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递牌子，也是娘娘说可以见了，这才进宫来。
这一日，是七福晋和八福晋一起进来了的。
七福晋纳喇氏不太得宠，前年的时候，生了一个女儿，却没过周岁就夭折了。
她府里，得宠的是侧福晋，恰好也是纳喇氏。只不过，也不是同宗就是了。
八福晋倒是得宠，自己也是个有本事的，府里的事一把抓。只是也大婚几年了，没有生育子嗣。
府里唯一一个孩子，说是养在她跟前的，可到底不是她所出的。
所以，这两位福晋在皇宫里头，都不算腰杆子硬的。
她们进宫来，先去东六宫瞧了各自的额娘之后，又要去坤宁宫里拜见皇后，随后这才又来了毓秀宫。
毓秀宫外头，七福晋八福晋见礼之后，一起进来。
两个虽然不便说话，可心里是有数的。
她们两个岁数不大，所以过去谁也没见过宸妃娘娘还是侍妾的时候。
过去，娘娘是贵人，是嫔的时候，她们就已经不敢不尊了。
如今，人家是盛宠的妃主子，自然是又不一样了。
这不，得知人家有孕了，就得赶着来请安看望的。
说是妯娌，虽然还是个妃妾，可就是高了她们一头了。
见了宸妃，虽然不用下跪，也得深蹲福。
姜嬷嬷扶着两个人起身：“两位福晋多礼了，快坐。”
“你们两个也太实诚了，快坐下。”叶枣坐在上首没起身，态度却是很和煦的。
两个人谢过，坐下来了。
“瞧着娘娘的气色倒是还不错，不过到底是怀着身子呢，您可不能劳累着了。”宸妃娘娘日-日都去慈宁宫里伺候太皇太后，这是满朝皆知的事了。八福晋带着些关怀道。
“不碍事，你们两个一路来累了吧？”叶枣笑道：“尝尝我这里的茶，我如今是不能喝茶了。”
两个人就谢过她，端起来尝了一口。
“入口清澈甘洌，这会子喝倒是不错，这可是上好的茶了。”七福晋笑道。
“你们觉得好就成，我是个俗人，惯不会喝茶的，都像是牛嚼牡丹了。”叶枣招手：“回头将这些茶给你七福晋和八福晋都包一些去，横竖放我这里也是浪费了，懂它的人喝了，才是不枉费了好东西。”
“库房里头，是不是还有几套甜白瓷的茶具呢？我记得有那么几套吧？你去找出来，那个茶具配上这茶，才是好看呢。你索性拿来一套，这会子就摆上。”
叶枣兴致勃勃。
七福晋八福晋忙谢过她，也不敢推辞了。
宸妃娘娘这样有兴趣，她们不好打断的。
不多时，就见珊瑚带着几个小丫头，抬着茶具来了。
都是一色的甜白瓷，没有花纹的，却莹润如玉。
看着就是好东西。
“果然就是它们了，我瞧着就喜欢。”叶枣站起身瞧。
七福晋八福晋也跟着起身，夸起这茶具来了。
倒是也不违心，果然都是好东西。
“回头你们两个一人带一套回去，也给九福晋拿一套去，她如今怀孕，不能喝茶，等她生了再喝也一样。就不给她茶叶了。”
两个人谢过宸妃，又替九福晋谢过。
她们心里也清楚，娘娘这是亲近她们的意思，事实上，七福晋才是贴上来的。
**两家的福晋才是真叫娘娘瞧在眼里了。
一会，喝了茶吃过点心，就说起闲话来了。
八福晋是个妙语连珠的，嘻嘻哈哈之间，逗得叶枣也笑了几回。
七福晋虽然不如八福晋会说话，可有心捧着叶枣了，也就算会说了。
叶枣呢，又没有摆架子的意思，自然相谈甚欢了。
便是八福晋这样八面玲珑的人，也觉得娘娘实在是会做人。
与她说话，不光是奉承着，倒是叫人觉得真能说道一起去了呢。
七福晋说着，就提起了一家人：“这刘大人家里，着实不像话了些……究竟，也是妾室扶正的，立身不正呢。”
这话一出，八福晋就愣住了，她没想到，七福晋能这么蠢！
当着和尚说秃子，你这不是打了娘娘的脸么？
宸妃娘娘她也是妃妾啊！
真是……
七福晋说完，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是请罪，显得真是说了娘娘的不好。
不请罪，脸上下不来……
“怎么不说了？你说的这刘大人家，是汉人大臣？要是汉人大臣，这妾室扶正的事可少见的很了。”
也不是没有，但是极少。
要嫡妻家里同意，写了文书，又要过了衙门什么的。
所以一般的官宦之家里，没有扶正这一说。嫡妻死了，就娶继室罢了。
“这……这倒不是汉人，原本是满人，姓觉尔察的，后来改了个汉人姓氏的。”八福晋见此，也不好不接话，不然就要冷场了。
“原来是这样，既然已经扶正了，又闹什么呢？”叶枣不甚在意的问。
“原是……原是那张氏，还没有诰命，原本的嫡妻是有的，故而不满意，闹的狠了些。”八福晋见娘娘有兴趣，便道：“说起来，也是冤孽。”
“刘大人年轻的时候，本是与这张氏是定了亲事的，这张氏原本是刘大人的表妹。
只是口头定了亲事，却没有过礼。刘大人这位表妹张氏守孝的时候，刘大人家里，就给他另外娶了一位妻子宋氏。”
“这一来，便算是完事了。不料等那张氏守孝完了，却不知如何，又进了刘家做了贵妾。”八福晋摇头：“这也罢了，张氏与刘大人是青梅竹马，倒是叫刘大人与那嫡妻宋氏冤家似得。宋氏生了一个女儿就过世了，如今三年已经过去。张氏也成了刘大人的继室，只没有诰命罢了。”
“真真是一家子的糊涂东西，这刘大人，哪里任职的？他的上司，只怕也糊涂的紧呢！”叶枣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花果茶放下，噔的一声。
七福晋八福晋面面相觑站起身，八福晋道：“这位刘大人，是礼部任职的。”
“这样不知礼数规矩的人，也可以去礼部了么?真真是叫人笑死了！”
第897章 糊涂蛋
“你们坐。”叶枣摆手：“我只生气，这等人是怎么敢在礼部任职的？”
“娘娘切勿生气，身子要紧啊！”
“也罢，倒是也不值得我气。只我看不过去！”叶枣哼了一声！
“做阿玛的，未来媳妇守孝就弃之不娶。做儿子的也不敢说么？既然已经弃之不娶，娶了宋氏就该好好过。何故又要将张氏接进府里？进府也罢，做了妾室就是妾室。贵妾便不是妾了？主母该宽和对下，做妾的，也该尊敬主母，规矩行事。哪里有主母过世了，便能扶正的？”
“倘或这样都可以扶正了，那妾室不是一碗药药死了主母就可以上位了？还有什么天理和规矩？竟然还舔着脸要诰命，你们说，这不是一家子糊涂蛋么？”
七福晋和八福晋忙跪下，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震撼。
叶枣叹气：“你们跪着作甚，快起来。是我吓着你们了。”说着，她亲手来扶着。
两位福晋起身，八福晋道：“实在没想到，娘娘竟是这般的人品！只恨素日里，与娘娘接触的少了些。娘娘果然是贤惠的很。今儿这一番言论，真叫臣妾是感慨万千呢！”
“是啊，娘娘真是高义。”
“罢了，我自己就是做妾的，倒是不懂的做嫡妻的心思。”叶枣摇摇头：“只是我也知道，哪家的嫡妻也不容易。做爷们儿的，宠爱嫡妻也好，宠爱妾室也罢。都无所谓。谁家没有个偏爱的？可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大婚那一日就定了，一个头磕下去，一辈子名分不能改。倘或天下都一样，嫡妻亡故了，妾室就能上位。叫天下嫡妻哪里还睡得安稳呢？就只盼着，嫡妻们大度，不管妾室是不是受宠，也不要下狠手残害。也盼着妾室们懂事，得宠不得宠，也不要妄想取代了嫡妻便是了。”
“娘娘的见识，真是我等望尘莫及呢。”
“我进府多年，承蒙当年还是福晋的皇后照顾。才有今日，如今皇后娘娘身子不大好，我担心还来不及。哎……”
叶枣挥手，就不说这个了。
叫人继续上茶，又闲话起别的。
时辰也不早了，到了午膳时候，七福晋和八福晋推辞了叶枣留膳的心思，便出宫去了。
等一路出了紫禁城，七福晋才松口气：“都是我嘴上没有个把门的，叫弟妹跟着我难受。”
“七嫂说哪里话，时辰不早了，回吧。”八福晋笑着，扶着七福晋上车。
她自己又走了几步，上了自己马车。
上了马车，她才缓缓的出了一口气。乖乖，宸妃娘娘真是个人物。
皇后身子不好，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的。皇后没有高寿。
长则十几年，短则几年，必然是要……
可如今宸妃娘娘竟这般说，既然当着她们的面说，那就是要她们说出去的意思了！
这说出去了，朝中只会赞叹娘娘是个贤妃！
可她也是断了自己要做继后的心思了……
这是一种魄力，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虽然眼下，八福晋也想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可是只觉得，宸妃娘娘的心思，果然不是一般人明白的。
不然她怎么能走到这一步呢？
果然，不出三五日，这些话就流传出来了。
宸妃娘娘如何尊敬皇后娘娘，如何为天下妻妾抱不平。
不说旁人，就是宗室里头的嫡妻福晋们，个个提起宸妃娘娘来，也得竖起大拇指。
这位，实在是个笼络人心的高手呢！
便是大家都知道，她也不过是一句话，可是谁家爷们儿不警醒些？
至于那位刘大人么，没几天就被上司盯上了，不出三个月，就从礼部滚出去，一溜烟到了个清水衙门里过活去了。
至于那位继室张氏，竟也不知怎么了。夜夜梦见嫡妻索命。
渐渐失宠，日子艰难的很。
当然，这是后话，且不提。
只说这些话，被宫里众人听见的时候，都有想法。
坤宁宫里，皇后正在修剪一盆矮子松，闻言笑了笑：“宸妃如今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招。”
拉拢人心的招数真是用的炉火纯青了呢。
这也是她有底气，腰杆子硬。不然一个妃子，怎么敢说这些话？
便是好话，也轮不到她说！
可她就敢，说了。只有人夸她的，没有人敢塌她的台子。
“这位宸妃娘娘，倒是会占着大义恶心人。”杨嬷嬷叹气。
她也是服了，这宸妃娘娘做事情，处处都能说得过去。
就好比这回，该说她轻狂的，可她有子嗣傍身，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她说的又都是尊敬嫡妻的话。
处处把个皇后放在头里，没有一丝不尊敬的。叫人怎么说呢？
说她说的不对？
肯定不能。
说她太张狂？人家才夸了你，你就打人家的脸？你倒是痛快了，外头人怎么看怎么说呢？
人家做妾的才说主母好，主母回头就说人家轻狂了，这不是明摆着是欺负人家了？
皇后也只能是听着，只表现出一副果然是体恤下情的好主母来的样子了。
“你瞧，她就是这么有本事。生生叫我呕得慌，还没法子。罢了，嬷嬷不必生气，去把我收着的那个珐琅梅瓶给她送去吧。”皇后轻笑着，倒像是不甚在意。
她几年前开始正经留心宸妃之后，就知道她不是个软柿子。
当初装的好，是因为地位低。
可她有了地位之后，还是有个度的。
她甚至从不与她这个失宠的皇后为难。
皇后想啊，要是她也能这么淡淡的过日子，这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可她不甘心啊，自己的孩子没留住，做了一回皇后，难道也过些年死了之后，就人过无影？
凭什么呢？她死了之后，不管是谁做了继后，肯定不会像她这么沉寂。
她如何肯？
倒是她，眼下不和宸妃计较，只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天长日久，慢慢来吧！
伸出剪子，将最后一枝多余的矮子松剪了，然后放下剪刀：“去点膳吧，这些小事，不必介怀。”
既然，她做妃妾做的无怨无悔，她做主母的，赏赐她些东西，也不碍事了。想来，她会高兴的。
第898章 哄自己
叶枣收到皇后的赏赐，那可一点都不难过。
自尊是个好东西，可用在不合适的地方，那就是做作。
妾就是妾，打从穿来第一天，就是这个名分，这事能怪皇后么？
显然不能啊。
所以，为了这没必要的事生气不是闲的？
于是，叶枣果断的叫人将那花瓶收了，很心安理得叫人点膳去了。
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呢。
乾清宫里，忙完了正事儿，四爷听了苏培盛说的闲话。
听着就笑了，笑着摇头，心想枣枣真是……
哎！
“去库房里，选一对如意送去毓秀宫，就说朕赏赐宸妃的。宸妃端庄有礼，贤良淑德。”说这话，四爷也想笑。
可她做的这事，他就不能不给她长脸。
小狐狸啊小狐狸，真真是越发会做人了。
见了四爷给的东西，叶枣就高兴了，叫人摆在了外间的条案上。
四爷来了就笑：“这就摆上了？”
“给皇上请安了。”叶枣笑着过来：“这是我这里，都是皇上赏赐的。这要是在外头，谁家得了皇上一点东西，那不是要每日里用香案供着，早晚上香磕头的？”
这倒是真话，谁家得了圣上赏赐，是肯定要供上一回的。
得了圣旨更是如此。
“罢罢罢，不过一个玩意儿，你喜欢，库房里还有。”四爷笑着牵着她的手坐下。
不过是给她长脸罢了，这东西，四爷却不甚在意的。
“皇上，谢谢皇上。”叶枣笑盈盈的，拉四爷的手。
“来。”四爷见她这样柔情似水，心里也是熨帖，拉着她抱住：“今儿好不好？午膳用的多不多？”
“多，好。这孩子真是乖，没什么反应呢。说不定真是个闺女。”叶枣道。
“你快别说！”四爷捏了捏她的手，上一回就心心念念盼着闺女，结果生了个小子。
这一胎……
四爷有预感，还是儿子。
儿子好，等生了儿子，下一回再生个小女儿，小女儿么，比哥哥们都小一点，宠着她哄着她就是了。
“好吧。还能被我说变性了不成？”叶枣摸摸肚子。
“胡言乱语什么，与朕说说，今儿吃了什么吧。”四爷失笑，这不把门的嘴。
“左不过就是那些吃的，倒是皇上近来没那么忙了？”叶枣抱住四爷的脖子。
四爷搂住她的腰身：“嗯，没那么忙了，有时间陪你了。天气渐渐冷了，你还是少出去。每天去太皇太后那走走就挺好。”
“好，我也不爱出去，渐渐就嗜睡了。最近几天中午睡得都久，晚上还是睡得沉。”
“那是好事，睡着，养神。”四爷想着前些时候太医说的话，心想之前她怀孕，两个人都不知道。
做那个有点过了，也就是太过了，才导致她上月还有月事。
四爷自责的很呢，所以眼下生怕她不好了。
“你每天陪我，我就舒服了。”叶枣就看四爷。
四爷点头：“朕这不是每天陪你呢？”四爷抱着她轻轻摇了摇:“你是比滚滚还要粘人的。”
“你以后都陪我么？”叶枣歪头看四爷。然后伸手戳他：“我可是明年七月里才生呢……”
头三月，肯定不能有房事。后头进了七个月也就不能了。
就算是中间可以，那也是很小心的。
四爷必然不能尽兴。
四爷被她说的耳朵都红了：“朕便是那般急色？”
“所以，皇上还要去找别的女人呀？她们一个个都千娇百媚的候着皇上呢。既然如此，您就去吧。索性也不要来，等我生了孩子，做完了月子再来吧。我又不能伺候……”
叶枣委屈道。
“真是越发会胡说了！”四爷皱眉：“朕便是这么看你的？”
她是一宫主位，这宫里，凡事能坐上主位的女子，便就不是一般的嫔妃了。
像是贵人以及以下，那就是玩意儿。
她们的责任，是伺候皇上，然后生育孩子。
虽然四爷是不允许孩子抱去给高位的，可是以前的规矩，贵人等人是没资格抚养孩子的。
于是，她们伺候主子的身子，自己诞育子嗣之后，只能是给别人养着。
万岁爷抬举，就有出头之日，不抬举，就一辈子是个奴才玩意儿。
可枣枣这样的，她是一共妃位，四爷不光是喜爱她，还敬重她。
侍寝当然是后宫女子的责任，可他绝不只是需要枣枣侍寝。
她给他生育儿女，与他说话解闷，岂能与那些女子相比？
她怀孕了，四爷也一样是要来的。
这还只是说妃位的尊贵，再加上四爷对她的喜爱。
怎么会叫她如此？
“那你应我，我不能侍寝的时候，你不去找旁的人？”叶枣继续撒娇。
她想……试一试吧。
要是就此以后，他真的能对她更好呢？
“真是个会缠人的，朕去哪了？”四爷不好意思说好，只能这般。
事实上，他近来就完全没想过去别处！
也不是十几岁的毛孩子了，这个事也没那么要紧。
这一年里，其实没去过别处几次了，数的清的，也不过和皇后用过一回膳食，又去了长春宫里几次罢了。
“皇上不肯应我呀？”叶枣一副更委屈的样子，低头道。
四爷直叹气：“应了，朕应了你。真是会闹。小醋坛子。”
“皇上万岁！”叶枣瞬间就欢喜起来：“皇上说的可是圣旨，不许反悔的。”
四爷摇头：“好，好，朕倒是不知……”
后头的话，究竟不说了。
难得见她这般，也是越发在意他的缘故。
何苦叫她不高兴呢？别的女人那，去不去什么有要紧的？
要为身子舒服，他不缺那点子。
要说子嗣，他眼下儿子也不算少了。他其实不羡慕皇阿玛子嗣多。
多又如何。他晚年的时候，那些小皇子们是如何过的……
何必呢。这几个孩子，四爷都会尽心教养的。多了之后，又哪里照管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