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六公主的脸色唰得就白了。十里公子虽然是她的丈夫,可是十里公子可不是驸马,他是兴国的皇子,说不定是未来兴国的皇帝。所以在十里的面前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主的微风,也根本就做不到像是别的皇姐一样,遇见不痛快的事情就进宫告状了。

她是怕十里的。

如果十里现在真的将她送回了王都,皇帝根本就不可能庇护她,甚至还要大发雷霆。虽然六公主不算聪明,但是自己为什么会嫁给十里公子,她是清清楚楚的。

所以,她立刻就干笑着摇头:“妾,是公子的妻子,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公子此一路上就算是刀锋剑雨妾身也是要共同进退的。公子都不害怕,妾,妾身怎么会害怕呢?”

十里公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六公主那张已经被吓的发白的脸,用手轻轻的拖下她的下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道:“那就希望公主说到做到了。”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四章

看着十里公子离开的背影,六公主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别看她跟十里是结发夫妻,其实算下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太长。十里是一个性格比较冷淡的人,若不是有事或者是要留宿,基本不会在白天的时候来她的院子,这样没有长时间的接触也就让六公主对于自己的丈夫其实是充满了忐忑和敬畏的。

原本,她也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而且,她在没有出嫁的时候,在公主中也算不得受宠,更何况,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十里公子的王妃。

王妃跟驸马的差距是很大的。王妃属于嫁出去的,而驸马说起来也是公主嫁出去,可是到底跟招了一个女婿没有太大的区别。胆子小加上了身份的关系,让六公主在十里的面前一直不是底气特别的足,就算自己对于十里经常留宿在丁侧妃的院子这件事十分的介意,可是也不敢跟十里提出来,只能一直埋在心里。

这件事就这么藏着,六公主都不知道自己要藏着这件事到什么时候,全部都放在心里面,她的心口被堵得疼。崔嬷嬷总是劝她不能给这丁侧妃好日子,可是,那丁侧妃滑不留手,她就算想抓住她的小辫子似乎也总是做不到。真是没有想到,这日子那么快就到头了。

现在公子要带自己先走,那么只等到了那边,自己全部都布置好了,将这后院都握在自己的手中了在来看看这些人。要是十里能想得起来,她就将这些人接过来,不过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占尽了先机,也不怕他们能翻出什么幺蛾子。要是公子想不起来她们,那就更好,她也不会主动提出来将她们接过去。

就让她们在这个凉州自生自灭好了,不管怎么说这凉州的驿馆可是在庆国啊。

六公主这么想着脸上就透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来。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光滑无黑的头发,微微的扬起了下巴,端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好心情的光芒。崔嬷嬷站在她的身边,虽然刚才这十里公子过来跟六公主说话的时候将她给支了出去,但是现在从六公主身上的她就能感觉到她的好心情。

于是,崔嬷嬷也过来凑趣说话:“公主这是怎么了?心情那么好。”

六公主视崔嬷嬷为自己的心腹臂膀,当然这种事情也不会隐瞒她的,于是,将刚才十里说得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崔嬷嬷说了一遍。崔嬷嬷听了也是高兴,不过,比起对于到了兴国的高兴,这崔嬷嬷更担心在去兴国的一路上的安全。

对于崔嬷嬷的担心六公主自然也理解,不过,刚才看见十里的样子,六公主的心里面还是放下了几分,她说道:“不过是这点路,公子都不怕,我怎么能害怕?再说了,这兴国人也不是怪物,就算是争权什么的,也没有见人在半路上光明白日之下做过什么的。”

崔嬷嬷虽然心里还是担心,但是想了想六公主的话,觉得她说得也是很有道理的,于是,也就不在说这个话题,反而将话题凑到了六公主感兴趣的上面。她笑道:“我就说,这公子还是爱重公主的,你看看,这回子回去,明显就是要跟着兴国的皇帝表明正统的,他带着你,可见还是将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的。你是正妻,是公主,就算是平日里面他去丁氏那院子里多了几次又能如何?也不见这次他带这丁氏回去。”

六公主听着这话便觉得舒心,她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点点头表示同意崔嬷嬷的话。

崔嬷嬷见公主的脸上喜气洋洋的,便少不得要多说几句,好好让公主心里欢喜一下。

“你看看这回一同回去的两个人,除了公主就是廖氏,公子也不是随便开口就选出来的。您是正妻是公主,当然是要去的,而另外一个选谁去可是大有文章的。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让丁氏去的,那丁氏不管怎么说是侧妃,可是公子根本就没有提她,而是选了不得宠,而且身份也是最不显的廖氏,这不是心疼你是什么?这一定是生怕公主在去兴国压不住丁氏,这才没有让丁氏去,而是让这个廖氏,既可以向人表明,他不重色,又可以让你过得舒坦,你看看,我就说啊,公子明白着呢,这什么人是最重要的,什么人又是无所谓的,一扫眼就知道了。”

六公主其实没有想那么多,现在听着崔嬷嬷这样一分析,也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当下脸上笑意更加重了起来,她一边喝茶一边假装训斥崔嬷嬷:“你混说什么,那丁侧妃也是主子,也是公子爱重之人,你切不可这样的张狂,要不是人家打了你的脸,我可保不住。”

崔嬷嬷当然不会相信六公主嘴上说得这些说法,她只是在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什么公子爱重之人,就她那个德行,她也配!不过就是一个乡下种地的,不过是年少时候跟公子有了几分交情就能抖起来了?也不过就是个玩物。”

“那是侧妃。”六公主脸上虽然正经,可是眼中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的。

“侧妃怎么了?侧妃也不过是一个妾,妾就是个玩意儿,怎么能跟公主您比,您看看,这平日里威风够了吧,到了现在才见了真章,知道什么小锅才是铁打的,她还以为她真是公子的心头肉呢,要是真的是心头肉,难能不带走的。”

丁小阁用那白玉的勺子在小碗里搅动了一下羊奶酪子,放进了口中,那醇厚的味道让她觉得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打听消息回来的小丫头,挥挥手示意她站起来,不过对比起整个屋子里面所有人的愤愤不平,丁小阁的表情实在是显得太为愉悦和淡定了。

她只是让人打了赏,然后就打发所有人下去了。南姑姑看了看丁小阁的表情,还是上前劝解道:“侧妃,千万别忘心里面去,那到底是王妃,是公主。”

丁小阁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南姑姑一眼,然后点点头说:“你说得没错,我跟她置什么气啊,再说公主说得都是实话,我确实不过是就是个玩意儿,有什么值得生气的。”说到了这里,丁小桥的脸颊上更是溢满了洋洋的喜气:“做人啊,得知道自己的位置,这才不会生出什么不安分的想法来。”

这话听起来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可是仔细的再一琢磨却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南姑姑看了看饶姑姑一眼,不过饶姑姑似乎也没有明白丁小阁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于是两个人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再也不多一句嘴了。

十里临走前的那一晚上去六公主的院子里用了晚膳,丁小阁是从来没有等十里的规矩的,她从来都是该吃吃该喝喝,你要是派人来呢,她就给你多备一点吃的,要是不派人来呢,那就对不起了,来了也没有你的份。

于是,丁小阁早早的就让人将自己准备好的小火锅给抬了上来,虽然说着一个人吃小火锅是有些寂寞,可是丁小阁从来都是个心宽的,她只是往锅里加着菜,然后捞出来大口大口的吃着。

大概也只有在吃到这样的味道的时候,才会让她格外的想起上河镇,想起丁家,想起那些年少的岁月。

“你是不是从来都是趁着我不在就吃这样的畅快的东西?”就在丁小阁埋头大吃的时候,就听到了十里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抬起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到了桌子边,并且脱鞋上炕的十里,十分的诧异。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这才问道:“你不是去六公主的院子里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怎么?我来不得?”十里看了看丁小阁,哼了哼鼻子。这个时候,已经有人给他送上了碗筷和作料蘸碟了,他也毫不客气就开始往那锅里面加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接着开始吃了起来。

丁小阁眼见着自己喜欢吃的一块猪肚子被十里给捞走了,心里不痛快起来,她撇了撇嘴:“你倒是来得,只是你这一来,只怕明天我又要听那些女人的阴阳怪气了,心烦不心烦?”

十里扬起眉毛看着丁小阁笑道:“你这是在抱怨?”

而丁小阁仿佛没有听到十里的问话,忽然就双手一拍,乐道:“哎呀,我忘记了,明天你就要走了,可就没有这么多人了。”

十里动了动嘴角,见丁小阁丝毫不将自己放在心上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忽然就不痛快起来了,她难道就不会问问自己为什么会从六公主的院子出来的原因吗?

要不是因为她,要不是因为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这个给你,你不是喜欢吃吗?要这个时候吃着才好吃。”就在十里的心里正在怒斥着丁小阁的不上道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一双牛角筷子夹着几片刚刚烫好的猪肚子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他抬头看去,看见的是那个眉眼之间云淡风轻又满不在乎的丁小阁,心里的那股气瞬间就卸掉了,罢了罢了,她就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何必生气。现在能坐在这里,看着她,也是一件幸事。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五章

丁小阁换了一件鲜亮的衣服,头上的首饰也带得格外得慎重。走过院子里的时候,她抬眼看见了那树上盛开的山茶,就让人折了一朵下来,带在了发边。更趁得她整个艳若牡丹,倾国倾城。

她这样的一身站在门口,说是给十里公子还有六公主他们送行,可是,六公主看见了,就觉得心窝子疼得厉害,这么艳的衣服,这么张扬的打扮,就算是没有越距,可是她往那一站,六公主就觉得刺眼。

崔嬷嬷连忙低声安慰着六公主:“就让她张扬吧,反正公子也不会带她走,就算是将花都穿在身上,她还不是要留在这里的。公主,你可要记得,你是要跟公子走的,你的正房,何必跟这样一个下贱的,而且很快就看不见的乡下女人置气!”

道理谁不会说?道理谁又不知道?

不过知道归知道,要真正的做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六公主看着站在门口那笑意盈盈,眉眼之间尽是风流的丁侧妃,还是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特别是当她看见十里的目光自从这丁侧妃出现之后就没有从她身上挪走之后,那心里就跟针扎一样。

她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低低的咬牙切齿:“他日,我绝对不会来接这个贱人!”

“就是就是,就让她再张扬一下,就让她再鲜艳鲜艳,反正也是最后了。”崔嬷嬷虽然也恨的丁小阁连心里都冒酸水了,可是,也要顾着六公主的情感,不停的安慰着六公主。

而丁小阁只觉得穿着这衣服站在这里就是万箭穿心,她的唇角翘起了一种凌然的得意,就算这些人恨她又如何?就算这些人骂她又如何?他们其中可有一人活得有如她这般肆意?

人生在世,若是不能活得称意,还有什么意思?

她抬眼朝着六公主的方向看了过去,六公主穿着制式的公主朝服。那身衣服华贵归华贵,可是到底是颜色大方素净为主,在加上这六公主的年纪也不大,被这么多的珠翠环绕着,倒反显得被衣服压住了。巴掌大的小脸陷在了那一身的朝服里面,只觉得苍白可怜。

她翘着唇角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她就看见六公主目光中含着狠狠的毒。她不由得越发的轻佻的朝着六公主送了一个媚眼。随后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个公主到底是个年纪轻的,再加上她这些年养在下等嫔妃的身边,见识也太过浅薄了,一个公主,嫁给了邻国的皇子,这样的天作之合怎么看也不像是小儿女的卿卿我我。不想着帮十里登上那个位置,天天就将矛头放在自己的身上,搞些见不得光的内宅争斗,有什么意思?拿得出手吗?

十里公子哪里知道丁小阁心思里面得千回百转,只看见她美目流转,顾盼生姿,发边的那朵艳丽多姿的山茶更是将她的面庞衬得明媚娇艳,一晃神就想起了昨夜的癫狂。

他轻轻的夹了一下马腹,策马走到了丁小阁的身边,接着弯下腰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穿那么好看干什么?”

丁小阁却只是抬眼看了十里一眼,半真半假的说道:“一来送送你。二来嘛……”

“二来什么?”十里的唇角含着薄薄的气,就这样喷在了丁小阁的脖子上,让她的皮肤上一下子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冲着十里挑着眉尾笑着:“二来,我要看看可有好的下家?”

“下家?”十里被丁小阁的话弄得有点不明白,不过微微一愣他就听懂了,他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丁小阁的胳膊,压低的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会给你守寡。再说了,我一个妾也没有资格给你守寡,要是你这回死了,我可不是要找个更好的去处?”丁小阁缓缓的想将自己的胳膊从十里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不过十里的手却紧紧的收着让她根本就做不到。

皱着眉,唇角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含着寒冰一样的利芒,就这样,十里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娇艳如花却没心没肺的女人,好久之后,他的唇角终于翘了起来:“我知道了,若是,我死了,准你改嫁。”

丁小阁听到这话倒是微微愣住了,错愣的片刻,已经有温暖的唇在她的唇角扫过,带着那滚烫的话,直入心扉:“不过,你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过是这一愣神的工夫,十里就已经带着车队走了。

而等到丁小阁回过神来的时候,她除了收获到无数怒骂自己的是狐狸精的眼神之外,还有不少的羡慕嫉妒恨。对于这些负面的情绪丁小阁一直觉得无法影响到自己的生活的,所以,她才不会继续站在这驿馆的门口跟着其他的妾室变成望夫石。

当她是傻子啊,人都走了,莫非真的是要等到他们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才进屋吗?

虽然六公主和廖氏已经走了,但是几个妾室中并不是没有什么头尾了,毕竟按照现在的身份,丁小阁是侧妃,是几个妾室的头,她们就算不过来请安,隔三差五的要过来说说话也是应该的。

不过,自从十里走,这些妾室便一个人都没有过来过,这让南姑姑的心里很不痛快,她看着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的丁小阁略带抱怨的道:“就算是公子不在这里,可是这尊卑也是要讲的,现在正妃不在,侧妃就是主子,她们就算不过来请安,连照面也不打吗?”

丁小阁却根本就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依旧悠闲的看着书,然后伸出手从一边的果盘里拿出一片水果来吃。按照丁小阁自己的想法是不想搭理南姑姑的,可是南姑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丁小阁索性为了自己的耳根子轻快,就云淡风轻的回答道:“这样不是更好,我们大家都舒坦,免得面对面的时候,没话找话说。”

“但是规矩不能随便就废了吧,像是现在这样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尽都爬到您的头上去了呢。”南姑姑实在是担心这样的日子会发生,毕竟对于其他的妾室来说,丁小阁才像是没有根的浮萍一样。

母族势微,自己也身份底下,要不是趁着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势头立起来,只怕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丁小阁怎么会不知道南姑姑的想法呢,她今天的心情不错,也就没有限制南姑姑的嘟囔,反而解释了起来:“她们一个个都是公侯小姐,要不是嫁给公子为妾,现在也是一家的主母,威风八面,她们在六公主面前愿意低一头,那是身份使然,可是在我面前低头,又和她们一样是妾室,而且身份又低微,她们能愿意吗?就算不说他们了,这事放在你我身上也不见得愿意。”

丁小阁将手里的书放在了一边,翻了一个身,有点困,不过嘴巴却没有停下来:“再说了,我们都是十里公子的妾室,如果公子不在,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刚才你说,在公子面前装得好,可不是嘛,也只用在公子面前装装就好了,其他的时候何必?况且,她们不耐烦见我,我又何曾想去见她们?”

说到了这里,丁小阁唇角翘起了一丝凉薄的笑容,这些个人中,指不定那个就要死了,说她没心没肺也好,说她心肠歹毒也罢,反正,她是不想跟这些将死之人在一起,着实是晦气。

南姑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眼见着丁小阁已经合上了眼睛,一边的饶姑姑立刻就拉了她一下,冲着她摇摇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侧妃是个有主意的,你就别添乱了,知道你是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什么挑拨的算盘呢。”

南姑姑面色上微微一凝滞,接着只能叹了一口气。

自从十里公子走了之后,丁小阁只觉得这日子没有像是这样舒坦过,除了不能轻易的上街去溜达,她简直又好想回到了做姑娘时候的悠闲。

这天她吃过了晚饭,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顺便打了一套五禽戏强身健体。就看见饶姑姑过来了,丁小阁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知道有事,她却不着急,依旧将那一套拳打完了,如同往常一样进了净室洗澡。

坐在浴桶里面,丁小阁问:“公子这走了几天了?”

一边的小丫头回话:“走了六天了。”

丁小阁点点头,便挥手让她们都下去,只留下了饶姑姑。饶姑姑见状立刻就走到了她身后,在她的耳朵边上说:“侧妃,您猜得没错,赵氏的院子里已经空了四五天了,人应该是公子走的那天晚上就不在了。”

丁小阁唔了一声,没有在说什么,只是任凭那热水冲刷过自己的身体,她微微闭着眼睛,饶姑姑几乎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便开始给她擦身上的时候,忽然听到她那即可不闻的声音传了过来:“最近两天的晚上留意着各个门,看看有没有人回来。”

饶姑姑有些不明白,不过还是低头领命下去了。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六章

没有两日,丁小阁正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饶姑姑过来撩起了外面的帐子,站在帘子外面低声唤她:“侧妃,侧妃,可睡了?”

“什么事?”丁小阁半睁开了眼睛,揉了揉额角,只觉得疼得厉害,她最烦在这个时候被人吵醒了,不过,还算能按捺得住自己的脾气,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是语气微微有些不悦。

饶姑姑成天在丁小阁的身边伺候,当然是知道丁小阁现在的情况,于是她赶快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对着丁小阁说道:“侧妃,东南角的角门开了,回来了一顶轿子,直接抬到赵氏的院子里面去了。”

丁小阁原本还没有清醒的心神,在听到了这些话之后就直接清醒了。她睁开了眼睛,躺在床上想了片刻,然后对着外面一直弯腰等着她吩咐的饶姑姑说:“掌灯,更衣。”

“是。”饶姑姑立刻应承了下去。

虽然十里公子是一个质子,但是他到底是兴国的皇子,该摆的阵势是一定要摆到的,更何况,丁小阁自己不缺钱,所以,她从来不会为难自己,从来都是真么舒服怎么弄,更何况这十里公子似乎也很纵容她,对于她的所作所为也并不出言让她收敛,自然她的阵仗就要奢华一些。

这大半夜的,丁侧妃要出去,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呢,丁小阁可不想这事弄得人尽皆知,所以在饶姑姑还没有退出去的时候又多加了一句:“一两个人伺候就行了,不要弄出响动来。”

饶姑姑直到现在也不太清楚丁侧妃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过她可比南姑姑要清醒的多,既然已经决定要辅助这个主子,跟着这个主子,当然是多用脑子少用嘴巴。

就这样,丁小阁的小院子里不过是多点了一盏灯,也就只有守夜的两个贴身的丫头给丁小阁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首饰,她披上了一件大氅就出去了。

前面是掌灯熏香照路的小宫女,丁小阁被饶姑姑和南姑姑搀扶着,一路看似风姿绰约实在非常迅速的朝着赵氏的院子走了过去。

眼见着离赵氏的院子越来越近了,丁小阁忽然就停下了脚步,跟着后面十里留下来的太监说:“去将门打开,不要弄出响动来。”

那两个太监立刻就去了,饶姑姑看着两个太监身手敏捷的爬上了墙,翻进去了院子里面,没有一会儿工夫就消失不见了,她实在是有些好奇,可是又不敢问,就看了看丁小阁。

大概是她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热了,就连丁小阁也感觉到了她的好奇,她转过了头来,在昏暗的灯火之下,饶姑姑看着丁侧妃那张脸,风情绰约宛若月下仙子,美目流转却灵动得好像林中精灵。

这样得女人,大概算得上是妖精吧。

一晃神,饶姑姑似乎又想起了当年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姑娘时候的景象。那时候的丁侧妃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一点的乡下丫头,怎么会这样如同妖精般的妖娆?

她的唇角撩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然后抬手抚了抚乌黑的头发,才缓缓的说:“这院子里面的人,是赵氏,也不一定是赵氏。”

说完之后她就再也不多说一个字,就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卖这个关子一样,一个字都不说了,只是转过头去,看着那扇关得紧紧的小门,还有这个乌漆墨黑似乎没有一个声音的小屋子。

饶姑姑则惊奇的和同样摸不到头脑的南姑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简直不知道这个侧妃在说得是什么意思。如果回来的人不是赵氏,又是谁呢?而且,而且,当时赵氏离开这个驿馆又去了什么地方呢?

这些问题,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回答。

或许,有人可以,比如眼前的丁侧妃,可是现在的她就这样静静的矗立在那里,好像是一尊雕塑,深不可测。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那院子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那刚刚翻墙进去的两个小太监就出来了,恭恭敬敬的站在门边。前面引路的丫头抬脚往前走,丁小阁也就跟着走到了院子里。

到了正屋跟前,丁小阁侧头去看那刚才起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太监问道:“寇世,这间屋子?”

“回主子,就是这屋子里面。”

饶姑姑别过了眉眼去看了看那叫做寇世的小太监,只见他并不出众,这是那天十里公子给丁小阁留下的两个人手之一,平日里从来没有见过他在丁侧妃面前伺候过,现在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她们想得也不见得全对。

丁小阁似乎感觉到了饶姑姑心中的疑虑,她转头看了看饶姑姑,接着又对南姑姑说:“南姑姑找人看牢了这个小院子,别说人了,就连一只蚂蚁也不能放出放进。”

南姑姑的心里一凛,当下知道这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她和饶姑姑在宫里面也算是经历了不少的事情,遇见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慌乱,立刻就稳住了心神,有条不紊的布置起来。

别看这南姑姑平日里有点喜欢在自己跟前抱怨,但是,做事是很稳妥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丁小阁也就容忍了南姑姑那一点点的小瑕疵,人无完人嘛,找两个趁手的人不容易,不能随便就换人。

接着她转头对着饶姑姑说:“你跟我进去。”

饶姑姑低头称是,抬眼的时候看了丁小阁一眼,却发现丁侧妃的脸上,还是那么风光霁月,跟平日里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区别,就算这所有的事情都说明了,现在屋子里的人一定很重要,可是从她的表情上看,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丁小阁站在屋子的前面,饶姑姑动手去推了推门,却没有推开,迟疑的看了丁小阁一眼。而丁小阁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说:“开门,我都已经站在这里了,你就应该明白我什么都清楚,何必在遮遮掩掩。”

这话说得淡漠直白更是有些不客气。

屋子里面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久到饶姑姑都以为屋子里面没有人的时候,就听到门后面的门栓微微的动了起来。

饶姑姑愣了一下,还没有等她回过神,就看见那门悄悄的打开了一条门缝,这回饶姑姑没有在迟疑,直接看了看丁小阁,而丁小阁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色之后,她就扶着丁小阁进了那屋子。

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就算院子里面也黑,但是至少还有点照路的灯光,这屋子里面当真是什么都没有,只觉得什么都看不见。饶姑姑也是眯着眼睛熟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习惯这样的光线。

而等到她熟悉了光线抬眼过去,看见的第一个人就让她差点叫出了声音,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跟着六公主和十里公子出去的多天的崔嬷嬷。

还好饶姑姑算是久经风雨的老将了,就算是心里面的惊讶无比,可是脸上愣是没有出现半点的不对来。

丁小阁早就看见崔嬷嬷垂首站在一边,就算现在的光线实在是太暗,看不清楚她身上的穿着,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萎靡的情态上也看得出来,她现在可真是颓废极了。

丁小阁看了崔嬷嬷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饶姑姑在看见了崔嬷嬷一愣之后,立刻就想到了,崔嬷嬷不可能一个人回来了,那回来的人一定还有六公主了!

可是就算是猜到了,也在亲眼看到的时候感觉到了更大的惊讶。

在第一眼看见崔嬷嬷的时候饶姑姑就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这屋子里面好些天没有住人,没有通风造成的,可是,等到跟着丁小阁走到了床边上的时候,她才闻到了一股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而这血腥味的源头就是这六公主的身上!

现在的六公主抱着被子缩在一边,浑身发抖,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饶姑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看见丁小阁就这样平静的坐在了床边上,然后静静的看着面前那抖成筛糠一样的六公主。

崔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打在了她的脸上,照的她的脸色跟雪一样惨白。

丁小阁转头对饶姑姑和崔嬷嬷说:“把灯点上,黑灯瞎火的干什么?”

饶姑姑立刻就下去了,而崔嬷嬷还在一边不敢动弹,丁小阁只是撩起了眼角看了看她,淡淡的说:“听不见我说话怎么的?”

平时这崔嬷嬷对于丁小阁有多看不起,现在就有多惊恐,她好像被吓到一样,立刻哆嗦着就要离开。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床上没有出声的六公主伸手就朝着崔嬷嬷喊道:“嬷嬷不要走!”

不过她才刚刚一伸手,就已经被丁小阁伸手握住了。

六公主的手冰凉刺骨,十根细细的手指好像是冰锥一样扎在丁小阁的手心里面,冻得人从皮肤到心里面都好像瞬间凝结起了冰天雪地。

小阁十里番外:第十七章

和六公主那冰凉刺骨的手指不一样的是,丁小阁的手却异常的温暖,那种温暖是一种从心底里面透出来的,是一种给人以踏实和真实的温暖。

而六公主就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碰触到了这样的温暖之后,仿佛就好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一下子就紧紧的缠了上来,她一把抓住了丁小阁的手,反客为主,毫不客气的双手拉住了丁小阁的那只手,就连她的那双已经因为惊恐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中也多了几分清亮。

不过她似乎完全不认识了丁小阁一样,就这样一头扎在了丁小阁的怀抱里,紧紧的抱住了她,然后大声的喊道:“不要走,不要走啊!我害怕!”

说实在话,现在六公主实在是有点渗人。就算是丁小阁算是一个胆子大的,但是被一个这样浑身都散发着血腥味的女人抱住,她还是忍不住微微有点头皮发麻。所幸的时候,这饶姑姑和崔嬷嬷很快就已经回来了。

这点了灯,一切就好办多了,丁小阁看着那已经被崔嬷嬷抱在了怀里面的六公主,只看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泛着青青的苍白,那是一种从内心里渗出来的恐惧,而那一双眼睛里面也是惊惶的,似乎经历了什么极度让人恐怖的事情一样。

丁小阁虽然不知道这一路上六公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是想想看,定然不是什么平静的事情,这六公主到底是一个闺阁少女,更何况是养在深宫,就算是父亲夺嫡的时候,她也是安安静静的躲在后宅,经历的无非是一些不见血的阴暗。

可是,那些阴谋哪里比得上赤=裸=裸-的阳谋呢?

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丁小阁想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也实在是不可能了,所以丁小阁只能拨了几个心腹的人过来伺候六公主,总得先安抚下来才好。

折腾了这一晚上,丁小阁也没有好好睡,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只觉得累得很,倒头就睡下了,这一觉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老高了才醒过来。现在这驿馆里面没有了十里,自然是丁小阁最大的,就算是有六公主,但是现在六公主明显是见不得光的,所以,还是丁小阁最大。

这样一来,就算南姑姑还是觉得睡到这个时候有些不妥当,可是,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

阳光明媚,已经是晚春了,丁小阁躺在床上懒洋洋的,实在是不想起身,似乎只要躺在这里就可以不去管那外面的风吹雨打和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情。可是外面的闲事偏偏不想绕过她,就算是这样,也一样要闯进她的生命里。

站在一边回话的少女是昨天丁小阁拨去伺候六公主几个人中的一个,叫做立春,是自己从上河村带出来的丫头,也是莫思归和丁小桥亲自为她选的,跟饶姑姑和南姑姑一样,同样是自己的心腹臂膀。

一般重要的事情,丁小阁都会交给这些大丫头去做。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耳目清明。现在立春正回来回禀丁小阁那六公主的情况。

丁小阁听得眉头都拧了起来,她坐了起来,让人给自己收拾一身,梳妆打扮,穿戴好了之后,甚至是忙不得吃早饭,就直奔六公主现在暂时居住的赵氏的小院子。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立春刚才说的闹成了一片的情景,但是进了屋子就明显看见了刚刚台风扫过的惨烈景象。

这屋子里面的瓷器就没有一件是好的了,座椅板凳更是倒在了地上,崔嬷嬷被人捉住塞了嘴,捆在一边,而六公主虽然没有被捆,但是却依旧塞住了嘴巴捆在了床上。

丁小阁拧着眉毛看着面前的这一片狼藉,十分不悦的从鼻子里面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哼。虽然这声音不大,但是屋子里面所有的人都静若寒蝉,全部都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南姑姑昨天晚上已经从饶姑姑那里得知了这六公主回来的消息了,但是还真是没有见到六公主,现在看见这披头散发,一脸泪痕双眼通红还被堵了嘴的六公主其实着实是吓了一跳,她咽了一口口水,不过却什么话都不敢说。

现在她们已经不算是大庆国的人了,自从跟了丁小阁之后,她们就已经全部是大兴国十里皇子侧妃丁氏的人了,她虽然有些唠叨但是绝对知道自己的立场和身份,就面前是六公主,南姑姑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是上前将一个跌倒的凳子扶了起来,擦干净,再扶着丁小阁坐在了那凳子上面。

丁小阁坐了下来,肃着一张脸看着不远处那坐在床上的六公主,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丁小阁没有说话,这屋子里面就没有人敢吭声。而六公主敢说话,但是她现在的嘴巴被堵上了,只能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丁小阁,仿佛丁小阁是她的杀父仇人一样。

丁小阁给一边的寇世使了一个眼色,寇世立刻上前将六公主堵嘴的手绢给扯了出来。而六公主大大的喘了几口气之后,就立刻冲着丁小阁怒吼道:“丁氏!你居然敢囚禁我!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身份!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一个乡下女子居然敢对我大不敬!我要治你的罪!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丁小阁在六公主的怒吼中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然得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六公主得话一样,她依然坐在那里,她身边的人见丁小阁没有动,也都好像没有听见六公主的话一样。

六公主现在完全好像是失控了一样,她不停的拍着面前的床板:“我要去告诉父皇,我要让他赐死你!不,不仅仅是赐死你,还有你们姓丁的所有的人,我全部要你们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外面的阳光明媚,可是屋子里面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特别是在六公主那撕心裂肺的嘶吼之下,更显得犹如地狱。

这样尖锐刺耳的叫声,听多了也让人挺心烦的,丁小阁用右手撑着额角,只觉得这六公主看起来那么小小的个子,这个声音实在是不容小觑,真心是穿透力太强了,就连她已经受不了了。

而一边的寇世一直都观察着丁小阁表情,见她流露出不不耐烦的表情之后,就直接上前将六公主的嘴巴又堵上了。六公主又踢又打又是挣扎,寇世就直接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丁小阁这才觉得安静了一点,然后她挥了挥手,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了,又让人松绑了崔嬷嬷,放开了她的嘴。崔嬷嬷得到了自由,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直接就扑到了六公主的身边,将她抱进了怀里。

虽然不敢在说什么,可是她温柔的动作无一不是在细细的安慰着六公主。

而六公主在崔嬷嬷的安慰下似乎也安静下了一点,丁小阁确认了她不会在发疯了,这才让寇世放开了六公主的嘴里的布和身上的穴道。

大概是崔嬷嬷再身边的缘故,六公主这次没有再骂人,只是不停的颤抖着,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怒视着丁小阁。而丁小阁这个时候才对六公主说:“我没有跟你作对的意思,今天来这里就是说几句话,你要是能老老实实的听完,我们就这么说,你要是还要跟我闹,我就不相信你现在能招来什么人来!”

六公主死死的盯着丁小阁,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丁小阁耐心极好,她也不逼六公主,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六公主的回答。许久之后,她才咬牙切齿的说:“你对大庆国的公主大不敬,死罪一条!”

丁小阁却用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六公主,那冰冷的寂寥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忍不住发毛,就算是六公主也忍不住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发抖。她到底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她忍不住缩了缩,原本那强撑起来的虚张声势也就这样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