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是合得来？说这个见外了。”叶枣笑道。
“是啊，见外了。我自己个儿身子，自己知道。没多久了。你也别难过，我走了也不遗憾。”太皇太后又拍叶枣的手。
“有几天，我陪你几天。”叶枣低头，在太皇太后耳边轻声道。
这话，毕竟不能叫人听见，是不敬。
虽然她们都知道，人不就是这样么？谁还能不死？
太皇太后笑：“好好好，你总是最可心的。”
“哎，唯一有个不满意，就是皇帝都说了，来年去蒙古，哀家也去呢。这回事去不成了。”太皇太后摇头。
“你别安慰哀家，去不成就去不成，没关系。”太皇太后笑，她想，死了之后也要回去。
“皇额娘，您好些了么？”这时候，太后进来了。
“哀家没事，叫你们受惊了。”太皇太后笑着松开叶枣的手。
叶枣也起身了。
这会子，圆明园里其他的妃子也赶来了，皇上今日回宫去了，所以一直半会还没来呢。
太后与太皇太后说话，叶枣就后退了几步。
半个时辰之后，宫里皇上，皇后都来了。
又是一顿忙乱。
等回了圆明园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叶枣跟着四爷去了九州清晏。四爷吩咐人去看了五阿哥。
“准备回宫吧。”显然，四爷也知道太皇太后的真实情况了。
太医的意思是，就这个冬天了。
“之前身子好好的，摔了一跤，就……”
叶枣皱眉，有些不能接受，这样好的一个朋友呢。
“太医的意思是，起先就身子不好，只是没看出来。”四爷皱眉：“太医们精细调养着吧。”
叶枣叹气：“太皇太后这几十年，熬空了。”
四爷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按说她也不该说这话。这是抱怨。
宫里的女人，不能抱怨。过得好，是皇恩浩荡。过的不好，也是皇恩浩荡。
可太皇太后……
她进宫没有几年，顺治爷就过世了，花一样的年纪，就成了太后……
可这个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
先帝爷对太后是好，可到底也是两下里不亲的好。
太后享受这个好，也是小心翼翼的享受，陪着笑脸享受……
“不说这个了。回宫之后，我多去看看吧。”叶枣道。
“太皇太后喜欢你，你去看看也好。”四爷道。
“对了，太皇太后惦记九公主。不如往蒙古传话，叫九公主写个信回来？”要是老太太真的不成了，也好看了再走啊。
四爷想了想，这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了。
“回头朕亲自派人过去，省的丢了。”过去，看着九公主写了信带回来挺好的。
“嗯，那阿信达是个有野心的，不会阻止的。”叶枣道。
第843章 不孝
次日里，园子里就张罗回宫的事。
不到三日，圆明园和畅春园的主子就都回宫了。
京城里都知道太皇太后病的厉害了。
不少人家都争先把订了亲的儿女婚事提前办了。要是太皇太后没有了，至少是一年不能办喜事的。总有耽误不起的人家，就要提前办。
当然，这是后话。
回宫之后，叶枣每天早上都去慈宁宫，一呆就是一上午。有时候下午也来。
倒是真认真侍疾。当然，没有敢叫她试药，只是陪着太皇太后罢了。
另一边，裕贵人搬去了寿康宫，就暂居寿康宫东侧殿。心里也是安定的。
只盼着太皇太后晚点过世。就算等不到她生，也等她胎像稳固些，不然眼下要是没了，她这么跪，孩子只怕还是保不住。
四爷派去的人快马加鞭的往塔克部赶，来回不到半个月就把九公主的信拿回来了。
四爷也没看，就叫人先送去了太皇太后那。
只留下来人问塔克部的情形。
慈宁宫里，叶枣正和太皇太后说话呢，见是苏万福送来了信件，笑着道：“先前怕您惦记，没说。这是九公主的信。”
“皇上专门叫人去看她，写了这信。”叶枣道。
太皇太后果然很高兴，九公主小时候很小就抱来她这里了，当然是亲近的。
忙叫奴才们拆开了就读。
带着一脸的笑意去读，可看着看着就不笑了。
叶枣疑惑，也不好问，只等太皇太后看完再说。
心里却想着，九公主到底写了什么，叫太皇太后看着难受呢？
太皇太后沉默的看完，然后递给了叶枣。
叶枣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拿去看信了。
看了几眼，叶枣就火了。九公主这信通篇都是求太皇太后接她和女儿回京。
描述了塔克部种种不好，阿信达的不好，他的王妃不好，子女不好。
蒙古也不好。
然后，通篇竟没有问候一句太皇太后身子如何的话。
叶枣可是记得，四爷派人去的时候，是说清楚了，因为太皇太后病重才叫九公主写信的。
“这孩子，果然过的不好啊。”太皇太后情绪低落。
“回头皇上知道了，会管的。皇上是九公主的亲哥哥，以前不知也就罢了，眼下知道了，肯定会斥责那阿信达的。太皇太后别难过了。”叶枣压住一肚子的火气，安慰道。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想必没怎么听进去。
叶枣又哄了一会，直到太皇太后喝了药躺下，叶枣才出来。
那封信自然也在她手里。
拿着就往乾清宫去了。
四爷见了她笑：“太皇太后看了信，高兴了么？”
“高兴个屁！爷自己看！我真不知道，九公主怎么这么没有心肝！”叶枣将信丢下，就气呼呼的坐一边去了。
殿中的奴才都屏住呼吸，心想这宸妃娘娘越发大胆了。
给皇上的东西也敢摔，虽然是信件吧，这也是不敬啊。
四爷倒是没在意，皱眉拿起信看了起来。
果然，看完之后，他也很火大：“不懂事！”
“我就不明白了！她是去和亲的！和亲公主是什么过法她心里没数么？皇上登基，因为是她亲哥哥，年年叫人去看望。她日子能有多难过？是，我可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可走了这一步，就是这个命运。”
叶枣很生气：“这也罢了，不习惯就是不习惯。可太皇太后养了她十几年，如今病重了，她一句都不问！这不是狼心狗肺么？”
真是与她那个讨厌的额娘一样的讨厌啊！
当然，这话不能说。
四爷不说话，可心里未必不是这么想的。
他想，先帝爷的公主虽然多，可过的都不怎么样。
抚蒙的，死的差不多了。
如今留下的没几个。打小，他是知道先帝爷的公主们过的怎么样的。
可九公主呢？她跟着太皇太后日子过的很不错。有一年，他听起姜嬷嬷与他说九公主的时候。姜嬷嬷笑着说九公主哪一天穿了一身衣裳，那可是京城里眼下最时新的花样子呢。
皇额娘偏心十四弟，哪里顾得上九公主？还不知太皇太后舍得？
可事到如今，太皇太后病重了，她竟只言片语不问，只管说自己过的不好？
四爷也与叶枣一样想，能有多不好？
比起先帝爷其他抚蒙死了的公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当年，四爷亲自送九公主去蒙古的时候，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
可今日一封信，将他的难受打击了个七七八八了。
“好了，别气了。”四爷丢下信：“不值当。”
“说起来，那是皇上的亲妹妹，也许日子真的很难过吧。”叶枣淡淡的。
她素来觉得，做人要知道感恩，太皇太后这样对九公主……实在是不值。
“有什么难过的。”四爷哼了一声。他当然问过了去蒙古的人。
比京城舒服是不可能的，可绝对不难过。
就是回来的人隐晦的说，阿信达自打九公主生下女儿之后，再没进过她的屋子罢了。
这能算难过？一开始就不是叫她去夫妻和睦的。
别的都不说，这丫头，不孝。
“算了，明儿我开导太皇太后吧。其实她不说，我也看得出，她失望了。”养育了十几年的孙女，一句也不提她病了的事，只管诉苦。
心疼是有的，可未见得不失望。
只是她不说罢了。
“你多费心，太皇太后是真心喜欢你，你陪着，她也开怀些。”四爷道。
叶枣点头，起身，过去四爷跟前坐在他怀里：“我想着，怎么也叫太皇太后过了今年啊。”
“别难过，太医会尽心的。”四爷抱着她：“枣枣心善。”
不过是个太皇太后，其实她没有什么权势。枣枣靠过去，不图什么。她说是和太皇太后合得来，其实是她心善。觉得太皇太后孤单。
四爷想，太皇太后晚年最开心的事，一定是与枣枣一处了。
“朕的宸妃啊，看起来凶巴巴的，是个坏丫头。其实真的有一颗菩萨心肠。”四爷笑道。
“少给我灌**汤了。”叶枣哼了一声。
“朕是认真的，这**汤，你就喝了吧。”四爷笑着逗她。
叶枣叹气：“好了，我没那么难过。”所以，你不必逗我了。
第844章 老了
那封信果然叫太皇太后病情加重了。
她不肯说，不过叶枣心里是有数的，所以这几天一直哄着。
都说小一遍老一遍，人老了，有时候会像是孩子一般需要人哄着的。
“皇上派人去了，虽说九公主在那里不必京城好，可也没那么差。那信，我也看了，哪里就那么差？不过是孩子家家的，见了家里人来了，就忙不迭的说自己过得苦罢了。九公主是跟您撒娇呢。”叶枣决口不提九公主不肯问候太皇太后的话。
“也罢，我也没立场，哎……”太皇太后摇头：“我只求，要是以后能的话，皇帝多照拂她一二吧。”太皇太后道。
“这是自然的，皇上好歹和九公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比旁人可不一样。不会不管的。”叶枣笑道：“快先喝药吧。”
太皇太后应了一声，叫那木珠扶着她起身：“我这老婆子矫情了，劳烦你每天忙碌。”
“哪里话，太皇太后好了，是我的福气。”叶枣笑着道。
“臣妾看啊，这药，您一口喝了，然后喝点水。臣妾不是嫌弃喂您，只是那样平白苦的久。”叶枣道。
那木珠倒是笑了：“奴才看，宸妃娘娘说的极是。”
她就不喜欢大清这些女人们，生病了那个矫情样子。
明明一小碗药，一口就闷了，非得拿个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喝，是怕喝不出滋味来么？
“好。哀家都听你的。”太皇太后笑着，果然端起药碗，几口就喝了。
外头忽然想起请安的声音，是四爷来了。
叶枣起身，将药碗放好：“臣妾给皇上请安。”
身后，那木珠和几个丫头一起请安。
四爷扶着叶枣，又给太皇太后请安。
“皇帝快不用多礼，坐吧。”太皇太后笑道。
四爷坐在她塌边：“皇祖母好些了？”
“嗯，好多了，都亏了这孩子照顾，我好多了，她可瘦了。”太皇太后笑着看叶枣。
叶枣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不敢当或者是应该的之类的话。
“宸妃待人真诚，待皇祖母也是真诚的。”四爷笑着看了叶枣一眼。
这话，他说的发自肺腑。
“是啊，是个好孩子。”太皇太后笑道。
“娘娘快别夸我了，叫您说的我站不住了。”叶枣笑道。
太皇太后点点头，也就不说了。
四爷来说了一会话，宽慰了太皇太后之后，才带着叶枣离去。
殿中，太皇太后躺下之后道：“我死了以后，你们也回不去。她们就算了，都是内务府来的，你们两个跟着我从草原回来的，就跟着伺候宸妃去，你们愿意么？”
那木珠和乌云珠一惊，忙跪下：“主子不要说这个话！”
“看的通透些吧，人还没个死？”太皇太后笑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只好应了：“是主子的意思，我们都同意。”
“放心，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不是做面子的，端看她和太后不睦就知道了。我算什么，又不是人家的婆婆。”讨好她，没什么用处。
不管是什么大事，她都帮不上忙的。
“记住，要是有朝一日，九公主不好了，你们也记得说句话。不过，要是九公主以后也没心肝，那就不管她了。”太皇太后道。
“是，奴才们记住了。”两个人忙道。
次日一早，毓秀宫里叶枣才用过早膳，就见太皇太后宫里的大太监孙成来了。
客客气气的请安之后就将礼单送上，说是太皇太后的赏赐。
叶枣诧异了一下，展开礼单。
一看便心里有数了，这是太皇太后一辈子的积攒。
“这份赏赐，恕臣妾不敢收。”叶枣皱眉，她照顾太皇太后，哪里图东西？
“太皇太后说，宸妃娘娘要是不要，就是……就是瞧不上老婆子了。”孙成尴尬：“太皇太后说了，知道娘娘不稀罕。可她没别处赏赐了。”
“还有五爷……”叶枣皱眉。
“太皇太后说了，五爷那，自然也是要赏赐的。也送去了，这些，都给娘娘您，还望您不要拒绝了。”孙成道。
“娘娘，奴才斗胆劝您一句，您是不稀罕这些的，可太皇太后也是一片心意啊。”孙成讨好道。
他也知道，主子没几个月了，要是能叫宸妃娘娘高看一眼，以后也算是有个着落。
他们这样的老太监，一旦死了主子，就是个受苦的命了。
“罢了，我收下便是了。”叶枣叹气。
她很不喜欢这种托付后事的感觉，可太医也说了，太皇太后的病，最多过了这个冬天罢了。
也是太皇太后给四爷上了折子，求四爷叫十三爷和十四爷先大婚吧。
年初就定下了十三爷娶得是兆佳氏，十四爷娶得是完颜氏。
之前两个人的格格也送进府里了。
四爷想了想，还是准了。就定下八月里十三爷大婚，九月十四爷大婚。
这头，太后不是很满意。这么着急，内务府也不能尽善尽美。
可要是不办，一旦太皇太后去世了，那就是要一年以后才能办了。
祖母过世了，孙子一辈总要守孝一年的。
倒是十三爷省心，没有额娘管，横竖内务府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四爷关照了内务府，十三爷的大婚也不会潦草了。
两个大婚后，暂时还住阿哥所，等一年以后府邸建成了，才搬出去。
太后忙着张罗十四爷的婚事，裕贵人就成日里陪着太后，也出点意见什么的。
太后倒是很满意她，懂事，听话。比后宫其他女子都好。
何况，耿家没什么出色的身价，她自己又是个贵人，总要依靠她的。
一时间，太后倒是期盼着裕贵人能生儿子了。
就在这个关头，皇后又病了。她这一回，又是病来如山倒。
才给太后请安回去，晒的热了些，进门不过走了几步，就栽倒在奴才们怀里了。
杨嬷嬷急的什么似得，忙叫人请太医，又请皇上来。
主子一来小日子就小死一回，在太后那站的久了，就撑不住了。
皇后昏迷之后，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皇上以及后宫诸人赶来，才悠悠转醒。心里暗叹，身子是越发不成器了。
第845章 皇后病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起不来，只好躺着道。
四爷点头：“躺着吧。”
皇后之前还好，这会子一张脸蜡黄，嘴唇也是发黄的，没有一点血色。
能近前的，就是宸妃，齐妃，锦贵嫔和禧贵嫔，后头一点，是悫嫔，其余人，都在外室里。
这会子，齐妃上前：“皇后娘娘好生养着才是。”不过她想的是，早点死了才好。
“有劳妹妹了。”皇后笑了笑。
“对了，之前皇上交代给臣妾，十三叔的婚事，不少地方要臣妾出力。可臣妾这个身子也是不成。不如交给两位妹妹？”皇后问四爷。
叶枣抢先一步：“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臣妾眼下是分身乏术了。太皇太后那，臣妾每天都要去，何况还有五阿哥，这十三爷的大婚，不如交给齐妃？”
“也罢，皇后病重，这后宫之事，也要你二人分担。你要照顾太皇太后，眼下是不好接这个事。齐妃，你便接了吧。”四爷道。
齐妃当然很高兴，忙应了。
能接触先皇皇子们，也是给她儿子铺路啊。
眼下，她心里想着宸妃真是做好人做傻了，竟放过这样的机会。
伺候太皇太后得了孝顺的名头有什么用！
不过，太皇太后将一辈子的积蓄都给了宸妃，她还是很嫉妒的。
“都是臣妾身子不争气，本来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呢。”皇后皱眉。
其实她就是因为忙碌了些，又赶上小日子来了，天热，这才又倒下了的。
“皇后不必自责，好生养病就是了，朕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瞧你。”四爷淡淡的。
对于四爷来说，皇后虽然有一万个不是，可她有一个好处，就是办事牢靠。
管后宫很是得心应手。
所以，她病了，四爷自然要来看她的。
“是，臣妾恭送皇上。”皇后忙道。
等四爷走了，皇后道：“眼下，齐妃要照看十三爷的大婚，宸妃要照看五阿哥，要照看太皇太后，都是分身乏术。不如，叫锦贵嫔和禧贵嫔也一起管事，这样分开些，也省的你二人劳累，你们意下如何？”
皇后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