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夫人尴尬一笑,借着台阶下了,“可不就是,我也是觉得不该为了这点事,闹到皇上跟前去。可是若说这是小事,只怕也太过轻描淡写了。若不是我多看了一眼,只怕就要让人去合生辰八字,到时候真定下了婚事。这到底是娶姐姐呢,还是娶妹妹呢?”

老太太在心里冷冷地骂了一声蠢货。

只是沈令昌这个蠢货,就是再骂一万遍也不足惜。但如今她面对的却是昌平侯夫人,所以她脸上不能露出多一秒的心思,也不能让她瞧出不妥来。

“我知道这事确实是二房欠妥当,只是令公子的事情,只怕你也没提前告诉老二媳妇吧?”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

昌平侯夫人尴尬一笑,不过随后却说道:“不过就是小孩子胡闹罢了,能算什么要紧的事情。便是说出去,也顶多是一句少年风流罢了。”

虽说娶妻之前弄出庶长子来,确实是一件没规矩的事情。不过这件事的严重性也确实像昌平侯夫人说的那般,顶多是让冯游峰这个人再说亲的时候,不被那些顶级权贵人家考虑。可是若是昌平侯夫人愿意压低了身份,何愁找不到媳妇。

但沈家换庚贴的事情,只要传出去,那就是品德问题。就算这事是二房干的,可整个沈府都得被连累。

老太太也正是因为这般,才任由昌平侯夫人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的。要不然依着她的性子,就要把她打出去了。

“那你说,你到底想要如何吧?”老太太也是实在不想再和她绕圈子了,直接问道。

“二房的这门婚事,是肯定要退掉的。”昌平侯夫人开口,只不过她再抬头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意说:“只是先前我家和沈府要定亲的消息却已经传出去了,如今无缘无故地退婚,只怕也说不过去。”

老太太瞧着她。

“我便斗胆问一句,府上的三姑娘,可许了人家?”

☆、第 71 章 夫妻乱斗

昌平侯夫人带着满身的茶水渍出来的时候,将伺候她的婆子吓了一跳,慌乱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

“没事,咱们走,”她没管身上的水渍,匆匆领着丫鬟就出门去了。

而此时,东梢间中依旧还是一片安静,只是罗汉床上的一边躺着一个茶盏,玉色席面上铺面了灰褐色茶汤,而沾着水渍的茶叶更是随意地洒落在桌子上和凉席上。这混乱的一边,本是昌平侯夫人所坐的地方。

秦嬷嬷在老太太身后,伸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拍了拍,似乎在安抚她。不过老太太胸口不停起伏,脸色阴沉地可怕。秦嬷嬷也是好些年,没见过老太太发这样可怕的怒火,可见昌平侯夫人的那话实在是惹怒了她。

“这个恶妇,”半晌,老太太的口中吐出冷冷地两个字。

秦嬷嬷微微垂着头,不过手上抚背的手还是没有顿住。待过了一会,她才轻声说道:“老奴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老太太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去收拾。

方才昌平侯夫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老太太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她想都没想,便将手中的茶盏泼了过去,茶叶和茶水兜脸浇了过去,看地她心里可真是一阵痛快。

老太太一辈子要强,到老了之后,脾气才温和了起来。可是面上这等毒妇的时候,这心里的一把火烧起来,倒是不管不顾起来了。不过她瞧着对面罗汉床上的茶碗,又想起那个昌平侯夫人满脸茶叶梗的狼狈模样,这心里头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只是她瞧着桌子上的庚贴,又冷冷地哼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而此时昌平侯夫人简直是丢尽了脸面,她出门之后,自然遇上不少沈家的奴仆,这些人在瞧见她身上的狼狈时,露出的震惊,几乎将她气地当场就要发怒。此时坐在马车上,身边的丫鬟赶紧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还有衣裳上的茶叶梗。所以就算她没说,但旁边伺候的人,都能瞧出来,她这是被人泼了茶水。

只是那个屋子里,能泼她的,也只有一个人。不过这些话,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就是了,这些丫鬟谁敢真的摆在脸上啊。

待昌平侯夫人到府里之后,也没立即从车里下来,而是让人赶紧准备轿子过来。待轿子过来之后,她才又坐上轿子,这才避免自己狼狈的模样,出现在自家下人的面前。

只是她进了屋子换了一身衣裳后,才重新坐下,恨恨地说道:“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老太太是真的都生气了,那个昌平侯夫人贪心不足,居然还敢问她的长乐。就算她家那个二儿子没有出现这等龌蹉事,都够不上她的长乐,更别说如今连屁股都没擦干净呢。居然还敢打着娶长乐的心思,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会为老二家那点事情,就受了她的威胁不成?

若是今次是别人家,昌平侯夫人或许还真的能成功。毕竟一个嫡女换一府姑娘的名誉,倒也不算太吃亏。可是老太太是谁,沈长乐又是谁啊,老太太自小就那么疼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沈令昌的一个愚蠢决定,就把沈长乐往火坑里推。

更何况,就算这事真的宣扬出去,顶多就是卫国公府丢脸罢了。到时候还干脆分了家,也省得这帮蠢货,一直在她面前给她添堵。况且就算到了最差的地步,沈长乐的婚事也不愁,便是从她那几个表哥里挑一个,也都比那个冯游峰好上千百倍。更何况,自己的姨母和舅母给她当婆婆,怎么瞧,都比那个昌平侯夫人好。

被这么一气,老太太反倒是想开了。

至于另外两个小的,她们年龄比长乐还小呢,等她们说亲的时候,这事都不知被忘到哪里去了。国公府里的姑娘,难不成还愁嫁?

老太太是越想越舒坦了,只是这边舒坦了,那边倒是不舒服了。明明是昏了头的老二和没用的老二媳妇,给她惹出来的事情,如今倒是让她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太来做这个恶人。于是等沈令昌一回来,他就被人叫到老太太院子里了。

而这边陈氏,已经被骂了半天。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交给昌平侯府的庚贴,居然被沈令昌换成了沈兰的了。她都顾不得今个昌平侯夫人来退婚的事情,便已经开始哭了。

“老太太,求你给儿媳和慧姐儿做主啊,韩姨娘受宠,媳妇从来没置喙过一句。可是这,这婚事是我娘家嫂子替我牵桥搭线的,如今成了这般模样,我还有什么脸面,不如死了算了,”陈氏平时就是个木讷老实的人,这会也是被逼急了,倒是也想学着韩姨娘的模样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只是她到底不是那样的性子,自个在哪里哭了半天,翻来覆去,就是她如何地忍让,沈慧如何如何地可怜,求着老太太给自己做主。

老太太一辈子都是活地利索,从未见过陈氏这样没用的性子,出了什么事情,不想着自己去解决,倒是专等着别人替她做主。也不想想,她一个正室夫人,被一个姨娘骑在头上十几年,像话吗?

虽说当年她给沈令昌寻媳妇的时候,就是想着寻个老实的,性子好的,这样日后妯娌之间也好相处。毕竟嫡子媳妇和庶子媳妇之间相处也是一门官司,可是没想到原先瞧着她也算秀外慧中,可谁知竟是这样棉絮一样的性子。

之前倒还没觉得,这会出了事情,老太太可真是一脑子的浆糊。

“这话你留着和老二说,如今这门婚事定是不成的,你也别觉得可惜。你以为昌平侯府这么着急给那冯游峰寻亲事,你以为是为什么,还不是他在外面弄大了人家闺女的肚子。如今那户人家闹上门去,要他家给个说法。这才着急给他娶亲,想在弄出个庶长子之前,把儿媳妇娶进门,”老太太见她还一门心思地念着冯家呢,立即泼冷水。

陈氏霍地一下抬起头,手上的帕子捏着,也不知是去擦眼泪好了,还是在不擦好了。

待半晌之后,她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一手捏着拳头在腿上子不停地打着,一边哭喊道:“作孽啊,竟是前世做了什么孽,惹上这么一户人家。我苦命的慧姐儿,我苦命的儿啊。”

这会陈氏一边哭着,可心底却已经不知道是应该是可怜好,还是庆幸好了?

能放任自家儿子在外面这般乱搞,可见那昌平侯府也不是什么规矩森严的人家,可偏偏昌平侯夫人还在她跟前装模作样,陈氏一想起自己那般小心翼翼地模样,又觉得心肝疼。

她哭着的时候,沈令昌就进来了。

陈氏一见他进来,哭声一下便顿住了。先前老太太和她说的时候,她是心寒,她是真心寒啊。这些年来,沈令昌如何宠爱韩姨娘母子,她都不用细说了。韩姨娘这个姨娘做的,简直比她这个太太还要体面。可是她为了一家子,倒也没太过为难,便是她时常做妖不来请安,还哄地老爷又是给铺子又是给田产,她都没说什么。

可偏偏在沈慧的婚事上,他们也敢这样。

为了沈慧,她是什么都愿意忍,可是如今他们却连慧姐儿的婚事都敢这样。

陈氏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锦凳上一跃而起,冲着沈令昌就冲过去了。沈令昌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在母亲跟前,还有没有规矩?”

“我没规矩?慧姐儿的庚贴,可是你换的?”陈氏脸上带着恨意问道。

沈令昌同她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何曾见过她这样犹如泼妇般的模样,只当她是发疯,立即不悦地教训道:“你瞧瞧你如今这是什么模样?”

“我什么模样,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你们不让我和慧姐儿有活路,那咱们都别活了,”陈氏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冲过去,就是抓着沈令昌的衣袖。虽说话是吼出来,不过到底从来没这般撒泼过,哪里知道要从何处下手。

沈令昌只觉得在老太太跟前,实在是丢人,便伸手推了她一把。陈氏被他推地连连往后退,若不是后面丫鬟挡了一下,只怕她还要摔在地上。这一下,可算是彻底将陈氏心底埋藏多年的冤屈,激发了出来。

她冲了过去,也是不管不顾,一双手对准沈令昌的脸就挠了过去。沈令昌大概也没想到,一向老实宽和的陈氏,有朝一日,会这样发疯。一顿乱抓之后,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一旁的丫鬟都看呆了,谁能想到这两人在老太太跟前,都能打起来啊。

而上首的老太太也是愣住了,她哪里能不了解陈氏的性子,最是老实不过的人。可今日居然当着她的面,就这样和沈令昌打了起来。等她回过神,也是着急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们拉开。”

老太太说完,丫鬟们纷纷上前,可是这会陈氏跟疯了一般,原本梳着的发髻也乱了,一缕一缕地头发挂在脸颊旁边。不过对面的沈令昌却是比她还要惨,衣裳领子被陈氏拉扯地豁开了,脸上更是一道又一道地抓痕,血肉模糊,看起来陈氏这会是真下了狠手,而他伸手去挡的时候,连手背上都被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几个丫鬟想要拉住陈氏,可谁知两个人上前,都没能把她拉住,反而被她争夺开。沈令昌如何能和她一个女流动手,只气得怒骂道:“你看看你这个疯样,还有当家主母的样子?”

“是,我是没有,我就是没有,也是被你和韩姨娘那个贱人逼的,”陈氏似乎也没了力气,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地骂道。

沈令昌被她这么骂,脸上也闪过尴尬地表情。陈氏如今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指着他就道:“今次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你们就都别想好过,我儿好好的婚事被你给毁了。你说说,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亲爹吗?”

沈令昌被这么骂,也是生了怒气,反驳道:“那你是怎么教地女儿,若不是她和那个魏燕生有私情,你以为我会疯了做这样的事情?”

“什么魏燕生,慧姐儿那样端静的性子,你是听了谁的鬼话,要这样的诬赖她,”陈氏原本已经没了力气,可谁知沈令昌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便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一股子余勇,竟是扑上来,大有和沈令昌同归于尽的打算。

“荒唐,你们两个闹够了没?”老太太见丫鬟都拉不住,猛地在面前的小几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怒喊道。

这一下,倒是把已经扑过去的陈氏给镇住了。

“老太太,你要给慧姐儿做主啊,他也不知是听了哪个贱人的挑唆,竟这样说我的慧姐儿。您是最知道慧姐儿的性子,最是端庄娴静的,平日里连我带她出门交际,她都时常推了,”陈氏哭哭啼啼地说道。

老太太方才瞧着他们二人打架,如今听着她在自己跟前哭诉,只觉得眼前一黑,连脑子都是嗡嗡地叫。秦嬷嬷见状,赶紧过来,又是拍背又是说话,好半晌老太太脸上的气色才缓过来。

陈氏瞧见老太太这模样,也生怕她出事,只低低地哭,并不敢再像方才那般闹了。

等老太太这头缓过神,指着沈令昌和陈氏,手指都气地直哆嗦,“你说说你们,当着我的面,就这样厮打谩骂,是当我这个嫡母是死的吗?”

“儿子不敢。”

“儿媳不敢。”

连沈令昌都跪了下来,他半边脸都被抓花了,钻心地疼,可这会老太太发话了,他哪敢不跪啊。而旁边的陈氏,一直在哭,原本撒泼的那一股气,这会似乎也泄完了,只一旁委委屈屈的。

“好好的一桩婚史,竟是被你们弄成这般模样,”老太太转头看着沈令昌,冷笑一声,说道:“老二,你倒是说说看,慧姐儿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你要换了她的庚贴,让兰姐儿取而代之?”

虽然冯家那门婚事确实是没什么好的,可是这不代表沈令昌私下换庚贴就能被一笔带过。老太太问出来之后,沈令昌被陈氏恨恨地瞪了一眼,脸上自觉挂不住,只得低声说道:“实在是家门不幸,还望母亲开恩,让儿子私底下慢慢说给你。”

“沈令昌,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有什么你就说什么,若是你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你沈二老爷是怎么个宠妾灭妻,让大家都来评评理,”陈氏冷笑道。

正所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陈氏如今就是光脚的,反正这门婚事指定是吹了。她就豁出去和沈令昌闹,要是这次没个说法,下回难不成还要拿慧姐儿的婚事给沈兰不成。他沈令昌欺人太甚,也别怪她闹地太过。

陈氏仿佛是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一般,左右她也是不受宠的,就是再闹腾,夫妻情分也早就没了。还不如给她的慧姐儿拼一把,也好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沈令昌确实是没想到陈氏会这样说,当即面色涨红,咬着牙呵斥道:“你怎地这般撒泼,若是知道你是这等泼妇,我早就一纸……”

“老二,住口,”老太太一声呵斥,将沈令昌后面的话喝止住。

而陈氏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听她霍地指着他,骂道:“沈令昌,我可是守足了三年父孝的,你若是没理由就休了我,我就是告到大理寺去,也定要让人治你个宠妾灭妻之罪。”

沈令昌也只是说出来吓唬陈氏而已,若是早前,只怕陈氏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可是现在的陈氏非但没有惧怕,反而是振振有词,把他堵地没话说。

而此时一样东西砸了下来,是老太太从桌子上拿起的,她坐在上首,气地连声音都变了,“你们若是还嫌不够丢脸,就给我滚出去。一桩婚事,弄地鸡飞狗跳。”

此时她缓缓地看着沈令昌,说道:“老二,我知道你偏心韩姨娘母女,可是这偏心也该有个偏心的程度。你私底下换了她们姐妹的庚贴,以为就能瞒天过海了?今个昌平侯夫人已经找到我这里,让我们卫国公府给个说法。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卫国公府里的女孩,岂不是都要被拖累了。”

陈氏啊地一声又哭嚎出来了,显然沈慧不仅没了这门婚事,还要被拖累名声。她是府里的大姑娘,如今正是说亲的关键时候,旁人不说,头一个影响的就是她。

“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家子,”陈氏一边哭,一边骂道。

沈令昌被老太太说的是低头默不作声,他也不知为何那日就会鬼迷心窍。其实事后,他也后悔,也想补救的。可是谁知却又出了那样的事情,此时再想起来,他也是悔恨不已。

只是陈氏这般当众厮打他,实在是让他丢尽了脸面。

“是儿子鬼迷心窍,还请母亲做主,”沈令昌低头认错道。

老太太一时也是想不出好法子,况且今个她还一杯茶把昌平侯夫人泼走了呢。她挥挥手,想叫他们先回去。谁知沈令昌刚起身,就被陈氏拽住,“你方才不是说慧姐儿品行不端的,你给我当着母亲的面说清楚?”

“你还要我如何说清楚,她被兰儿瞧见与外人约会,还害得兰儿落水,难不成不是事实,我之所以不说,就是为了她的脸面,”沈令昌甩手,将她推开。

陈氏一听,追了上去,这一次她对着沈令昌另一边还算好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抓了过去。

“我和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拼了。”

☆、第 72 章 沉默爆发

“可真是太吓人了,太吓人了,”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绿芜,都在她面前,连连说了好几遍太吓人了。

沈长乐坐在一旁,倒也没说话,只是绿芜见她一直不开口,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见她这么着急,还真是想笑,点头轻声说:“你不是都已经说了吓人,我也觉得确实吓人呢。”

她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模样。可是绿芜却有点着急,二老爷和二太太当着老太太的面打了起来,几乎是在一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虽说当着主子面前,没人敢议论,可是卫国公府上这么多年,发生这么大一件事,也算是让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起来了吧。

其实就连沈长乐都被吓了一跳,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那个二婶可一直是一个老实宽厚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也不会任由韩姨娘骑在自己的头上。所以绿芜告诉她,二叔和二婶在祖母的院子里打起来的时候,她连一个字都不相信。

可是当连春柳都保证,这个消息确实千真万确的时候,沈长乐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见这世道还真是艰难,连二婶这等老实的性子,都能被逼疯了。

“也不知道大姑娘怎么样了,听说下午昌平侯夫人来过呢,”绿芜有些可惜地说道,若说这府里的其他几位姑娘,沈慧是所有丫鬟都喜欢的,性子疏朗又大方,从不会乱发脾气,若是寻常到她院子里送个东西,打赏也颇为丰厚。

性子好又大方的主子,在哪里都会受欢迎的。

其实关于昌平侯夫人来的事情,倒是她离开的时候,带着一身茶叶梗,反倒更能引起沈长乐的关心。据说,当然这个也是据说,昌平侯夫人和祖母在密谈之后,昌平侯夫人身上就突然出现水渍和茶叶梗了。

沈长乐叹了一口气,看来沈锦这爆碳一样的脾气,还是有理可寻的。

只是她没想到昌平侯夫人会惹怒了老太太,以至于被老太太赏了一杯茶水。至于她二叔的事情,沈长乐只觉得他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二婶和大姐姐了。估计二婶这会连杀了二叔和韩姨娘的心都有了,不过想想都是心寒,明明应该是自己的夫君,可是却帮着妾室和妾室的女儿,来谋算她们。

老太太晚上都没怎么吃,就算沈令承亲自来劝了,她也只是摆摆手。

沈令承见她这般,还是忍不住说道:“母亲,这些小辈儿的事情,都留给儿子来处理。您的身子要紧,可不能因为她们的事情,便亏待了自己的身体,要不然她们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老太太倒是想到了沈长乐,这么多孩子里,她最喜欢的就是长乐。这丫头乖巧又听话,而且是处处想着她这个祖母,天冷了一定会嘱咐丫鬟们给她添衣裳,做针线的时候,头一个孝敬的永远都是她。她爱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这丫头心里是门清。这么一个贴心贴肺的小棉袄,你说老太太怎么能不喜欢。

可是一想到昌平侯夫人那话,她这心里的怒火还是一阵一阵地涌上来,先前的一杯茶可真是便宜了她。

沈令承正说到要要怎么和昌平侯府那边赔礼时,老太太就冷哼一声。沈令承还不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待老太太告诉他之后,连他脸色都沉了下来。若说先前只是涉及到二房的事情,他这个做兄长的,便是舍下脸面帮老二去道歉,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会,确实是沈令昌做的过分了。

可是一听到昌平侯夫人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连他都不由沉下脸。他冷笑一声道:“一直都听说昌平侯府的这位侯夫人是个精明的,如今看来,倒是精明过头了。”

“可不就是,还有先前咱们府上姑娘落水那事,我一直就怀疑是有人故意散播的谣言,如今想想,这个昌平侯夫人倒是有嫌疑,”老太太这时虽没什么证据,只是冲着昌平侯夫人今日的态度,才会说这话。

老太太今个也算是任性了一回,不仅泼了人家一身的茶叶,在没有证据下,还说了这样的话。

不过沈令承自然不知道,还以为老太太是在哪儿听到了风声,当即便表示,他会彻查一遍的。

倒是这件事真是把二房搅和地天翻地覆,陈氏回去大哭了一场之后,沈慧连安慰的话都没说出来呢,她就让人重新给自己梳妆,又换了一身衣裳,便领着丫鬟去了韩姨娘的院子里。

沈慧害怕出事,也跟着去了。

此时韩姨娘正和沈兰在屋子里,母女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呢,笑得前俯后仰的。陈氏闯进来的时候,韩姨娘朝她瞧了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榻上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弯了下去,说道:“给太太请安。”

今个陈氏和沈令昌在老太太院子大闹一场的事情,韩姨娘自然听说了。之前她还送了吃食去沈令昌的书房,只是她人还没进去,就被请出去了。所以她便知道,这会老爷定是气地不轻。当然沈令昌越是生气,对她自然就越好,毕竟陈氏越是得罪他,他便会更加亲近自己。

韩姨娘心里正得意,可谁知她身子刚抬起,啪地一声巨响,她只觉得耳朵嗡嗡地作响,半张脸疼地竟是麻木了。

“娘。”沈兰一下从罗汉床上起身扑了过来。

“娘。”沈慧吃惊地叫了一声,自打她记事开始,娘亲便对韩姨娘处处忍让,便是有实在过分的地方,她也不过是说两句提点罢了,这般动手,却还是第一次。

韩姨娘立即抬头,眼中闪过怨毒的表情,瞧地站在身后的沈慧心中一惊。她一向都知道韩姨娘是个外柔内刚的,表面上是个娇滴滴的柔弱样,可是性子却极是厉害。所以陈氏这般出手,连沈慧都忍不住有些担心。

可她的担心还没提醒出来,又是一声响声,竟是陈氏又在韩姨娘的脸颊上甩了一巴掌。两巴掌都甩在右半张脸上,打地她脸颊是又红又肿,两边脸颊简直是肉眼所见地不一样大了。

“你……”韩姨娘脸上的恭敬终于破开一角,她之所以能在二房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不是因为她当着陈氏的面,从来不会出错,也不会让她拿住把柄。

“一个小小的妾室,也敢让姑娘叫你一声娘,”陈氏冷冷地看着她的脸颊,眼中带着的轻蔑,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只听她最后吐出一句:“你陪吗?”

“太太,是我一时情急,才会犯错。太太若是生气,便来罚我好了,不是姨娘的错,”沈兰一听,赶紧挡在韩姨娘的面前说道。

陈氏此时恨不能手撕了韩姨娘,又岂会被一个小小的沈兰挡住了,所以她挥挥手,吩咐身边的婆子说道:“还不赶紧把二姑娘带下去,我这个做嫡母的教训一个小小的妾室,倒不用她在旁边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