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看着太后脸上不甘的神色,忽而轻轻地笑出声来。

“太后,这回您还真猜对了,她们本来就都是臣妾的奴才。若不是皇上提了让留给坤宁宫,臣妾还舍不得让她们这如花似玉的年纪,来到这样的冷清的深宫。”阿九掏出锦帕,轻轻地按着眼角,似乎已经笑出了泪花。

太后怔怔地看着她,心里开始发凉,抬起食指颤抖地指着她,嘴唇变得发白恨声说道:“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一切都是皇上下的令,太后如果要恨就恨你不守妇道,生了歪心思。”阿九冷下了面容,语气里丝毫不留余地,看着侍立在一旁的宫人道:“伺候太后用药!”

三五个宫女就凑上前来,架住床上憔悴的女子,还有一个红鲤端着药碗走上前去,用力掰着太后的嘴巴。太后却死活不张开,红鲤一咬红唇,低低地说了一句:“太后,得罪了!”

红鲤的手捏住太后的鼻子,太后直把眼睛都憋红了,才无奈地张开嘴,一口微凉而苦涩的药汁就灌了进来。

“咳咳——”急促的咳嗽声传来,阿九的眉头都不皱一下,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盘子里的糕点。

红鲤见皇后没有说话,就当默许了。等着太后平息了咳嗽声,再次捏住她的鼻子,如此反复。直到一碗药一滴不剩地灌下去,那几个人纷纷松了一口气,退到阿九的身后。

太后有些无力地躺在床上出神,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低声问道:“你把王嬷嬷弄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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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挑了挑眉头,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回看着她:“太后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应该是皇上把王嬷嬷弄哪里去了吧?坤宁宫的一切都是皇上在把持,臣妾只不过是听命而已。”

太后听着她话语里的讽刺,直觉得火气一直从心底冲出来,让她的头脑都跟着发热,使足了力气猛地从床上坐起,尖声嘶喊道:“时阿九,你为何要弄个贱婢出来?哀家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

“啪!”阿九一下子将桌上的茶盏摔了出去,茶水四溅,氤氲的茶香很快飘散了整个内殿,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

“呵,那你为何三番四次不让我好过?我才是赵子卿最爱的女人!”她那张白嫩的脸颊上,由于怒极闪现着不自然的红晕,这句质问生生憋在心底五年,今日终于脱口而出。

太后似乎被她那直白的话语给震住了,回过神之后就立刻指着她骂道:“时阿九,你个没脸没皮的。子卿只不过把你当个玩意儿,再怎么爱你也不会放弃这天下!我是他母亲,自然不能看你一个乡下野丫头毁了他!”

两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在把话说开之后,都已经失去理智。

阿九平复着暴怒的心情,怒极反笑,阴冷地说道:“那太后就看好了,这个乡下野丫头从一个贱妾到侧妃,最后成为一国之母。这些都是您的儿子所赋予的,而你终将会和那些斗败的女人一般,退出这后宫。”

太后被她的最后一句话所震慑,同是女人,她已经感到时阿九语气里深深的恨意。

“当初我真不该纵着子卿,将你抬进门啊!你不止毁了我也会毁了他!”太后低着头,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悔恨。

当初她听闻自己那优秀的儿子,竟然脑子发热要和一个芝麻官儿的女儿私奔的时候,她就慌了。苦口婆心才留下他,却不得已抬进了时阿九这个女人。

阿九冷笑了一下,紧紧地盯着床上颓败的人,轻声道:“当初我也不该心软让赵子卿回府见你最后一面,不然,太后您老人家孤苦无依的景象,一定比现在更精彩!”

太后猛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眸里射出慑人的光芒,似乎一条毒蛇吐着信子一般,随时准备把她撕碎。

“我本就是皇上的亲母,二十二年前本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两次交换孩子,却不想最后会有这样的下场,被你这个野丫头欺侮,但是即使死我也依然是明国的太后!”太后的脸

上露出些许后悔的神情,如果当时不是那样的争强好胜,只安心地守着亲儿子过日子,不走那一遭,现在也不会如此难堪。

对她而言,从小出身高贵,及笄之后遇上太子。若不是已有太子妃,她不愿为妾,或许也不用暗度陈仓。

阿九轻笑出声,丝毫不掩饰脸上嘲讽的表情。

“太后口口声声说我是野丫头,那您出身高贵,却又与其他男子苟合,又高贵到哪里去?我常常在想,或许皇上心里也曾相信过您的话,不过那就证明他是您偷汉子偷来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宁愿做一个通房的孩子,也不愿做您的儿子,因为他打心底瞧不起你!”阿九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刀一般戳进她的心窝。

“不,你胡说八道!时阿九,我要撕烂你的嘴!”太后近乎癫狂地嘶吼着,她捂着耳朵想要杜绝,但是时阿九的声音却像施了魔法一般,字字不拉落入耳中。

被儿子所鄙视进而舍弃,那是一种非人的折磨。估计老王爷死后,老夫人也不敢和先帝拉扯,只一心守着自己的儿子长大。可是赵子卿现如今的所作所为,就是否定了老夫人这一辈子。

老夫人不甘屈于人下,所以她即使已为人、妻,仍要生下先帝的孩子。她望子成龙,所以费尽全力教养儿子;她害怕有人会带坏赵子卿,所以她像防贼一样防着时阿九。

如今她所期盼的儿子,终于成为了人中之龙。却毫不留情地踢开了她,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太后,您一辈子为了皇上,作为母亲你或许是成功的。但是作为妻子你却是失败的,先为妻后为母,女子失德便已万劫不复。风水轮流转,我等着看你被皇上刁难的结局。”阿九慢慢前行了几步,在她的面前站定,嘴角绽放了一个恬淡的微笑,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得意。

太后感到心底一阵慌乱,怒极攻心,她猛地站起朝时阿九扑去。

“时阿九,我要你无法再祸害皇上的后宫,你一定不得好死!”太后扑倒在女子的脚边,抓起地上茶盏的碎渣就要站起来往她的脸上扎去。

时阿九后退了一步,眸中闪过一丝厉光,猛地抬起脚往她的心窝踹去。

“有太后这样伟大的母亲做榜样,我时阿九再不济也不会让二皇子和我生分了!”她冷冷地看向地上垂垂老矣的太后,心底有的只是解恨。

太后被她踹得后仰,

手下意识地撑住地面,却被茶盏的碎渣戳破了手,一下子就鲜血直流。她连喘着粗气,脸色更加苍白,她没想到时阿九竟然会这样不管不顾地踹下来。她抬起头,在时阿九的眼眸里看到积累已久的愤恨。

“即使我有错,那也不关子卿的事儿。我既然已经败了,百年之后,这天下迟早是你儿子的。你只要好好对子卿,我就不会再派人刁难你。”太后咬紧了牙关,最终还是低声妥协了。即使她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刁难时阿九,但也想为了皇上尝试。

赵子卿的行事,她都看在眼里,之所以不急于处理了得宠的恒姬,正因为赵子卿对这个女人的爱意再深,都不会为了她而牺牲利益。从他下决心要这天下的时候,就已经负了时阿九。

这样的亏欠,很容易在女人心底埋下恨的种子。以时阿九隐忍却手段果决的性子,说不定早已恨上了皇上。在最后关头,太后还是选择了保护皇上。

阿九拢了拢发髻,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嘴角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可惜了,太后可能无法看我皇儿登基了。臣妾先向太后请罪,今晚上臣妾得向皇上进言,刘昭仪实在太苦了,早日让她安心才是。等坤宁宫换主人的时候,那位一定不会像您一样为难臣妾,后宫又得安宁不少!”阿九似乎想起了以后顺心的种种,不由得轻笑出声,踏着月光走出了坤宁宫,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归了,不会断更直到完结,番外的话想看谁的可以提,应该会有一章是时睿美少年和长宁的。

让大家久等了,摸摸妞们哈~

110大结局

明国崇高二年五月初十,太后卒于坤宁宫。帝后沉痛哀悼,皇上三日辍朝,将太后风光大葬。

皇上因哀悼太后而龙体违和,文武百官皆担惊受怕。后时景上奏,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皇上可以找寻相似太后的长辈奉养,以宽慰皇上的沉痛之心。

皇上立马恩准,并下旨将先帝之刘昭仪奉养在坤宁宫,尊为太后,如亲母一般照顾。文武百官皆大呼皇上仁孝,皇上又下了一道旨意,二皇子聪敏伶俐,且为帝后之嫡子,封二皇子为太子,迁入东宫。

三皇子终于还是活了下来,被秀贵妃抱去抚养了,当年那些接生三皇子的人全部猝死。知情者也只还剩下皇后和秀贵妃,秀贵妃后来生了个小公主。

后宫之中,再也无人能与皇后抗衡,近乎风平浪静地过了十四年。皇上身边的宠妃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是谁都无法撼动帝后的感情。

明国崇高十六年七月份,大公主嫁给了新科的状元郎。不久太子迎娶时睿将军和长宁郡主的长女为太子妃,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感情自是不一般。第二年年末,太子妃就诞下一位小郡主。

明国崇高十八年一月,阿九刚参加完小孙女的满月酒,从东宫出来之后,她的脸色就极其难看。

“皇上去哪里了?”已近四十的女子,脸上不再是那样的光鲜明媚,十八年坐掌后宫,早已将她周身的贵气养出来了。

身边一个宫女走上前来,早已不是当初伺候在身边的花聆三人,她们三个被阿九放出了宫,这会子都已经做娘了。

“娘娘,皇上去了承恩殿,永妃有喜了。”绿萼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永妃是皇上新宠的女子,刚入宫就以三级跳的形式,还未有皇子傍身,已经破格封妃了。头一回,帝后因为一个妃子的封号而冷了脸。只是皇上也不顾皇后难看的面色,一个月里面有二十天都宿在承恩殿,这回竟连小郡主的满月酒都不去了。

阿九冷哼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快步走回了凤藻宫。她将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撵了出去,坐在铜镜面前,看着里面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蛋,微微失神。

“阿九,我赐你恒字,就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身着锦月白长衫少年的誓言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十指相扣,脸上温暖的笑意足以融化千年冰雪。

“赵子卿,现如今你赐给别人‘永’字,可是要破了我们的誓言?”女子抬起柔荑,火红色的豆蔻轻轻滑过铜镜里的那张脸,压低的声音带着质问和阴冷。

在这个新年伊始的时候,后宫里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帝后闹矛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个新晋的永妃打破了皇后不可超越的神话。如今有了身孕之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皇上下了旨意,要把永妃的侄女嫁给太子做侧妃。

“母后。”一道娇脆的声音响起,唤回了阿九的神智。

阿九看着眼前娇俏动人的太子妃,心里头一阵愧疚。这是她弟弟和弟媳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第一个孩子,却不骄不躁,懂得审时度势,更是和太子情投意合。

即使几日之后,就会有一个侧妃抬进东宫,现如今时蕊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不出任何的失落感。

“你们都下去,本宫和太子妃有话说。”阿九挥了挥手,那些宫人就都退下了,偌大的宫殿只还剩下他们两个人。

“蕊儿,别忍着想哭就哭吧!”阿九的手轻轻拍着女子的后背,声音里带着一种劝慰。

时蕊立马红了眼眶,咬着牙扑进她的怀里,像只小兽一般哀哀地哭泣着。

“姑姑,太子哥哥说要拒绝皇上,不和那个女人拜堂,我昨晚还为这个和他闹了别扭。姑姑,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他不能啊!”时蕊虽已经做了母亲,但是哭起来却是一塌糊涂,应该是伤心得狠了。

姑姑是一国之母,外祖父是当朝大员,父亲是将军,母亲是郡主。时蕊就是天生的贵女,从小几乎没受过难,可是她知道这是一道坎,无论如何都得迈过去。

“好孩子,安哥儿不能这么做,姑姑给你做主好不好?”阿九的声音有些嘶哑,时蕊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相当于她半个女儿,现如今却要受这样的欺侮。

时蕊哭得累了,止了泪水掏出帕子擦拭着眼角,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用了,姑姑才更苦。总之日后都会有侧妃,谁做还不都一样?若是......我也好拿捏她出气!”

时蕊的话顿了一下,其中的意思阿九却是听懂了。若是在后宫里永妃再那么嚣张,东宫里太子妃想要拿捏侧妃撒气,还是很容易的。

“蕊儿,你从小就常出入后宫,知道姑姑的难处。男人的宠爱靠不住,即使太子是我的亲子,我还是要提点

你几句。我正因为疼爱你们,才不想你一味的靠他的宠爱。当夫妻之间有了君臣的关系后,你就得靠你自己。”阿九看着眼前的认真听话的女子,心里头一阵酸涩。

这个小时候和太子打过架的小贵女,一夕之间也长成了隐忍的女子。

送走了太子妃之后,皇后又召了父亲时景进宫。她和时景在凤藻宫里谈了半个时辰,直到人走茶凉之后,她还呆呆地看着窗外。

“要变天了。”她近乎叹息地说了一句。

太子妃回了东宫之后,就和太子和好了,两人之间也不知说了什么,两日后照常迎娶永妃的侄女张氏。

第二日敬茶的时候,阿九第一次看见了这位张氏。长得和永妃有几分相像,声音娇脆高昂十分讨喜,脂粉钗环说得一套套,看来是个爱显摆的主儿。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已经到了早朝的时辰,却迟迟未见皇上的踪影。后来有太监来宣皇上的口谕,皇上今日龙体违和,退朝。

当阿九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才坐着凤辇到了承恩殿。刘昭仪也在,两人对视了一眼,刘昭仪已经是红了眼眶。

“太医说,皇上是被掏空了身子。”她说了一句话,就说不下去了,咬着下唇。

阿九没有说话,坐到了床边,瞧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人,面无表情。

“永妃这个狐狸精,竟然用了药,皇上何时醒还不知道。”刘昭仪见她不说话,心里一阵惊慌掏出锦帕擦着眼角,哀哀地哭起来了。

“莫哭了,本宫是动不了永妃,皇上这里我守着吧!”阿九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惊醒了床上的男人一般,话语里却是十足的凄凉。

“传哀家的懿旨,永妃竟然用药伤了皇上的身子,先丢进冷宫,等待处置!”刘昭仪抿了抿唇,她也是恨极了这个永妃。

阿九好容易把刘昭仪哄走了,独自守在龙床边上。她盘腿上了床,将男人的头搁在腿上,柔荑轻轻地按捏着他的头。

“赵子卿,你总是这样,逼得我一次次狠下心来。太子长大一些之后,我就喝了避子汤,不想再看见和你相像的脸了。瞧,现如今你非要逼着我亲自动手。”女子的声音十分轻柔,她从一旁的小桌上端过药碗,亲自喂着他喝下。

当药碗见底,她也满脸布着泪痕。

片刻之

后,男人睁开了那双眼眸,没有往日的威仪,仅剩下几丝迷茫。

“阿九。”他看到了眼前的女子,干裂的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阿九抬起头,硬逼着眼泪流回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皇上还有话要说吗?臣妾听着呢!”她靠在他的耳边,仿佛是情人间的呢喃。

躺在她腿上男子一震,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那个朝夕相伴的女子。

“你要做什么?”他似乎想要扬高声音呼喊,无奈身体却已经被吸干了力量一般,只能低喘着问出这么一句。

“我要送你上路,我陪着你将近二十五年,由爱变恨。爱你至骨髓里,恨你不得好死。”阿九低沉的声音传来,她低着头蹭着男人的面颊,一如既往的亲昵,只是话语里却带着深深的悲凉。

赵子卿瞪大了眼眸,他耗尽权力抬起手臂似乎想去挥打眼前的人,只可惜却是徒劳。

“我给你一切,即使我很宠爱永妃,但她也无法和你相比。阿九,别轻易毁掉我们之间的感情。”男人开始头晕目眩,抓着时阿九大红色的衣袖,语气虚弱地开口。

阿九没有回答,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男人闭上眼睛,停了呼吸身体开始渐渐变冷。

她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落在他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仿佛他也伤心地哭了一般。

“你给了我一切,包括灾难和被遗弃的恐惧。上一辈子我给了你和王箬芝一条命,这辈子我们本可以做寻常的帝后,无论是君臣还是夫妻,我都可以忍让。但是,太子的东西你不能碰。况且,就连最后你那点可怜的宠爱,都已经施舍给了别人,让我如何放过你!”她哀戚的呜咽声,轻轻地在殿内回响。

柔荑抱着怀里的已经冰冷的尸体,眼泪有些止不住。即使爱已成恨,但是当她亲手喂他喝下催发的毒药时,她还是会痛心。相伴二十五年的男人,也不过几碗慢性毒药就要了他的命。

明国崇高十八年三月十三,宫内丧钟敲响,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改年号为庆丰,尊母后时阿九为太后,封太子妃时蕊为皇后。

先皇下葬之后,文武百官继续为新皇效劳。一品大员时景请辞,新皇准奏,富贵滔天的时家,开始对新帝慢慢放权。

冷宫萧索,这是阿九第三次来了。无数位妃嫔在这里丧了性命,也只有三个女

人被她送了一程。

如今,她来瞧瞧赵子卿最后宠爱的女人,还把“永”这个抢到手的女人。一碗药灌下去,永妃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愤恨。

“皇后,你专宠这么多年,却轻易被我夺了宠爱。你知不知道,皇上他也怕你的隐忍,怕你的筹谋。在他的眼中,你越来越像个毒妇,就像曾经赵王府的王妃一般,你是一个让丈夫害怕和遗弃的正妻!”永妃那张年轻的脸上带着深深的不甘,她感到肚子胀痛,同时身体开始渐渐变冷。

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太后,身着青色的衣裙,仿佛看着跳梁小丑一般望着永妃。

尘封已久的人名被提起,时阿九的嘴角溢出一个淡笑。看样子永妃为了争宠着实费了一番心思,连死去多年的王箬芝还会被提起。

“我和她不一样,她死了,我赢了。好孩子,你到了地下若遇见王妃,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我时阿九没让她失望,活得很好。”她嘴角的笑容变成了嘲讽,低头看了一眼永妃染血的衣裙,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庆丰元年八月初十,后宫里依然有条不紊,只是在冷宫的一隅,那个先帝最后宠爱的永妃上吊自缢了。死前不幸小产,血迹已经干涸了,就连精致的绣花鞋底都沾满了血迹。

绿萼急忙地催促着宫人,帮太后搬离了凤藻宫,这里终将换上新主人。

“先帝送的东西都收起来吧,哀家不想看见。”阿九一眼瞥见桌上的夜明珠,眉头轻轻皱起,转而有些嫌恶地闭上了眼。

后宫十八载的生活,让她成了心狠手辣的毒妇。面对赵子卿最后一个孩子,她也绝不手软,心如蛇蝎也好,绝情冷意也罢。这一生,她已经了无牵挂。

大皇子和三皇子在新皇登基之后,都分了府出去过了。天后赐了恩典,让他们的母妃秋嫔和秀贵妃也跟着出宫了。

“太后,您保重。”秋嫔依然恭谨地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秀贵妃站在殿内,朝着她盈盈一笑,带着些许的调皮。阿九微微怔了一下,仿佛时光又回到原来在赵王府的时候。

“姐姐,下辈子我一定不要这泼天的富贵,也不要和你相遇。”秀贵妃最后大着胆子留下来这么一句话,仍然面带笑容地离开。

阿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低声说道:“我也是。”

驸马不能在朝为官

,索性就和长公主一起云游四方。时蕊怕太后寂寞,和皇上商量了一下,把大公主放在了阿九身边养着。

阿九抱着怀里已经会说话的小人儿,心里一阵舒坦。

“皇祖母,这是什么?”小女娃拿着诗经,手里指着几个字歪头问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阿九的嘴唇有些颤抖,却还是轻声念出了那句话。

小女娃嘴巴吮吸着食指,然后用带着口水的指头放在了另一个地方,轻声问道:“那这个呢?”

阿九迟迟没有说话,连心都跟着发凉。怀里的娃娃久久没有听到回答,便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阿九抬手按着小娃娃的头,不让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那一日,她窝在赵子卿的怀里,撒娇似的问了这句话。现如今,她含饴弄孙,那个男人的尸体早已入了皇陵。

爱情在权势面前,卑微的可怜,再美的爱情也敌不过流年和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还会有番外,本来写文是让大家开心的,结果我发现这本锦绣有些偏离了轨道。

将近五个月写出了结局之后,我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古代的女子活得好痛苦。

或许阿九没有在爱情上得到幸福,但是她也得到了许多。

番外一代贤后

冷风萧瑟,时蕊裹紧了身上火红色的百鸟朝凤披风,站在门外看着面前破败的冷宫,嘴角露出一抹萧索的笑意。

“唔——”殿内不时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平日里听起来如黄莺般清脆的声音,此刻是那样的刺耳。

新皇登基,她是第二回来这冷宫。依稀记得还是当初她五岁的时候进宫,和太子打了一架,闹到了先帝的面前。当初先帝瞧着她聪慧,就有意要把她许给太子。

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姑姑时阿九,就坐在椅子上,把她拉在怀里蘀她擦着脸上的污泥。

“蕊儿这样的真性情,像极了长宁,若是时将军舍得,朕就讨来做儿媳了!”赵子卿那双充满威仪的眼眸,头一回露出些许的笑意,就像寻常人家的姑父一般。

当听到先帝逗她的话时,时阿九明显一怔,看着时蕊的眼神里透着复杂。先帝的仪仗离开后,姑姑挥退了所有的宫人,一把将她小小的身躯搂住,下巴蹭着她的额头。

“好蕊儿,你终将孤寂。”时阿九压低了声音,像是一声呢喃。

那个时候,时蕊还小无法明白姑姑的这句话。她只是感到有几滴温热的水滴流进了脖颈里,渀佛要被烫伤一样,却不敢抬头。

当长宁知道这件事儿之后,似乎还和时睿闹了一阵子别扭。却是经常带她进宫看望姑姑,时蕊无忧无虑纵情肆意的岁月,就停止在了那一年。

太子开始学习文韬武略,而时蕊也有各样的东西要学。那一刻她知道,她将嫁进宫中,嫁给太子哥哥。

六岁的那年冬天,太子因为犯错被先帝打得很惨。时蕊哭着跑进凤藻宫的时候,看见阿九坐在铺着毛皮的贵妃椅上微微失神,等听到她的抽泣声,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冲着她招了招手。

“姑姑,太子哥哥被、被打了。”时蕊跑到她的面前,早就失了往日小淑女的模样,哭得有几分凄惨。

阿九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掏出锦帕亲自蘀她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姑姑已经派人去伺候他了,好蕊儿莫哭了。”阿九轻柔的哄劝声在耳边响起。

时蕊睁大了泪眼看了看,果然瞧见平时伺候的花聆不在身边。咬了咬下唇,止了哭声。

“蕊儿,今个儿留在宫中陪着姑姑,等到晚上姑姑带你去个好地方!”时阿九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时蕊微微点了点头,只觉得姑姑此刻脸上的笑意是极美的。那双娇媚的眼眸中却少了几分神采。

“那你要保密,谁都不许说。连娘亲都不能告诉哦!”时阿九蘀她脱了鞋,搂着她一起躺倒在贵妃椅上,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等用完了晚膳,时阿九抱着她坐上了凤辇。只见周围的宫殿渐渐稀少,冷风似乎都刮了过来,她不停地往姑姑的怀里缩着。

后来两人步行了片刻,才走到一座十分荒芜的宫殿处停下。她始终记得当初抬起头,看着“冷宫”那两个字时的心情,渀佛整个人为之一震。

“姑姑。”她拽着阿九的衣袖,有些嗫嚅的开口。

“蕊儿,莫怕。日后你就是一国之母,除了凤藻宫之外,这里即将是最熟悉的地方。斩草要除根,有些人你必须亲自来送上一程。”阿九摸了摸她的发顶,低着头冲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