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含秋沉默着点头,正想说什么,脑中闪过一幕幕场景,顿时脸色大变,声音都变了调,“开战了!”

无为几乎是同时预知了,也顾不得身上衣裳还是潮的,帕子一丢转头问段梓易。“你这里应该有地图吧。”

段梓易点头,一句废话没有的带着几人去往他的书房。

夏含秋头一次进来,看着塞得满满的书柜眼神都移不开,当然,她不可能没看到放在最显眼处的数本,那是她用秋以及朱厌两个名字写出来的书。

段梓易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羊皮卷铺在书桌上,将主位让出来。

无为当仁不让的站过去,又对着小弟子招手。“含秋,过来。”

夏含秋走过去,细细察看这过于精细的地图,找到会亭,找到上都,往外辐射开来,便是天下十国。

手指落在梁国和杨国交界处。“我看到的,是这里开战了,攻破边城了。”

段梓易讶异的挑眉,秋儿不是说过败的是梁国吗?

“梁国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尚只是险险攻破了城门,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等杨国援国到来,梁国必然守不住。”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夏含秋解释道,“更何况梁国后方不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梁王若是本份的守着梁国,心不那么大,其他诸国未必不会先乱起来,可惜…”

“不可惜,败便败了吧,大破大立。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他能守住梁国。”段梓易轻嘲,“我们可要做什么?”

“等。”夏含秋看向无为,“师傅,我说得可对?”

无为赞赏的点头,这丫头,真融入身份后反倒格外看得开,再不束手束脚,就像是。彻底解放了手脚一样,“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做了。便是干涉,到时再出现变数反倒不妙,不过会亭这边却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天道若是不想给人留一线生机,也就不会有预言者的存在了。”

无为看向段梓易,“将你那侄子叫来。”

这还是无为头一次提到那小子,段梓易不敢怠慢,朝暗处点了点头。

无为捻着胡须看着地图,指着会亭城城外一处地方,“这里准备得如何了?”

段梓易看向他所指的地方,之前没看出玄机,这会细瞧之下心里隐隐的有了底,再一联想无为曾说过的话便肯定了,无为看中这里,让他将这里据为己有安置无为观的人,怕是一早就打算好了。

因为这里,正是无为当初指的龙脉所在。

而他刚才提到段柏瑜…

“时日尚短,才刚刚打下一个底子,短时间之内还不能住人。”

“多雇人手,用最快的速度建起来,段柏瑜必须住那里去,若是你真的决定了的吧。”

话中意味不言而喻,屋里都是聪明人,自是听得明白,不由得都看向段梓易,若是这人有心,再加上有他们相助,想要夺得那个位置,不难。

至少比拥护一个小孩要容易多了。

“那个位子看上去尊荣无比,真要坐上去,我怕我现在仅拥有的这点东西都要失去,于我来说,不值,从小我看着为之丧命付出一切的人太多了,没必要我再去凑个热闹,无为,你相看过柏瑜,应该知道他并非是我的傀儡,他若是个没本事的,我也不会去费这力气,换个方法,我未必就不能如愿。”

这点无为承认,耳朵动了动,眼神落向门口,“你倒确实是用心在教他,再有得几年磨砺,他未必就不能成大事。”

段梓易不屑去玩这些小手段,他不怕段柏瑜以后起其他心思,若是自己养出来的人还想反噬他,那只能说明他自己不够本事。

“来了就进来。”

段柏瑜心头一紧,推门进来,这屋里的人什么身份他知道,有叔叔在,平日里也并不畏惧,可这个时辰将他叫来,他无法不紧张,但是刚才两人的对话又让他心安。

不等他见礼,段梓易就开口了,“无为,你想和他说什么便说,不要说些无谓的废话。”

要不是为了给秋儿免除些麻烦,你当我想说,无为斜眼看他。

段柏瑜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叔叔找他,而是无为道长,忙行了一礼问,“不知道长找小子何事。”

明知此时不是分神的时候,无为看着段柏瑜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当年那个少年。

才认识段梓易的时候他也没比眼前这个大多少,可仔细想来却从来没有过这般恭谨的时候,就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说出一句他现在都记忆犹新的话,“无为道长就是长成这样啊!也没多出一只眼睛一张嘴啊!”

十多年了,人是长大了成稳了,可这性子却是半点没变,甚至更骄傲了。

实际上,段柏瑜和换之是有些像的,不止是长相,还有性格。

就如他此时向他行礼,看似是恭敬的,态度上看着也是软的,可他的眼神里,藏着骄傲。

要说两人的不同之处却也明显,段柏瑜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而他那个叔叔却是从小肆意惯了,到了现在也没学会要藏一藏他那满身锋芒,当然,他大概也从未想过要学。

要说为皇,确实是段柏瑜更适合。

无为也不管之前段梓易有没有和他说过这些事,这会不遮不拦的便说开了,“时间不多了,你要学的东西还多,自明日起每日午时过后去找我,另外,以后我们议事时你主动跟来,等城外山上宅子建好,你和我们一起搬到那里去。”

说到这里,无为看向含秋,“到时你也随我们一起搬过去。”

“无为,你别忘了秋儿快要和我成婚了。”

“你跟着一块儿走不就得了?”无为笑,“去了那里于她有利,你去是不去?”

“何解。”

“那里是龙脉所在,龙脉除了能助长天下之主的气运外,也能惠及我和含秋,惠不惠我已经不重要了,对含秋来说却正需要,她起步毕竟晚了些,天赋再好,也会要比我当年更辛苦,你就不想她少吃些苦头?”

段梓易不说话了,无为明知道他这是妥协了,只要真是对秋儿好就足够说服他。

两人对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让段柏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也只是几乎,他没有多问,却忍不住多看了未来小婶好几眼。

和无为道长一样啊,那岂不是说以后小婶也是个神算?

还有龙脉!段柏瑜心跳加剧,无为道长让他伴着龙脉,那不就是说他便是应运而生的真命天子吗?

若真是如此…

“小皇子,你可有什么要问的?”

“道长唤小子一声柏瑜便是,小子一切听道长和叔叔安排。”

“那就这么决定了,孔易,陈辰,让天地两组的人动起来,杜仲,分出一半的人练药,既然会有洪涝,便该早做准备,你们研究的那个药有进展了吗?”

“有进展了,只是结果如何需得等验证过后才知道,不过就算这药真做成了也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需要攻克。”

“什么?”

夏含秋也看了过去,这药若真能做出来,能起的作用就大了,不知能少死多少人。

“保存。”

“含秋给的资料里没有说?”

“写得很含糊,小师妹,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夏含秋回想了一下,当时将这些默下来时她好像确实写得不是特别明白,因为那个世界里的东西这里没有,不过,“应该只需密闭的器具便可,到时师兄你试试看。”

“行,我记下了。”

“若是能做出来最好,含秋书里写到的那些东西就能撑起来了。”无为敲了敲书桌,“速度再加快一些。”

“是。”

“换之,伏睿那里你去说一声,其他地方我们暂时管不着,会亭却得照看好,龙脉不能有损。”

段梓易点头应下,时间紧迫,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愿都还来得及。

ps:

求粉红,五十票我就三更哦!

133章 龙脉

这一场雨自开始下便没能停得下来,最小的时候也是细细密密的雨幕,大的时候打在人身上都是疼的。

伏夏两家三天的流水席并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取消,而是搭起了棚子,百姓一边看着雨,一边大口吃着肉,脸上全是喜悦。

他们以为,灾已过去。

却不知,灾难才刚起了个头。

伏睿站在窗前好半晌没有动弹,燥热了这么久,被凉爽的风吹着让他全身都泛了懒,只想这么清静的享受片刻。

于别人来说极易满足的事,于他来说却难得到。

听到敲门声,伏睿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问,“何事。”

管家伏定禀报,“大人,郑公子和夏小姐求见。”

“快请。”伏睿心头一跳,往门口走去,四王爷登门,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好事。

候在门口没多会,就看到两人相携而来。

夏含秋福身行礼,“含秋见过伏伯伯。”

“这礼我可受不起。”伏睿忙避开,苦笑着虚扶了下,“不要折煞了我。”

段梓易满意的看他一眼,“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伏定惊讶的看了郑公子一眼,这口气…

可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家老爷的反应,“这边请,伏定,没我的吩咐,就是夫人来了也给我拦着。”

“是。”

书房内,三人在窗边分宾主落坐,等了太久的雨。这时候只是听着雨声都觉得是件美事。

“王爷登门,可是有事。”

“有事。”郑梓易端起茶杯闻了闻,好茶,“你可有收到上都的消息?”

“不怕王爷笑话,微臣和本家关系并不亲厚,每每得到的消息也不是那么及时,可是上都发生了何事?”该不是皇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郑梓易仿佛说着茶不错一般轻松丢出一句让伏睿差点跳起来的事,“我那皇兄主动向杨国开战了。就在昨日。”

“这…怎么可能!”梁国现在国力如何他不说最清楚却也知道一二,守成尚算勉强,想要吞并他国…这不是送上门被人吃吗?

“你比我那皇兄看得清楚多了。”段梓易再不将梁国当回事,对那个位置再没有企图心,此时心里也没有表现得那么不在乎,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伸出手让雨水冲刷。似乎想借由雨水的冷压下心里的燥意。

从小在皇宫长大,父皇宠得他无法无天,一大把年纪了还任他折腾,娘疼爱他,教他自保之道,他对家的概念还停留在那个时候,在认识秋儿之前。他一切称得上美好的对家人的记忆全在那个皇宫里。

即便那个家有点特殊,即便不是人人友好,可那里,曾是他的家。

可现在,那个家就要保不住了,他恼他们的不争气,却又觉得早被两任皇帝折腾得大变样的不再像家的皇宫,不在了也好。

“换之,风是冷的,不要着凉了。”

段梓易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矫情得不像话,事态这么发展已是无可改变,他去想那许多做甚。

坐回秋儿身边,接过秋儿递来的还带着她体温的帕子将手拭净,也不将帕子交回给她,往袖子里一塞就继续说起了之前的话题,“我今日来是有几件事要告诉你,你若是信得过照着做那自然最好。若是不信,我也不强求。”

“王爷从不曾妄言,微臣没有不信的道理,请王爷直言。”

“其一。梁国必败,界时不管接手的是哪一国,会亭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到时你降城,至于要如何和他们周旋,如何让会亭得到更多好处,你应该比我更懂才对。”

伏睿没有马上应下来,也不追问,而是道:“请王爷继续说。”

“其二,雨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会出现洪涝灾情,你早做准备。”

听到段梓易说第一条尚保持镇定的伏睿此时却是脸色大变,“当真?可是无为道长所言?”

“不,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条,秋儿,是无为收的关门弟子,此事,由秋儿所言。”

“这不可能!”

段梓易眯起眼,“为何不可能?”

“含秋是女子,女子怎能入道观?”

“无为观非道观,只是世人皆认为那是个道观,无为被称为道长也是别人叫出来的,这个不是理由,且,无为观,以后将由秋儿继承!”

伏睿嘴巴张了闭,闭了又张,很想说出什么话来,可他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事情给他的冲击远超之前两条!

“秋儿的身份就连夏家都不知,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你的存在事关重大,伏睿,无为在会亭城外发现了龙脉。”

伏睿嘴巴半张,整个人都怔住了,龙脉!龙脉!会亭居然有龙脉!那岂不是说明会亭将成为天下之首?

蓦然想到之前王爷问他要过一处地儿,顿觉恍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么,是不是说以后登上高位的会是眼前这位?

想到这位的本事,伏睿心下更加坚定了跟随之心,他不怕跟一个强势的主子,就怕自己在前边儿拼上一切,却被那个高高在上认不清形势,偏又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的人在后头给釜底抽薪。

大梁国并非他一人有识人的眼光,若是四王爷有心相争,倒向四王爷的人一定不会少,若是他再从中运作…

“王爷说的微臣都记下了,微臣定会用心处理。”

段梓易并不意外他的决定,伏睿比上都伏家人要聪明太多,论审时度势,伏家那些老家伙加起来都没有伏睿强。难得的是,这还是个会干实事的人,是位能吏,哪朝哪代都需要这样的人。

“有些事不该说的别往外说,不管是会亭哪家,还是上都那些老家伙。”

伏睿知道他所指为何,想起那些人只觉心下黯然,“就算我说了。他们也不会信,还会疑我别有用心,王爷放心,微臣分得清轻重。”

“你知道就好。”段梓易转过头,“秋儿,你可有要补充的?”

夏含秋点头,“伏伯伯。您若是降城,定然会有对您不满,在背后道您是非的人,不管别人说得难听,您都别往心里去,到时我让换之助你洗清名声,您先别急。听我说完,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需要您有个好名声去做一些事,比如,让全城贵族以您为首是瞻,让能用之人拧成一股绳,明面上会亭城属于哪一国没有关系,谁成为城主也无所谓,但是暗地里,会亭城必须在我们自己手里,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伏睿若有所思的点头。“你是想让那些人得个空壳子?”

“正是。”另外,也是因为不想伏睿再像上世一般因为名声被污,被排挤以至抑郁而终,这样一个官员,不该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这是她获得记忆后始终记在心头的事,她也始终不懂,齐振声和伏睿,为何得善终的反是亏心事做尽的齐振声。

既然现在她有这个本事。影响不到齐振声,让伏睿有个好的下场却能做到。

“若是如此,我便做个欺世盗名之人又如何?含秋,这事我一定办好。你放心。”

“伏伯伯的本事,含秋信得过。”

“哈哈哈,那伏伯伯要是不做好都对不起含秋的信任了,就为了你的这份信任,我也会尽力。”

夏含秋笑着端起茶杯,“含秋以茶代酒,敬伏伯伯一杯。”

“这杯该喝。”

段梓易不紧不慢的也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什么话不说,态度便已说明一切。

因着下雨,两人是坐轿出门,和之前所坐的软轿不同,这顶轿子是双人的,同样素净,同样非常舒服。

进入梧桐巷后,夏含秋掀起窗口布帘看了一眼对面的夏家,想到今日一早去给祖父祖母请安时,祖父黯淡的神情,心底很有些不是滋味。

因她之故,让夏家遭逢此变,真不知是福是祸。

“别想那许多。”段梓易强行将帘子放下,“夏家若是还在澄阳,一介商家,就算能在乱世中存活下来,情况也绝不会好过有你庇护的现在。”

“我知道,可是看着一个好好的家变成这样…”夏含秋微微摇头,她和旁支接触得一直不多,直至昨日才知道她们是那么看自己的,走投无路,不得不依附外祖家的孤女,确实应该是很好欺负的!

可惜,这辈子的她,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轿子直接抬进了前院。

段梓易一手执着雨具,一手扶着她下轿,自己湿了半边身子,夏含秋却只是湿了鞋子缎面。

“叔叔,夏姐姐。”

“姐姐,先生。”

“表妹,先生。”

三道声音像是排练过一般有序响起,夏含秋抬头对他们笑笑,眼角看到换之衣裳湿了,想递绣帕过去才发现她的绣帕早就给他了。

只得对他道:“你快给自己擦擦,今儿这天气可不同于昨日了。”

段梓易等的就是她的关心,等着了心情自然大好,边拿出帕子给自己擦拭,边推着人往里走,“进屋再说。”

走过段柏瑜身边时轻声训斥,“换个称呼,提前叫声婶婶也行,叫姐姐像什么话。”这岂不是又差辈了?

在夏靖那里差得就够了!

ps:

越求粉红大家越傲娇的不给,掉出前十了!哼!谢谢颜朵朵同学赐下仙葩缘一枚同学和氏壁一枚,老鬼携小鬼谢恩啦!

134章 姐?婶?

夏德默默转开视线,其实之前小皇子是叫表妹夏小姐的,今日偷偷换了,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哪想到王爷在这事上这么敏感!

“换之,你给我留点儿脸!”夏含秋无奈回头,以为她是聋子听不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