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要是他当时没有被俏儿迷了眼,娶了他以为老实的大姐儿为妻,成亲后再一点点发现她的不同,那样的生活是不是会格外有趣?

而那般不一样的含秋是他独享的,只是想想,便觉心动。

但愿含秋还未成亲,但愿…这几年含秋都不要成亲,蹉跎成老姑娘最好,几年后,他肯定能再进一大步,到那时去和岳父提娶含秋为平妻,岳父一定会答应。

至于含秋会不会答应——女子再厉害又如何能厉害过男人?章齐两家加起来,他不信会弄不回来一个女人。

俏儿不能生孕他有些失望,但失望过后想的却是,若是他的孩子由含秋生下来,一定会和他娘一样极聪慧又有胆色吧。

心里泛出的期待竟不比当时娶俏儿为妻时弱。

他想他是真的对那个算起来只是真正见过一面的女子动了心。

看儿子久久不答话,齐夫人以为他还偏袒媳妇,心下便恼了,“其他事我也不想说了,但是这事我绝不会容你任性,齐家的香火靠你传承,她既然生不了,那就纳几房能生的进门,生了后你是要抱给章俏儿养还是怎么样我都不管,但是孙儿我是一定要有,必须尽有的有,我一日老过一日,若是哪天一觉睡过去了,你让我如何去面对你爹?”

说着,齐夫人又抹起了泪,儿子的心全往媳妇那边偏了,做娘的心里哪能好受,平时她忍了,也不想分了儿子的心,可这回,她绝不会让步。

“娘,这事我定然顺您的意,可是,您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我心中有了人选,不过暂时想要纳她为妾却是不能,时机还未到。”

齐夫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怀疑,“当真?不是拖时间的?”

“当真,不敢骗您。”

齐夫人信了,儿子眼里的温柔骗不了人。

有意思,儿子心里明明另外有了人,章俏儿还只当儿子满心满眼就她一个人,若是告诉她知道…

真想看看她会是个什么脸色。

在知道那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后,她是半点不想忍了。

不过,“不能先纳一房进门先生一个?你成亲都快两年了,再不生一个,怕是会有难听话传出来。”

想到自己无意中听到的话,齐振声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下,“听娘的。”

“这就对了。”齐夫人高兴得也顾不得装病了,坐正了身体就要下床。“我有几个人选,你看看哪个中意。”

齐振声忙将人按回去,“娘喜欢哪个就哪个,我没有半点意见。全依您的意思,您先养好身体,不用急于这一时。”

“你一同意,我就什么毛病都没了。”虽然这么说,老夫人还是顺了儿子的意,安安稳稳的躺了回去。

这时有管事婆子进来禀报,“老夫人,公子,少夫人出门了,听说是…回娘家。”

齐振声顿时沉了脸。娘就在她眼前晕倒了。她不来床前尽孝却自觉受了委屈回娘家。怪不得娘不喜欢她,他不在家的时候娘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这么一想,齐振声冷哼出声。“爱回便回,她若不自己回来就不要回来了。”

老夫人和柳氏对望一眼,很是得意。

嘴里却还是劝道:“话也别这么说,毕竟章家现在势头强劲,就是看在亲家的面子上,你也要将人接回来,不过现在是不要去,免得助长了她的气焰。”

“她是越发过份了,娘您别管,我心里有数。”

齐夫人真就不说话了。

陪着娘说了会话。在娘一再保证自己没事后齐振声才回了房,召了贴身小厮来询问今日家中发生的事。

待弄明白了事情原委,齐振声以为自己会心疼俏儿,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心疼,反倒是失望居多,这个认知让他愣了愣,难道就因为俏儿今日的不孝以及她不能生育孩子就对她失了耐心?

还是说,他对章俏儿,其实远没有他想的那般动情?

抿直了唇,齐振声不在这上面多想,将心思转到了正事上面。

郭瑞扬今日又一次找到了他,说是要和他共商大计。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一直没有明确给出答案,连自己的亲爹都能下手,他对郭瑞扬没有什么好感,对他也不放心,和这样的人共事不吝于与虎谋皮,他得好好想想。

可郭瑞扬今日给出的条件却很吸引他。

他在同龄人中确实算是出尖拔萃,可只是这个地步,他无法满足,他想上升得更快。

钱英成重用他,却只是表面上的重用,一旦事涉机密就会将他排除在外,而郭瑞扬却有资格参与其中,这就是区别。

最重要的是,郭瑞扬只比他大了四岁,且心肠狠毒,心机颇深。

城主府辖一众官员中,他最忌惮的便是此人。

只要让他抓住机会,他必将添一大敌。

若是如郭瑞扬提议的那般两人合作,共同成长便是两方都受益…

“公子,大事不好了!”

随从推开拦在门口的人,一边往里冲一边道:“公子,城主大人遇刺,当场丧命!”

“什么!”齐振声有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余翁翁作响。

随从又重新说了一遍,末了急道:“您快去看看,免得被人占了先机。”

齐振声手下能用的人渐渐多起来,可这时他却记住了这个平时并不冒尖的手下,他说得没有错,若是被人占了先机,他便会输,尤其是当对手是郭瑞扬时。

城主一死,之前的什么合作都不再算数,郭瑞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得尽快有所行动。

家里那点龌龊事和这样的大事比起来根本无足轻重。

“去散布消息,郭瑞扬为了私利雇人杀了钱城主,传得越真越好,多放些有用的线索出去,比如当时他是如何勾结钱英成害死自己亲爹,如何追杀自己幼弟的。”

“是。”

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齐振声往外行去。

郭瑞扬,你的身份便是你此时最大的弱点,你要如何应对呢?就看看我们两人,究竟鹿死谁手。

ps:

昨晚做梦,将前面写的不满意的章节全删除了,自信满满的重写…结果,剧情连不上了,我对之前写的究竟是有多不满意才能做梦都想着这事。

118章 争位

“钱英成死了。”段梓易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个消息,让这几日渐渐养成习惯一起用晚饭,且饭后要聊一聊的几人都有些怔愣。

郭念安看了姐姐一眼,犹疑着没有开口。

前不久他才遭了刺杀,凶手被先生的人带走了,这才几日功夫,钱英成便死了,他不得不多想。

段柏瑜却没那许多顾忌,“狗腿子一个,早该死了,叔叔,您让人动的手?”

“现在有他没他无差,不过,武阳要热闹了。”段梓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看向郭念安,“你那大哥不是易与之辈,在我眼里不值一提,再多的诡计在强大的力量面前都是纸老虎,可要对付你却轻而易举,念安,你知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郭念安心里隐隐有些不好,他知道自己最近没有长进,先生对他有了不满,可是他却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说起他人的事情,段梓易神情近似淡漠,哪怕这个人是他未来的小舅子,“你在你姐姐身边过得太安逸,越来越没有进取心了,我才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心里有一股劲,对自己对别人都有的狠劲,心里有想要完成的事,有目标,可现在,你心已经散了。”

时间是最磨人的,可以让人容颜褪色,身体衰败,也能让人忘却爱恨,忘却情仇。

所以美人迟暮和英雄末路常并肩子出现。

“我对你没有要求,就算你是一庸才,我也能保你一辈子富贵,但是,你自己能容许自己活得那么没有出息吗?好像就在几月前,还有人对我说想要保护姐姐,恕我直言,这么下去,你连自保都不能。”

郭念安脸红了白,白了红。窘迫有之。难堪有之,但更多的是羞愧。

他甚至怕抬头面对姐姐的眼光。

他最不想的便是让姐姐失望。

早前放下的豪言这会想来就是个笑话,软蛋一样的自己,自己遇刺尚要别人救,还谈什么去保护姐姐!

不成为姐姐的拖累就已经是万幸。

夏含秋没有插言,若是安稳世道,她希望弟弟成才,但绝不会逼他成才,可乱世近在眼前,念儿若是不能长进些。她担心当自己失了预言的本事后会护不住他,她更担心娘亲教得好好的儿子会被她养成一个纨绔。

她这段时间被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即将到来的乱世吸引走了所有心思。只要念儿乖乖的,该上学时上学,该跟着学东西时跟着学东西了就没有过多关注。

现在想来,是她疏忽了。

好在换之发现得及时。

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喝茶,夏含秋沉默到底。

“叔叔,念安他以后会…”

“住口,他自己都尚未能理清自己的心。你用什么来替他做保证?”段梓易冷哂,无须高声喝斥,不用疾言厉色,只是平平淡淡的说出来,便能镇得一班小辈心紧了又紧。

夏德庆幸自己刚才开口得慢了些,这世间能让王爷和煦以待的,怕也只有一个含秋了。

不用想,提出每日一起用晚饭的也定是含秋,只有她才敢在王爷面前提出要求来。

男女老幼同席。用饭时还允许说话,这于他来说都不可思议,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现在日日期待的不止他,身份尊贵如皇子的段柏瑜也和他一样,每天接近那个时辰的时候就再无心去想别的。

夏家虽然不许男女同席,可他有个兄长,就算是兄长成亲后也常和他一起用饭喝茶,他们是兄弟,也是从小到大的一个伴。

段柏瑜虽是皇子,可要论这些平凡的幸福,怕是比他拥有的要少多了。

这几日,他脸上的笑容都要多了几分,尤其是饭后闲谈的这个时间,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样这种感觉。

而他待念安表弟却也是真心维护,王爷打的,怕正是这个主意。

他几日观察下来,只能说王爷的主意,很成功。

这时郭念安猛的起身,呼吸急促的往外跑去,声音由近及远,“我要想想,你们谁也别理我。”

夏含秋有些心疼,毕竟念儿虚岁也不足十二,在她的上辈子,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无忧无虑的上学玩耍。

可世道不一样啊!

暗暗叹了口气,夏含秋转头,“换之,念儿的事你多费心,别让他…废了。”

“放心,有我看着,不会。”

无为道长插言问,“是不是越和你亲近的人你越发看不清楚?”

段柏瑜和夏德听不懂的话,夏含秋和段梓易却听得明白。

夏含秋点头,“我倒宁愿只看得清身边的人,其他人事与我何干。”

“我也想,谁不想?”知道她这点上没有特殊,无为道长反倒是松了口气,反常即为妖,他从来都觉得上天才是最奸诈的那个。

夏含秋转而问起武阳城的事,她不关心章家人如何,但是他想看看齐振声会在这一局里担任一个什么角色,那人,最擅借势而起。

那一辈子钱英成不是这么死的,好像就算梁国亡了,他都活得挺好,这一世却早早丧了命,齐振声提早得势已经必然。

段梓易半点不瞒她,“钱英成不是静悄悄死亡的,我让他死在城主府大门口,亲眼所见的人便不少,城主位置空缺,我那皇兄此时忙着做准备对邻国动手,没时间顾这头,只让他们推举一人先代任城主,谁都想占下这个便宜,斗得正凶,一时半会怕是出不了结果。”

夏含秋在心里盘算一番,“你觉得这个过程会需要多久?”

结合手里的情报,段梓易想了想,“最少也得十天半月。”

“念儿的大哥是不是参加竞争了?”

“何止他,齐振声也参与进去了,斗得最凶的就是这两人,章泽天明面上支持齐振声,暗地里却为自己出力,想自己将那个位置吃下来,依我看最后由章泽天拿到那个位置的可能很大。”

“不是齐振声?”

段梓易眯了眼,“你希望是他?”

“我觉得,三姓家奴这个典故,挺有意思。”

段梓易顿时明白过来,开始琢磨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可行。”段梓易轻击小几,“他本身有几分实力,我再运作一番,七分把握,再说他若是坐上那个位置,和章泽天必生嫌隙,一举两得。”

两人一起算计人的模样居然有几分相像,无为看着,决定助两人一臂之力,“齐振声的生辰八字,含秋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夏含秋想都不用想的就将那个前世今生都见过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她的这番举动让段梓易心里酸得难受,得有多惦记才能将他人的生辰八字记得这般清楚。

无为只是看着这个生辰八字心里便有了底,是个运势非常强的人,就是可惜,和含秋明显不是一边儿的,若是用得好了,这人,能成一员能将。

掐指算了算,果然如此,这两人想遏制他,怕是为难,人为的算计又怎会是天生运势的对手,齐振声必定身居高位。

可也只是居高位,而非站上顶锋。

若是没有遇上含秋,以齐振声的运势必有一番大作为,可两人却有那番牵扯,一个人的劫持再强,又怎能强过预言者!

“师傅,他的八字很特殊是不是?”

这还是夏含秋头一次唤师傅,无为很欢喜,可还是叮嘱了一句,“在外人面前不要叫,会给你带来麻烦。”

“含秋知道,在外会注意。”

无为这才点头说起齐振声的八字,“老天总是偏爱一些人的,齐振声便是其中之一,你看得出来他八字特殊?”

她看不出来,她只是亲眼见着他坏事做尽,换了三个主子仕途路居然还能扶摇直上,妻子不孕,却依旧子孙环绕,死亡还是最幸福的在睡梦中死去。

若不是他的命特殊,她实在想不通。

“只是感觉。”

“感觉很准。”无为起身,眼神在几人身上扫过,落在夏德身上,“就比如说夏德,他的运势也很强,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以后必有一番作为,齐振声没有他这般好条件,可他靠自己也能让天时地利人和站到他那边,这就是区别,就算给夏德一个同样高度的平台,他也不会是齐振声的对手。”

夏德不甘于被说不如他人,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更努力,有朝一日碰上那齐振声好好比上一比,看到底谁强一些。

无为看他那模样笑,“不服气?还是不信我说的?”

“信您说的,可我对齐振声服气不起来。”几日相处,夏德没那么敬畏无为道长了,并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百姓,摆正了自己的心态才能和这些人同处一屋檐下,要是天天战战兢兢的,不要说别人看不上,就是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不服气就多努力,勤能补拙。”

“夏德谨记。”

这么简单的激将法就让表哥落了套,夏含秋真不知该说是师傅太老狐狸还是自诩聪明的表哥太好激,不过能让表哥更上心总归是好的,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变得强大。

119章 杜仲

自那日过后郭念安的变化不大,但是真正亲近的人却感觉得到。

他内敛了。

内敛这个词不适合用在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身上,可郭念安就是给人这种感觉。

段梓易更明显的感觉到念安更爱动脑子里了,而不是他教什么他学什么,只是将那些话听入耳,而是慢慢的如柏瑜一般学会了举一反三。

这是好现象。

夏含秋知道了自然高兴。

可她从不去问念儿这方面的事,只是在生活上更关心他,连带的,对段柏瑜也更多了几分关心。

这个家里,俨然有了种严父慈母的味儿。

除了无为其他人没有感觉到,大概想都没敢往这个方向想,无为独个儿偷着乐。

没几日,杜仲最先到了。

看到满脸红光,除了须发有些变化,其他方面都看不出任何病症的师傅眼露疑惑,师傅信里不是说受重伤了吗?这模样哪里像,亏得他还甩了其他人没日没夜快马加鞭的赶来。

再一把脉,杜仲就不干了,瞪着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咬牙切齿,“师傅,您身体比我还要好!哪里用得上弟子!”

“你要是早个几天来就能看到半死不活的我了,含秋机缘巧合得了味药送我才挽回了我这条命。”无为并不是个严厉的师傅,他对弟子向来是放羊式的,几个弟子却也争气,个个给他长脸,平日里没上没下的说话他也不在乎。

杜仲还是一脸怀疑。

“是不是要我放点血给你你才信?”

杜仲点头,真就取了针和瓷瓶,上前抓住无为的手就是一针,半点没给无为拒绝的机会。

无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三利落的取了血迅速后退小心的将瓷瓶收起来。

无为边接住手指头边笑骂,“你好歹也给我止止血。”

杜仲有个灵鼻子,一见血就信了师傅的话,普通的血里没有这股子香味。

被骂了他也不怵,转而打量屋中的其他人。四王爷嘛。他认得,草草见了一礼,眼神落向他身边的女子。

“那是含秋,按辈份来算,是你们四兄弟的小师妹。”

杜仲恍然点头,“师傅,你消失近一年,就是跑来这里收弟子了?”

“若是这么安逸,我又岂会受伤,不该你知道的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