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了里屋,她侍奉着老夫人歪在床榻上,轻轻地替她按着腿。

“妾身一定尽力而为。只是立秋还住在舒兴阁里,人多眼杂,妾身怕......”阿九点头应承了下来,接下来的担忧却是说到一半顿住了。

老夫人睁开眯着的眼眸,看了看阿九,眸光里似乎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只是个卑贱的丫头罢了,能不能保得住,一切都是命。”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到“卑贱”二字的时候,眸光里的鄙夷显而易见。

“是妾身糊涂了。”阿九连忙点头,转而垂下眼睑认真地替老夫人按摩。嘴角却慢慢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这么不在乎立秋肚子里的种,无非是王妃已经先有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阿九只调了几个身边的二等丫鬟去照顾立秋,除了改善一下膳食之外,其余一律不变。立秋依然被关在自己的下人屋里,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

“什么时辰了,外面怎么那么吵?”男人低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一条胳膊已经开始摸索,习惯性地搭在了女子的纤腰上。

“唔。”男人身上的热源传来,阿九不由得朝他的怀里缩了缩,外面的天气早已冷冻结冰了。

“还不到时辰。”阿九稍微蹭了蹭,又安稳地靠在他的怀里。

屋内很快又恢复一片平静,只有外屋的香炉里冒着袅袅的白烟。两人依偎在一起,连眼皮都没再抬一下。

“王爷,主子,快起吧!王妃恐怕不大好了!”忽然门被大力地拍响,花聆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焦急。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门口簇拥着很多人,隐约还可以听见几道凄厉的哭喊声。

阿九一下子被惊醒,后背也沁出了冷汗。王爷的眉头蹙起,昨晚两人折腾到半夜才睡,想来他也是精疲力尽了。

“一大早又折腾什么?”王爷猛地从床上坐起,伸手就拿起挂在床边的中衣,胡乱地套着,脸上的表情明显透着不耐。

王妃的身子越发笨重以后,她隔三差五就来堵着王爷,硬是要他去舒兴阁坐上片刻。无非都是用肚子不舒服这种理由,王爷早就被她弄得厌烦了。

“花聆都来叫门了,恐怕真是有事儿。”阿九的语速也加快,匆忙地将中衣穿好,又替王爷整理了一番。

“进来吧。”阿九轻唤了一声,立马屋外就涌进了一排丫头,手里都抱着衣物。

“刚才舒兴阁派人来禀报,说是王妃忽然见红了,请了大夫过来瞧,身底下的血却止不住了。”玉叶手指麻利地穿梭在女子的青丝间,几个回落已经梳好了一个如意髻,接过花聆递来的步摇轻轻插上。

芙蓉院里一阵忙乱,王爷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脸上的神色阴沉。当两人匆匆赶到舒兴阁的时候,老远就听见凄厉的叫喊声。整个院子里的丫鬟也是乱成了一团,端盆倒水的。

“元宝、玉石,你们两个快带王爷去前厅歇息,不要进去,免得污了眼。”阿九也沉着一张脸,冷声吩咐道。

元宝和玉石立马上前来,架着王爷就往后退。王爷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想起上次玉叶端着一盆血水杵在他面前的场景。

“阿九。”王爷慢慢回神,焦急地叫唤了一句。

女子轻叹了一口气,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他微凉的大掌,贴着她温暖的玉手,轻轻地捏了捏。

“王爷,妾身在这里,没事儿的。你先去前厅等着,若是老夫人来了瞧见您了,她老人家又要生气了。”阿九轻轻地安抚了两句,就对着他身后的元宝和玉石使了个眼色。二人就再次架着王爷离开了。

阿九站在门外,看着院子里忙里忙外的一众丫鬟,抬手理了理发髻。

“通知老夫人了吗?”她轻声问了一句,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才举步走了进去。

“阿九,王妃如何了?”身后传来一道焦急的询问声。

只见宁侧妃一路小跑着过来,整个人娇喘着,显然是匆忙奔跑导致。

“姐姐来得真巧,我也还没进去,一起吧。”阿九摇了摇头,两人的面色都变得极其凝重,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子里。

刚撩起门帘踏了进去,二人就皱起眉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几乎让人眩晕。毫不例外的,看见两个丫头端着装满血水的铜盆出去了。

“大夫,我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啊!”王妃凄厉的叫喊声传来了,她只不断重复问这一句。

阿九和宁侧妃的脚步一顿,都是停在了原地。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坐在了外屋,并没有进去。

王妃的叫喊声从凄厉渐渐变得低沉,最终显得有气无力。外屋的两个人才站了起来,急忙跑了进去。

“王妃。”阿九轻轻地喊了一声,里屋的血腥味更加浓烈,让人几欲作呕。而屋内那张宽大的绣床上,也是血迹斑斑。

床上的女子满脸都是汗,听到叫唤声,机械性地扭过头来。双眸显然已经没有了焦距,见到她俩之后,红唇轻启,却只吐出了两个字。

“王爷。”王妃叫了这一声,停顿了片刻,才不断重复这两个字,却是无人应答。

“老夫人来了。”屋外传来丫头的通报声,两人赶紧出去迎接。

***

舒兴阁的前厅内一片寂静,里面虽然挤了不少人,却无一人敢说话。都屏声敛气,生怕成为引发了怒火。

王爷和老夫人分坐在左右的主位上,阿九坐在王爷的下手,脸上也是极其沉郁。

王妃小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由于失血过多,恐怕得要调理一两年,才能再怀上。而大夫临走时说得最后几句话,实在是耐人寻味。

“以王妃体质,若无意外是能够将这一胎生下来的。我特地问了,王妃昨日没摔着没碰着,怎么就好好地小产了?”老夫人冷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可惜满屋子坐着的姬妾,却无人敢回答她。

“啪!”王爷忽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神色不郁。

“查,给本王好好地查!一连三个人都小产,可笑赵王府日后竟连个继承王位的人都没有!”王爷显然是怒了,萧王府的小世子都已经两岁了,他连个孩子都没有。

“王爷,是该好好查,不然都没法和王家交代。只是此事不宜急躁,若是传了出去。正品王妃的孩子都这么不清不楚地没了,那赵王府可真丢尽了颜面。”老夫人轻声宽慰道,她的眉头皱紧。

王爷的眼光扫了一圈厅里的姬妾,最终叹了一口气。

“母亲,儿子一向不理会后院的事儿,您看交给谁?”王爷征询地问道。

老夫人瞥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女子,最终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这件事儿,我亲自来查。”她的声音冷若冰霜,眼睛再次扫了一圈。一个个被她看到的人都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低下头去。

阿九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低着头嘴角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王妃孩子掉了,老夫人亲自来查,可见其重视程度。

“那就辛苦母亲了。”王爷低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众人散去的时候,王爷直接强撑着去上朝了。老夫人扶着王嬷嬷的手看王妃去了,其他姬妾则像是躲瘟疫一般,都各自回院子去了,谁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为怀疑对象。

阿九回到芙蓉院的时候,已经瞧见秀姬坐在院子中央的椅子上等她。

“你来得倒是早,我还以为走错了院子。”阿九脸上带着笑意,走上前去拉起她的手,只觉得秀姬的手十分凉。

“大冷的天,坐在院子里挨冻做什么?”阿九有些嗔怪地说了一句,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里屋。

屋内的热气一下子氤氲而来,把两个人苍白的面色都弄得红红的。阿九跺了跺脚,倒了一杯热茶塞进了秀姬的手中。

“不快点回来做什么,难不成还留在那里,瞧着人家婆媳情意重?”秀姬撇了撇嘴,似乎才从冰冻之中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阿九被她逗得轻笑出声,知道她是想起了当初斐姬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连个解释都没有给斐家。现如今老夫人却在顾忌着王家,真是云泥之别。

“别置气了,总之她的孩子没保住,也算是替你姐姐出了一口气,慢慢来。”阿九伸手替她拢了拢微乱的发髻,眼底闪过一丝怜惜。

“说起来立秋上了王爷的床,是不是你从中做的手脚?”阿九坐正了身子,秀姬的手段她还是了解的,不管不顾的有一股冲劲。

或许因为秀姬年纪还小,有些不计后果,只想着尽她最大的努力给敌人最致命的打击。而立秋爬上了王爷的床,无异于斩掉了王妃的左右手,无论是吃穿用度,甚至别人送来的礼物,都有可能成为导致王妃小产的凶物。

“我这人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立秋挺好一丫头,赶明儿出府配上一个身家清白的管事儿都绰绰有余。我把她推这火坑里来作甚?”秀姬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于有人把立秋牵扯进来,感到十分的不耻。

阿九笑着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不是你就行,你确定老夫人查不出那幅画儿?”阿九收敛起嘴角的笑意,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秀姬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嘴角处渐渐露出得意的笑容。

“姐姐,你就放心好了。王妃收下那幅画儿之前,还特地请人验过,那个时候都查不出,更别提三个月之后了。”秀姬眉眼弯弯,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咪一般,得意的神色显而易见。

“哦?”阿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姐姐,你别不信。我特地问哥哥要的医书,这天花粉一般都不会注意到的。况且我把那东西混在了墨水里,墨迹干了自然就发现不出。剩下的墨水和那本医书也都被我毁尸灭迹了。只可惜为了不让人发现,我用的剂量很少,才便宜了王箬芝,让她快活了三个月。”秀姬连忙开口解释,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些许惋惜的神色。

阿九轻轻地“嗯”了一声,指尖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眉头微微皱起。的确是这样,那幅画既是王妃好容易求来的,既查过没问题,她一定挂在里屋,方便日日观赏,可惜这也正是断送了她孩儿性命的东西。

“你进府晚,不晓得老夫人的手段。她一向是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更何况这次总得有人替王妃这孩子担罪名,老夫人若是瞧出一点苗头,估计都得拉着人去当替罪羊给王家一个交代。你还是先做好充分的准备,免得到时候露出马脚来。”阿九细想之下,还是觉得不放心。

自从王妃进府之后,老夫人把王府全权交托,就没再理会过府上的事情。这次她亲自出手,想来趁着这次机会敲打不少人。那些往日她看不顺眼的,不死也得少层皮。

秀姬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的动作极快,当天下午就把阿九叫了过去。

“人要倒霉的时候,连个贱婢都能比自己运气强。王妃这胎没了,王爷也更加着急。的确不能让其他府上看我们王府笑话。”老夫人的脸色依然阴晴不定,想来上午派人搜查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阿九坐在一边,连连点头。

“我就把立秋那丫头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保住她的肚子。生下来了就抱到舒兴阁养着便是了,让她自己警醒着些,若是这孩子没了她也不用活了。”老夫人冷声叮嘱着,根本连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开始敲打。

阿九也只有应承的份了,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让她看顾着立秋,这孩子生下了直接抱到王妃那里。若是女儿一切好说,若是男孩儿这就不好办了。简直就是吃力又不讨好的差事儿。

立秋当场就被接去了芙蓉院里,由于东厢已经被封起来了,阿九就吩咐红鲤照顾着她搬到西厢。

看着再次变得拥挤的芙蓉院,阿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希望这次西厢不要再被封了,不然她可真得换院子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有更新,但不一定准时

话说节假日期间流量好少,摸摸各位,出来冒个泡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啦

062斐家再起

自从老夫人开始着手彻查王妃小产之后,这舒兴阁里就被戒严了。其他姬妾都不敢再入内,而舒兴阁里的人也没有再轻易出来的。就连王妃要写的家书都被扣了下来,巧姬依然住在里面伺候着。

老夫人一连几日都叫人去清祥阁说话,阿九和宁侧妃只是走了个过场,叮嘱了两句就罢了。倒是雅姬被叫去了两回,而秀姬更是好几次。

这日,阿九正坐在屋子里,手里捧着个暖炉核对账簿。帘子被挑起钻进一个人来,冷风也跟着刮来,她打了个哆嗦。

一回头就瞧见秀姬裹着件披风站在外屋,宝蓝色的披风边上挂着乳白的兔毛,帽子盖住了她大半张脸,显得那双眼眸极其明亮。

“怎么不过来,杵在那里作甚?”阿九丢开手中的账册,冲着她招了招手,脸上笑意盈盈。

听到她如此温柔的话语,秀姬的嘴一撇,似乎就要哭出来一般,顿时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委屈。

“怎么,谁给你委屈受了?”阿九看着她走到面前,连忙起身亲自替她脱下披风挂在一旁,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轻轻地呵气。

“姐姐,那老夫人忒难缠。她就是不轻易放过我,说什么我送过去的香囊有问题。”秀姬坐在她的身边,想起老夫人说的话,眉头就皱得紧紧的。

阿九瞧着她一脸苦相,想来是刚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听到她提起香囊,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你送给王妃的贺礼是香囊?”她轻声地问了一句。

“是啊,首先吃食不能送,其它的玉器我还不想送呢!就随便挑了个吉祥如意的香囊送过去。那香囊大街上随处可见,我就不信小贩还在里面放麝香?”秀姬一提起那香囊就有无数的牢骚,完全是苦大仇深的表情。

她撅着嘴巴,还在小声嘀咕着:“早知道就连香囊都不送了,王妃哪那么娇弱?”

阿九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她一把拉住秀姬的手腕,掌心里都沁出了冷汗。

“好妹妹,先别置气了。赶紧想办法。”她的语气有些急促,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秀姬一下子就住嘴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忽然变得焦急的女子,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王妃小产,既然老夫人认定是有人动了手脚,那么就一定得有凶手。后院里有这个能耐的几个人,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老夫人把这些人一一找过了,就是在衡量我们的身家。宁侧妃的父亲官居二品,时家现在是皇上新宠,就连雅姬身后都有萧王府支持,这几个都不能动。巧姬是王家的远亲,如果把她交给王家不能息众怒。”阿九急急地说了一长串,才发现过于紧张,导致她的唇舌都在发干。

说完这些,她就紧盯着秀姬的眼眸。秀姬脸上的表情从烦躁,渐渐变得惶恐。

“也就是说,挑来选去,只有我这个后台没人又恰好和王妃有深仇大恨的软柿子可捏?”秀姬颤颤地开口,她反握住阿九的手腕,掌心沁凉,那冰凉的触感似乎一直透进心底。

阿九舔了舔红唇,无声地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

秀姬的肩膀一下子软了下去,刚才还在精神抖擞地控诉老夫人,现在连眼眸里的光彩全部消失不见。

“即使你不送香囊过去,老夫人也一定会替你挑出错来。那幅画因为王妃的检查而躲过一劫,但是这次很显然,老夫人要你做冤大头。估计就这几日了,你得赶紧想办法。”阿九抬手握住她的香肩,微微用力似乎想要给她力量一般。

秀姬此刻失神的模样,让阿九想起前世无助的自己。

“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秀姬面色苍白如纸,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声音里打着颤。

现如今她才算领教到老夫人的手段,无论是否有罪,只要符合了能够被斩杀的条件,那么无罪也可以制造出证据证明有罪。这就是后院,不注重过程,只注重结果会有几个人陪葬。

阿九也是无法,王妃写家书回去,自然是告状的,要王家替她讨回公道。老夫人能推后几日,却不能延迟一辈子,这冤大头的确快是时候了。既然连香囊这条线都想好了,估计秀姬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秀姬整个人都被吓懵了,孤立无援的感觉不好受。阿九轻言哄了两句,就派玉叶送她回去了。

“主子,奴婢刚把秀姬送到芳仪阁门口,老夫人那边就已经派来婆子,把门给堵了。说是这几日芳仪阁不允许随意进出。”玉叶挑着帘子进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胸口微微起伏娇喘着,显然是快速地跑回来。

阿九眉头一皱,老夫人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

到了用晚膳之前,芳仪阁被封已经传遍了整个后院,阿九有些心神不宁。晚膳摆满了整张桌子,阿九举着筷子,却是没了胃口。

“主子,立秋求见。”帘子外面传来红鲤清脆的声音。

“快进来吧。”阿九连忙回神,收敛起满脸的愁容,努力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立秋刚进门,就立刻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阿九连忙使了个眼色给红鲤,搀扶着她起来。

“不用多礼,若是你日后能够诞下一儿半女,也就成主子了。”阿九笑着招呼她坐下。

立秋有些拘谨,连忙推辞,拉扯了好几回,才勉强挨了半边屁股坐了下来。

“红鲤这丫头嘴巴甜,心思也细腻,就是容易偷懒。若是她也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尽管来告诉我,我来罚她!”阿九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好,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敢当,红鲤本是伺候您的,倒是让她来了西厢,真是折煞奴婢了。”立秋说着又要站起来,阿九一把按住她。

“这有什么,全府现在可就指着你这肚子,一定要争气啊。”阿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感到掌心的触感有些粗糙,想来是常年伺候人落下的茧子。

提起这些,立秋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是福是祸,都是命啊。”她摩挲着还很平坦的小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阿九嘴角的笑意微微僵硬了几分,眼神示意身边的几个丫头,花聆就带着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奴婢知道这次要麻烦恒侧妃了,老夫人不让活,王妃若是知道了,奴婢更不可能活。奴婢也想一死了之,可这肚子里是一条命啊。身为下人命比纸薄,更加明白蝼蚁尚且偷生的道理,所以奴婢想要生下这孩子。”立秋抬头见四周的丫头都下去了,索性放开来说,脸上就流下了两行清泪。

阿九没有回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塞到她的手心里。

“奴婢不会让恒侧妃感到为难的,这胎若是女孩,奴婢就留下她。若不是奴婢就......”立秋似乎发了狠一般,面色苍白地抬起头看着阿九,后半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九轻叹了一口气,生下孩子就可以成为王府的姬妾。进一步荣华富贵,退一步曝尸荒野,任谁都会选择前者。

“不论你生男生女,老夫人都要把孩子抱去舒兴阁。你可要想好了。”阿九抬起手撑着下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立秋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点了点头。脸上的妆容都被弄花了,她连忙用锦帕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

屋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只能偶尔听到立秋的抽噎声,其余都是一片宁静。

“奴婢明白,恒侧妃替奴婢保命,奴婢就不会让这孩子到舒兴阁。”良久,立秋才艰难地开口,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

阿九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最终点了点头。

“我既把红鲤调到你身边,就是真心护你。若是王爷不在,院子里随你走动,但是不要出芙蓉院,免得出了差错。”阿九轻声哄劝道,无论立秋这一段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只有保胎一条路可选。

况且眼看就要处罚秀姬了,若是这个时候再触怒王爷和老夫人,估计秀姬的处罚会更严重。

立秋一下子跪倒在地,对于阿九的看护千恩万谢。

“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无奈。希望你能平安生下小郡主。”阿九好容易才把她拉起来,话语里带着些许深刻的意义。

立秋一听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她拼命地摇头最后又点头。阿九也搞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恒侧妃最近可能在为秀姬的事儿烦扰,奴婢倒有个法子可以拖上几日。”立秋好容易止了眼泪,拿着锦帕将脸擦干净,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对面的女子。

阿九微微一怔,没想到这立秋如此直来直往。看着她自信十足的表情,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立秋靠在她的耳边,细细说了几句话。阿九微微蹙着眉头,又再次打量了一下她。

“这事儿倒是能成,只是你一定要小心。若是抖出去了,王妃恐怕就处于发疯的边缘了。”阿九直起身,有些不放心地提醒她。

立秋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毫不在意。

“奴婢本来就是该死的人了,现在能帮恒侧妃一点也图个安心,最坏的结果还不就是一死。”立秋的话里面透着浓浓的无奈。

“好,我记下了。若是秀姬此次大难不死,一定让她来谢你。”阿九点了点头,再次抬眸打量着她。

立秋长得不算娇媚,却也是肤色白净,眉目清秀。再加上脸上依稀的泪痕,隐约也算个美人儿了。而让阿九感到惊奇的是,这位丫鬟竟有如此的头脑和手段,假以时日,她必定能在后院立足。

***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把立秋那个贱婢弄上床,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卯时刚到,舒兴阁里就传来王妃的叫骂声。

巧姬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显然还未起床。王妃的脸色苍白,刚小产过的身子还很羸弱。只是她浑身气得发抖,一刻都等不了就在丫头的搀扶下,踹开了偏院的大门,对着巧姬就是一阵厮打。

“姐姐,妾身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立秋那丫头还好好的,哪来的上床一说?”巧姬一边躲,一边哀求道。

王妃显然是气急,觉得浑身无力打到人的身上也是不痛不痒,索性抄起一边的手炉,就向着巧姬砸过去。

“还跟我装蒜,那个贱婢有了种之后早就搬出去了。你是不是和她串谋,害了我的孩儿?”王妃紧接着又踢了她一脚。

巧姬眼看着那手炉飞过来,却也不敢躲。索性闭着眼睛,生生地接下,立刻一阵头晕目眩。额角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一抹,满手的鲜红。

“妾身不敢,再给妾身十个胆子,也不敢谋害小世子啊。”巧姬哀切地哭泣着,脑子里已经转了几个弯儿。

王妃知道了立秋的事儿,肯定是有人故意透露口风给她的。若是把老夫人招惹来了,巧姬肯定也脱不了干系,索性被王妃砸一下消消气。

王妃听着“小世子”这三个字,眼眶又红了,小腹隐隐作痛。她捂着肚子蹲了下来,感到身下开始滴滴答答,估计又见红了。

巧姬也是满脸泪痕,惊恐地坐在床边上,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脑袋,一阵阵头晕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