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青州和惠允三地,你们销售了多少酱油?”临近中午,陌上秋又开始抽风了。

“丞相大人问的是哪一种酱油?”费玉林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出去酱油,料酒,各种陈醋也有。”钱多串回答,他觉得自己有些不走运。明明酱油之类的调味品,容峘和叶子衿一直不然他插手。

最后还是他闹着,硬是用梯田威胁了他们才得到了一批货。

好了,银子赚到了一大把,凉水也开始塞牙了。

钱多串觉得出去以后,他一定得到寺庙中好好烧一炷香。

“生抽卖出多少?老抽又发货多少,此外还有醋和料酒,也说说。”陌上秋笑眯眯地问。

这哪是审案,分明就是打听人家销售情况机密来了。

衙门站得蛋疼,个个暗暗在心里将陌上秋骂了一通。..

“哐哐。”

“噼里啪啦。”

衙门外面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的炮竹声,中间还混杂着敲锣打鼓的声音,以及一大群人各色的吵杂声。

“平安镇遇上了什么喜事?”陌上秋懒洋洋地问。

“还不出看看。”县令听明白陌上秋的意思,立刻瞪了一旁几乎要打瞌睡的衙役们。

一个衙役没有办法,只好飞流一般跑出去看个究竟。

他出去不大一会又回来了,“回禀相爷、老爷,外面的是叶家村附近几个村的村民来特意过来感激相爷的。”

感激他?陌上秋有些发懵。

“让他们进来。”县令眼睛一亮,这个时候叶家村和附近的人过来感激陌上秋,想想事情都不寻常。说实在话,陌上秋在这儿,他半点儿也不觉得自在,县令巴不得陌上秋早点儿离开衙门才好了。

所以,他不介意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

外面喧闹声越来越大,接着衙役又跑进来禀报,“外面的人跪了一地,声称相爷爱民如子了。”

陌上秋听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爱民如子,他?还是算了吧,他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草民见过相爷。”

“相爷为我们捐资助学,实乃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员呀。”

“是呀,相爷如此爱民,我等无以为报,决定将相爷的名字刻在桥头,以供后人歌颂其功德。”

大家七嘴八舌,根本容不得陌上秋开口,当然陌上秋也听得一头雾水。

他什么时候出资助学呢?为什么要将他的名字刻在桥头上?

不过这两条消息对于他来说,都不算是好事情呀。

朝廷之上,虽然皇上还老当益壮,但朝中分派却很严重。

太子党、八皇子党向来争斗不休,他这个一国之相却一直保持中立派,但如果他的大名被留在定州,而且还是以出资助学和建桥的名义留下,那么他就要跟着倒霉了。

想到这儿,陌上秋倒是挺佩服越清王。

太子党和八皇子党在朝廷上斗得厉害,后宫上演的宫廷计也厉害。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其实各有胜负。反过来瞧瞧容峘,人家不声不响,就能将天下将士的心笼络起来,这份淡定,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真心的厉害。

陌上秋想到才领到地差事,又忍不住叹口气。他就是想出来随便走走,怎么就成了拉皮条的老鸨,就成了小人,现在好了,一不留神,又被叶子衿和容峘算计了一把。

第224章 反击(四)

要是在定州的这两项丰功伟绩确定下来,回京以后,他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陌上秋越想越心塞,他明知被容峘和叶子衿算计了,却无法拒绝,他第一次还感到了挫折。

“各位怕不是弄错了吧?本相并不记得何时出资助学,何时又为大家修建了桥?”他笑眯眯地看着众人说。

“相爷宅心仁厚,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好事,却不愿意扬名。这才是真君子呀。”几个书生摇头晃脑地说。

众人跟着附和,至于陌上秋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再听进去。

“本相是那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吗?”陌上秋不想让人这样平白无故地算计一把。

“相爷爱民如子。”

“不行,回书院以后,我得给相爷写一篇功表。”

“我们已经说定了,已经刻在了地方志上,今日就过来就是要给相爷一个大的惊喜呀。”

去他娘的惊喜,陌上秋觉得这群人所做分明就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吓好不好。

他还等着回京过安稳日子了,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归纳成了越清王党。

“你们真是的。”正说着了,过来几个人忍不住冲着人群发脾气,“谁让你们瞎出来胡闹的?”

陌上秋一听,暗暗点,还算有明白人。

“不是说低调一些,等桥头的碑文立起来以后才告诉相爷,再给相爷一个惊喜吗?”来人拍着大腿说。

“哎哟,这不是应该实在是高兴,才按耐不住吗?反正碑文已经刻好,就等着竖起来了,跑不掉。”

“算了,既然相爷已经知道了,那回去先将碑文立起来吧。”

众人答应一声,立刻欢天喜地地散去了。

陌上秋目瞪口呆,说好的商议呢?这些人简直可恶!

“地方志不用通过衙门审核,就可以直接批准吗?”等所有人散去后,陌上秋咬着牙看着县令问,“赶紧给本相撤掉。”

“这?”县令左右为难。

“呵呵,恭喜丞相大人呀。”钱多串胖乎乎的身体晃到了陌上秋身边,“地方志可以不经过县衙,只要封地的领主通过,也可以。”

“来人,谁让嫌疑犯随意走动呢?”陌上秋火大。

他现在不但火大,而且蛋疼。其实不用钱多串捣乱,他也能猜到是容峘在背后捣的鬼。

陌上秋觉得容峘被叶子衿带坏了,以容峘原来的性子,根本不会用这样的小手段。

可偏偏容峘现在用了,这一招对于陌上秋来说,还挺头痛。回京以后,他向别人解释,估计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因为被人和他想的一样,根本不会认为容峘会做出如此无赖行为。

陌上秋第一次尝到了阴沟里翻船的滋味。

衙役们接到县令大人递过去的眼神以后,很快将钱多串象征性地押了回去。

费玉林也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陌上秋,虽然说有点儿嚣张。不过费玉林和钱多串还真不担心他们这一次的牢狱之灾,定州是容峘的地盘,而实际上,酱油有毒的确是有人栽赃陷害,以容峘的能力,自然不会让他们吃了这一次哑巴亏。

钱多串想得更狠,他暗自琢磨,要是让他阴人,干脆直接将毒下到宫里去。要是幕后之人真的这么狠的话,那他和钱多串还真要受一番苦头了。

“相爷、老爷,叶家村的人给嫌疑犯送饭来了。”一个衙役过来禀报。

这么早就送午饭呢?陌上秋忧郁地向外看了看。

“相爷,你看?”县令不敢做主,屁颠颠地问陌上秋。

陌上秋有些心塞,算了,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具体情况,还得等他派出的人,将搜集来的证据送过来,事情才能完结。

“本相只是审问案情,又不会苛待他们,放他们回去吧。”他不耐烦地冲着县令大人摆摆手。

县令大人暗笑,立刻吩咐衙役将送饭的人带过来。

过来送饭的人是玉海棠和顾长运几个,另外还有钱家的小厮。

两个人的饭菜,呼呼啦啦来了六七个人,每个人手中全都提着一个大的食盒。此食盒还很有趣,外面用棉被盖得结结实实。

心塞、悲催!

陌上秋看着眼痛。

“谁下得厨房?”钱多串一向对吃的讲究,看到食盒,他慢慢地打听。

“主子亲自下厨,说两位受苦了,要多补补。”玉海棠懒得回话,他就是被抓包,被要挟而来,当然,他也想过来顺便看看热闹。他又不是叶家真正的下人,所以他拒绝回答。

顾长运却是叶家实打实的下人,所以他痛快地回答了钱多串的问话。

“叫花鸡、桂花茶骨、海参豆腐羹、金牌鸡翅、蒜蓉大虾”顾长运一口气报出了十八道菜名。..

陌上秋在一旁听了,差点儿气歪了鼻子。

费玉林和钱多串哪里是过来受苦的,分明就是来显摆的。谁听说过坐牢的人,每一顿还可以吃到十八个菜?更可气的是,这些菜有冷菜、有炒菜、有汤菜,荤素搭配,很多他还从没有尝过。

“公子,这是王妃特意吩咐小的刚烫好的白酒,听说度数更低一些,口感更好一些。”费家小厮从包裹中取出一小壶的美酒递过去。

费玉林接过,果然还觉得酒壶正烫手了。

陌上秋气结,这些人简直太嚣张了一些。

“张大人,关押在牢中的犯人,也可以随意吃外面的饭食吗?”陌上秋直接找张县令算账。

张县令陪着笑脸解释,“因为费玉林和钱多串只能算是嫌疑犯,在没有确定他们是真的犯了罪,府衙是不管他们的饭食的。除非,证明他们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亲人送饭,狱中才会给他们留饭。这样也是因为定州的确一向贫瘠,能省就省几分了。”

这话说得更气人,敢情他成了无理可闹的人了。陌上秋气得脸色铁青。

钱多串对吃的没有抵抗力,他皱着眉头看着陌上秋问,“相爷,草民可以回去吃饭吗?”

死胖子!肯定是故意刺激他,陌上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钱多串接过钱家小厮递过去的酒壶闻了闻,“好酒。”

然后他就和费玉林勾肩搭背去了后面,费家和钱家的小厮则老实提着食盒跟在他们两个后面。

那架势哪有一点儿坐牢的自觉性?

陌上秋忽然决定,就冲着两个家伙的嚣张劲,也得将他们多留几日在牢中。

几个村长和族老带着好几个村的人,在平安镇上捣乱过后,就回去了。下午的时候,叶子衿家里又开始找工。这一次是豆腐坊里需要人。

村里的人,只要是劳力,几乎就没有人留在家中。做豆腐只能到外面找人来了,几个村的人看到有人可以入了作坊,顿时高兴万分。

第二日,钱家和府衙同时发放玉米种子,每家过来都是要签订下协议的。

陌上秋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也顾不上去整钱多串和费玉林,直接看村民过来领种子了。

“三亩地。”

“两亩旱田,加上田埂啥的。”

凡是过来的人,最低也得领两亩地以上的种子,而且清一色全都当场签订下收获以后双倍偿还,玉米统一卖到衙门来的要求。

陌上秋默默看了一会儿,暗暗在心里计算起来。

他还不清楚玉米的亩产是多少,但积少成多。如果没有好处,农人根本不会改变传统种植方式,愿意去尝试。

“旱田全都种了玉米吗?”陌上秋在衙门外拦住几个农人问明白。

“哪里呀,旱田还是种植红薯,这些玉米都是种在荒地上的。种植荒地又不要赋税,只要努力去种的话,多少都能收获一些不是。”很多人并不认识陌上秋,不过看到他身穿锦衣,也没有人敢得罪他。

“你们既要兼顾手里的良田,又要开荒,不怕耽搁吗?”陌上秋再问。

“开荒,每一口人最多只能开两亩地,咱们也是根据自家人口的情况来种,不会丢了良田。毕竟良田才是咱们百姓存活的根本不是。”有人看他问东问西,顿时不耐烦起来。

更有人已经对他起了疑心,眼中完全带上了警惕。

陌上秋问了以后,笑着一摇一摆走了。

“毛病。”有人冲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

光是散种子,衙门和钱家就忙活了七八天。

而容峘派出去的人,也陆续传回来消息。

“太子和八皇子联手?”晚上,容峘将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叶子衿。

叶子衿吃了一惊,“这两个人不是一向势不两立吗?怎么会搅和起来,一致对付你呢?”

“他们两个都在京城之中,对彼此的实力全都很了解。但我们在定州,有些事情,他们就算想插手也无济于事。皇上对定州大赦,对于豆类、红薯和玉米全都不用收赋税,本来就让他们不安。如果定州一直贫穷下去,他们大可不必担忧。可最近一年来,你我赚了多少,他们多少心里也有数。与其让我们闷声发财,倒不如给我们添点乱子。如果趁机绊倒我们,更是一件好事。”容峘耐心解释。

第225章 新一波战略(一)

“你打算怎么做?”叶子衿懒洋洋地看着他问,“无论是明暗,你都是一顶二,吃亏的是咱们。”

“别担心。”容峘笑眯眯地看着她回答,“一顶二是亏了。不过放心好了,你家男人向来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眼红,也得有那份本事拿走才行。太子一向以温和示人,所以清流一派支持他众多,至于八皇子,则是宽厚待人,以能力示人,他自然也不缺人手。天下谁都知道,费玉林和钱家是替本王在做事,他们能从我身边的人下手,我这个人喜欢以牙还牙,人情来往肯定不能少。”

“你打算怎么做?”叶子衿斜睨看着他问。

“青州离京城最近,所以青州的官员安插也最为重要。他们看重青州,那我就将青州两派的人,两方除去一个即便。”容峘漫不经心地解释,他此时更多的心思是放在了叶子衿的身上。至于外面的琐事,他好像并不是太关心。

“你要安排自己人过去?”叶子衿好奇地问。

“没兴趣。”容峘摇摇头。“皇上又不是笨蛋。”

最后一句话,叶子衿一下听明白了。

容峘的意思是说太子党和八皇子党的较劲,其实是皇上默许的结果。

不过她就纳闷了,这个皇帝脑子里是不是走水呢?既然他已经定下了储君,不是应该努力为太子清扫一切障碍,哪会任由八皇子蹦跶?

“你说,酱油的事情,是不是那位也掺和呢?”叶子衿苦闷地问。

“真正的配方掌握在你的手中,他就算想,也无济于事。”容峘笑眯眯地回答,“定州也不是这么好进来的。”

“你说皇上为什么不护着太子?”叶子衿问出心中的疑惑。

“皇上身强力壮,年纪也不是太大。他岂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强过他?”容峘的语气明显带着讥讽。

叶子衿忽然想到了发生在容峘身上的事情,当初容峘一个人杀向鞑子的时候,心情一定十分悲壮,因为那时候他等于被自己的父亲给放弃了。

“怎么应付阴谋诡计,我并不擅长。容峘,你找了我,以后会不会后悔?”叶子衿笑眯眯地看着他问。

“不像你。”容峘伸出手捏捏她的脸颊。

“怎么不像我?”叶子衿不服气地反问。

“你一向自信,当初吸引我的,正是你这份难得的自信从容。虽然说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有点儿嚣张,但本王的女人,就需要这份张扬。”容峘哈哈大笑起来。

“谁不知天高地厚,谁嚣张呢?”叶子衿张牙舞爪扑过去。

容峘一下接住她,将她拥进怀中。

“应付阴谋诡计是男人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就行。”容峘抱着她轻声说,“你也不用担心你不如别的女子,你会的远比她们多得多。对于我来说,那些养在深闺之中的女人,被家族教导成了一个模样,就犹如没有生命的娃娃一般,本王看着都觉得眼痛。”

“容峘,你一点儿都不会夸女人。”叶子衿用手指点着他的胸教训,“当女人撒娇的时候,你应该将女人夸上天,比如说兰心蕙质,倾国倾城什么的,这种甜言蜜语会更获得女人们的欢心。”

容峘笑得更开心了,他紧紧地搂住叶子衿,“老天让我遇上你,一定是上辈子,我做了许多的好事。”

“知道就好。”叶子衿洋洋得意。

“你要的那种织布的机器,明日就会到。”容峘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叶子衿听了,顿时一喜,“能织布吗?”

“有点儿怪,不过按照你所言去用的话,也能勉强用。”容峘回答,“明日你看看再说。”

叶子衿点点头,她也只是在厨艺和种菜上游刃有余,但别的方面,她还真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第二天早上,天机果然带着人用马车拉来了四五台手工机器。

这些机器十分有趣,支撑的主架全都是上好的木料,而上面主要部分则是铁器,叶子衿随手从中间抽出一根钩针,然后让摇光给她递过去一团线。

线太细了,她尝试用钩针勾出一些图案来,如冰几个都是会针线活的人,围着看热闹。

“你们谁会织布?”叶子衿问。

“王妃,奴婢可以一试。”如兰主动请缨。

叶子衿点点头。..

“脚踩住,正面织得密一些,反面则用跳针。”叶子衿负责指挥,“跳针的时候,注意脚下的力度。”

“王妃,跳针怎么做?”如兰没有见过这样的织布机。

叶子衿只能算是个半内行,她其实也不太熟练。这种织布机无论是和现代的织布机,还是古代的织布机都有所不同。更像是古代织布机和现代织毛衣机器的结合体。

摇光几个也过去帮忙,几个女人在一起折腾好半天,才折腾出一小段布料出来。不过这种布料不算长,宽度也被叶子衿调到了现代毛巾的大小。

熟悉以后,如兰的动作就快起来。这种织布机全靠钩针支持,所以只要上面的推板滑过,就能出来一行。说起来,要比市面上的织布机的速度要快得多了。

“踏板太靠后,脚伸进去以后,站着十分不舒适,再调整一下。”叶子衿吩咐。

跟着机器一起过来的工匠听了,赶紧记下。

“这种就是毛巾?”容峘摸着织出来的布料问。布料的确不同,因为有线挑起,手摸上去十分柔软,而且不用说,用的是棉线,用起来,肯定十分吸水。

“对,丝绸讲究的是细密,十分光滑。但真的要用来洗脸,洗澡的话,还是这种棉料比较实用。”叶子衿肯定地点点头,“你觉得市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