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导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微带冷嘲。太子看到这里,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懊恼,但他别无选择,只得一挥手道:“将他绑起来,交给大君处置。”这时候,裴家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尤其是裴徽,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恼怒地看着郭澄,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斩成十段八段。可是他更失望的却是裴徽,这个时候更要抵死不认,一旦认下,大家都会怀疑裴家!这个蠢弟弟,以为这样就能保下全家平安吗?!

而郭澄站在那里,目光之中带着笑意,怎么多年来,郭家对裴氏一直十分的隐忍,他们遵守父亲的吩咐,从来不肯先行动手,但是相应的,对方却越来越过分,既然如此,斩断他们的妄念又有什么不对呢?现在他才相信李未央说的不错,这世上有些人你若是不让他血债血偿,他心里还不痛快呢。

很快裴献便被押了下去,皇帝道:“一切交给大君处置,大家也该歇息了。”说着他策马离去,一副悠然的模样,没有对郭家提起任何的处置决定,显然是默许了。

太子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变得无比的阴寒。

郭澄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情明显是不再追究郭家的责任。他转头对着郭家的两个兄弟:“行了,我们打道回府吧。”说着他们向静王和元烈一点头,快步离开。元烈微微一笑,同时打马离去。

静王目光冷静,隐约还藏着一丝落寞。这件事,元烈知道,可自己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调转马头走了。

整个空地上除了那些尸体,就只剩下裴徽和瑟瑟发抖的裴宝儿,裴宝儿大哭了一声,扑倒在裴徽的怀里,她惊恐得浑身都在颤抖,“二哥,咱们回去吧,这里好可怕,这里好可怕啊!”

裴徽却一把推开她,面无表情道:“没用的废物!”他一边说,目光根本没有落在裴宝儿的身上。

太子策马向他走了过来,裴徽站在地上,仰视着太子,淡淡地道:“我们太小瞧李未央这个女人了,她真是狠毒。”这样的计策,一个不好,连郭家都要全军覆灭,她竟然也敢赌,真是疯子!

太子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带了一丝惋惜,道:“这一次裴家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惨烈了。”

两人一时之间都不说话了,一阵寒风之中,他们竟同时感觉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阴冷之气向他们袭来。裴宝儿一个激灵,转过头去,背后空空如也,可她却觉得仿佛在黑暗之中,有一副古井般的眼睛正嘲讽地看着他们。

------题外话------

编辑:我感觉,等回到大都的时候,裴家的帅锅们已经连根毛都不剩了

小秦:(⊙o⊙)…那我就给他们留一根毛好了,看完这章可能又有孩子要叫嚣为啥要冒险这么干,明天你们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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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裴献之死

裴献被人押送至金帐,在这里,草原上的汗王和贵族们已经坐在一旁听审了。

大君面色冰冷地看了裴献一眼,问左右道:“这就是想要刺杀我的人?”

裴献抬起头来,看了大君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诛杀了我的兄弟,我自然要为他报仇,今天晚上刺杀你的人都是我派去的,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所为,与裴家无关,请大君不要迁怒他们。”

大君冷笑了一声:“草原上的规矩,便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既然有胆子承认,就代表你认了惩罚。”

裴献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他不是不怕死,但是他一个人死,总比拉着裴家一起死要好。李未央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若是裴献刚才不开口,只怕现在出来顶罪的人就是二哥裴徽,裴徽是裴家的领军人物,断然不能折在这里,裴献很明白这点,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可是事到临头,他却还是感觉到了死亡临近的恐惧。

此时,太子看不过眼,在一旁大声地道:“大君,此事还有玄机,请你给我机会向你证明。”他的话说了一半,却被静王元英接了过去,元英淡淡地一笑道:“太子殿下,众目睽睽之下那刺客跑进了裴家的帐篷,裴家人若是心头没有鬼,又何必诛杀了那刺客却不肯将他交出来呢?这不是杀人灭口又是什么?若是刚才郭府去搜查的时候,裴家能够老老实实把那刺客交出来,这才能说明他们是无辜的,现在早已是证据确凿,我劝太子殿下不要再为他们说清了,否则只为让人怀疑……”

太子横眉冷竖:“怀疑什么?难道你要说我也是刺杀大君的同谋吗?”

静王元英只是微微一笑,慢慢地道:“殿下,你多心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和裴家向来走得很近,裴氏一族又是你的母族,怎么说你都不能因私废公,罔顾了太子威严。”

太子被他一个高帽子劈头盖下来,顿时一句话说不出来了,不错,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为裴献求情,只有他说话会让人觉得不妥,裴家固然重要,但什么也比不上自己的名声要紧。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看了静王一眼,心头不禁将这个弟弟恼恨到了极点。

而秦王见到这个场景,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两位不必为这个起争执,既然裴公子已经承认了这一切,就只能任由大君处置了。”

越西皇帝在捉了裴家人之后,就毫不关心的回帐篷休息去了,此刻整个金帐之中大部分都是草原上的贵族,他们对于刺杀大君的人当然是深恶痛绝,再加上白天刚刚发生了裴白的事情,这么一来,这裴家在他们眼中显得越发可恶起来,当即便有一位汗王站起来大声地道:“大君,请你按照我们草原上的惯例处决这个人吧!否则实在难以平息众怒!”

大君眯起了眼睛,微微一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就遵照我们的老规矩办吧。”说着帐篷内便有护卫快步上来,裴献纵然视死如归,也不禁面色一变,他不懂得草原上的规矩,也不知道弑君之罪到底如何惩罚,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是为家族扛下罪责,他又有什么恐惧的?

裴献看了旁边强压着愤恨的裴徽一眼,硬生生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说。

裴献被带出了帐篷,越西的贵族们目送着他离去。人群之中传来窃窃私语:“大君会怎么处置这个人啊?”“谁知道啊,这草原上人的规矩跟咱们越西可不一样。”“是啊,越西若是翻了弑君之罪,那就是株连九族,本人也要凌迟处死,这草原又是怎么个处罚呢?”众人的脸上不禁都流露出好奇的神色,当然也有人为裴家感到不值,为裴献这个贵公子觉得惋惜。人群之中唯独太子目光阴沉,一言不发。裴徽抬起步子想要冲上去,可是眼前一黑,却猛地晕倒了。

元烈看了李未央一眼,在夜色之下,她的脸显得尤为洁白,那细长的眉毛,清亮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月色的柔光,他微微一笑,开口道:“你要去瞧瞧他们如何处罚裴献吗?”

李未央转过头,看着他道:“莫非还有什么新奇的玩法不成?”

元烈哈哈一笑,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略带了几分神秘道:“你跟我来就是。”说着他们便向行刑的地方走去,不光是他们,还有其他的越西贵族对草原上的刑罚也是十分的感兴趣,三五成群地追随而去。

静王元英也从金帐之中走了出来,他快步地想要追上李未央,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少女挡在了他面前。那少女一身的红衣,容貌格外漂亮,身材窈窕,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显得十分惊喜:“静王殿下。”

那正是大君的女儿,阿丽公主,自从三年前静王随着皇帝参加了一次狩猎之后,阿丽公主一有机会就在他身边打转,明显是对他一见钟情。可惜静王对她始终是十分的有礼,却并不亲近。此刻在这里见到他,阿丽公主的神情是无限的惊喜,她上前去一把牵住了元英的袖子道:“我去你的帐篷找了你好几次,可是护卫都说你不在,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说着她的眼睛不由眨了眨,无限委屈道:“难道我就这么惹你讨厌吗?”

在草原上,阿丽公主是最美丽的姑娘,也是众多勇士追寻的目标,从来没有这么被人忽视过,她就是不明白静王为什么不喜欢她,还百般躲着她。

元英注视着阿丽公主明媚的脸庞,随即笑道:“阿丽公主你误会了,这两天我一直陪伴在父王身边,所以不在帐中。”

阿丽公主一愣:“你说的是真的?”不等他回答,忙不迭地说道:“真的不是在故意躲着我吗?”

元英自然是摇了摇头,其实他知道阿丽公主是个很好的姑娘,但他并不预备和草原结亲。一个皇子有一个异族妻子,这等于是断绝了将来登上皇位的可能。阿丽公主身份十分的贵重,若是嫁给了他,必定是正王妃,正王妃生下的儿子理所当然是世子,将来要继承他的位子。想也知道,文武百官都不会答应一个有草原血统的孩子继承皇位的。这样想来,如果娶了阿丽公主,元英追逐皇帝宝座的筹码少了三分,所以这就是他躲着阿丽公主的根本原因。

但是现在他却不好将这一切说清楚,因为阿丽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元英不打算伤害她,所以他宁愿敬而远之,希望她自己主动放弃,可他小看了阿丽的执着,这个小姑娘三年来都对他念念不忘,十分的看重。

元英看了一眼李未央消失的方向,不由有几分焦急,脚下也向前走了两步,阿丽公主连忙拦在他跟前道:“你要去那儿?去追那郭家的小姐吗?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呢?是不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阿丽和裴宝儿不同,裴宝儿说话带着三分妒忌和不服气,所以那神情也变得狰狞,可是阿丽却是纯然天真的神情,她只是困惑,只是不明白,在她看来觉得自己挺好啊,大家也都很喜欢她,为什么元英就是不喜欢她呢?

元英苦笑了一下道:“她是我的表妹,我这一次出来舅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她,那旭王元烈明摆着别有用心,所以我不能让他们独处,这才是我要追上去的原因,阿丽公主,你可不要误会了。”

阿丽一挑眉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总是和父王说一样的话来骗我,我知道你就是喜欢她,刚才在帐中我瞧见你一直盯着她,眼珠子都不错开!”

元英一愣,他没有想到阿丽公主的观察力如此的敏锐,他微一蹙眉,点头道:“不错,我和她的确是有婚姻之约的,将来我会迎娶她做我的正王妃。”

阿丽心头着急,一顿脚道:“为什么啊,若是她喜欢你,刚才为什么连一眼都没有看你呢?她和旭王才是一对!她根本不喜欢你!”阿丽说话十分的单纯,她没有想到这一句话的后果,就像是一把刀子戳中了元英的心。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冷淡下来,阿丽没有看出他不悦的情绪,反而握紧了他的手,声音清脆地道:“要不然,你不要回去了,就留在草原上好不好?我陪着你打猎、骑马,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阿丽公主的脸蛋雪白,目光澄澈透明,这样天真烂漫的神情是越西矜持的贵族小姐们绝无可能拥有的,若是元英不想继承大统,他可能会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可是看着阿丽的脸,他的脑海之中却闪过那一张素白冷漠的面容,心头却是一颤,甩开她的手,冷冷地道:“公主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阿丽公主急忙道:“为什么赶我回去?”她一边说一边流下眼泪,“我知道你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着我笑,我以为你心里对我是有一点点好感的……”她说不下去了。

元英心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却只能柔声道:“阿丽公主,我不是你的良配,草原上的勇士多得是,他们都很喜欢你。”

阿丽公主眼泪滚滚地道:“可是我只喜欢你一个,若是你不愿意留在草原上,我陪你回越西好不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她的面孔十分的天真,在这个草原姑娘的心中只有自己喜欢和不喜欢,根本想不到其它复杂的利害关系,她不知道元英从没想过带她回越西,也没想过娶她,这是他们身份注定的,所以纵然阿丽公主的神情十分的哀戚,可是元英还是推开了她,淡淡地道:“我该走了,抱歉。”

李未央和元烈来到了草原上的刑场,在她看来那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草原人用铁皮做了一个巨大的火板,这个板子的下面是悬空的,堆满了枯枝和稻草。他们将裴献赶上了火板,在下面燃起了火堆,李未央看着这一幕,目光变得有些奇怪,她转头问元烈道:“他们在做什么?”

元烈因为对草原做了一番调查,所以他很清楚对方在干什么,但他只是微微一笑道:“你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李未央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火堆之上,那火本来很小,却渐渐的变大了,温度逐渐升高,纵然他们站得很远,却还是觉得那火带来阵阵的灼热之感,裴献目光变得惊恐,在铁皮之上左右地换着脚,不断地出汗,随着温度的升高,他甚至开始不断地奔跑,整个人气喘吁吁,仿佛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就在越西的贵族们目光之中都流露出诧异的时候,那铁板旁边的瞭望台上,有护卫倒下了数桶凉水,那些水汇聚而下,仿佛瀑布一般落下,随后护卫们如同套牲口一样,用绳子一下套住了裴献的脖子,将他拉到在铁板之上,众人被这诡异的一幕完全吓到,只听到皮肉和烧红的铁板一接触,传来一声极为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便听见一阵嗤嗤的声音,便有赤脚的护卫冲了上去,活活地剥了一张人皮下来,那动作干净利落,和剥下羊皮没有丝毫的区别。

李未央只听到一阵比猪挨了刀还惊悚的声音,不由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转头,惊讶地看着元烈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元烈笑容和煦,声音也很动听,“他们在活剥人皮,剥下来的皮要去蒙鼓,哦,对了,腿骨要去做成号角,头盖骨则会做成头骨钵,你见过头骨钵吗?”

李未央摇了摇头,元烈眼睛闪闪,笑容变得更加的温和,“我们来的时候,曾今在集市上见过草原上的头骨钵,那上面镶着金银,还有的嵌入珠宝,你还记得吗,一个头骨钵要整整一万两银子,这些都会成为草原上贵族的收藏。当然,草原人做这个最初并不是为了卖出去,而只是想要做成法器,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巫医,他们治病救人都要靠这些法器。还有寺庙里,到处都是人骨做成的法器,来由都是一些犯了极恶之罪的囚犯。”

越西贵族之中那些胆小的夫人小姐们看到这一幕,都吓得晕了过去,他们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用这么可怖的法子活剥人皮,这可比那些凌迟处死的惩罚要可怕得多了,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李未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死法倒真是有趣得很,这个大君啊,杀鸡给猴看罢了。”

元烈勾起唇畔,点了点头道:“草原人向来骁勇野蛮,那些敢于弑君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裴献如此,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那边的护卫竟然已经将裴献的皮活剥了下来,接着又从眉骨处将头盖骨切掉,留下的痕迹十分的平整,随即便见到那护卫将锯下来的头骨部分,送给了在一旁等待的草原巫师,而他的四肢也都被一切下来,作为将来法器的制作材料。这样的惩罚不仅残忍,而且野蛮,可是没有人敢出声阻止。因为那些草原上的护卫们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口中都是喃喃地念着咒语,十分郑重神秘的模样,显然很是虔诚。众人的眼中,这场刑法具有一种屠戮般的神秘美感,更像是一场华丽的活人祭祀。

李未央不想再看下去了,她叹息一声,转头向相反的地方走去,元烈跟着她,注视着她的神情,不由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个刑罚太过残酷吗?”‘

李未央轻轻摇了摇头,吐气如兰道:“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若非他害人在先,我又何必如此对待裴家?他杀我就是应该的,我反抗就不对吗?更何况,这是草原人动的手,我的手上可没有沾一滴血。”

元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你没有心软就好。”

李未央继续向前走去,她是没有心软,可她觉得有一点反胃,草原人如此的刑罚,手段比她还要残忍三分。就在这时候,李未央瞧见了阿丽公主,她一个人在金帐前不远处哭得很伤心,李未央想装作视而不见,可是阿丽一抬眼看见了她,快速地跑了上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未央,目光之中带了几丝悲伤。李未央有一点诧异,她委实想不出来,刚刚处决了裴献这事又跟阿丽公主有什么关系?她何至于哭得如此伤心。

阿丽抽抽噎噎地道:“静王……静王……”

她的话没有说完,李未央却明白了过来。元烈微微一笑,向后退了几步,把场地留给这两个女子,他相信李未央一定会让阿丽公主明白过来的,因为她说话向来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李未央看着阿丽公主,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淡然道:“公主殿下被静王拒绝了吗?”

阿丽一愣:“你怎么知道?”

李未央心想,若非如此你何必哭得怎么哀伤呢?她面上却是淡淡一笑:“公主,草原上的勇士才是最适合你的,无论你嫁给谁都可以过得很幸福,可是你若是去了越西,恐怕并不能得到自己心爱的人,反而会让你自己落到一种难受的境地中去。”

公主不解地看着李未央,她对她没有什么深刻的敌意,但是面对李未央的时候总有一点酸酸的。看穿了对方的心思,李未央只是淡淡地一笑道:“静王府虽然还没有正王妃,可是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静王就算娶了你,也只能委屈你做侧妃,到时候你就不是草原上骄傲的公主,而是静王府一个等他垂怜的女子,身份低了一等,等他娶了正王妃,她和他的儿子就会继承静王的爵位,而你的孩子却只是庶出,你可能不懂庶出的意思,在草原上,每一个皇子都是有继承权的,虽然大王子是拥有第一继承权,可大君其他的儿子们也都有机会继承他的位子,可是在我们越西,只有正妃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一切。”

李未央说的没有错,不是人人都可以像旭王元烈一样,得到老王爷和皇帝的默许继承爵位的。

阿丽公主看着李未央,就露出一丝震惊的神情,李未央知道她不能理解,便轻声解释道:“在越西,你不光要面临身份的问题,还有风俗习惯,你看到湘云郡主了吗?她不喜欢草原上的羊奶,也不喜欢草原上的风沙,更加不喜欢草原上粗鲁的男子,那么你呢?你会喜欢越西贵族的矜持,喜欢他们的勾心斗角,喜欢他们的互相倾轧吗?你一旦嫁给了静王殿下,你就得帮着他筹谋,时时刻刻去揣度他的心思,对付他的敌人,拉拢他的盟友,这一切公主你能够做到吗?”

阿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一桩姻缘竟然有怎么复杂,难道嫁人不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吗?草原上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做的啊,为什么轮到静王元英就不行了呢?’

李未央面容沉静,眼眸漆黑如同水晶,微微一笑,道:“你做不到是不是?你从小长在这片草原上,在你看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中间地带,你这样的人在越西皇室也活不过一年,恐怕还会给静王带来麻烦,你既然喜欢他,又怎么忍心给他带来麻烦呢?而且离家万里之遥,这意味着什么?这就代表着你永远也无法回到这片草原上来了。到时候不管你是说话还是行动,都有人盯着你,让你觉得窒息,你真的能够忍受下来吗?你对静王的感情足以支撑这一切吗?”

阿丽被她吓得倒退了几步,虽然她想反驳,可她知道,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些越西的贵族小姐一个个心思都是千回百转,任何一句话都能从很多的方面去思考,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都会被这些人弄得很复杂,这让阿丽十分的困惑。

李未央却不再说话了,随即,她的裙摆轻轻从阿丽的旁边拂过,就在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被阿丽公主突然喊住:“是静王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李未央转身看着阿丽公主充满疑惑的脸庞,微笑道:“这些话只是我想说所以就说了,我不想看到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变成一个束手束脚的傀儡,更加不想看到一个原本十分开朗的人被硬生生转了个性去迎合别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好心对阿丽说这些话,也许她从阿丽公主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当你执着去爱的时候,总是想要豁出去一切,只想给对方最好的,可是却没有想到别人需要不需要。阿丽公主虽然单纯,容易受到裴宝儿的挑唆,却实在不是什么坏人,她对于李未央虽然有点小心酸,却也从未真的用过一些对付情敌的手段。

阿丽突然叹了一口气,她慢慢地道:“可是草原上今后也要不太平了。”

李未央看着她神情落寞,不由觉得奇怪道:“公主的意思是……”

阿丽公主默默望着她道:“大王兄一死,我的哥哥们都要开始你争我夺了,他们虽然没有越西皇子那么聪明狡诈,可却都是用性命去拼搏的,不管是谁赢了,都会有人死去。所以我不想留在这个草原上了,我想跟着静王回越西去。”

李未央一愣,她没有想到阿丽公主这么执着于静王还有这么一回事。阿丽公主神色黯淡,她继续开口道:“我希望三哥能够继承大君的位子,可是他是最不可能继承的。”

李未央神情之中掠过一丝异样,在她看来,阿丽公主的兄长三王子是很有继承大统的聪明才干的,光从他今天追出帐外刻意拉拢自己和元烈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心思百转的人,他提出改嫁帮助了湘云郡主,这么一来就自然而然的引起了越西贵族们的好感,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可是为什么阿丽公主说他是最没有资格继承大君位子的呢?

看到李未央的神情,阿丽公主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三哥不是大君的亲生儿子。”

李未央完全怔住,阿丽公主见她神情惊讶,连忙解释道:“我的母亲是大君的侧王妃,但她原先是我伯父的妻子。”

李未央突然明白了过来,她试探地看着阿丽道:“莫非三王子他……”

阿丽公主点了点头道:“我三哥是遗腹子,那时候伯父起兵叛乱,被我父王诛杀了,后来父王接收了他所有的妻妾,其中也包括我的亲生母亲,不到三个月她就生下了我的三哥,所以草原上人人都知道他不是大君的亲生儿子。”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在草原上因为人口繁衍困难,所以男人们确实会收养不是亲生的孩子,这并不奇怪,只不过,在大君有这么多王子的情况下,三王子想要继承王位的确是很困难,难怪他这样汲汲营营,拼命想要拉拢越西贵族,她看着阿丽公主,不免开口道:“公主殿下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件事呢?”

阿丽公主咬了咬牙道:“我只是想跟你说,三哥他很希望我能够嫁给静王殿下,也是他促使我来表白的。”

李未央更加明白了,原来三王子是想要依附静王。只不过,他并非是个愚蠢的人,也应该很明白静王元英不会迎娶阿丽的立场,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缘故。她看了金帐一眼,却看见太子和那二王子巴鲁肩并肩地走了出来,不时低语的模样。李未央看到这一幕,隐约猜测到了真相,想必是巴鲁傍上了太子,这才使得三王子急着向静王献殷勤了。在李未央看来,三王子比二王子狡猾的多,所以他是很有可能赢得大君位置的。至于血统,其实在力量面前,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阿丽公主突然朗声说道:“我不管三哥为了什么才让我这样做,我不为别的,我就是想和静王回越西去,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对我说这一番话,你是好人,将来有机会,我会回报你的。”

李未央瞧她神情这样坚定,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世上还真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姑娘。

阿丽公主说了这句话,就转身跑了,跑远了还回头看了一眼李未央,再傻的人也知道李未央今天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原本对李未央的那些怨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那边的太子和巴鲁说了几句话,便借口将他支开了,随即等所有人离开,他刻意等了半个时辰,直到确信再也无人瞧见他,便又悄悄回到了金帐,大君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深夜来访有什么事吗?”

太子拱手道:“不知大君对我昨日的提议是怎么个想法呢?”他昨天已经向大君提出了裴皇后的要求,他以为今天大君就会有所行动,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出了裴家这件事,这在他看来,李未央简直是不可原谅的,再好的耐性也都用光了,他没办法再容忍这个人的存在。

大君却是微微一笑,声音里平添了一丝寒意,“太子殿下,我可不欠裴皇后什么,她怎么说我怎么做,到底谁才是这草原上的大君呢?”

太子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走上前一步道:“大君,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肯为我母后效劳吗?”

“不!”大君截然打断到,“若是其他的事情我当然会为裴皇后尽力,但是这件事情十分的难办,我之前答应你,是没有想到那郭家的小姐竟然和旭王有勾结,这么一来,她的身份可就十分特别了!你本该知道,皇帝陛下可是十分喜爱旭王殿下,我若是伤了他的心上人,他不跟我拼命才怪。”

太子挑了挑眉道:“大君这是畏惧吗?”

大君淡淡一笑道:“我这一辈子还没有畏惧过什么人,但是要看值得不值得,若是为了几匹布一把匕首,一些茶叶就和越西皇帝还有旭王为敌,我还没有这么傻吧。”

“何止是几匹布?一些茶叶?母后给你们的好处不少吧。”太子不禁握紧了双拳,大君这么说分明就是故意抵赖嘛!他不由更上前了一步道:“而且大君你明明已经亲口答应了,现在难道要出尔反尔吗?”

大君的笑容更加的亲切了,他向太子招手,示意对方不必动怒,随后面容平静地说道:“太子殿下不必着急,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坐下慢慢的说。”

太子恼怒,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什么好好说,昨天明明已经说了,现在又反悔,是惧怕了李未央吗?太子心中不禁想到,若是草原大君不肯动手,他可不想亲自来,更不想染上什么血腥,招惹什么祸患。太子沉吟了片刻,放缓了语气道:“大君,你和我母后结盟,这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了,是否我有什么礼节不周到的地方激怒了你,我向你道歉就是,但此事实在是很重要,若是大君肯为我们做到,我可以每年向草原供上一千副铁甲,这样如何?”

大君微微一笑,道:“那可不行,我有数十万军队,一年一千副,什么时候才能全副武装呢?你们越西有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我该怎么向得不到铁甲的贵族们解释呢?”

太子咬牙道:“铁甲还不够的话,我可以拱手奉上冶铁之术,大君应该明白,越西的冶铁之术是最为精进的,我可以派专人向你们传授。”

大君吃了一惊,越西的铁甲全套不过十五斤,加上马上的铠甲也只有三十斤,不但十分坚固而且很耐穿,堪称各国第一,这样的铁甲从前哪怕用金子去买也无论如何是买不到的,都被越西官府牢牢控制着。可这太子殿下却用铁甲来交换,甚至不惜传授他们冶铁之术。难道李未央真的这么重要吗?非要置她于死地不成?

其实太子原本也没想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不过今天李未央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惊骇到他了,他没有想到,她一出手就让裴家有去无回,今天除了裴徽之外,裴白被一劈两半,裴阳被砍了头,那裴献被活生生剥了皮,这样的死状太过凄惨了,连太子也不禁心有戚戚然,若照着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恐怕就要轮到自己了,他越想越是恐惧,不由自主地加大了筹码。

大君看穿了对方的急迫,故作为难道:“太子固然是好意,可是冶铁技术虽好,没有铁矿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铁矿?!太子不禁望着对方,目光闪动着寒光,这个草原人,野心也实在是太大了。

金帐之中有片刻的安静,大君仿佛看出对方的为难,并不在意的模样,最终一笑道:“正因为如此,太子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只是我实在不敢违背皇帝陛下的意思,若是他知道我做了这种事情,绝不会轻易饶了我的,我实在是对越西的百万铁骑心有余悸啊。”他一边说,一边狡猾地看着对方。

太子心中一急,立刻道:“大君……”

大君挥了挥手,声音压过了他道:“太子没有什么事就离开吧。”

真是食言而肥的老狐狸!太子怨恨地看了看他,扭头就走,可还没有走出几步,却顿住了脚步,突然回过头来,目光看着大君,声音变得异常的低沉道:“若是我向大君约定,等我登基之后,许你三座铁矿丰富的城池呢?”

草原大君诧异地看着太子,目光之中终于流露除了一丝兴味道:“哦?每年一千套铠甲,冶铁之术,还有三座城池的铁矿,太子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太子咬牙道:“这个筹码绝不能再加了,你若是实在不愿意我就另找他人!”说着转身欲走。

大君连忙道:“不急不急,咱们好好说就是了。”说着立刻向外大声喊道:“来人,摆酒。”

太子心中一松,他意识到大君这是应允了,他快速地冷笑了一下,随后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大君只是微微一笑,避而不答。太子心里把这个老狐狸骂了一遍又一遍,今天晚上这一趟来,对方硬生生逼着他加了三个条件。事实上,裴皇后来之前就已经叮嘱过他,万万不可以被这老狐狸骗了去,压榨着交出了这么多结盟条件,这是太子没有想到的,若是裴皇后在此,必然不会答应。但太子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看到那裴家人的惨状,实在是让他胆战心惊,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只要能够再也不见到李未央,他情愿付出这样的代价,毕竟最后一个条件可是要等他登上帝位呢,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等他控制了越西所有军队,给还是不给,终究是他自己说了算!有越西百万雄狮在手,还怕这个老家伙不听话吗?

这样一想,太子神情不禁放松起来,他接过桌上的美酒,向大君敬道:“我先饮一杯,预祝大君马到成功。”

大君笑容和煦道:“好说好说,殿下到时候听我的好消息就是。”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大君心里却掠过一丝冷笑,这个太子聪明有余,老练不足,今天若是裴后在此,绝对兵不血刃地逼迫自己答应,太子到底还是太嫩!事实上早在太子提到冶铁之术的时候,大君就想过要按照原计划进行了,只不过他想抬抬价,看看太子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现在他已经知道这李未央的价值了。

这时候,李未央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帐中,门口婢女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小姐你回来了。”

李未央略一点头,进了帐子,发现郭家三哥兄弟正在等他,他们刚刚包扎好伤口却不肯去休息,神情中露出了一丝兴奋。

郭澄躺在一旁,竟然不顾自己的伤势,开心地一边喝着酒,一边摇摇晃晃地剥着花生。见到李未央,他立刻站了起来道:“妹妹,你回来了。”李未央笑了笑道:“三哥你如此悠闲自得,倒叫我心头紧张了半个晚上。”

郭澄望了望她笑道:“你交代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有办成的呢?”

李未央只是微微一笑,就坐在了一边,动作利落地剥了一颗花生,丢进了嘴里,目光看到旁边的郭敦,目光关切道:“四哥伤势如何?”

郭敦满不在乎地晃了晃手道:“不过是一点小伤,不碍事!但是那家伙被我砍了头,实在是痛快!”他一边说,一边露出极端兴奋的神情。

李未央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郭导神情之中似有隐忧。李未央的目光转向他,轻声道:“五哥是有什么事吗?”

郭导叹了口气道:“事情不妙,你刚才没瞧见父亲的眼神吗?明显是怪咱们事前没有告诉他,只怕回头必有大乱啊。”

李未央却是神情不变:“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父亲不是在怪你们行事鲁莽,而是怪你们没有能将裴家的四个兄弟全都杀了。”她的神情平静,显然是不怕任何责罚的。敢做就要敢认,李未央就是这种性格!

郭澄看了她一眼,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早在李未央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觉得十分冒险,却又不甘心放过这样一个机会。事实上李未央原本不打算让郭家的兄弟参与,但若是让寻常的禁军去搜查,恐怕裴家人反而会让路,只有郭家人在,裴家才不会忍受这种耻辱,这种微妙的人心变化,只有李未央才能把握得如此精准。

郭导拨开手里的花生米,并不说话,他知道李未央的意思,若是今天他的动作再快一点,无论是裴徽还是裴献都能一刀杀了,永绝后患!现在留下一个裴徽,多少还是留了点隐患的。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彻底,除掉裴家精英一辈,等于断了裴家的后路!

李未央只是淡淡地一笑道:“你们不必担心,郭家和裴家本就是死仇,再加上一笔也没有什么,不要看现在他满堂富贵,裴皇后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终究有那一日罢了。”

郭导就坐在李未央的右侧,紧挨着她。看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面容格外清秀美丽,他的目光闪烁,凝望着李未央的面容,又下意识地向她伸出手去。李未央一愣,侧过头避开来,郭导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道:“别动,这里有一些脏的。”说着,他替李未央将脸上不知从和何处碰来的黑灰擦去。

郭敦原本正往嘴巴里倒酒,可是看到这一幕,登时吓到了,连酒都来不及喝下去,顺着喉咙一直流淌到胸口去。李未央神情也是十分的莫名,郭导只是收回手去,讪讪一笑道:“怎么,五哥给你擦把脸也不行吗?”

李未央看到他这模样,心头有一丝奇怪,只是毕竟她从没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更加没有特别留心郭导这个人,所以只是一笑道:“当然没关系。”

而旁边的郭澄看着这一幕,却是陷入了沉思,目光之中还有一丝不安和忧郁,他隐约觉得,老五好像比以前更加迷恋李未央了。

郭敦已经反应过来,他是个比较粗枝大叶的人,看这个情形当真相信了郭导的解释,再加上今天心情很兴奋,压根不会想得很深。他一拍大腿道:“现在只剩下裴徽和裴宝儿了,不过他们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看那草原贵族看裴家人的眼神,他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哼,最好一锅端了!”

李未央笑容柔和,眼神清亮道:“是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来这裴家人真的要想一想,如何躲过草原贵族们的敌视,平安回到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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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你……能不能换个标题,想点唯美的……

小秦:起名无能星人飘过……

☆、225 十大家族

就在此时,赵月快步走进了帐篷,轻声向李未央禀报道:“小姐,老爷刚才派人来报,请你过去一趟。”

李未央微笑起来,随即她看向一旁的郭澄,开口道:“三哥,我得先去见父亲,很快就回来。”

郭澄的面上表现出一丝罕见的担忧,他看着李未央,流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道:“嘉儿,父亲向来不赞同咱们主动出手对付裴家,这件事情……”他的话说了一半,显然是担心李未央受到齐国公的责罚。

李未央却是轻轻一笑,语气中没有半点的紧张:“该来的始终会来,这主意是我出的,父亲要惩罚便惩罚我一个人好了。”不管齐国公怎么看,她是一定要对付裴家的,并且她也不赞同郭家往日里那种慢吞吞的打法,真要等到裴家自动在家族斗争中消亡,恐怕要等到地老天荒了。李未央自诩是个有耐性的人,可也不想花费几十年的时间才能报仇雪恨,所以有些话说开了也好。想到这里,她站起身,向众人微微一笑道:“我先去了。”说完,她带着赵月从帐篷里走了出去。

郭敦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安,他看向郭澄道:“三哥,咱们要不要也跟着去瞧瞧?”

郭澄思虑片刻,摇了摇头道:“父亲既然只说要见嘉儿一个人,咱们跟着去他不会高兴的,反倒会连累嘉儿。”

郭敦不禁恼怒:“父亲一直叫咱们忍耐,这些年咱们忍得还不够吗?难道真要等到郭家被裴家人彻底的消灭,这才算日子到头了?咱们先下手为强,又有什么不对!照我说父亲是太小心翼翼了,我可不想一辈子做缩头乌龟!”

子不语父之过!郭澄不禁面色一变,斥责道:“父亲掌管着整个郭氏家族,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千斟酌、万思虑,和我们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同的。还有无数的人在靠着郭家的荫蔽吃饭呢!若是将来有一天你做了家主,你才能明白他的想法,责任越大顾虑越多,就是这个道理。”

郭敦不由反唇相讥道:“若真如此,这家主可真没有什么意思。”

郭导不再看向两人,而是低着头,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即,他站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郭澄连忙叫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不管你们是否想去,我是一定要去听听父亲说什么的!”郭导很担心,他知道李未央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万一父亲发起怒来,改变原先的主意该怎么办呢?他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险。

这时候李未央已经步入了齐国公的帐篷,一进去,就见到郭素正在执笔写着什么,她略一停顿,便主动上前行礼道:“嘉儿向父亲请安。”

齐国公手中的笔没有停顿,片刻之后才淡淡地道:“事情都办完了?”他并没有说什么事情,可李未央已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她微微一笑道:“是。”

齐国公又道:“那裴献也被处决了吗?”

李未央轻轻点头,声音婉转轻柔:“是。”

齐国公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信继续的写了下去,随即他慢慢开口道:“嘉儿,从你入郭府开始,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有问你。”

李未央默默地听着,也不追问,面上只是一派平静,静静的等着齐国公说下去。郭素不疾不徐地开口道:“你来大都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这样说,显然不再相信李未央只是为了寻人而来。说欺骗,李未央倒也够不上欺骗,她不过是有选择的透露了自己能说的讯息,但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也该说清楚了。所以她淡淡一笑,诚实地道:“来报仇。”

齐国公闻言一愣,手中的笔并不停顿,终究写完了最后一笔,才停下了笔道:“你的仇人是谁?”

李未央微微地一叹,道:“裴皇后。”

齐国公抬起头看向了李未央,他的目光之中隐隐有一种威慑之力,却是说不出的镇定,很显然,他对这个答案是早已心中有数了。想也知道,从李未央入郭府那一天起,对裴家都是步步为营、丝丝入扣的谋划着,而且从不曾有片刻的停顿,他就已经猜到,李未央进入大都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报仇!而她的仇人就是裴皇后!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设下这条计策,将裴家人一网成擒,若非有血海深仇,她何至于如此呢?齐国公想了想,便又问道:“我听说你原先是有亲生母亲的,李家还有一个老夫人。”

李未央笑容和煦,她早已猜到齐国公在背后调查过她,再说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点了点头道:“不错,就因为我在大历的时候曾和裴皇后的爱女临安公主有过纠纷,裴皇后派人杀死了我的亲人,我的弟弟也变成一个痴傻的孩子,直到现在才逐渐康复。你说,这样的仇恨我能不报吗?”

齐国公良久没有说话,他定定地看着李未央,李未央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她的眼神十分冷静,看起来绝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女。齐国公停顿了片刻,声音隐隐的传来:“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这件事你做错了。”

李未央轻轻扬起了眉头道:“敢问父亲,我有哪里做错了?”

齐国公不再瞧她,只是快速地将那封信折了起来,随即放进了信封,并在信封上写下“夫人亲启”四个大字,显然是写给郭夫人的。他放下信,才开口道:“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当今的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未央略一回想,回答道:“他于困境之中登基,获取了裴氏的扶持,一举诛灭自己的仇人,最终登上皇位。这数十年来,他一直想方设法维持着各大世家的平衡,以至于对裴皇后和裴氏的种种举动视而不见,但我看来,他若非是病入膏肓就是疯的可以,与其说他是在等机会诛杀裴氏,不如说他希望看到更混乱的局面。”水至清则无鱼,越是浑浊的水,越是让人觉得有意思。如果水不够浑,皇帝会亲自动手将水搅浑。

齐国公一愣,他没有想到李未央会对皇帝做出这样的评价,幸好这帐中只有他们两人,而帐外是郭家的亲卫,这句话绝不会传出去,否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丫头还真什么话都敢说!齐国公收去了笑容,面沉如水:“那么你对大都之中的十大世家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问到这样的问题呢?李未央沉思片刻,开口回答道:“我来到大都不久,越西的十大家族也只是隐隐听说了一些传闻。裴氏是第一大家族,又与我们对峙良久,他们暂且不提。第二大家族便是周氏,城亭侯周贞十分的精明、善算,但是此人在度量上稍微欠缺,动辄有严责属下之举。值得留意的是,他的手上握着十万京卫。周贞的妹妹便是周淑妃,在宫中虽然不是十分的受宠,但地位也很是超脱,少有参与朝廷斗争,而周贞当然暗中扶持秦王殿下。”

“第三个家族就是陈氏,他们是世代为官的家族,习惯了发号施令,高居人上。陈氏一族主要是文官,在朝中支持他们的也大多都是清贵一流,所以从影响力上看,还要略逊于我们郭府。皇帝为了平衡,特意让陈家的女儿做了贵妃,郭陈两家向来交好,因此互相扶持,一同对抗着裴氏。但目前陈氏家族的领军人物陈尚过于儒雅端庄,行事稍显迂腐。我们两家是借由联姻结合在一起的,虽然暂时稳固,却未必长久安宁。接下去便是崔氏,一门有过二十三个宰相。崔氏的族长崔广深居简出、除了上朝与人少有交往,但崔家算是实力雄厚、家门渊源。他的女儿又被册为太子妃,崔氏家族的势力不容小觑。”

“你继续说下去。”齐国公点头道。

“然后就是卢氏,早有‘自古幽燕无双地,天下范阳第一姓’的称呼,范阳卢氏早在七十年前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家族。我对卢氏不是很了解,唯一见过的便是太子侧妃卢霜,从她的品行看来,卢氏家族恐怕也是野心勃勃,不容小觑。再然后便是那被倾覆的胡氏,不提也罢,不过是一群目光短浅之辈。”

李未央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微笑道:“下面是和郭家同样显赫的王氏家族。上有既为太师又任大将军的王恭,下有尚书仆射王愉,内有华盖殿大学士王君,外有镇东将军王琼,这些人都是精明能干之辈,而且表面皆对皇帝忠心耿耿,从不参与党争,所以向来为皇室所器重。更重要的是,他们王氏的女儿没有一个嫁入皇家,这说明他们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在帝位之争保持中立。不管谁做皇帝,都与王氏家族无关。从表面上看,王家与刚才的卢氏倒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卢氏早已被太子拉下了水,王家倒有些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意思。”

“接着,是由安国侯主持的葛家一族,除了葛丽妃之外,家中人脉十分平平。纵然我来到大都不久,却也已经听说他们在京中的势力发展并不是很大。人人都说,那葛氏家族不过是靠着葛丽妃才得以发展起来的,可我瞧着,皇帝对安国候十分的照顾。听闻在皇宫之中,葛丽妃是唯一一个可以经常出入御书房的人,却不知道什么缘故,所以我觉得葛家倒是值得留意的。至于最后一个家族萧氏,除了萧望这个丞相,又有三子萧良,萧贤,萧遥,这些人都是丞相的替补,牢牢把持着相位不放,却又低调内敛,行事沉稳,不偏不倚,所以逐渐取代了崔家历代丞相的地位,是为崔家的死敌。虽然我并未见过他们,可他们的实力一样是叫人瞩目的。”李未央娓娓道来,对大都之中的十大家族显然都有了解,而且说的颇有道理。

齐国公看着她的笑容,目光变得很深,他开口道:“那么郭家呢?”

李未央一愣,她没有想到齐国公会问这个问题,她看了齐国公一眼,表情似笑非笑道:“父亲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齐国公道:“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呢?”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假话当然是很好听的,父亲乃是郭家的领袖人物,你英勇善战,聪明能干,沉稳有度,想来在你的带领之下,我们郭氏一族将会更加的繁荣昌盛,屹立不倒。”

齐国公失笑,挥了挥手道:“你说这话我心里听了慎得慌,这些年来假话我听得太多了,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李未央微笑,她早料到齐国公一定想要知道她对他的真实评价,所以她继续道:“父亲坚持要听真话,女儿就说真话,还望你不要怪罪。在我看来,父亲相比其他家族的家主更为中庸,虽然骁勇善战,但若是照着母亲的话说——十分的死脑筋,做事畏首畏尾……”她还没有说完,齐国公却笑了起来,道:“傻孩子,不要故意激怒我,你真的以为我糊涂吗?”

李未央看着他,目光清亮,没有开口。齐国公幽幽地叹息一声道:“我已经将你看成我的女儿,有些话早就想对你说了,不光对你——”说完,他冲着帐子外面大声喊道:“外面的人,还不都给我滚进来!”

帐子一掀,就看到了郭敦一张不好意思的脸,他看着齐国公极为愧疚地道:“父亲,我,我只是……”这时候,他旁边又闪进两个人,不是郭澄和郭导又是谁呢?

李未央看他们这样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必定已经在外面听了一阵的墙角了。

齐国公瞪了他们一眼:“为人就要光明正大,想要听墙角,不妨就站在这里大大方方的听!”

郭澄与其他两个兄弟对视一眼,率先开口说道:“那件事情是咱们一起做下的,父亲你若是要惩罚就连我们一块罚吧!不要单单责备妹妹一个人!”

齐国公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他冷笑一声道:“我要罚你们,早就罚了,还何必等到现在!都老老实实站着,让我慢慢跟你们说。”

众人闻言,便都有些讪讪的,只有李未央自己笑容和煦,像是根本不在意齐国公的看法,话虽如此,她的掌心其实在微微的发汗,若是齐国公不能接受她的做法,或是将一切都告诉了郭夫人,那她又该如何呢?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希望郭夫人知道她狠毒的一面。并不是怕她厌恶自己,而是怕吓到了她。她很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接受这样冰冷无情的个性,尤其她报仇的手段又是极为的激烈,不论如何,李未央不想失去她生命中仅有的温暖了。

就听见齐国公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历朝历代,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功高盖主、心存异心的臣子,尤其这十大家族在皇帝登上皇位之前,不少人都曾经站到过他的对立面,是他殊死搏斗过的敌人。包括咱们郭家,最开始家族内部也在支持他的问题上产生过巨大的分歧……可以想见,皇帝登基之后对着其中一些人会有多么的记恨。”

郭澄笑道:“父亲何必危言耸听呢,我瞧父亲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对父亲最放心了。”

齐国公瞪了他一眼,笑道:“如你们母亲所说,我这个人十分的愚忠,死脑筋,所以他才会对我暂且放下心来。但也只是暂时,并非永远。若是裴家玩完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听到齐国公这么说,众人面上都掠过一丝惊讶。

齐国公继续道:“我们一家手上掌管着四十万大军的兵权,原本我还有你们两位兄长都是驻兵在外,知道这些年我为什么要称病在家吗?”

大家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露出一丝讶然。郭敦最先提出疑问:“父亲称病在家,难道不是为了照顾母亲吗?”

看这个四儿子不上道,齐国公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仅仅为了照顾你们的母亲,将她一起带到任上去不就行了吗?”

李未央微微一笑,开口道:“这么说父亲是觉得皇帝忌讳那些掌管大权又聪明能干的臣子,所以才避其锋芒吗?”

齐国公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不错,郭家有了这四十万兵权,实在是如履薄冰。因为这四十万人足可以左右天下的局势,再加上郭惠妃在宫中又有静王,若我们支持静王,他便可以和太子及其他的皇子分庭抗礼,平起平坐。皇帝之所以能够容纳咱们,是想用郭家和陈家来牵制裴氏家族,保持政局的稳定,更可以用裴家和郭家的争斗来震慑其他的家族,克制他们蠢蠢欲动的野心。咱们留在大都,你们的兄长在外头,谁才最安全呢?说到底,咱们这一家人,不过是人质罢了,能够让皇帝放心交托四十万军队,又能让他坐视咱们去和裴家争斗,他看的想必很开怀。可是现在嘉儿你锋芒毕露,压得裴氏一族抬不起头来,你说皇帝他会怎么想?”

李未央听到这里,却是一愣,在这场棋局之中,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下棋之人,现在看来,她这盘棋下得还不够到家。

齐国公的面上露出一丝寒意:“就昨天的这件事情,你确实是算无遗漏、步步为营,若是让别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所为,只会觉得你心机深沉。因为裴家与咱们郭家早有嫌隙,与旭王也是十分的不睦,所以裴白才会教唆祥云郡主去杀死巴图世子,借以陷害旭王殿下,谁知你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一切揭穿,大君自然严惩裴白,不会饶过他的性命,这样裴家和草原王室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然后你再派人刺杀草原大君,所有的人都会怀疑到裴家的身上。若是寻常禁军前去询问,裴家人一定会打开帐门让他们搜查,偏偏你动用了郭家的力量,这会让裴家人十分的疑虑,更甚至引起激烈反抗。你就是算准了他的这种心思,才会借着机会斩杀了裴家的子弟,又让旭王引来皇帝,借他的手将裴献送到草原大君的金帐之内,任他处置。这一步一步的陷阱让裴家人再无立足之地,让他们按着你铺好的路去走,这份心计和手段,不管是谁看到都会不寒而栗。”

李未央看着齐国公,沉默良久道:“所以,父亲觉得我错了。”

齐国公看了她一眼道:“当然错了,而且错得太离谱,这些年来若是陛下想要彻底根除裴家,他还会留下裴家,纵容他们么?就是为了牵制其他的家族!你这样一动裴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们郭府身上,真是个傻丫头,你锋芒太露了!”

李未央沉思,是啊,她过于习惯单打独斗,所出的谋略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守,虽然除了裴家大部分的精锐,可这样的险招却会将郭家置于十分为难的境地,尤其是在皇帝面前,他那么精明的人,会看不出这一切是郭家人所为吗?也许她明知道这个问题,可是报仇心切,再加上祥云郡主的事情,让她的暴戾之心不断膨胀,才会这么做……

这时候,齐国公看向他的三个儿子道:“我早就说过,郭家的实力不到关键的时刻不要显露,结果你们带着我从小安排在你们身边的亲卫不说,还亲自上阵,一下子把实力都暴露在众人眼前。只知道盯着裴家,却根本不知道想一想那些暗中的眼睛!皇帝亲眼瞧见你们诛杀了裴家的人,他会不会怀疑郭家会支持静王,掀翻他的皇位呢?”

三个人对视一眼,却不敢吱声了,现在他们才知道齐国公不是懦弱,而是老谋深算,他正是什么都知道,所以他才顾虑重重,按兵不动。齐国公叹息一声道:“当朝圣上绝不是一般的人,他越是捧着裴家,越是将他们置于烈火之上,所以咱们远远瞧着就好,在必要的时候加火送柴。世家之间的斗争绝不是这么简单的,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除掉裴家,还有其他的家族在幸灾乐祸呢!你们啊,全都太年轻了。”

李未央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讶异,齐国公说的很对,她这一次的考虑的确太冒险了,虽然侥幸成功,可也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炸弹。李未央看向齐国公,目光之中露出一丝愧疚,她知道对方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对他们说这些,便是教导他们,吃一堑长一智,纵然要胜,也要胜得光明正大,不要将自己至于险境。

齐国公看了李未央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儿子,恨铁不成钢得道:“你们四个人啊,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与我商量,这一次的计策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损兵折将。郭澄,你也知道那裴徽武功十分的高强,此次若非你们趁其不备,焉能如此取胜呢?”

郭澄不由低下头道:“父亲教训的是。”那一天确实是郭家险胜了,如果裴家事先得到了一点点风声,现在落败的就是郭家,他想到这里不由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嘉儿,父亲必须提醒你,世上无不杀人的英雄,但如何在杀了人之后还能保持你这双手的清白呢?借刀杀人讲究的是杀人不见血,虽然杀了人,却摊不上杀人的罪名,乃至于还能在众人面前维持仁义道德的面容,连那些被杀掉的人下了地府也不会找你来报复。这正是常言说的,杀人莫见血,见血非英雄。这一点,你必须好好想一想。下一回,父亲不希望看到你的刀锋再沾血了,更不希望听说谁家死了人,跟咱们郭府有干系。”齐国公认真地望着李未央,提醒道。

“是。”李未央低下头去,这恐怕才是他真正想对自己说的。

齐国公默然良久才缓缓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尽快的行动。”

郭澄不禁问道:“父亲所说的行动是什么呢?”

齐国公开口道:“我会向陛下上奏章,情愿交出那四十万兵权也要保你们平安。”

郭澄不由变色,大声道:“父亲,万万不可!”

齐国公瞪了他一眼道:“说你傻,你还真是傻!”说着他一挥手道:“滚吧滚吧,留着你们,迟早要被你们几个人气死!都是不孝顺的傻东西!”

李未央和另外三人对视一眼,便都不开口了,默默地往外走。等到走出了帐篷,郭澄还是一脸愧疚,才听见李未央道:“三哥你不必担心,父亲所说的不过是权宜之计,他若是无动于衷,陛下才会觉得心生警惕,他这一招叫以退为进,陛下不会准这道奏章的。”

郭澄仔细想了想,的确如此,不管怎样裴家都是世家大族,就算他们真的有谋逆之心,刺杀了大君,郭家人动手也明显太过狠辣了,在这种情势之下,齐国公若是不做出一点表示,那会让皇帝和满朝的文武都心生寒意,他点了点头道:“只能亡羊补牢了。”

李未央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事情做都已经做了,后悔也是没用的,但是今天齐国公最后说的那段话是在提点她……她的行事作风的确过于狠辣,以至于人人都知道她凶悍之名。而齐国公在位这么多年,却无一人说他的不是,仁义厚道之名遍布天下,但他自己也说了,这世上没有不杀人的英雄。或许她真该好好想一想,这把刀怎么才能不沾血呢?一直作真小人,这样的辣君子,恐怕还不好做呢。

裴氏一族连损三个精英,这在贵族世家间掀起了轩然大波,但他们也是亲眼看见裴氏和草原大君的纠纷的。更何况那一晚也不光是裴氏家族损兵折将,草原大君一样派出了不少的草原护卫,但凡有反抗的一律格杀,那刑部员外郎一家因为死命守着帐篷不肯让草原侍卫进去而满门被屠。事后有人借故寻衅,越西皇帝也不过哈哈一笑就过去了,压根没有提到向草原大君追究的事情,那一家子可是死了整整十三个人哪,想来裴氏家族损失的也不算太惨了。当然,刑部员外郎一家怎么也没办法和第一显赫的裴氏一族相比。在这一片洪流之中,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明显的聚集在郭家人身上。

裴徽看着郭家人的眼神却渐渐沉寂下来,从最开始的怨恨变得波澜不兴,而裴宝儿更是在帐篷里闭门不出,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经常半夜发出尖叫,甚至连别人去看望她都一概回绝了。

这一日李未央正在帐篷之中,却突然瞧见静王元英还有韩琳姐妹两人,一起来帐篷之中找她,瞧她正坐着看书,元英满脸笑容道:“今天是草原上的祭祀,嘉儿想要去瞧瞧吗?”

李未央微微一笑,摇头道:“不了,父亲让我们闭门思过,三位哥哥和我都是走不出去的。”

静王元英便是轻笑一声,在他看来家族之间的斗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莫说齐国公府只是杀了裴家的一个儿子,就算是杀光了对他也是有益而无害,他在意的,是对方根本没有提前告诉自己,这等于将他排除在外了。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等回到大都自然要问个清楚。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道:“无妨的,舅舅那里我会去跟他说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