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脸上的表情一肃,知道这个斐太医是托词,还想再问的时候,远远地瞧见红鲤走了过来。

“娘娘,贵妃请您过去,她想和您说说话。”红鲤对着她行了一礼,眼眶已经红了,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斐太医,最终叹了一口气,扶着花聆的手走进了内殿。

越往里走,秀贵妃隐忍的□声越发明显,阿九的心里也跟着不好受。斐家姐妹俩怀了身子都是她看顾的,却都没有看得住。

“姐姐,你来了。”秀贵妃瞧见她,对着身旁伺候的宫女挥了挥手,室内的宫人就都退了下去,就连花聆也跟着出去了。

内殿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只是依然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躺在床上的秀贵妃早已没了以前的娇艳,只剩下萎靡不振。眼窝下是深深的青色,嘴唇也失了血色,干裂异常。

阿九瞧着又是一阵心疼,连忙倒了杯水亲自喂着她喝了两口,攥住她发凉的柔荑,微微红了眼眶。

“是我没看顾好你,让你受苦了......”阿九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秀贵妃一听她的话,眼泪就刷的一下子流了出来,冲着阿九摇了摇头。

“不是姐姐的错,怪我没听你的话。”她咬紧了贝齿,恨恨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阿九心里一惊,对上秀贵妃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眸。

“是她!”没有疑问,阿九几乎脱口而出。

秀贵妃点了点头,轻轻眯起眼眸道:“我待她一片真心,若不是哥哥查出吃了性寒的东西,红鲤又乖觉,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几日的糕点酸甜,我就多吃了几块,里面竟然含了山楂。”

她攥紧了身上盖着的锦被,越说到最后越是咬牙切齿。

阿九心里跟着一跳,有身子的人根本就不敢碰山楂,可是秀贵妃爱吃的糕点里面却有这东西,证明是身边人动的手。

“你的宫里有内奸?”阿九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慢慢放松下来,免得气愤过头再惹来血流不止。

“呵,姐姐真是料事如神,我宫里的确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瞧着雅嫔为了你和王箬芝唇枪舌剑的时候,我打心底里佩服她,想和她交好。现在想来她应该是怕当初王妃一家独大,没了我们这些人的活头,才会如此顾念着姐姐,包藏祸心的奸佞小人!”秀贵妃气得狠了,又感到小腹一阵抽痛,浑身开始发凉,连忙住了口,“咝咝”的吸气。

阿九瞧着她又是跟着一叹,拿起旁边的热茶灌下去一杯,她才缓过气来。

“雅嫔现在无依无靠,你只要告诉皇上,皇上定会为你做主的!只是恐怕得等到雅嫔把孩子生下来,那会子......”阿九眉头紧锁,皇上知道之后震怒又如何,他不会放弃雅嫔肚子的孩子。

雅嫔又是个聪慧的,等到她足月生出了孩子,恐怕皇上早被她哄过去了。

秀贵妃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冷哼了一声。

“姐姐别说笑了,陛下现在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哥哥虽然曾经帮过他大忙,但若是以此邀功,十个斐家也不够皇上抄家的。雅嫔让我没了孩儿,无非是想着你也受到责怪。姐姐到时候见机行事,一切由我和皇上开口。”秀贵妃勉强靠着阿九的支撑坐起,心里犹如一把火在烧,敢怒却不能言。

阿九瞅着她努力支撑的模样,轻轻摸了摸她的青丝,低声道:“苦了你了。”

秀贵妃抬起头对上她眼眸,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甜腻的微笑:“我不苦,日后雅嫔才要苦。我不会轻易放过她,她让我流的血,我要她双倍偿还。她不让我生,我偏要她生,好好地生,用整条命去生!”

女人哀戚而决绝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秀贵妃那张苍白的脸上,神色莫测。三分恨意,七分阴冷与决绝。这种破釜沉舟你死我亡的神情,倒让阿九想起那会子秀贵妃装神弄鬼吓唬王妃的时候,激烈而不留余地。

“到时候我能帮的,尽管开口。”阿九扶着她躺下,替她捻好被角,轻声说了一句。

“姐姐不需要插手,这仇我得亲自报。你总说我是个没心肝儿的,日后也得让你瞧瞧我的本事儿,假笑谁不会,只是我不稀罕装罢了!”秀贵妃抬手梳理脑后披散的青丝,轻轻咬了咬嘴唇。

阿九一阵莞尔,知道秀贵妃把自己的伤痛隐藏在内心深处。即使她现在恨不得把雅嫔凌迟,却还是生生地忍了下去,要一步步折磨雅嫔方能解恨。

“姐姐快歇歇,待会子我还得卯足了精神在皇上面前哭呢!你只管瞧好了,若是皇上责骂你,您就替我担待着些,等我报了仇亲自给你赔罪!”秀贵妃还待多说几句,想来是累极了,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到皇上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斐太医已经离去了,只有阿九陪在秀贵妃的身边。

皇上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床边,瞧着往常机灵可爱的秀贵妃,此时哭得梨花带落雨,心里就一阵堵得慌。那双威严的眼眸朝阿九那里瞥,似乎在质问她。

“既然皇上来了,妹妹若有什么冤屈就跟他说吧,臣妾先退下了。”阿九只作不知,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刚走到门口,余光就瞧见皇上已经心疼地把秀贵妃拥入怀里了。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刚出了宫门,远远地就瞧见皇上贴身伺候的曹公公等在那里,巴巴地向着阿九走过来。

“娘娘,突厥那里送来了不少舞女,皇上让您受累安排一下。”曹公公低着头,斟酌着开口。

后宫之内,上下的宫人都称赞这位皇后娘娘待人温和,赏罚分明。最重要的是还得皇上的宠,可是让人安排舞女这事儿,他心里有些没底。

“让教坊司那边登记入册,皇上想看歌舞的时候,随时可以派人过去请。”阿九略微勾了勾嘴角,瞧,偷得来了,还是光明正大的偷,让她这位正宫皇后给安排着偷。

曹公公应承了下来,瞧着皇后娘娘走远的背影,微微咂了咂嘴。安排个舞女还这么高兴,难怪皇上宠幸谁都不用顾忌。

秀贵妃小产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只不过事情没有闹大,说是有几个宫人伺候不周,让秀贵妃不小心摔了一跤。相应的皇上也处死了不少宫人,秀贵妃那一宫的人被斩杀了大半,除了几个从王府里带去的贴心人侥幸逃脱。

一时之间,后宫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雅嫔身上,当初传出来三个有孕的妃嫔,现在一个查出是假的并被打入了冷宫,一个已经小产了。只还剩下这位亲切客气的雅嫔了。

阿九也跟着忙起来,中秋节到了。皇上又是大宴群臣,阿九恨不得自己多长两个脑袋五双手去操持。

忙过了八月份,等到秀贵妃养好了身子出来时,她对雅嫔一如既往的好。每日都要去雅意宫转转,吃的用的一应俱全。阿九也不去搭理,不过想来雅嫔那么谨慎也不敢放心地用她送去的东西。

只是后来雅嫔遇到了几次不小的刁难,都是秀贵妃明里暗里帮衬着。雅嫔的肚子越大,后宫里出手的人越多,秀贵妃看得也越严。后宫里一个个都瞧出了门道,合着秀贵妃是要死命护着雅嫔呢!

有几个仗着被皇上宠了几日,还说了几句挤兑的话语,秀贵妃也不客气,当场甩下了脸子,让人掌了她们的嘴。那些人去皇上那里告状还被骂了回来,后宫里也就消停了不少,没几个人敢打雅嫔的主意了。

雅嫔也就放下了心房,接受了秀贵妃的好意。三五不时的大补小补,人参血燕就没断过,羹汤药煲更是论桌上。就连雅嫔身边的稳婆都是秀贵妃亲自挑选的,拼命劝着她吃,可劲儿的吃。用秀贵妃那句话,就是用生命去吃,往死里补。

直把雅嫔补得整个人满面红光,身材胖了不少,很少能在后宫里瞧见怀相这么好的女人,太后见了都要夸上几句喜气。

倒是佟嬷嬷瞧出了苗头来,阿九去永乐宫看孩子的时候,支走了身边的宫人,佟嬷嬷低声冒出了一句话:“雅嫔得是犯了多大的罪,才让秀贵妃如此行事啊!”

阿九轻笑了一声,逗着两个孩子说话,便轻声回了一句:“可不就是天大的死罪么!”

两位嬷嬷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一丝了然,也不再问下去,蹲□陪着阿九一块儿逗着孩子。

阿九熬着忙完了年,繁琐的事儿一大堆,皇上也让她不用管雅嫔,全权交给秀贵妃就好。

“朕想着娇儿没了孩子,朕心中有愧。如果那孩子生下来得了她的眼缘,不如就抱去芳仪宫让她养着。”皇上有一日还十分兴起地提起这个建议。

阿九先愣了一下,反应了半天才想起,秀贵妃的闺名儿叫斐娇。她抬起头瞧着他一脸淡笑的表情,心想心思再多再大的男人,对于大妾和小妾之间的情况也非常天真。

“皇上还是先问过秀妹妹比较好,到时候若是雅嫔不肯,她俩平时好的跟一人儿似的,为了一个孩子恼了倒不值当。况且秀妹妹还年轻,以后总会有自己的孩子。”阿九轻言劝住了,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到阿九在秀贵妃面前提起的时候,只见她窝在贵妃椅上,轻哧了一声。

“我们的陛下总是那么逗趣,那孩子到我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我可不管什么孩子是无辜的这种鬼话。我即使做得隐秘,也会有人瞧出门道来,到时候在那孩子面前嚼蛆,等他长大了我可不得受罪么?”秀贵妃抿了一口热茶,有些嘲讽地说出来。

总算盼到了二月份,秀贵妃几乎整日陪着雅嫔,弄得整个雅意宫也跟着惊慌起来,草木皆兵一般。那几个找来的嬷嬷天天劝着雅嫔躺在床上休养生息,免得到了生孩子的时候没力气。

自然这些事儿都是关起门来,现在根本没有外人踏足雅意宫了。谁这个时候没眼色过去,十个月都没弄掉一个孩子,人家生产了过去可不就找抽么。

对于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皇上来说,这个孩子他并不十分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该睡舞女接着睡,可劲儿的睡,轮换着睡。

恰好到了二月十五这晚,皇上按照惯例宿在了凤藻宫,两人隔了段日子没见,正缠绵得火热。花聆红着脸走了进来,声音颤抖地说道:“皇上、娘娘,雅嫔难产了。”

皇上正在兴头上,被花聆一堵一下子就没了兴致。顿了顿才披衣而起,眉头蹙紧。阿九正身子发软,此刻一听心里跟打了鸡血一般,脸上却露出担忧的神色。

“皇上,要不您先歇会儿,上朝的时辰快到了,臣妾过去瞧瞧。”阿九看着他,斟酌着语气问道。

皇上一摆手,咬着牙站了起来让阿九服侍穿衣裳。

“走吧,这毕竟是在宫里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却被狠狠地压制着,站起身帝后相携着去了雅意宫。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下周应该就能完结了,妞们,顺毛,不要急哈。

结局一定要稳妥,妥妥的,用生命去稳妥,我才能放心

106保住一个

到了雅意宫,到处都是忙乱的宫人,皇上也不耐烦看这么多人在眼前打转,就到了偏殿歇着去了。

阿九刚走进外殿,就瞧见几个太医围在一起商讨着什么,内殿里不时传来雅嫔细碎的叫喊声。几个太医看见皇后的身影,连忙俯身行礼。

“雅嫔怎么样了?”阿九的眼眸轻轻扫过那几个太医,斐遇也在其中,更有经验丰富的老太医在内。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那几个太医就露出踌躇的模样,彼此对看了几眼。最终还是一位经验老道的徐太医走了出来,捋着下巴的胡子,斟酌着语气说道:“微臣和几位太医都进去瞧过了,胎儿太大,恐怕生产艰难的很。”

阿九的眸光一闪,恰好对上了斐遇那双清冷的眼眸,各自移开视线之后,都已经心知肚明。恐怕这徐太医的话是保守了说得,应该情况更糟。

正想着就有一个嬷嬷从里面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铜盆的小宫女。

“皇后娘娘,产房不干净,秀贵妃要待在里面陪着雅嫔不肯出来。”那个嬷嬷对着阿九恭谨地行了一礼,脸上也露出焦急的神色。

阿九微微瞥眼看了一下宫女手中的铜盆,果然里面是一盆子红彤彤的血水,浓郁的血腥味窜来让人几欲作呕。

“啊!”又是一道惨叫声传来,阿九微微皱了皱眉头,看样子雅嫔嘴里并没有咬东西,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喊出来,恐怕力气早没了。

“无碍的,还没正式开始生,本宫也进去瞧瞧。”阿九稍微摆了摆手,又转过身对那几个太医说道:“皇上就在偏殿,还请众位太医费些心思。”

几位太医连忙点头,却又都陷入了苦恼之中。雅嫔那个突出的肚子,瞧着都觉得吓人。有命怀还得有命生啊!

那嬷嬷见拦不住皇后,也就替她打起了帘子走了进去。雅嫔躺在床上,声嘶力竭地干嚎着,秀贵妃就坐在门旁的椅子上,偶尔冒出几句轻声的安慰。

她瞧见阿九进来,行礼的时候嘴角弯出了一个淡笑,转而又消失了。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雅嫔还在喊着,只是声音已经小了许多。秀贵妃也终于忍不住那血腥味的烦扰,和阿九出去了。

几个太医开了方子,药煎好了就立刻强行灌了下去。

“娘娘,雅嫔怕是不好了,孩子连头都出不来!”方才那个嬷嬷又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诚惶诚恐的神色。

外殿一阵寂静,阿九急忙让人去请皇上。她转过脸紧紧地盯着那个嬷嬷,神色间也多了几分焦急:“究竟怎么回事儿?那孩子能不能生出来?”

嬷嬷支吾了半晌,瞧了瞧皇后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秀贵妃,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这说不好,过了这么久,雅嫔娘娘没什么力气,强行灌下去的参汤又都吐出来了,只怕力竭......”

那个嬷嬷的声音越到后来压得越低,但殿内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雅嫔或者孩子,一定得保住一个,赶紧滚进去接生!否则朕要了你的命!”身穿龙袍的男人大跨步走了进来,脸色极其阴沉。

正在缠绵的兴头上被人打扰了,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竟然说两个都保不住。他难免阴沉着面色,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皇上莫急,女人生孩子都要过一遭鬼门关。雅嫔肚子里那个长得壮实,难免费些周折!”阿九连忙走上前去轻声安慰了几句。

只是随着内殿端出来的血水越来越多,雅嫔的□声也渐渐低下去,皇上的面色跟着变得难看至极。

最后皇上都坐不住了,特准了一名老太医进入内殿帮着诊脉。又过了一阵子,伴随着雅嫔一道凄厉的喊叫,终于是听到了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阿九和秀贵妃对视了一眼,秀贵妃微微咬紧了下唇,脸上不甘的神色一闪而过。

嬷嬷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带着欢喜,跪倒在地高声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喜得皇子。”

皇上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抹笑意,阿九顺手接过嬷嬷怀里的襁褓,孩子的确够壮实的,只是闭着眼睛,嘴唇有些发青。

“雅嫔怎么样了?”阿九低声问了一句。

那个嬷嬷略显踌躇,内殿冲出一个宫女,一下子跪倒在地:“雅嫔怕是不行了,皇上和娘娘进去看看吧!”刚说完就哀切地哭了起来,好不凄惨。

皇上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抬起手想要去抱三皇子,听到这句话后又缩了回去。

阿九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将他还给嬷嬷,心里叹了一口气。

“早朝的时辰快到了,皇上还是莫耽误了上朝。雅嫔妹妹这里有臣妾在呢!”阿九了然地看着皇上,轻声说道。

皇上冲着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那名老太医也背着药箱出来了,脸上的疲惫尽显,看着皇后要进去,轻叹了一口气道:“娘娘有什么话要交代雅嫔,就进去说吧,微臣尽力了!”

“花聆,带着几位太医好好去洗漱一下,忙了一晚上也赶紧回去歇息吧!”阿九转过头对着花聆吩咐了一句,便带着秀贵妃走进了内殿。

雅嫔躺在床上,脸上连一丝生气都没有。三皇子早已抱了出去,生怕被沾了晦气。似乎感到有人靠近,雅嫔微微睁开眼眸,瞧见阿九之后,干裂的嘴巴张了张。

“我的孩子呢?”她的声音十分无力,带着几分勉强。

“被嬷嬷抱出去了。”阿九挑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声音里也流露出几分疲惫。

秀贵妃却是不管,直接坐到了床边,看着面前一身素衣的雅嫔,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不知是怜悯还是愤恨。

“他好不好?”雅嫔的嘴角也挂了一丝笑容,费力地抬起手要去拉秀贵妃的手。

秀贵妃抬手拢了拢发髻,避开了雅嫔。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低声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他长得可壮实了,想来雅姐姐怀孕期间那些血燕人参不是白吃的,只可惜生产的时候受了罪,嘴唇发青也不知能活多久。”

雅嫔嘴角那抹淡笑就这么僵住了,似乎有些惊诧地看向她,嘴巴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姐姐定认为我是个傻的吧?楚欣雅,我的孩儿还没出世就被你弄死了,你的孩儿怎么可能好过?但是我本就不是那恶毒之人,缺了母亲的庇护,这孩子无论活多久,我都不会朝他出手。”秀贵妃瞧着她脸上那抹惊异,心底的厌恶感又冒了出来,站起身想要离开。

雅嫔暗含了一口气,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你日后还能生,即使要报复,又为何处心积虑要我的命?”她瞪大了眼眸,一句话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算说完整。

“我肚子里的孩儿何其无辜,你都下得了手。连一个小孩子你都容不下,日后又怎么会会容得下我?”秀贵妃一把甩开她的手,怒视着她的眼眸。

雅嫔怔怔地看着她,答案昭然若揭。同享一个男人的女人,从来就没有永久的同盟,一旦破裂就是永远的敌人。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铲除异己,她楚欣雅绝不会手软。

秀贵妃看着她呆愣的表情,微微苦笑了一下,低着头整理着衣袖上的褶皱。

“我从进入王府就不是因为皇上,只想着要报了姐姐的仇。进入皇宫之后,王箬芝那个女人死了,大仇得报。有了孩子我就有人养老,只想着日后得了封地跟着孩子逍遥快活。偏偏你不让我如愿,为了那个所谓的一步登天,你如此聪慧的人也魔障了。那个位子皇上岂是能容他人窥觑的?即使有了皇子傍身,你依然孤身一人,更是难上加难!”秀贵妃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是劝说又像是提醒。

倒是坐在椅子上的阿九微微愣了愣,皇上连个太子之位都不舍得给二皇子,更何况是其他妃嫔生的孩子。

“你恨也好不甘也罢,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秀贵妃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拉着阿九的手离开了。

两人俱是沉默,站在雅意宫的庭院内,看着怒放的寒梅,心情都有些沉重。

“竟是被宁姐姐猜中了,下一个真的是雅嫔!”半晌,秀贵妃打破了沉默,脸上挂着一抹落寞的笑容。

阿九微微一怔,转过头看着她,眉头轻轻挑起。

“姐姐不用担心,我是在你之前去的冷宫。当时宁姐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别人都认为我是个傻的,其实我只想活下去。皇上是个冷心的人,在后宫里只有依附着皇后才能活下去。以前是,以后也是。”秀贵妃说完这么一长串话,慎重地给阿九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徒留阿九一人站在梅树下,冷风一吹,落了满地的梅花,迷乱了她的眼眸。

崇高二年二月十六,雅嫔诞下三皇子后,死于血崩。帝后沉痛不已,追加雅嫔为雅妃,葬礼事宜一切按妃级来操办。

作者有话要说:快到尾声了,总觉得死的人特别多,请原谅我。

皇宫和王府不能比,目前没有太子,只要生下皇子,都有可能当上太子。虽然皇后的嫡子在,但是难保不出什么岔子,所以雅嫔才会魔障了一般。面对滔天的权势,许多人都会迷失。

赵子卿本来就是渣男的属性,变成了皇上之后,更渣,因为他手中的权力大了,害怕和多疑也更厉害。

最是无情帝王家,妻子和兄弟朋友都会沦为一种身份,那就是君臣。

有人说阿九不幸福,重生后的阿九早已不会再爱,这一世也没有值得她爱的男人,所以她的幸福里从来就没有把赵子卿考虑在内。

有的亲猜中了,等着她把自己儿子扶上了皇位,她可以说没有遗憾了。但是幸福不敢说,又有几人得到真正的幸福?

107前世番外(下)

正是初秋,百花凋零,芙蓉院内的树叶已经陆续落下。往日欢喜热闹的气氛不复存在,只透着深沉的低迷。

花聆撩起帘子进来,一位美人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暗自垂泪。她的眼眶也跟着一红,走上前去拉着阿九的手低声道:“主子,吉人自有天相,老爷和公子定会平安无事的!”

阿九一身粉红的罗裙,只是再娇俏的服饰也换不回那人的心思。她慢慢地摇了摇头,抬起那张梨花带落雨的脸,有些麻木地说道:“花聆,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未踏足这院子了,今日便是父亲和阿睿判罪之时,他也不会出手相救的......”

说到最后,鼻子开始泛酸,她呜呜地哭起来。

“主子,奴婢再去厨房走一趟,让他们送碗燕窝来,您亲自送去书房......”花聆咬紧了牙关,转过身去似乎要翻找什么东西。

阿九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哀戚地说道:“燕窝?厨房现在狗仗人势,一碗燕窝卖得比金子还贵。更何况买来了,书房那里我也进不去,王妃自是看的严紧,连王爷的面儿都见不到!”

花聆顿住了手,一个方形匣子已经被打开了,里头放着阿九全部的钱财。只是平日里好几叠的银票,现如今只剩下寥寥几张。从王爷的宠姬,到无依无靠的贱妾,原来只是一步之遥。

主仆俩正说着话,外头通传“王爷来了!”。阿九跟着身子一震,站起身似乎要去迎接,踌躇了一下又坐了回去,掏出怀里的锦帕按着眼角。

赵子卿还是一身朝服,显然是来得急了未换下。他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清冷也透着无奈,看到阿九暗自垂泪的模样先是一叹。

“圣旨已经下了,我也无能为力。时家男儿明日午门斩首,女子发卖为仆。你收拾一下,下午我派人带你去牢狱里见你父亲和时睿最后一面。”男人的声音虽然压得低缓,却早已没了当初海誓山盟的甜蜜,只剩下冷清薄凉。

阿九的脑子“嗡——”的一下,似乎要炸开一般。男人最后的话语她根本没有听进去,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再次变得模糊,泪水又是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宠爱的时候千般好,冷淡的时候不相识。

赵子卿以为她会大哭大喊,没想到女子只是不停地流泪,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似乎被吓傻了。

“恒姬恐怕没办法收拾了,你帮着看顾一下,莫误了下午的时辰。”赵子卿不想再瞧见她脸上的泪痕,对着花聆叮嘱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主子。”男人刚挑着帘子出去,花聆就扑倒在阿九的脚下,哀戚地哭喊了一句。

阿九回过神来,抱着她哭出了声音。

赵子卿的脚步一顿,抬眼瞧着芙蓉院。这院子是王府里最精致的别院了,就连舒兴阁都要逊色几分。阿九刚被抬进府,他就顶着老夫人的压力,执意要阿九住进这所院子。

曾几何时,这芙蓉院是最热闹的,每回宫里赏下的东西恒姬都得到的最多。不是她想要,而是他想给。现如今伴着主人的失宠,这里的花花草草也没人打理了,变得萧索异常。

情到浓时,他恨不得掏心掏肺,用整个天下换阿九的回眸一笑。情到淡时,他已经变得冷心冷肺,阿九的喜怒哀乐在他眼里都变得无所谓。

面对着他和阿九住了五年的院子,赵子卿轻叹了一口气。里屋传来的哭声哀切而深沉,他的心情也只有沉重没有疼痛。他抬脚走出了院子,身后紧紧地跟着玉石和元宝两个。

最后回眸忘了一眼芙蓉院,匾额上的字迹依稀可见他当初年少轻狂时的爱意。他知道时家倒了,他和阿九之间所剩的情意也尽了。

阿九搂着花聆狠狠地哭了一场,主仆俩都变得极其狼狈。红肿着眼眶收拾东西,阿九取出匣子里仅剩下的几张银票塞进了花聆的手中。

“主子。”花聆有些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看着手里的银票,嗫嚅地开口。

“等到父亲和时睿斩首之后,你找个有良心的人替他们收尸,买两副好棺材。如果还有剩下的,就替我打听一下母亲的情况,我......”阿九说不下去了,却是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时景只是七品小官儿,被人拿来做了傀儡挡箭牌。就要时家一家子陪葬,但是她明白这件事儿绝对是王妃参与了,不然时景也懂得为官之道,把上峰也伺候得不错,不会就这么倒霉。

下午元宝来接人的时候,就瞧见阿九穿着一件紫红的罗裙,在阳光的照射下极其扎眼。比火红色还要深沉,还要炽烈。恒姬的脸上描画着精致的妆容,根本瞧不出是去牢狱里探望,仿佛只是去参加哪家的喜宴一般。

元宝低着头默不作声,带着恒姬让她上了轿子。王爷已经和刑部打过招呼了,由元宝领着去,王爷还要陪着将军们谈事情。

元宝给了狱卒足够的银两,就退到了一边替他们盯梢。阿九拢了拢发髻,快步走了进去。

死刑犯的待遇是极差的,就连铺在地上的干草都是潮湿的,甚至还带着一股子尿骚味儿。好在时家父子俩关在一个牢房里,瞧见那个心心念的女儿,还是一如曾经的明媚鲜艳,时景的心放下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