已经知道了,她绝对不像是家里这个姑娘一样那么好拿捏,于是在沉思了一会儿后的丁修忠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为了今天这事能够善了,不得不强打起了的精神应对丁小桥。

丁修忠点点头,恢复了他刚才那种成竹在胸的上位者的倨傲表情,然后眉梢微微一抬就看向了丁小桥,冷笑道:“小桥现在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看起来,是对于这一点很不认同了。”

“怎么会?我自然是认同丁家的家规公正道义了。不过……”丁小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说话历来直爽,也不想跟丁修忠绕弯子,不等他问,就说道:“不过光有家规公正道义又能如何,行为处事的时候不能公正道义的话,那家规也不过只是个拿出来糊弄人的白字罢了。”

坐在一边一直为丁小桥提心吊胆的米氏和丁七郎这个时候都忍不住为丁小桥叫一声好,特别是丁七郎,更是点着头笑了起来,要不是丁小桥刚才已经说过了不让他插嘴,只怕现在他已经跳起来要给丁小桥鼓掌了。

“你什么意思?”丁修忠终于被丁小桥这种乎赤裸裸的指责激怒了,他转头看向了米氏,大喝道:“米氏!这就是你教出的孩子!竟然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说出这么忤逆的话来!还不快快把她带出来,去给何老太太道歉,否则的话!我定然要拿出家法来了!”

丁小桥的眉头立刻就竖起来了,她也有些生气,不过她还没有说话,丁七郎便已经站了起来,对着她摇摇头,这才看向了丁修忠,首先行礼道:“大伯,你口口声声的说我们丁家人最公正道义,口口声声的说我娘养出我们这些忤逆儿来,侄子倒是想问问大伯父,你一进来不问青红皂白便让我妹妹去道歉,这是哪里来的公正道义?你在这里说这些话,爷爷奶奶尚且没有说一个字,你便这样说我爹娘,说我们家没有教养,请问这越过长者说话,是不是也是忤逆?”

“你……”

“大伯父还是不要说什么长兄为父的话来。作为父亲是要养家糊口,是要扶持家里的孩子,是要做家里的顶梁柱……”说道这里,丁七郎冷哼一声,看向了丁修忠的目光中含着轻视,不过他到底还是给了定最终分的面子,没有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只是将岔开的话又扯了回来:“今天便是就事论事,大伯父何必将这大帽子一顶又一顶的丢过来?难不成,这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实话,真还是见不得人了?”

丁修忠可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一直被他看不在眼里的三房的孩子居然一个个都是这样的牙尖嘴利,一个丁小桥倒还算了,不过是个女孩子,随便打压一下拿捏一下就算了,可是丁七郎可就没有好对付了,不管怎么说这是男丁,而且据说,丁五郎今年要下场考秀才,而这丁七郎也是要考童生的,这一个处理不好,只怕以后牵扯的就大了。而现在的情况,不管怎么说,他是长辈,丁七郎是小辈,他是官身,丁七郎是白身,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只怕这听到的人也只有说他丁修忠仗势欺人不体会小辈,打压小辈的,不会有别的说法。

这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想想看,他还真是处于了一个不利的位置上。这个时候丁修忠不禁有点隐隐的后悔,刚才就不该拿着丁老三家当成替罪羊,他只是想着原来丁老三不在的时候,这米氏历来是随着他拿捏的,却没有想到,现在她的儿女们一个个都长成虎狼了。

事到如今,他那站在长辈和官身的有利条件倒成了弊端,丁修忠不得不退后一步,说道:“我哪里有那么多大帽子丢过来,我看你现在倒是学得不得了了,牙尖嘴利。”

丁七郎一点也没有将丁修忠的嘲讽放在心里,他只是笑了笑,直接将丁修忠的话给忽视了。这些年,丁七郎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的乡下孩子,他在学堂里念念得好,再加上家里有曹宿生的悉心教导着,当然已经不同往日的乡间少年,他丝毫不把丁修忠各种扰乱他思路的话放在心中,直指中心的说:“这就算是死囚犯也要过堂审一审,怎么样也得给人一个说话的会,倒是不知道怎么到了大伯父这里,居然连给我们说一句话会都没有,便直接盖棺定论了。”

丁修忠皱了皱眉头:“你现在难道不是在说话吗?我若是没有给你说话的会,现在你在做什么?”

“这会可不是大伯给的,这可是何老太太给的。”说着丁七郎又转身看向了何老太太,冲着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朗声道:“何老太太在上,请受在下丁江清一拜,谢何老太太体谅我母亲孤身一人过来做客的孤立无援,也谢何老太太能够听我们一家陈词。”丁江清是丁七郎的学名,这是在考学的时候先生给起的,丁大郎叫做丁江波,丁五郎叫做丁江淙。

孙沁芳静静的看着正对着自己方向行礼的丁七郎,只发现个少年,眉目俊朗,皮肤虽然微微带着一点麦色,跟他的妹妹那雪白的肌肤并不一样,不过,那样飞扬有神的眼睛趁着这样的皮肤,更显得他神采翩翩,他举止有礼,声音因为少年变声的时候稍微的有点沙哑,可是并不难听,反而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他望着何老太太的时候,目光端正,连看自己一眼都不看,这让孙沁芳又是觉得他是个端正儿郎,又觉得微微有些生气,难道自己长得太难看,他才不看自己吗?

不过,不等孙沁芳继续胡思乱想,丁七郎已经转过了身子,继续对着丁修忠说:“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大伯父不愿意让我们扯破了脸皮,可是也不要想着法子的让我们背黑锅吧。这刚才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伯都不挨个的问一问,便上来就指着我们说,是我们一家该道歉,是我娘没有教养好孩子,小桥今天要是不道歉,只怕要让丁家丢脸,要让你丢脸,还要让我远在家乡的爹爹丢脸,这是谁家的道理?难道,这就是大伯父嘴巴里的公正道义吗?若是这样便是丁家的公正道义,恕我丁家七郎丁江清不孝,这样的公正道义,我不学也罢!”

丁七郎的声音并不算大,却十分的铿锵有力,说到了最后,他冲着在座各位的长辈叔伯拱了拱手后,便挺直了脊背,负手而立,眉目之间遍是清朗,让人忍不住赞叹,真是一个峻拔的好儿郎。

就连丁小桥也忍不住感叹,原来这些年她光顾着做生意了,没想到,就连最小的丁七郎这个小包子也长成了如此的少年,真是让人不得不喟叹这时间如水,白驹过隙啊。

丁七郎的话铿锵有力,落地有声,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而再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孙沁芳躲在何老太太的侧面,睁着那双如同星坠一般的明媚眼睛静静的看着丁七郎,嘴角上带着丝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意。

丁修忠则一脸铁青,他这回连装都不想装了,可是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要是真想要用自己的大帽子继续的去扣在这一家人的头上,刚才的话都已经被堵死了,一时之间,他只能僵坐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何建平笑了起来:“丁贤侄说得没错,这倒是我们的不对了。这也是因为后院闹得太厉害了,这让高远兄心里着急一进来竟然忘记问了前因后果,一切都是误会误会。”说着他看了看丁修忠,微微叹了一口气,实在觉得心情不爽,虽然这件事跟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能让自己的侄子侄女给挤兑到这个地步的亲家,他也心里发堵,隐隐的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决定,实在不该听那家里面的女人的话,就这样将自己的女儿给定给了这样的人家,不管是什么原因,光看看现在家里这副样子,这丁修忠家就实在不是什么良配。

倒是面前这个少年,却让人眼前一亮,只是这家世和年纪和自己家里面没有嫁的女儿都有点差池。何建平又叹了一口气,这还真是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

高远是丁修忠的字号,同僚们自然不可能直接叫他的名字,所以用字号往来称呼。

听到何建平这么叫自己,他铁青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点点,然后转头看了看何建平,这才说:“好好好,那就来问问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着他就看向了王氏,脸色露出了分不虞:“你一直都在这边,你就来说说这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事情!”

第292章 意外

王氏抬头看了丁修忠一眼,蠕动了嘴唇还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一边的张氏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平日的自信,对着王氏嫌弃的说:“老大问你话呢,你是哑巴了还是聋子!”

只是她这话一说出口,坐在一边的何老太太的眉毛皱的更紧了,然后她就去看何建平,顺便用无比凶狠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何建平当然明白自己老娘的意思,其实他现在也有点后悔了,当时定这门亲事确实是有点草率了,不过事到如今又能如何?他只能在母亲的目光注视下,将自己的头更低下去了分。

王氏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抬起头刚想说话,那边孙沁芳就小声说:“既然都是我们这桌上发生的事情,不问我们这桌的人,问那么隔得十万八千里的人干什么。”

这话挺像是小女孩的抱怨,可是这种小女孩的抱怨也要看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如果是从丁小桥的嘴里说出来的,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没有人在意的,可是从孙沁芳的嘴里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就算是丁修忠不想搭理,但是也不得不绷着脸,扯着嘴角露出了干笑,说道:“孙小姐说得没错,那就请你们那一桌说一说吧。”

刚才坐在这一桌的都是一些没有及笄的小姑娘,不管是因为什么目的,一个个都有着自己的小团伙,而且还有着自己的心思,这让她们说,就一定会串通一气,达成共同的答案。这也是丁修忠一点都不阻拦就同意了这个提议的想法,毕竟,今天在这个地方,除了丁老三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算来算去,这个黑锅也只有让丁老三家来背是最合适的。就算刚才丁修忠通过跟丁小桥和丁七郎打嘴皮子仗,已经隐隐的后悔拉着他们这一家子垫背了,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有什么改变,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

不过,丁修忠却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一桌的小姑娘人很多,就算是他们同为一派,可是这人一多,嘴就杂,嘴一杂就容易将事情给说漏了。

就好像现在,一开始明明所有的话题都顺着丁修忠的想法和方向在进行着,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些小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这个话题插到了丁小桥和胡小姐的矛盾上面,再到后面,就已经将两个人早就有矛盾捅了出来,而最后,居然将胡小姐因为嫌弃丁小桥是乡下人而做出的种种的不合适的行为全部的说出来。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胡小姐的辩驳,不过这人多嘴杂就越说越乱,越说越错,到了最后,丁小桥站在一边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们,半个字都没有开口,丁小亭胡小姐他们那边倒是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抖了出来了。眼见着胡小姐满脸通红,个小丫头也是一脸的不平,丁修忠只想扶住额头长长的叹一口气。

看起来,女人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本质,是从小就已经有的了。他根本就不该对这个小丫头片子报着什么应该有的期盼,本来还想着她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怎么也能争取一下,最后就是这么争取的……

丁小桥望着对面那个坐在桌子边上的小丫头,嘴角眼角都带着满意的笑容。她早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毕竟这些小丫头们各个那在家里们都是掌上明珠,而这种小姑娘,一般自我意识都比较强,遇见这样的情况,看问题都很主观,再加上他们还不怎么懂得谦让包容是什么,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我纠正一下你的说法,你纠正一下我的说法,最后不说乱套了,都实在是对不起他们自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基本就已经清清楚楚了,丁修忠看了一眼正在拧着眉头看着丁小桥不知道想什么的胡开文,尽管他不太愿意,但是也真的不能继续厚着脸皮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推到丁家三房的头上。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人各打三十大板,不过侧重点还是在丁家三房的身上。

胡小姐是什么人,那从来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主,特别是在丁家更是如此,,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教训过,就算是丁修忠青苗淡写甚至没有点名道姓的说了句,她也觉得委屈的不得了,立刻就跳了起来,指着丁小桥的鼻子说:“就是你这个乡巴佬,你以为你穿上了一身好皮你就能冒充什么城里人,你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告诉你,你还就算是浑身都镶上了金子也是一个乡巴佬,都透着一股子的臭不可闻的臭气!”

“住口!”坐在一边的胡开文,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他喝止了胡小姐,又抬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眼睛里寒着不屑光芒的丁小桥,还没有等到说什么,这个小姑娘就已经收回了目光,然后就看见她不急不忙的朝着何老太太和孙沁芳走去,到了两人跟前,她不卑不亢的行礼,脸上带着微笑,缓缓的说:“今日之事,无论我愿意不愿意,都已经发生了,所以,我还是要向何老太太以及孙小姐道歉,这今天本来是我们丁家本家的好日子,我们这分出去的一家来此也不过是尽了骨肉亲情的情谊,却没想到会如此,真是真真的抱歉。”

孙沁芳早就在丁小桥下拜的时候跳了起来,扶起了她笑道:“说什么呢!我可是真真的喜欢的你性格,这回子是我们两家要办喜事,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去我家玩一玩!”

“只怕是没有这个空闲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一个旁支的,总不好在本家过年。”丁小桥说这个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朝着旁处扫一眼,就好像再说最为平常的实情一样。事实上她说得确实也是实情,可是中国话就是这么博大精深意味深长,有时候同样一句话同样一种语气,在不同的场合,或者不同的人听起来味道就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状况。何老太太听着只觉得原来这丁家这样的乱扣屎盆子是因为这是分家出去的乡下的弟弟,实在会仗势欺人,对于这丁家的不满更加多了;何建平则认为丁修忠这种人为了讨自己这个上司的喜欢,能将自己的亲弟弟一家都推了出来,实在是没有什么亲情仁义,如果跟这种人深交的话,只怕以后遇见比自己有更大利益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推出去。

丁修忠的眉头却紧紧的皱着,他随着丁小桥的话,往何家人的脸上打量着,发现他们的表情着实是不悦的,不由得心里紧了起来,连忙出声:“小桥说这些做什么,就算是分了家,我们还不是都姓丁,都是骨肉情情,既然孙小姐想与你好好的玩一下,不如你就留下来吧。”

丁小桥没有搭话,只是转头朝着米氏笑了笑,而孙沁芳也轻轻的嗤笑了一声,仿佛也觉得丁修忠这个时候说这个话实在是太过虚伪了。

米氏站了起来,她凉凉的看了丁修忠一眼,便直接走到了张氏的面前,行礼道:“娘,爹,今日的事情便如此吧,我们乡下人确实不该和你你们乡下人在一块,这样的不知趣。”

虽然米氏性格比较和软,但是泥人三分的土性,她的话好像是刀子一样直直的刮在了胡开文的脸上,他转回了头狠狠的瞪了自己的闺女一眼,胡小姐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哼着鼻子小声的嘟囔着。

“三弟妹,你这是说什么呢。”王氏连忙上前拉住了米氏的手,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却被米氏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丁小阁终于是烧好了水,捧着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两盏滚烫的茶水,一路小跑的来到了这边,她先是在边上站了一站,然后找了一条不惹人注意的路线一路的来到了何老太太的面前,刚刚才想把这茶水端上去,却不想,王氏这一扯米氏,一下子就碰到了她的胳膊,她一个不慎就将茶水泼了出去。

丁小阁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将茶盘往自己的方向一翻,以避免这茶水泼到何老太太的身上。尽管如此,何老太太的衣角还是湿了一点,但是丁小阁自己却被烫得满脸通红,甚至有个地方立刻就撩起了个大大的水泡!

米氏和丁小桥都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马上冲上去扶丁小阁,而丁小阁疼得只能捂着自己的脸不停的叫唤着,而且,她的声音也不敢大,只能小小的。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何老太太连忙站了起来,何建平一个健步就冲到了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就问道:“娘,有没有烫到你!”

何老太太呼出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发现只是衣服湿了一点,便摇摇头说:“无碍。”不过,这个小事情让她本来就不高兴的心情越发的低沉起来。

何建平见自己的母亲没有事情,转头就看向了丁修忠,带着分嘲讽和怨气:“你们家连个利落的丫头都养不起吗?净是这样毛手毛脚的破烂货!”

第293章 买

这话登时让在场的丁家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特别是丁小桥和米氏还有丁七郎整个脸都垮了下来。就在丁家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何建平的话的时候,在一边疼得厉害的昏头昏脑的丁小阁下意识的睁开一只眼睛,朝着刘氏的方向就伸出了手,细细的声音好像是小猫一样让人心生怜惜:“娘,我好疼啊!娘!我好疼啊!”

在一片因为何建平刚才怨言引起的短暂平静中,丁小阁的话却好像是个惊天雷一样炸得何家人都跳了起来,孙沁芳第一个惊呼出来:“什么!这不是丫头!?这是你们丁家的小姐……”话没有说完,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就捂住了嘴角不在多说一个字。何老太太和何建平更是瞪大了眼睛,而何建平因为自己刚才的话,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了。

在一边也惊住的刘氏,刚想站起来去看看丁小阁,却被一边的丁修孝一把就拉住了,冲着她咬了句的耳朵,这让原本一脸担心的刘氏,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她站在那里不愿意开口,而丁修孝抬起手捅了她一下,她才咬咬牙说道:“你这孩子,不过是可怜你,让你跟小亭一起喊我两天的娘,怎么就能这样仗着如此毛手毛脚呢!还不快快去给贺家老太太磕头赔罪!”

刘氏的脸色很难看,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往这边瞟一下,这让丁小桥简直愤怒了,她浑身都抖了起来,她大叫一声:“二伯娘!”

刘氏却比她的嘴巴更快,转头对着王氏说:“嫂子,你看见看门的婆子没有,快点将她弄下去,给找个人看看吧,好歹是在我们家出的事情,要是不赶快治一下,以后他们家的人来看的时候,指不定又要说我们丁家不宽待下人了。”

在场的外人基本都让这一出给弄得晕了起来,就算是平时确认丁小阁是丁小亭妹妹的胡小姐她们个小姐妹也晕乎起来,看看刘氏这个样子,难道真的是像她说得一样,只是可怜这个丫头才让她喊自己做娘的?其实这个小丫头只是他们家的丫头?她们没有一个人不去看丁小亭丁小房还有丁小台,虽然这三个丫头平时关系不太好,但是,这个时候,少有的三个人都是统一的表情。

她们全部坐在那里,腰杆笔直,面沉如水,紧紧的盯着地上的丁小阁,特别是丁小亭,她的双手更是紧紧的着自己的裙子,骨节分明,一看就知道用了非常大的力气。

王氏微微的一愣之后,也慌忙看了丁修忠一眼,后者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便立刻朝着刘氏点点头:“你放心,我去看看。”说着,就已经转身出去了。

不过这么句话之间,丁小阁似乎就已经从丁家正正经经的闺女已经沦落成了一个小丫头。虽然从丁小桥穿越过来之后,丁小阁一直像是一个小丫头一样活在丁家,但是,那和现在已经被丁家彻底撇弃不一样的,一时之间,丁小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寒气逼近了,连一点点的热乎气都没有了。

和她一同这样感觉的还有米氏和丁七郎。站在远处,的丁七郎虽然因为男女大防没有冲过去扶丁小阁,但是他一脸担心的表情却是真真实实的,现在听到刘氏和王氏的话,他简直不敢相信的抬头看了看在座所有的丁家人。他们要不就是面色为难,要不就是干脆别过脸去,不看丁七郎扫过来的目光,仿佛这件事从来就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样的一家人啊!丁七郎有些不甘心的扭头去看坐在角落里的老丁头,只见他蜷缩在那里抽着旱烟,那浓浓的烟雾弥漫了整个角落,将他包围得紧紧的,看不出任何一点的表情,更不要说什么作为了。

顿时,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羞耻感从丁七郎的心底涌了起来,这就是姓丁的人?这是何等的凉薄自私又冷血,为了所谓的一点点身外之物的利益,竟然连亲情骨肉都不顾了,这就是丁家人?

米氏望着满脸都是红红的燎泡的丁小阁,忍不住眼泪就滚了下来,她在丁小桥开口朝着刘氏发怒的时候就拉住了她的手,丁小桥不明就里的转头望着米氏,却看见米氏抬手擦掉了眼泪,就看向了刘氏问道:“二嫂,这个丫头是你们家买来的吗?”

她的这个字说得很慢,也说得很重,每一个都好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声音虽然不大,却喊着一触即发的愤怒。

“这……这……”刘氏望着米氏那含着凶狠愤怒的目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哼哼了半天,倒是一边的丁修忠道:“可不是,那天买的时候我还在呢。”

米氏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乎将她的眼泪呛了出来,她转目狠狠的瞪了丁修忠一眼,而丁修忠也因为这一眼凶残的目光猛地缩了一下身体,别过脸去,再也不说一句话。

刘氏已经被丁修忠的话挤到了尽头,就算是她不想承认,她想彻底的否认米氏的话,这个时候她也什么都不能说了,她抖着嘴唇,眼眶红红的,最后只能用嘶哑的声音说:“是呢。”

“不知道是死契还是活契?”米氏龇着牙冷笑道:“不过,二嫂都能心善的让这个丫头喊自己为娘,只怕是死契吧,我说得没有错吧!”

“……是……是的。”

“那这样吧,我看这个丫头,脸也烂了,放在你们家你们也得花一大笔钱治她,倒不如就卖给我如何?”米氏呼出了一口气,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了,什么愤怒,什么凶狠,什么悲凉,在这一刻全部都消失殆尽,她就好像真的是在跟刘氏谈生意一样,只是她紧紧抱着丁小阁的手,还有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她的心情到底是如何激愤。

“这不好吧!”刘氏想也不想,马上就拒绝了:“这是我挑的丫头,手脚利落……”

“二伯娘,你看这个丫头,脸上只怕是要落疤的,这用丫头是用来待客服侍伺候的,就不说挑什么漂亮的,至少也不能挑着一个脸色有疤的。要说手脚利落的,只要手里有银子还怕买不到吗?”一边的丁小桥开口了,她脸上带着些许笑容,可是你根本就感觉不到那是笑容,只觉得那是寒光闪闪的杀意盎然:“正好,我们家开了一个小馆子,就缺这手脚利落的灶上丫头。”

“你们要买丫头也不用就要这个吧,你也说她脸上落疤了……”刘氏一句话说得千回百转,手里更是紧紧的攥着手巾,不管怎么说,那丁小阁也是她生出来的,就算平日里再苛刻,这也是母女,临到这个口上,她的心里还是有分舍不得。

“这就不用二伯娘担心了,我们是乡下人,我们不像是你们城里人一样讲究多,我们那里才不管脸上有没有疤呢,只要有手有脚能干活就成了。”丁小桥说着轻轻的拿起了丁小阁的手,只看见那十根手指头上就没有一个没有不长着紫色的冻疮,就没有一个不是遍布了各种各样的血口子,她的心里越发的抖了起来,不过声音却越发的嘹亮。

“这不太好……”刘氏还是不忍心,尽管丁修忠已经又推了她一下了,她还是做不出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就这样卖掉了。

“十两银子。”丁小桥忽然抬起了头,嘴角的笑容更加的灿烂起来,她眼睛的光芒好像是月光下被擦拭锃亮的兵器一样,隐隐的喊着杀,让人心旌动荡。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二十两银子。”

“小桥,你不能这样……”刘氏只觉得难耐。

“五十两。”而丁小桥好像根本就没有感觉一样,静静的加着银子的数量,仿佛,她说在嘴里的并不是什么银钱,而是一个数字。

其实,当十两的银子的数跳出来的时候,丁修忠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只是觉得如果卖了也能赚两银子,可是当丁小桥的价格喊道五十两的时候,他就不这么想了。他现在如果不背着何建平私下做点什么收受贿赂的事情,一个月的月俸也不过是四两银子,外加一百斤的俸米,这五十两银子实在是太诱人了。

不光丁修忠对于这个数字敏感,在座的没有一个人能不对这个数字不惊讶,不对喊出这样数字的丁小桥不惊讶的。特别是这些小姑娘,就算是家里收入好点,一个月的月钱最多不过八钱一两的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一次性拿出五两银子都困难,可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比她们还要小的小女孩,居然能眉头都不动的喊出了五十两银子,这是假的吧!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感觉,特别是胡小姐都已经按捺不住这样的刺激了,她尖利的嗓子喊道:“丁小桥,嘴皮子动动谁不会说,你说她值五十两银子,她难道就真的值五十两银子了吗?我可是跟你说,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你现在说了这个话,要是一会儿你拿不出这个钱,我看你这个人真是丢大发了!”

第294章 卖

胡开文也紧紧的盯着丁小桥。他早就知道这丁家有一个房是在做菌子的买卖,不过却不知道是哪一房。前年那赛百味靠着这个菌子就生生的将生意翻了一番还要多,这样的收入,谁人不眼红呢?就算是他的东家对于此也是艳慕不已,不止一次的提过卢兴业实在是遇见了一个好会,要是让他也能遇见就好了。

他们其实也试过在云通镇那里买菌子,但是那些菌子却很是散碎,并不能满足他们天香楼的巨大需求,而且,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些收购来的菌子只有在夏季才有,并不像是赛百味一样,一年四季都有源源不断的,或干或鲜的菌子供应。他们也曾经多次的跟赛百味全国各个掌柜的打听,钱倒是花了不少,不过这赛百味却紧紧的将这进货渠道给捂得紧紧的,就算是他们都去了云通镇绕了圈了,也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倒是有一次在舟平县里面商户的应酬中,他遇见了丁修孝,从他的言谈中得知了这个菌子的供应商其实是自己的弟弟,期间他次想要托这个丁修忠和丁修孝来帮忙自己搭线,不过他们两个人却一直推脱,反而要让他给他们跟自己东家搭线。

就这样,双方都有要利用对方地方,所以,便如此的纠缠了下来。

这一次,胡开文听说丁大郎成亲的时候丁修忠的两个弟弟都要来,他便兴冲冲的过来。说实在的,他并不太搞得清楚到底是丁修忠和丁修孝的哪一个弟弟在种菌子。不过最后人来了之后,没想到只来了三房,他还想着找个会再去跟三房探探底,却没有想到遇见了今天这样一档子的事情。

一开始,他也觉得这三房像是种菌子的,不过,他却发现,这三房的人虽然穿得干净得体,但是要真的是说有多好是算不得的,而从他的情报得知,这丁家旁支这年卖菌子只怕没有少赚,实在不可能穿得这样的寒酸,于是便打发了这样的念头。当然,这卖菌子赚钱赚得多的事情胡开文没有跟丁修忠和丁修孝提过。这是生意场上的事情,他虽然想让这两人给牵线搭桥,但是这分了家的兄弟,一定是不想让对方太过于插入自己的生活的,如果他多了嘴,只怕以后生意会谈不成。

特别是后来他看见这丁修忠和丁修孝对待三房一房的态度,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推论,这个三房不可能是种菌子的,毕竟,按照丁修忠和丁修孝这样唯利是图的人,遇见了自己的弟弟能挣这么多的钱,就算不是天天溜须拍马捧臭脚,也不会将整个关系弄得那么僵。

也正是因为这么想着,胡开文开始对于自己女儿和那个三房闺女丁小桥的矛盾并没有多想管,毕竟他的女儿他自己明白,这就是一个混不吝的主,在家被娇宠得惯了,既然对方没有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他甚至心里还在打算着,等到明天就派人去一趟云通镇,去找找这丁家老四,让他给自己合作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