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见她不说话,便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平日里头,嘴皮子不知道多利索,而且特别能扯。上回她不过提了一句济宁侯府送来的布料,她就能给她扯出一个什么指摘章家外祖母的头衔来,这回居然不说话了。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沈锦。

沈锦正好也抬头看她,撞上她的眼神,立即梗着脖子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她那么爱表现呀。”

“她好歹是咱们的二姐,”沈长乐轻笑了一声,语气也算是温和。

大概是因为今个二房回来了,连花园里都是一片灯火璀璨,宫灯挂在树梢之间,照亮了一整片夜空。沈锦瞧了这一园子的宫灯,立即嗤笑一声:“弄地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这话声音不小,似乎也不怕人听见。

沈长乐恨不能抚额长叹一声,原本她只是想提醒沈锦,不要和沈兰起争执的。毕竟沈兰再如何,也是她们的姐姐,况且二房的事情又那般地复杂,躲都来不及呢,谁会没事凑上去啊。

结果沈锦倒是好了,这不仅没听见她的话,连带着整个二房都编排上了。

她环视了整个园子,这会正是夏夜,草丛里虫鸣之声洛绎不绝,或粉或红或黄或绿的宫灯,将整片园子照耀的精致又美丽。若不是什么节日,沈家也极少会这般奢侈的。只怕这也是三婶的意思吧,二叔是在福建外放,那里是沿海地区,海上商船出行多是从那边出发和靠岸。

所以官员外放到福建几年,总是能赚得个盆满钵满。

这一园子的花灯,倒也不是什么下马威,只不过是要让二房知道,就算你们有钱了,可是国公府依旧是一片花团锦簇。

沈长乐低头笑了下,也许这只是她想多了呢。

“好了,我要回去了,三姐姐慢走,”没一会就到了个岔路口,两人的院子不是在同一个方向,所以沈锦转头干巴巴地说道。

沈长乐站在她面前,看着面前不比自己矮多少的小姑娘,淡淡说道:“你是长房嫡女,做事就该有长房嫡女的气派,何必要和她斤斤计较。”

长房嫡女,显然这四个字一下子点亮了沈锦的眼睛。

她抬头看着沈长乐,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三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沈长乐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不客气地说道。

沈锦哎哟了一声,捂着脑门,瞅了她半晌,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黑夜之中,丫鬟手上提着的宫灯闪烁着亮光,只是对面沈长乐的眸子泛着水光,此时她嘴角上扬,似乎在笑。

沈锦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三姐姐好看,可是今个她似乎美地过分了点。

“好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明个还有正事呢,”沈长乐挥挥手,示意她早些回去。

沈锦手掌还捂着额头呢,其实也没多疼,可这是第一次三姐姐对她动手。按理说,她应该发火,应该闹起来的,可是突然地,她却只是听了她的话,乖乖地转身离开。就连旁边沈锦的丫鬟,都不由咋舌,怎么自家姑娘突然这么听三姑娘的话了。

而到了第二日,众人去给老太太请安,一屋子的太太和小姐,可比原来又热闹了些。老太太虽然不拘什么规矩,不过用膳的时候,陈氏和赵氏还是站在一旁伺候着。

而几个姑娘倒是被老太太赐了座,沈长乐捏着甜白瓷勺子,细细搅着碗里的粥。寻常她们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祖母都只是让丫鬟伺候着,极少让三婶动手。

陈氏虽然话少,不过却极有眼力见,亲手给老太太盛了一碗粥之后,又拿起筷子夹了爽口的小菜。

老太太吃了一口,点头赞道:“你虽说离开了十来年,不过却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儿媳妇这么些年没能在母亲身边伺候着,实在是不孝,”陈氏低头,不敢领功。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掌,轻声道:“如今你们回来了,咱们一家也算是齐齐整整了。”

等用过早膳了,老太太这才说道:“我这几日本就不是每日请安的,只不过想着你们头一日回来,咱们一块用个早膳。打明个开始,倒还像从前那样,每五日来请安一次就行。”

按理说晨昏定省这是日日要做的,有些规矩森严的人家,就是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照样得立规矩。所以像老太太这般的,算是心疼儿媳妇和孙女的,所以众人立即起身谢过。

因为待会就是姑娘家就要去上学了,所以老太太看了一眼沈慧和沈兰,轻声说道:“慧姐儿和兰姐儿都是初来,紫萍待会你跟着一块去,同先生说一声,让两个姑娘以后也跟着一块上学吧。”

陈氏瞧了一眼沈慧,眼中似有忧虑,但还是起身谢过了。

而一旁的沈慧和沈兰自然是高兴,只是相较于沈兰的高兴,沈慧眼中又带着一抹忧虑。好在老太太也不多留她们,只让她们回去,众多姑娘散去,回院子准备收拾东西上课。

老太太也不是一惯要儿媳妇服侍的人,所以也就让两个儿媳妇回去了。

陈氏出了门,便吩咐丫鬟叫住前面的沈慧。待母女两人回了她的院子,她坐在炕上,面色微微难看,说道:“我明个找个机会同老太太说一声,你年纪大了,不好再和妹妹们一块读书了。”

沈慧一听,脸色霎那就白了。她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娘,我都打探过了,咱们府里请的先生都过了耳顺之年,女儿就算去上学,又哪有什么闲话可说。”

陈氏微微愣了下,随后又有些恼火道:“你一个姑娘,这才刚回府里,就派人打探这个打探那个,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岂不是要说我教女无方。”

沈慧立即咬着唇,不敢再说话。陈氏是庶子媳妇,在府里自然是要谨言慎行。只是她本身就是古板规矩的人,她本就不通文墨,勉强能识字看懂账本罢了,那些诗词歌赋她是一窍不通,自然更不懂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

所以对于姑娘家读书,她也一直不是十分赞同。这女人嫁了人,还不是要服侍长辈,生儿育女。到时候这一大家子的事情要管着,就是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处,要她说,还不如早早学些管家的道理。

陈氏瞧着沈慧的表情,倒也心软了。她统共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想顺着她的心意来的,可偏偏她就是喜欢书本,不喜欢账本,陈氏生怕她日后嫁了人,连自个的院子都打理不好。

所以她忍不住板着脸说道:“去上学也行,只是等下了学之后,你要跟着娘亲学习管家之道。”

沈慧见她让步了,立即喜笑颜开,笑道:“多谢娘亲,女儿知道了。”

再说沈兰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让丫鬟把昨个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带上。还没出门呢,韩姨娘就过来了,她见丫鬟收拾东西,立即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老太太让我跟着大姐一块去府里学堂上学,我让她们收拾东西呢,”沈兰手里拿着铜镜,正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妆容。

韩姨娘这才点头,不过这欣喜的劲头还没下去呢,她就蹙眉道:“我瞧四姑娘和五姑娘都比你小,若是一块上学,她们两人不会拖累你吧?”

沈兰正瞧着起劲呢,突然听到这话,一下子把镜子拍在炕桌上,眉梢微微上扬,似乎在考虑这个可能性。

韩姨娘见她不说话,立即就着急:“这可怎么能行,这马上九月份女学就要考试了。若是让她们拖了你的后腿,这要是万一考不上女学……”

韩姨娘本就生的好看,此时柳眉微蹙,樱桃小口哒哒地说个不停,纤细地腰肢更是一扭,就在炕上坐下。她脸上带着急色,恨不能现在就拉着沈兰不让她去。

“女学考试可是重中之重,我先前也和姑娘说过,在这京城里面。若是哪家姑娘进了女学,就是来说亲的人家都要高看一眼呢,所以姑娘可千万别掉以轻心啊,”韩姨娘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沈兰原本没有多想,这会被这么一提醒也想到了这一出。她咬着唇,想了想还是说:“我还是先去看看吧,我听说家里学堂的老先生,可是个举人出身,极是有学识的。”

“那你可要当心,若是真的有拖累,我来和你爹爹说,让先生给你单独上上课,”韩姨娘娇笑了一声,显然是极有自信。

沈兰这才满意地点头。

可等她和沈慧到了学堂里,她领着两个丫鬟先进了门,丫鬟手里捧着她的笔墨纸砚。而沈慧只带了一个丫鬟,只是东西也同样被丫鬟拿着。

沈兰到了门口,往里面瞧了一眼,屋子倒是宽敞明亮地很,前头摆着一个案桌,和一把高背玫瑰椅。而对面则是五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摆着一张凳子。

此时其他三个姑娘已经到了,只是她们正在擦桌子。

沈兰皱了皱眉头,正要踏进来。突然对面正在擦桌子的沈长乐抬起了头,她看着沈兰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说道:“二姐,你第一天来上学,不知道先生的规矩。先生是不许咱们带丫鬟进学堂的。在这学堂里面,我们需要自己收拾书桌和自己的用具。”

此时沈锦刚好擦完了自己的桌子,也抬起头瞧着沈兰,见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嘴角立即一抹嘲讽的笑意。

不过这一次,是无声的。

沈兰没想到还有这样奇怪的规矩,立即惊呼道:“可擦桌子这不都是下人做的事情,我可从来没干过。”

一旁的沈慧原本都要进来了,结果一听她这话,脚步顿住,错愕地看着里面的三个姑娘。沈锦这会正准备过去淘自己的抹布,结果就听到这话,立即将手中往桌子上一甩,冷笑一声:“你说谁是下人呢?”

别说沈锦忍不住,连沈长乐都气笑了。

而此时沈兰眨了眨眼睛,随后才回过神,眸子立即泛起了水光,咬着下唇,委屈地说:“对不起,五妹妹,都怪我一时有口无心,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面去啊。我真不是有意的。”

沈兰的模样倒是像足了韩姨娘,柳叶眉、水汪汪的大眼睛,秀气的鼻翼下,是一张嫣红的樱桃小口,确实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更何况这会她眼眸含泪,似乎受足了委屈,瞧着都让人心疼不已。

沈长乐冷哼了一声,看来沈兰还是如前世一般,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反倒是处处学了韩姨娘的小家子气。稍有些不顺心,便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活像别人给了她天大的委屈一样。

倒是对面的沈锦被她的眼泪一下唬住,她忍不住转头看着旁边的沈长乐。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啊,她怎么就要哭了啊。她若是真的哭了,不管自个是有理还是没理,可传到爹爹和老太太耳中,肯定又得是她的错。

她不由想起昨天晚上,三姐姐告诫自己的话。

沈长乐瞧见沈锦看过来的求助眼神,眼中泛着笑意,也难怪沈锦会慌张。她平日里最常接触的,就是她和沈月了,可不管是她和沈月可不会一句话不和就掉抹泪,沈锦头一回经历这个,倒是一时被吓住了。

“二姐,你也是无心之过,我们不会把这话告诉长辈们的,只是下回你这话可说不得啊,要不然得伤了咱们姐妹之间的和气,”沈长乐一副真心实意劝诫的模样,脸上露出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

沈兰原本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只等着她们一句不如意,就落下来了。可谁知沈长乐的一番话,就把这事全打成是她的错了,全然不提方才沈锦冲着她发火的事情。

沈兰意外地看着沈长乐,美眸大睁,似乎不敢相信沈长乐就这么四两拨千斤的把球踢了回来。以往她用这招的时候,大姐可从来没在她跟前占到过便宜。

昨晚沈锦的那一声笑,就让她丢尽了脸面,她也瞧出沈锦是个冲动易怒的性子。原本还想激她一激,让她说出错话来,自个好抓着她的把柄,让她以后再也不能在自己这个姐姐跟前耀武扬威的。

两人目光对峙着,连气氛都凝滞了,旁边的沈锦极是兴奋,以往都是她被沈长乐教训,今天换了别人,她看得两眼直放光。

“你们都站在门口做什么?”直到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众姑娘们才回过神。

大家一见先生来了,立即请安。而先生瞧了门口两个眼生的姑娘一眼,就径直进了屋里。待沈长乐将两人介绍了一番,先生这才点头道:“既然来了,你们二人就一并上课吧。”

沈慧和沈兰忙是谢过,沈慧从丫鬟手里接过自己的书袋,进了屋子。

而沈兰则是径直踏进房里,她的丫鬟见自家姑娘没拿书袋,也跟了进来。

坐在上首的先生一见,立即皱眉,拿着手中的折扇就指了过来,喊道:“唉,唉,你……”

“先生那是二姑娘沈兰,”沈长乐在一旁‘好心’提醒。

“沈二姑娘,我这学堂里是不许丫鬟服侍的,你若是坚持要让丫鬟进来,你便同她一起出去吧。”老先生毫不客气地说道。

沈兰没想到自己当真踢到了铁板,此时屋子里的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面色红地犹如滴血般。

半晌她才低头,轻声回道:“是,学生遵命。”

待她接过丫鬟手中的书袋,往自己书桌走过去时候,就看到第一排沈长乐似笑非笑的目光。

☆、第 46 章 入学考试

大概因为沈长乐第一天就发威制住了沈兰,连带着沈锦都对她笑嘻嘻的,全然没了之前针锋相对的模样了。只沈长乐不由叹气,虽然她原本就知道沈锦是小孩子气,可没想到她能小孩子成这般模样。

也不知这两人是前世的冤家还是怎么的,反正沈锦怎么瞧沈兰都是不顺眼。沈长乐仔细想了想,前一世沈锦好像也确实瞧不上沈兰,只不过那时候家里是林氏当家作主,沈兰就算再得二叔的宠爱,也不敢对沈锦如何。

而这一世,沈锦虽然还是个嫡女,可是林氏却已经软禁了好几年,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是沈家大房不得宠的女儿。所以这一世,连沈兰都敢明里暗里地嘲讽她。

沈长乐不会可怜林氏,可是如今却也不忍苛责沈锦。

因此沈锦和沈兰两人,在学堂里说一句话都要明嘲暗讽的。沈锦自持是长房嫡女,岂容一个庶出二叔的庶女在自个跟前嚣张。而二房外放的期间,沈兰可谓是受尽宠爱,就连嫡出的沈慧只怕都比不上她,亲爹更是怜惜她,处处都要偏心,就连嫡母都不敢轻易给她脸色瞧。所以乍然回了京城,又怎么能忍受自己成了府里最低微的存在。

“姨娘,你就和爹爹说说吧,我成天和她们一处上课,憋屈都快憋屈死了,”沈兰拉着韩姨娘的手臂,不依不饶地说道。

韩姨娘半靠在炕头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她穿着一件蜜合色绣白兰花地纹锦长衣,头上带着一支赤金镶碧玺石簪子,纤细的腰肢更显地不盈一握。她本就生得好看,就算生了三个孩子,可是这身材依旧苗条如初,哪像太太那般,腰跟水桶一般。

沈兰瞧她说了半天,韩姨娘就是不说话,不由更加地着急了。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学堂里的五个姑娘,不说三个嫡出的她比不上,就是大房的那个庶出女,在身份上她也是比不上的。毕竟沈月还是国公爷的女儿,她不过是个京城从四品官员的庶女。所以就算她面子上强撑着,可是这几日来,心里早憋屈上了。

韩姨娘瞧了她一眼,不由嗤笑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没用的东西,先前在家里倒是耀武扬威地,怎地一出去就这般没用。就算她再是个嫡出女,可是你还是姐姐,她若是敢对你不敬,你便可教训了她。”

沈兰一瘪嘴,心底暗暗埋怨姨娘说的好听,她要是真敢教训了沈锦,只怕沈长乐第一个就不放过她。

她也不是个蠢的,这几日也瞧出来了,沈锦性子急躁没什么心眼,也就是逞能最厉害。而不声不响地沈长乐,才是一开口就能让她吐血的。况且她在府里这几天,也是打听清楚了,沈锦的亲娘因为身子不好,一直在院子里头休养,如今府里是三太太在打理家务。但是沈长乐因为特别得老太太和国公爷的宠爱,所以家里面的事,她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此时帘子被掀,丫鬟便将今个的补品端了进来。她接过之后细尝了一口,点了点头说道:“还是这个吃着好,幸亏娘你从福建那边多买了些,要不然我看在京城还吃不到这等好东西呢。”

这种补品乃是福建特有,据说女子吃了极补,能养颜美容,脸色越发地红润有光泽。

韩姨娘听了她的话,眉梢一扬,轻哼了声:“你这丫头的话,倒是让我想到了主意。”

她虽受沈令昌的宠爱,可是那也是因为她做人知进退,从不曾让太太拿捏住了把柄。再加上,她乃是沈令昌亲娘的内侄女,当初韩老姨娘还在的时候,就帮着韩家脱了奴籍。只是她娘家哥哥没什么大出息,她就算再嫁,也顶多是嫁给一个小管事,可就是这样还是高攀的呢。

她自小就时常跟着娘亲进府看望姑姑,所以瞧着姑姑那屋子里精致的摆设,心底更是羡慕不已。所以等到了她该嫁人的时候,便和沈令昌有了情谊。

可偏偏也不知老太太发了什么疯病,竟是不许她进府。韩姨娘冷笑一声,就算不许,可她最后还不是进府来了。二房统共就四个孩子,她一个人独得两子一女,可见恩宠之盛。

见她又不说话了,沈兰立即撒娇问道,是什么主意,让她赶紧说。

韩姨娘哼了一声,不过却还是轻声说道:“那你要好生配合我,要不然这事还真成不了。”

等傍晚的时候,沈令昌下衙回来,在书房里还没坐上一刻钟,韩姨娘便遣人去请他。待他来了之后,就看见韩姨娘挽着个袖子,正在亲自摆桌子,他立即道:“怎地还要你亲自动手,让丫鬟来就是了。”

“那如何能行,一向都是我亲自伺候老爷的,交给旁人,我可不放心,”韩姨娘柔柔说道,她声音本就婉转如莺啼,这会又带上了几分的柔情蜜意,更加钻进沈令昌的心里面去了。

他不由拉着她的手,温柔道:“难为你了,这么些年来待我依旧如初。”

要说这男人自然也是有心的,韩姨娘在伺候沈令昌这事上,皆是亲自,从不假借他人之手。这其中的珍重,自然动人。至于正房太太陈氏,虽然伺候地也妥当,可在沈令昌心中,她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让丫鬟伺候他。自然比不上韩姨娘的真情实感,再加上沈令昌自认和韩姨娘是有真感情的,只因韩姨娘出身卑微,她才会委屈做小,自个更不能委屈了她。

所以这才让二房成了如此这般,嫡不嫡,庶不庶的。

待两人坐下之后,韩姨娘又亲自给他夹了菜,娇声道:“这是我亲手炒的,老爷尝尝。”

沈令昌吃过之后,点头称赞,虽然只是一道简单的小炒肉,可是菜肴越是简单也就越讲究厨艺。韩姨娘又柔声说道:“姑姑最会做小炒肉了,每回姑姑做的时候,老爷整整一碟都能吃下去呢。”

听她提起生母,沈令昌的脸色更加温和了。

韩姨娘前头铺垫了这般多,见沈令昌神色更加柔和,便在心中掂量了掂量,这才幽幽叹了口,带出说不尽的忧伤来。

沈令昌见她叹气,便问道:“好端端的,叹气做什么?”

“还不是兰儿那个没成算的丫头,先前去学堂的时候,我便叮嘱她,要小心和大房的姑娘相处,结果这丫头还是……”韩姨娘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渐低了下来。

沈令昌一听是沈兰的事情,立即皱眉问道:“可是她和大房的姑娘吵嘴了?”

韩姨娘见他口吻不善,立即摆手道:“倒也不是吵嘴,”说着她声音凄惶起来,带着隐隐的哭腔,“都怪我出身卑微,拖累了兰儿。满屋子都是嫡出的姑娘,偏生就她不是太太生的。从前在府里,姑娘都是一样的,可如今回来,乍然变了,姑娘也是不适应。老爷别担心,我会好生劝劝她。”

沈令昌沉思片刻,心里也隐隐作疼。他自己就是庶出的,自然明白庶出的难处,明明都是兄弟,可大哥和三弟就处处受人重视,而他夹在中间既不受宠也没身份,其中的煎熬,他当真是一世都忘不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如今也要重新受这样的罪,他也不由心疼。

“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兰儿受委屈的,”沈令昌心里暗暗想到,或许他该和大哥说说,让大房的姑娘也别太过分,说到底兰儿还是姐姐呢。

韩姨娘一听到,心里自然欢喜,知道沈令昌肯定是愿意为她们娘俩做主了。所以她一鼓作气地说道:“老爷可千万别为了兰儿的事情,去麻烦国公爷,生分了兄弟之间的感情。”

沈令昌感动地看着她,只觉得韩姨娘对自己当真是有情有义,处处为他着想,就算是女儿受了委屈,也不在他跟前抱怨。

一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应该要加倍对她们娘俩好才是。

“其实兰儿过些日子就要去考女学,我看让她和其他姑娘们一块上课反而不好,不如就让先生给她单独上课,”韩姨娘瞧着沈令昌细声说道。

沈令昌倒是考虑了下,只是这家中的先生本就是大哥请的,要是请先生单独上课,只怕也还是要麻烦大哥。他眉头正紧锁着呢,就听韩姨娘又说道:“我瞧三姑娘和咱们兰儿一样大的年纪,今年肯定也是要考女学的。不如就让先生单独给她们两人上课,这样也好为考试准备准备啊。”

提到沈长乐,沈令昌眯了眯眼睛,觉得这确实是个好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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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和二姐一块上课?”沈长乐一听这话,有些发愣,显然是没想到,爹爹会和自己突然提这么件事情,原本她只是想过来找本书看看的。

沈令承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看着她踮着脚尖要拿书架上的书,不由笑了一声,起身过去帮了她一把。

待沈长乐将书拿在手上,这才转头道:“怎么突然会有这样想法,我觉得和大家一起上课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