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嘴想了想,段柏瑜便道:“皇叔,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兵源,会亭城只有这么大,便是每户三抽其二,五抽其四也不够,更何况我们也不能如此做,辛苦保存的元气不能在起事后反倒毁在我们自己手里。”

段梓易神情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继续。”

段柏瑜心里没底,只能照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侄儿觉得我们应该趁势再拿下周边两城,到时便是补充兵源也不那么艰难,再者便是夺他人为己用,闽国将士多,将领我们不需要,士兵却是多多益善。”

“总算没有白学这几年。”段梓易微微点头,脸上欣慰之意不浓,眼神却透了出来,这让段柏瑜激动得显些坐不住,跟着叔叔几年。这是头一回,在叔叔这里得到这样类似赞赏的神情。

也许他经历的事还不够多,年岁还不够大,于现在的他来说,唯有两件事让他害怕,一怕失去婶婶的关心,二怕皇叔失望,只要身后有这两人,他遇何事都无所畏惧!

“但是马上拿城却是不能,其一。会引来闽国的忌惮。其二。本就兵源短缺,若再拿下城,我们没那么多人手守城。”段梓易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南岭因地域的关系个个身手矫健,拿起武器就能战斗,之前我就已经有所安排,这几日应该就要到了,你准备接手过去,要如何安置我不管,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

停下脚步,段梓易定定的看着嫡亲侄子,被他推至前台的人。“你爱护将士,关键时刻将士才会舍命为你,你若不将他们当回事,那么在他们心里,你也不会重要。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将他们当成能换命的兄弟,但是必须得当他们是自己人,想想我和你婶婶都是怎么待自己人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放在哪里都是一个道理,你好好想想该如何做才对你最有利。”

段柏瑜深吸一口气,沉声应喏。

“台面上的事你觉得有把握的便自己拿了主意,柏瑜,我只能扶你上去,却绝不会扶着你走后面的路,你需得自己一步步走下去,受伤了我给你上药,摔断了腿我亲手给你做拐杖,摔打得多了,你就知道路该如何走了,别怕疼,世上从来就没有不用付出就能得到的好处。”

“是,皇叔,侄儿谨记在心。”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耳朵却没有漏了哪怕一个字。

便是此时他们心里还在遗憾,若是王爷志在天下该有多省事。

“遇事和大家多商量,你们也是,用心辅助他,若是叫我得知有人心里还存着别的心思,别怪我不念旧情。”

“微臣不敢。”

抖完了威风,段梓易也就不在这里多留,便是以后,若无事他也不会常呆在这里,他的存在是实实在在的碍了柏瑜的路,现在看着一切都好,从长远了看,却非常不妙。

在院子中间停歇半刻,听得对面屋中传出秋儿的声音,竖起耳朵听了几句,知道她一时半会不会回家,也就不去打扰她,自去忙活。

口里说不管,可柏瑜到底年少,他若不在暗中掌总,还不知会出多少纰漏,与其事后劳神去给他擦屁股,自是暗中多费些心思要好些。

毕竟有些事情发生后还能收场,有些事,却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夏含秋并不知道换之在外边听了墙角,她虽然有着别人没有的经历,脑子里多了许多东西,可理论是理论,真正实施却也是头一回,生怕出了纰漏,无一不是尽了十二分的心。

等到基本将事情安置好,已是午时。

“好了,暂时就先这么安排,等后边院子拾掇好了再重新分派过,你们有没有意见?”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两人一间屋子,我都觉得挺空的,便是再多两人都使得。”

“那是因为现在事情还没有铺展开来,以后事情越来越多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便是一人占一间屋子都会不够用。”夏含秋将信手做下来的一些记录交到紫叶手里,“另外,你们自己物色一两个得力助手,可以是你们的丫鬟,也可以是看得上的人,要求只有一个,嘴巴一定要紧,若是找来的是偷奸耍滑之人,到时害的可不止是我或是你们自己,更可能是前方战士,这事万万容不得,你们都精心些。”

诸女都是心下一凛,一开始起的想要带挈谁谁的心思顿时没了。

私心谁都有,这是夏含秋无法杜绝的,她能做的,就是在这私心上加上一道紧箍咒。

“好在含秋你提醒得及时,放心,这下我们是都记住了。”

夏含秋微微点头,不再多说,“那今日就先到这吧,如你们所愿,明天开始我们也开始点卯,辰时至,酉时归,希望你们都能做到。”

“其他的不敢保证,这点是绝对没问题的。”伏莹莹笑,“便是往日,我们什么时候辰时还敢赖在床上的,绝对迟不了。”

朱佳莲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那我们来打个赌,谁若迟了…谁请一个月漱香斋的糕点。”

伏莹莹抬手和她对击一掌应战,又看向其他人,“你们来不来?”

“当然来,漱香斋的糕点啊,现在我就想吃了。”

一众人笑闹着往外走,一路娇声笑语,引得左边屋子里不少人走了出来。

两方一照面,顿时哑了声,刚才还高声说笑的朱佳莲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夏含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落落大方的对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一起子男人这才想起他们冒犯了,忙不迭的行礼,“参见王妃。”

“免礼,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不用回回都特意来行礼了,我不看重那些,大家以后要相处的日子还长,这样未免太累。”

有夏含秋送去一个这么好的台阶,他们哪还不知道顺着下来,再不敢多看,忙应喏各自回转。

伏莹莹最先忍不住笑出声来,像是拧开了哪个开关,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捂嘴轻笑,一时间满院子都是欢快的笑声。

段柏瑜从缝隙里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也勾了起来,这样,其实也不错。

早上的事传开后,城主府周围明里暗里便来了不知多少人,个个按捺着性子耐心等候,待看到一溜的軿车摆开来顿时全来了精神,只恨不能再多长一双眼睛,好不错过接下来的场面。

“来了来了,最前面那个便是王妃吗?”

“后面出来的都眼熟,就她是个生面孔,应该是她。”

“原来王妃长这模样。”

“模样先不说,这气势就很对了,没想到咱们会亭城不但藏了个皇子,王爷王妃竟也是在这里,真庆幸我是会亭人。”

身边一溜的人不约而同的点头,他们同样庆幸,其他地方的人可没有这样的福气。

夏含秋一出来就接收到了四面八方的视线,脚步一顿过后也就坦然了,连预言者那样玄乎的身份她都能接受了,这点事算什么?

本来紧张得脸都僵了的其他诸女看她如此,陆续也就冷静下来,只是神情依旧算不上自然。

夏含秋这回却没有说什么安抚的话,只是道:“若这样的场面都撑不住,遇上再大的场面该当如何?”

说完就打算上軿车,这时也不知是谁起了头,一声响亮的‘拜见王妃,王妃万安’怕是城主府内的人都听到了。

有人起了头,自然就有人跟上来,很快,地上跪了乌拉拉一堆人,王妃万安的声音传出老远,引来更多的人。

没用多久,宽敞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夏含秋有些理解为何有人那般热衷于成为人上人了,所有人跪着,唯有自己站着的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很能引发心底最深处的虚荣心。

“你们凑什么热闹,起来。”

伏莹莹率先起身,顺手还扶了身边的表嫂一把,然后冲着夏含秋直眨眼,“我若不跪,这礼岂不是我也受了?我可受不起。”

夏含秋嗔她一眼,轻咳一声,扬声道:“大家无需如此,快快请起。”

ps:

大家理会一下我吧,评论区好冷清,就是来拍一下砖也好啊!我都不知道这几章写得怎么样了!

273章 师傅撑腰

动作不算齐整的一一站起身来,明着抬头张望的,暗里偷瞧的无一不有。

若是其他贵人可能会心有不喜,出言斥之,更甚者严令责罚,夏含秋却绝不是那样的性子,再加上她现如今在做的事本就和现有的规矩不合,着意打破了它,又岂会这时候来挑人毛病。

于她来说,这会反倒是个好机会。

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夏含秋扶着紫叶的上站上軿车,就算比旁人要高了,可在軿车顶盖的遮掩下依旧算不得高大,众人注目之下,吐字句句清晰,“想来今日过来的人里大多都是梁人吧,会亭重回梁国辖下,大家可高兴?”

无数人声音大小不一的回应,“高兴,自是高兴!”

更有人道:“唯愿以梁人生,以梁人死。”

夏含秋微微点头,话出惊人,“四王爷的名声早年间便是民间都有耳闻,这于他来说自是荣耀,可在皇家,这却是大忌,尤其是在他本身非储君的情况下,他的情况还要更遭一些,十二岁遣送去封地,鲜有再回宫之时,因他对皇位无半分窥伺,那一任皇帝倒也没动什么手脚,可宫中骤变,一朝换主,王爷千里迢迢赶回宫去时到底还是迟了,只救出来一个小皇子,自己也身受重伤,差点毙命,梁国覆灭之时他不是不想做什么,而是做不得,他若出现在先皇面前,便是已经兵临城下,先皇都会先要了他性命,你们大概心里都曾有过疑问,这就是答案。”

一片静寂,或者说一片死寂。

皇家之事在百姓眼中从来都是神秘无比的,谁都没想到王妃会在这当口将之掀开,且里头并不那么光鲜,可这也实实在在的让他们心里释了疑。

在梁国覆灭时,已经没几人记得四王爷,可当四王爷再现身人前却让无数人想起了他曾经的不凡。既然如此不凡,为何在梁国覆灭时隐匿起来了?

难道真是少时聪慧,大时难成大器,而现在看有机可乘便又出来?

而王妃这一番言语,却将他们心底那点疑惑冲刷得干干净净。

明明是不容于皇家,最后却舍命相救,不说皇家,便是百姓间这样的人也不多。

小皇子还年少,若四王爷有心,以他昔日名声。登高一呼。梁国旧臣谁不归服?可他没有。而是将年少的小皇子推了出来,以此表明自己的立场。

现在便没有与之相争的心,以后更是不必说,有见识的人不怕皇家之人愚笨。总归有能臣辅助,也差不到哪里去,可若是两个聪明人互相不容,相争之下,倾覆也不过是短短时日之事。

有了王妃这番话,他们不说百分百放心,却也不如之前那般担忧了。

夏含秋只是停歇了小小一会,便又继续道:“会亭再次易主,大家未免难以心安。我可以给大家一句明话,会亭城能在几度易主下还保存完好,暗地里王爷和一众人等不知费了多大的心,万万没有自己当家做主了反倒去毁了的道理,兵役会有。需要大家尽一份心力的时候也会有,但绝不会过分,大家大可以安心。”

或许是钻了法难责众的空子,于是人群里有人问,“这事,王妃您说了算数?”

夏含秋等的就是这句,前面的所有话不说都是铺陈,却也确实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好教大家知道,城主府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归我掌管,说不得以后大家有事时还需来我这里走上一遭,还是说,大家觉得我只是个女子,管不得事?”

众百姓面面相觑,再没一个人敢冒头,虽然今日的王妃看着异常好说话,可也只是看着而已,说到底这还是皇家人,一怒之下要了他性命那也没地儿说理的。

倒是藏于其中的某些人心下敞亮,想到了武朝,没想到这王妃竟还是个如此心大的。

就不知王爷如何容得。

“既然没人说话,我便当你们是认同了,不管是一家还是一国,事情总分内务外务,家中内宅归于妇人管理,一国的内务,也不过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内宅事务罢了,女人管得了一个家的内务,未必就管不了一国内务。”

“家和国可不同,家只是小家,国却是由无数小家撑起来的,如何能一样。”

夏含秋看向说话的方向,一群人皆看着她,一时也看不出刚才说话的人是谁,可她却勾起了嘴角,这些人,都忘了那些礼法了,于别人来说是容不下的事,于她来说却是恰恰好,若事事依着礼法行事,她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回去做她的王妃便是。

“是不同,所以我们用了几年的时间在学习,拼命充实自己,这些努力,不是你们一句不一样就能抹杀的,女人是不是担得起这些,总要试过后才知道。”

“若是不行,代价由谁付?一个不好,前方战士便要因此而丧命,这些,王妃可担得起?”

夏含秋总算知道了说话之人是谁,或者说一开始她就将视线锁定他,等着他开口,果不其然。

说多了话有些口干,夏含秋吞了口口水,正待继续说,就有一物碰上了自己的手。

低头一瞧,是柏瑜高举着茶杯。

夏含秋先是一愣,旋即笑了,接过来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往下滑,暖了心,也暖了胃。

这一幕周围的人自然也看到了,便是不认识段柏瑜的也从他的穿着气度上猜出了他的身份。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王妃今日出这个头,是得了段家人支持的。

难不成,他们还想撑出一个女皇不成?

这么想的人不由得都更加仔细的看着那两人,试图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待段柏瑜接过杯子退后两步站定,夏含秋才回之前的话,“若我是那般胡作非为之人,王爷不会允我管事,柏瑜不会允我毁他大计,便是这各家贵夫人也不会因我之言便辛苦两年,另外…”

夏含秋环眼扫过众人,掩下一部分,却也选在了这个当口公开了一部分,至少,这是她自认极好的机会,“若我是胡作非为乱拿主意之人,无为观,不会支持我。”

一言出,犹如在油锅中添入了一盆冷水——炸了。

“怎么可能,无为观怎会支持一介女子!”

“无为观从西山撤走消失已有几年,多少贵人满天下的找,若是在会亭,岂会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若说其他话我也信了,可得了无为观支持…这话我如何信?便是之前,无为观都不曾站过队…”

“王妃之言,悉数为真。”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在一众人耳边响起,顿时让所有人都停了话头,左右张望寻那说话之人。

夏含秋看向街道那头,两年未有下山的师傅竟不知何时下山来了!

依旧一身道袍似的装扮,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只用一支木簪固定。

这两年用心调养,当时的伤早就不碍事,明明已过花甲之年,精气神却半点不比年轻人差,气色红润,背挺得笔直。

在他身后,四位师兄少有的同现人前,打扮上和师傅类似,看着就是同出一门。

一行人走至哪,哪里的人便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虽然他们心底仍怀疑这是否真是无为道长,可这气势,却让他们不得不避让。

夏含秋也下了軿车,迎上前两步,一声师傅都到了嗓子眼了,临出口却换成了一声道长,“您怎来了?何时下的山?”

“我这辈子做的便是为人批命断生死的勾当,少不得常有推算,看来我没有推算错。”无为眼神四顾,问,“事情不顺利?”

“也算不上不顺利,正在为人释疑,您确实来得是时候。”夏含秋转开视线,看向探头探首的众人,“你们之中可有识得道长之人?”

片刻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人接话,“小民识得。”

眼看着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那人紧张的移了移步子,咬牙继续道:“小民曾是乐安人士,曾在那里见过道长。”

西山便是处于乐安,见过倒也说得过去。

“小民也曾见过,小民的本家在上都,每年年尾都要回去,因缘际会曾在本家见过道长一面,只是道长可能记不得了。”

无为在这些事上并不经心,自然是不记得的,于是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不知何时藏于人群中的伏睿这时出站了出来,“我也可以做证,这便是无为道长。”

伏睿为会亭城主十余年,他的话显然比刚才两人有用多了,原本还有些犹疑的人此时全释了疑,脑子转得快的已是眼神火热。

“现在,大家是不是要对我多一分信心?”

没人答话,夏含秋也没有期待一众男人会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转了态度,“常有听到男人言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只能收于内宅生养孩子侍候夫君,我便让你们看看,女人是不是除了那两件事就再做不得其他,这世上既是女子和男子撑来的,没理由一切规矩都须由男人来制定,而女人却不能有半点作为!”

274章 帮手到达

“你这是号角鲜明的和男人叫板啊,就不怕以后处事时会增加难度?”大张旗鼓的回了家,恰是到了午饭时分,一众人等一起用了饭,又将师傅送回屋,夫妻两人携手走在游廊上,段梓易笑问。

“便是不这般理直气壮,他们也不会高看一眼,有何差别。”夏含秋面露疲色,段梓易看得心疼,加快脚步回屋,他其实更想问当时为何要替他正名,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因为答案他心里知道,就像他时时维护秋儿一样,秋儿也在回护着他。

换洗的空当,段梓易才又捡起话题,“怎么想到公开无为观?”

换了身衣裳,夏含秋示意下人都出去,懒洋洋的到换之身边坐了方才说出自己的打算,“世人皆以为师傅是道长,可事实上他并不是,所以无为观也就不是道观,即便真是道观,也不见得能超然物外,现在也就罢了,可往后,无为观的存在不是好事,当权者容不下这么一个身份超然的地方存在。”

段梓易出身皇家,对这一切再清楚不过,所以早先心里对无为观便有了安排,可若秋儿有更好的打算,他乐意至极。

于是他也不说话,静等秋儿继续往下说。

“无为观的人你也见过不少,知道他们都是有真本事的,天地玄黄四组,职责分明,一开始便走的是专精的路子,到时朝廷初立,百废待兴,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他们正好去为朝廷效力,想来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拒绝,便是真有那受不得拘束的,继续留着便是,一个没剩几个人的无为观,柏瑜当容得下。”

段梓易心里发涩,没法替柏瑜说话。他也曾站在顶端,知道有些人即便是知道对自己不会有害也不见得能容下,因为不能容,或者说因为惧怕,不存在了才能安心。

柏瑜现在看着什么都好,那是因为他还年轻,以后年岁渐长,又岂会一如现在这般好说话。

“我并非指责什么,柏瑜也不容易,再者说他是你的侄子。你们也就剩对方这么个血缘亲人。便是到了以后。我也希望你们能处好关系,即便不能一直哪现在这般好,至少不要成仇,那么这些该注意的就要注意。我那几个师兄都不是弄权之人,师傅就更加不是了,就算有个不按牌出理的二师兄,他到时也未必能受得了那个拘束,我倒是担心到时是柏瑜舍不得放人。”

“你就是想得太周全了,让我想从中助一把力都不行。”段梓易握住她微凉的手来回搓揉着,感觉到渐渐回温才慢下动作,“我知道你的用心,秋儿。你也须得信我,便是段柏瑜真六亲不认,我也能将他打回原形。”

“我自是信你,只是我也舍不得你们叔侄反目成仇。”夏含秋眼神坦然,毫无防备。段梓易隐隐想起了初见时那个明明脆弱,却始终冷静的小姑娘,粗略一算,原来已经过去这许久了。

“师傅早先和我说过,无为观是因我而存在,而我,是因为乱世而出世,无为观很早之前就已经是我的责任,既是责任,便不得不多想一些,现在正是得用的时候,那什么都不用说,该做什么做什么,可以后当世道太平了,无为观便没了存在的必要,到时我总归要替他们寻一个出路的,入仕为官已经是最好的出路。”

“好,到时我一定从旁助你。”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都笑开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我们就已经想得这么远了,天下又岂是那般好争的,说不得我们就一败涂地呢?”

“便是一败涂地也没什么可惧的,退路我已经安排好了,阳老曾说过的那个海外商人你还记得吗?”

“自是记得,这两年每年都是大笔进帐,要不是有这笔收入,我们早早就需动用老本了,当时我想得真是天真,就我手里那么点金银竟然想做大事。”

听到她的自嘲,段梓易一笑,“那边已经打点妥当,若是事有不及,我们从海上退走,谁也拿我们没办法。”

“就我们走?”

“我倒是做得出来,可你哪可能丢下你亲近的人不顾,放心,该算进去的人我都算进去了,万事总得做个最坏的打算以备万一,现在告诉你这些,也是想让你安心,这些时日你睡眠不好,事情才起了个头就这样了,以后更紧张的时候都会有,你怎么熬过去?”

所以说她还是经事太少啊,得一点一点的打磨,心里建设好了,做好了准备,也就好了。

夏含秋回握住他的手,承诺,“我会调节好的,要实在不行,我让三师兄来给我看看,开两副安神的药也好。”

“你放在心上了就好,别逞强,也别…给我后悔的机会。”

看着对方眼里闪过挣扎,夏含秋这时才恍然,换之的放手其实并非那么情愿,他也时常在担心,想将自己放在安稳的室内,由他来守护,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多费几倍的心还不能安心。

主动揽住男人的脖子,夏含秋亲昵的蹭了蹭,“我省得的,我们还要一起过好多年,哪里舍得不着紧自己。”

段梓易用力抱紧她,要是可以,他真想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那他就不用那般挂心了。

会亭城这几日热闹非凡,曾经冷清的城主府前如今也不乏大胆的人探头探脑,便是没事的人也爱往这里来走上几遭,想着再见一见王妃。

见着的人自然有,王妃却再没有如最先那日一般停留,更不用说说什么话。

夏含秋忙得很,没时间去理会那些,段柏瑜那边也没闲着,会亭城陆续有梁国旧臣露面,直至此时段柏瑜才知道不止是他们叔侄看中了这里,同样好眼光的人也不少。

郑老爷子日日过来坐镇,见着旧识心下也高兴,一朝旧臣来来回回就那些,与段柏瑜身边那些人曾有旧怨的也难免有,可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变故,之前那些恩怨也都淡了,再被人一说和,握手言和也不过是转瞬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有见识有本事的都藏在这会亭城,郑老爷子见了七人,竟然七人都是能用的,有他们的加入,人手上捉襟见肘的尴尬总算去了些。

不早了,其他人都各自散去,屋里仅剩段柏瑜和郑老爷子两人,一老一少平日见得不少,倒也挺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