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告退。”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段梓易揉了揉眼睛周围几个穴位,心里不禁想起下午听到的事。

他实力虽然大打折扣,可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事却也瞒不过他。

他一直以为秋儿只是开了个书香斋来维护生活,没想到秋儿居然还有这才情。

从两人的对话中不难听出来,这并非秋儿的第一本书,却是第一本受到男人追捧的书。

在梁国,甚至在天下十国,不要说一般贵族女子,就是一国之公主都毫无地位可言,不用来拉拢臣子就是用来和亲,至于和亲后是死是活这得好不好,无人关心。

女人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从来没人想过要改变,才名天下传的人也从来都是男人,没有女人的份。

说不得,他的秋儿便要成为这第一人了。

只是不知,秋儿有没有做好被人拆穿身份的准备,还是天真的以为她能藏上一辈子?

段梓易笑,若是没有他,秋儿确实应该担心这些,可现在有他了不是吗?他若是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何谈护下来一个梁国。

至于夏靖,他会让他知道他是最适合秋儿的。

无为道观无人敢小看,但是相对的,他们受的束缚也大,就他所知无为道长四个弟子里只有夏靖是有家累的,其他人,哪怕只是个扫地的小道童都是孤儿。

所以这种束缚对其他人作用不大,对夏靖却极明显,而他后面一大家子也是他不能肆意妄为的重要原因。

从秋儿的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想努力为秋儿做些什么,却因为夏家的关系不能为她报仇,只能助她藏在会亭城避开章家。

以他的身份要护住秋儿不难,但他首先得考虑的是夏家全族。

他的做法是顾全夏家,然后陪着秋儿历难。

而他段梓易却不会这么窝囊,夏靖所顾忌的全不在他眼内,更不用顾及他身后的家族…谁若有那本事去和三皇兄对上,他求之不得。

他唯一要想的,就是怎么让秋儿对他另眼相看,把他放在心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看上一看都不行。

这毒,必须得快点解了。

等待的日子过得极慢,对心里有所打算的人来说尤其是,转眼已是二月底。

姜涛焦躁得都想满天下发通缉令找葛慕,向来自认心性稳沉得住气的段梓易也因为秋儿长时间不再踏足他的房间而烦躁得想剐了葛慕。

而葛慕此时却以大夫的身份登门拜访了。

夏含秋看着眼前胡子拉茬,衣服都快看不出底色的人,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人,温声道:“大夫是否来错了地方?我家并无病人。”

“没病人?”葛慕挠头,不可能啊,内部消息明明说主子就在这里藏着,难道在他赶来的时间里主子换地儿了?

越想越觉得有理,葛慕转身就要去寻姜涛,早知道会见不着人他就该直接去找姜涛的。

“等等。”夏含秋想起自己家里确实有个病人了,不过因为那个眼睛看不见的人不用人引路都能满宅子窜,她一时给忘了他是病人了。

不过,“冒昧问一句,大夫怎知我家有病人?若是我没有记差,我并不曾有请大夫登门。”

几句话里,葛慕只抓着了自己想听的,“也就是说,你家里确实有病人?”

“…你若无法为我解惑,我也不会回答你。”

葛慕定定的看着这个明明是贵族派头,却一身布衣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给人的感觉却不稚嫩,长得不错,但是和主子曾经的女人比起来却不是拔尖的,难道主子打道换个口味了?

主子的性子他清楚,在外一定不会袒露自己的身份,更何况现在那个身份对主子来说就是麻烦,可这小姑娘却在为主子打掩护,这不得不让他怀疑主子是不是使了计,比如美男计什么的。

不过这小姑娘气度却极不错,他就看不上那些个木头似的女人。

“怎么知道的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家那个中了毒的要是再不解毒怕是要命不久矣,你若是信不过我,不妨去个人问问看他见不见我,就说葛慕来了。”

怪不得这几天那人没有出来乱晃,原来是…

夏含秋对阿九微微点头,阿九会意,疾步离开。

等待的间隙,葛慕眼珠子一转,也不管自己是客人便开始套话。

不得不说段梓易的属下都像他,肆意妄为得很。

“这郭家是你当家做主?”

夏含秋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性子的人,问得坦率,眼神也坦率,她觉得一点都不讨厌不起来。

“不是,我弟弟才是当家人,他此时不在家。”

“没长辈?那不是自由得很?”

“对,很自由,至少没人能逼着我嫁人。”

一个姑娘家说自由哎,一个姑娘家能从从容容的说嫁人哎,葛慕决定要喜欢这个小姑娘,“那你想嫁人吗?我认识很多人,也能挑几个不错的出来,我给你做媒好不?”

汝娘护主心切想要上前喝斥,被夏含秋拦住,这样对话让她有种回到了第二世的错觉,那是她最怀念却只能在梦中偶尔梦见的。

“我不想嫁人,失怙长女嫁过去是会被欺负的,我也放心不下幼弟。”

“你是个好姐姐,那你弟弟好吗?”

“对我?很好,我想就算以后他成婚了我也不会是惹人闲的人,我独居了很久,有个院落给我安身即可。”

“我喜欢你。”葛慕突然出口的话让汝娘脸色大变,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夏含秋却意会他的喜欢是哪种喜欢,笑了笑,回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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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修文,要修十四章,嗷,一下午都不够的赶脚啊!!!

057章认真

葛慕大笑,满脸带着不合年纪的单纯,然后低下头满身去找东西,“要送个东西给你,见面礼,对,就这个。”

夏含秋接过那个黑色的盒子,想打开看一下,心里又有点对未知的害怕。

看着对方期盼的眼神,夏含秋牙一咬,将盒子拧开。

“喜不喜欢?”

…谁能对着一株只在书里看到过的雪莲花说不喜欢?

“我去了天山,好不容易才挖到了两株年份够久的,还差点摔悬崖下去了,这朵送你了。”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可对方那一脸的得色让她说不出来,这个人,只是单纯的向她炫耀他亲自去采了这以难采闻名的雪莲花。

扣上盒子,夏含秋没有退回去,“这礼太重,我都不知道该回你个什么礼合适了。”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葛慕笑得得意,他最喜欢看别人苦恼了。

“小姐,郑公子说葛大夫是他托人找来解毒的,请您放行。”

那两叔侄从没出过门,却能和外面联系上,足以说明他并不需要一直在她这里躲着,夏含秋不解,既然如此,郑梓易为何一直装听不懂她的话?

“葛大夫,你请。”

背起他硕大的袋子,葛慕起身,“等我给他解了毒再来找你说话,你要给我备好回礼,要是不给,我会不高兴的。”

“好。”

葛慕这才扬着笑脸跟阿九离开。

人走了,夏含秋以为会听到汝娘对她的告诫,可一回头。只看到汝娘叹息似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汝娘这样的态度反倒让夏含秋有了反省之意,但没打算改变。

没规没矩的事她做了又不止一两件,何必再事事以规矩来束缚自己,她就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

再说葛慕那头。

阿九将人带到后便离开了,顺便还将花月叫走了,要说这个自己寻上门来的大夫和这对叔侄没有关系,谁信。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做得再大方些,只要这人能快点好了快点离开就成。

而落难皇子段柏瑜在看到年纪比他还要小一岁的郭念安那般努力打磨自己受了刺激,不但郭念安练功时他会在一边跟着练,郭念安去学堂后他也会去书香斋拿几本书自己看,笔墨纸砚这家里最是不缺,哪个屋里都备得整齐。

郭念安对他很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将自己的书房公开给了他。先生每日给他讲的东西他也会有意无意的说与段柏瑜听,两人这些时日倒是结出了交情。

知道自己帮不上叔叔什么忙,段柏瑜在书房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他需要再多学一些东西,让自己变得更厉害一些。

段梓易自是乐意见他如此,从不拦着,甚至还让姜涛弄了几本外面少有的书过来给他。

所以葛慕这时候登门倒也不用遮着掩着。

葛慕虽然满脑子都只有自己的宝贝药材药方。可一对着主子,他的脑子总能比平时要管用。

极有眼色的将门关上,不待主子问就将自己的动向交待了,“主子,我去天山了,那地儿您也知道没什么人烟,所以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您放心,有我在,保证给您治得妥妥的。”

手底下一大帮子人。段梓易唯独拿葛慕没折,这人太简单,简单得你说什么他听什么,可就是从来不会多想一想,而且他很清楚,他在这人心里的地位绝不会排在药材之前,但是这样一个人绝不会背叛他。

“这次可够能跑的,都跑别国去了。”

“对您来说是别国。对我来说去哪都一样。”嘟囔了一句,葛慕上前给段梓易检查。

情况远比他预料的要好。

“你用了药?我当时有给您留下什么灵丹妙药吗?”

“你留给我防身的那些早不知道丢在哪里了,这药是这宅子的主人给的,出自无为道观。”

葛慕再不知世事。无为道观还是知道的,他还特意跑去和无为道长那个专擅练药练丹的三弟子比拼过,基本功他输了,论配药的灵活多变却是他占了上风,这是当时的见证人无为道长所说的话。

难道那小姑娘和无为道观有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葛慕也就不想了,又细细的诊了脉,问了中毒时的状态后他有些糊涂了,“这毒药明明就是我配出来的啊,当时我还找人验证药性了。”

段梓易眯起眼,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你找谁试的药?”

“不记得了,只知道是自己人,用两颗救命丹勾引来的。”

“所以,我这就是间接被你害了?”

“…”葛慕很委屈,“主子,这帐不能这么算。”

段梓易闭上眼,懒得再理他。

只是葛慕这话却证实了他手下确实有内鬼,真有胆量,真有胆量啊!看来他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才会让人以为他可欺。

“能解吗?”

说到自己饭碗里的事,葛慕顿时满脸放光,“主子,您还不知道我嘛,最喜欢和自己过不去了,凡是从我手里出来的毒药必定是有解药的,不然不是只管拉屎不管擦屁股了吗?我才没那么脏。”

段梓易突然觉得这人还是远远的去旮旯里研究他的宝贝药材的好,要是天天在他身边,他怕是永远都不会有胖起来的一天。

“能解就赶紧解,废话那么多,还有,在秋儿面前少说话,要是漏了我的底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秋儿?谁?”

“你刚才见的是谁?”

“是个小姑娘…所以她就是秋儿?主子,您和她那么熟了?该不会是…主子,我挺喜欢她的。你可别欺负她。”

“喜欢她?恩?”段梓易猛的张开眼,没有完全恢复的眼睛看着却和往日一样带着冷意。

这样的主子葛慕也有些怵,“就是,就是喜欢啊。”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段梓易首先想的就是怎么收拾了他,可说喜欢的人是葛慕他却得多问一句,“哪种喜欢?”

葛慕沾了灰尘的脸皱成一团,用力想了好一会。才找出一个形容词来,“和喜欢药材一样的喜欢。”

“…”就知道会是这样,段梓易顿时放下心来,“毒容易解吗?”

“不容易也不难,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配药。”

“旁边的屋子空着,你去那里。”

“是。”

整个头都埋进那个不算干净的大药袋里翻找了一会,葛慕献宝似的拿出另一个黑盒子。“去天山找到了两株年份在五百年以上的雪莲花,一朵刚才送人了,这朵给主子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段梓易不为所动,后又问,“一朵送给秋儿了?”

“恩,我很喜欢她。送给她做见面礼了,她说会回礼给我,好期待,不知道她会送什么给我。”

段梓易想将这盒子呼他脸上去,冷了脸喝斥道:“一口一个喜欢,让人听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有什么,她要是嫁不出去我娶她也行啊…哎哟…”

黑盒子如愿以偿的呼他脸上去了,用的力气还不少,“轮不到你。”

抚着被砸的额头,葛慕大惊失色。“主子,您该不会是想自己娶了吧。”

“难得你终于聪明了一次。”

“主子,您如果只是一时兴起就放了她吧,她是个想过安稳日子的人。”

葛慕这样正经的语气都多久没听到过了,段梓易这会真切的感觉出来他有多喜欢秋儿。

秋儿就是这样的人,不了解她的人觉不出她的好,可总有那慧眼识珠的人,如自己。亦如葛慕,因为他简单,反倒更容易发现本质。

“葛慕,你多大跟的我?”

葛慕毫不犹豫的回道:“十一岁。”

“今年该有二十四了吧。算一算,跟我有十三年了,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我比这十三年里你见我做过的任何事都要认真,三年前我便记住了她,若是再无见面,或是再见时她已是他人妻,我也就歇了这心思,可她没有,老天爷都站在了这一边,我还有什么理由放弃。”

葛慕默然,他只是不爱动脑子去想那些与他无关的事,并不是蠢。

主子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去搅和不说自己都要厌恶,主子怕是会把他揉巴揉巴踢得老远。

不过,“她要是给我回礼,我能要吗?”

段梓易不甘的看他一眼,他都在这宅子里住了一个多月了,怎么感觉还没有初次见面的两人来得有交情?!他不就是装听不懂赖在这不走吗?秋儿都不乐意见他了。

“拿到了来给我瞧瞧是什么。”

“不上缴?”

“到时再说。”

葛慕只能暗暗希望他的礼物慢点到手,最后是待他要离开时再送,那他就能拿了就跑了。

两人终于记起现在的正事是什么了,翻了翻自己的药袋,还缺几味药,在屋里找到纸笔记下来,葛慕边道:“难寻的药我这里都有,反倒是几味普通的要去药铺里买来,主子,我能支使屋里的丫鬟不?”

“花月是秋儿派来侍候我的,交给她就是。”

“好勒,花月。”

花月这时候就在外面候着,听得传唤忙推门进来,接了纸张也不看就行礼离开,她不识字,看了也是白看,但是每次这间屋子里的人交给她的东西她都会给塔三哥看一眼,确定是对主子无害的东西才会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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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一定要正常!握拳!

058章耍赖

次日,葛慕就将解药做出来了,亲自侍候着主子服下后葛慕方道:“您这毒拖得久了些,眼睛只能慢慢恢复,最快恐怕也得一个月才能看得清,若是见效慢,怕是得三个月以至半年。”

“眼睛能不能全部恢复?”

“能,这个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坏了眼睛的。”

“只要能好,我等得。”段梓易摸了摸眼睛,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这么长时间看不清东西,他不是没有过担心的。

这个世界不够美好,可若是真的看不见了,那也遗憾。

更何况他也迫切的想看一看他的秋儿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你的礼物还没有收到?”

“没有,她都没有找我。”葛慕有点丧气,是他表现得不够友好吗?他忙得没时间去找她,她怎么也不来找自己呢?

“你是不是在深山老林呆久了,都忘了梁国男女大防有多重。”服了解药,明显感觉束缚住自己力量的那道无形枷锁有所松动,段梓易心情好了许多,若是秋儿的礼物是准备给自己的,他的心情一定会更好。

说到底,他就是吃味了,所以不放过一点点可以打击葛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