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有些郁闷的元烈见到这一幕,心下一软,走过去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

她这才收回思绪,低声笑着:“嗯,在想你……”和孩子们。

“真的?”

“真的。”她回应道。

温暖的温度,忽然就从指尖那里传来,不用去看就能知道,他的大手已经包裹住了她的,他们彼此之间十指相扣,彼此心无距离。

一生一世一双人,元烈曾经这样对她承诺过,如今他也的确做到了。十年不算长,可对于他们来说,这十年时间有着无数的点点滴滴,还孕育了属于他们的孩子,时间也绝对不算短了。

现在的她和他很幸福,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许会如寻常夫妻一般起争执,或许他们还会吵吵架,但是曾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他们更会珍惜彼此,不会轻易放弃彼此之间的感情。

“五哥还在四处逃窜吗……都十年了,他还是这样躲着子衿。”李未央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家书,叹了口气。

元烈不屑地道:“他是躲不过王子衿的手掌心的。”

李未央笑了:“是啊,子衿说过,哪怕用*药、勾魂汤,也一定会把他绑着带回来成亲。”

元烈接连摇头:“真是可怕的女煞星。”

越西的历史,新的一页已经翻开,属于元锦丰的历史早就过去了,人们似乎也已经遗忘了曾经的这位越西皇帝。静王元英登基后半年便突然暴毙,这件事情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的死对王朝本身影响不大,旭王和秦王都扶持性情温和的晋王登基,很快平定了局势,而新君的儒雅温和,大度雍容,慢慢抚平了人们心头的阴影。

李未央轻声问道:“元英他……”静王身体康健,又好不容易得偿夙愿,怎么会突然暴毙……

“谁让他总想着派人来偷遗诏,这是咎由自取……”元烈伸了一个懒腰,微笑地道:“对了,我还要写封折子,请半年的假,带着你去廖州看龙船……”

李未央不禁笑起来,仰头看了一眼天色,提醒道:“听说云州的蛋黄酥饼很好吃。”

元烈揽着她,轻一下重一下地啄吻她的唇上,手臂寸寸收紧,嘴角一勾,便是醉人的笑容:“那就请一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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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尼玛没有洞房花烛啊,尼玛你去SHI去SHI去SHI!

小秦:(⊙o⊙)…这种犀利的文风,洞房花烛是亵渎……

编辑:裴后的下场太好了,尼玛你去SHI去SHI去SHI去SHI!

小秦:o(╯□╰)o裴后这种枭雄,必须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编辑:尼玛你去SHI去SHI去SHI去SHI!

不管肿么说,裴后是一代枭雄,是我最喜欢的女配,她必须这样成功的死!包括静王的死、疑难问题、客串、其他人的结局,番外见!番外更新时间会在群内和微博及时公布,感谢渣妹们的支持,尤其是各群的管理员大人,你们辛苦了!

番外 越西皇后(上)

  宫里四处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宫女的呼吸声,便只剩下自己的心跳。皇后厌恶嘈杂的声音,所以每一个人都是敛气屏息,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皇后。

馨女官轻轻掀开了垂挂的纱幔,昭昭日光中,屏息道:“娘娘,该起了。”

裴怀贞睁开眼睛,看见阳光透过缝隙进入了重重帘幔,她的青丝垂在入宫前亲手绣的金缕玉枕上,散发出奕奕光彩。

她坐起身,馨女官小心翼翼地捧来贡茶,白玉一般的茶碗,碧青的茶叶在茶汤里浮浮沉沉,只要捧在手心里便能闻到那澄澈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宫女们手中捧着一溜的托盘,上面放着衣裙、发钗、凤冠,金光璀璨,珠华耀眼,一眼望去只觉眼睛都花了。裴怀贞放下茶碗,站起身,张开双臂,宫女们小心细致地替她穿上繁杂富丽的衣裙,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她们跪倒在地上,匍匐的,恭敬的,用尽一生的虔诚替她抚平每一丝裙上的褶皱。

看着凹凸不平的铜镜,那里面的女子容颜绝美,气质超凡,穿着皇后的服饰,微微抬着光洁美丽的下巴,显露出一丝冷漠的骄傲。皇后,是啊,她是皇后,她已经是越西的皇后了。这样的尊贵,已经到了一个女人可以得到的极致,纵然后宫嫔妃众多,谁也无法动摇她的地位。

馨女官垂头道:“娘娘,裴将军觐见。”

裴怀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此刻抬起眸子,有一瞬间的怔愣。她的先祖是前朝郡守裴崇,裴崇的孙子便是助越西金赫皇朝生擒前朝末代皇帝的大将军裴信。到了她的父亲裴修这一代,更是帮助当今皇帝登基,立下赫赫战功,于是——她做了皇后。刚才阿馨提起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这裴将军便是父亲,后来才想起父亲还在边关,阿馨说的将军,应该是她的弟弟裴渊。

“请他进来吧。”

馨女官正要吩咐人拉起屏风,裴怀贞摇了摇头,她便急忙退了下去。

裴渊进入正殿,按照规矩行了礼,这才抬起头看他的长姐,有些担忧道:“娘娘,您比往日瘦多了。”

裴怀贞与一般大家闺秀不同,从小除了琴棋书画,还学习兵法历史制衡之术,六七岁的时候便能够像大人一样替父亲出谋划策,而且看问题的观点很独特,处理事情也都很圆满,母亲早逝,父亲事务繁忙,家中上下全都是靠她一人打理。父亲裴修总是带着她向众人炫耀自己有个如此出色的女儿,那时候,父亲还曾经向他们说过,家里的孩子中最有出息的便是这个女儿。

后来,父亲的话果真应验了,早慧的长姐成为了越西高高在上的皇后,但她原本应该是快乐的,可现在她的神情比以前更寂寞。年轻的裴渊壮着胆子道:“娘娘,是否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臣愿意替您分忧。”

裴怀贞却笑了起来,绝美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冷嘲:“裴家的围墙再高,也没有皇宫的围墙高。裴家的欢乐再少,也比皇宫的欢乐多。既然入了宫,快不快乐、高不高兴这种话,就再也不要提了。”

裴渊愣住。在他看来,姐姐裴怀贞是一个独特的女子,生来便有绝色的容貌,平常人只要看一眼她的面孔便会沉沦其中,而她也从不以美貌自矜。正相反,比起关注美貌她更喜欢读书,甚至达到了着迷的地步。城中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她们也读书,却都是为了表彰才名、提高身价罢了,姐姐却不同,读书对她来说是一种兴趣。裴渊小的时候,就坐在走廊下看着长姐,每逢她读书累了的时候,就会吩咐身边的丫鬟到花园里踢毽子、荡秋千,她自己就坐在一旁看着。裴渊很明白,姐姐的心中涌动着如火一般的热情,但是为了贵族的身份与荣耀,她可以压抑这一份对自由生活的渴望。

刚刚记事的时候,因为他是裴家第一个男孩子,所以上下对他非常溺爱。天冷了一直躲在暖和的屋子里,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节天热了总是在他的房间里放满冰块。正因为如此,他的身体总是很弱。为了让他能够强壮起来,姐姐不顾父亲和大夫的反对,亲自为他请了练武的师傅,逼着他下场子。那时候他真的很憎恨这个冷酷无情的姐姐,可她却告诉他,只有熬得过痛苦,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了报复姐姐,他悄悄把剥了皮的死猫放在她的床上,她虽然脸色发白,却依旧厉声要求他立刻回去练武。可每次他疼的满头大汗,回到屋子里却发现早已准备好了点心和凉茶。他明白,裴怀贞的个性十分强硬,却是真的关心他这个弟弟。也许是从小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他对于这个姐姐充满了敬畏,并不算十分亲近。

尽管如此,在他的心中,她依旧是高贵,美丽,鲜活的,散发着青春与朝气。

从前,裴家和越西的每个人都在说:裴怀贞是完美的化身。

可在闺中的时候,他还常常能看到姐姐的笑容,入宫后,他再也寻不到她面上一丝的笑影。

是什么,让她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尊完美的雕塑。

裴渊很明白,他低下头,拳头咯咯作响:“娘娘,昨日臣去御书房,却见到栖霞公主。”

裴怀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什么,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裴渊见皇后不说话,低声道:“娘娘,陛下喜欢谁就让他喜欢好了,您何必这样跟他掷气,听说陛下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到这里来了,您……”

裴怀贞冷冷地道:“后宫之事,何时轮到你多言了?”

她的声音如凝成的冰晶,听起来清冷、无情,但仔细去听,分明有一丝颤抖。

此刻的裴怀贞,并非真的无坚不摧。

裴渊却有些害怕,连忙再次跪倒在地:“娘娘“小说领域”更新最快,全文_字手打,微臣有罪!”

裴怀贞看着他的头顶,冷笑着道:“父亲告诉我,家族需要我这个皇后,于是我就做了皇后。这个头衔,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你别看这宫中一个个都对着我低头叩拜,他们又何尝有什么好心思?我知道,一个女人到了皇宫里,如果皇帝喜欢,便可以生活得高枕无忧,如果不喜欢,她也只能怪自己不好。所以,他们人人都在背后说我性情冷漠,手段厉害,皇帝不喜欢是应该的,是我没办法笼络他的心。但有几个人知道他早已心有所属,真正喜欢的人是栖霞?他们两人青梅竹马,患难情深,能相爱并不出奇。而我呢,因为是皇后,所以要举止得体,端庄宽容,别人可以讨好皇帝、谄媚皇帝,我却不可以。别人可以妒忌,我却不可以。现在连你,我的弟弟,裴家的人,竟然也跑来向我进言,你们希望我容纳那个女人,容许她继续在皇帝的身边,甚至希望我去讨好她,向她乞求分一点宠爱给我,是么?!”

说到最后,她已然有一丝疾言厉色,裴渊吓得够呛,头死死低着不敢抬头,后背早已湿了一片。

“宫里的各种大事小情就够我烦心的,但随时传入耳中的话,很多时候是你不想听也能听到的。皇帝宠爱栖霞的事情早已传了出去,谁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流言蜚语自然到处都是。可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爱着她,外朝一有风吹草动,皇帝便以为是我去告状,他对着我冷嘲热讽,百般羞辱!就这种情况,你还要我忍耐?!要我向她低头?!”

裴渊的身体在颤抖,他不知该如何抵御裴后的怒火。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外面的流言蜚语我可以不去理会,我不想喊冤,也不想解释,皇帝独宠那一个女人,朝中谁也不是傻子,他们在宫中早有耳线,何至于轮到我这个皇后去多嘴多舌?真正可恨的人是元锦丰,他不爱我,我不伤心,但他居然这样误会我、羞辱我!越西历史上有多少皇上宠溺一个女人,进而祸害朝政的例子?可见他根本就是个瞎子!外面传我是一个多么小气、多么霸道的人,甚至传言我为了得到皇上的宠幸,去向父亲哭诉,简直是可笑!我裴怀贞,宁愿一辈子守活寡,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哭诉!”

他,根本是没有理由的不爱她,无论她怎样尊贵美丽,都无法止住他爱着别人的脚步。她曾经为独守空闺而难过,为流言蜚语而悲伤,为不被爱而悲哀,但她从来都没有怪责过他,因为爱情本身没有错!但他可以不爱她,可以不想看见她,却绝不能不尊重她,更不能羞辱她!

她是裴怀贞,她有自己的尊严。他宠爱别人,她可以不声张,可以当看不见,她甚至可以在暗地里嘲笑他只是一个不懂得政治的皇帝,一个不懂得权衡国家大事的懦夫。但她绝不容许别人轻视,他的愚蠢,必须他自己背负!

“裴渊,传我懿旨,长岭崔景文武双全、温文尔雅,该是公主良配,请父亲联合文武百官奏请陛下!”

裴渊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几乎忘记了称呼:“姐姐……”

“我不是你的姐姐,我是越西的皇后!”裴怀贞一字字地道,突然站了起来,长长的裙摆掠过白玉地面,浮现出一层浮光掠影的美艳。

她,是皇后,越西的皇后裴怀贞。

----题外话----

我终于开始更新番外了……今天是裴皇后的番外,以后尽量每天都更新,一直到番外写完为止。

来吧来吧,小秦开了新文《娼门女侯》,彪悍女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番外 越西皇后(中)

裴怀贞正在描红,皇帝怒气冲冲地进来,瞧见她如此闲情逸致,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猛地紧缩起来。舒殢殩獍但失态只在一瞬间,随后他面上立刻戴上一副常年不改的面具:“皇后,今天你的心情竟如此好么?”

裴怀贞抬起眸子,目光在眼前身穿龙袍的年轻男人身上掠过。

他有着挺拔的身躯,俊美的容貌。早在入宫之前,她就知道自己要嫁的夫君有着天底下最尊贵最俊美的容貌,从前她一直以为是外间夸大其词,可后来才知道世上的确有如斯俊美的男子。只是,此刻他的面上看不出一丝高兴的情绪,眼底充斥着恼怒和不屑。

不屑,她有什么值得他瞧不起?裴怀贞冷冷地望着他:“陛下不是很忙么,怎么有空来我的殿中?”

皇帝嘴角飞快地向上扯去,面上虽然在笑,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这种古怪的神情破坏了这张脸的美感:“朕是听说皇后最近闲的发慌,已经开始管前朝的事了,所以特地来看你是不是真的无事可做。”

裴怀贞放下笔,美目显得异常平静:“陛下,大臣们说的没有错,栖霞公主年纪大了,留在宫中并不妥当。陛下若真的为她计,就该为她择取一个优秀的驸马,让她终身有靠,而不是因为一己之私让一个青春少女留在宫中蹉跎岁月,任由流言蜚语四处蔓延。”

“皇后的确贤德,只是栖霞是朕最心爱的妹妹,天底下没有男人可以配得上她,在没有得到她的首肯之前,朕不会随便决定她的终身,希望皇后体谅朕的心意,不要枉做小人。”皇帝微笑着,语气态度令人如沐春风,眼底却隐含着一种威慑力,让人不由自主脊背发冷。

馨女官垂下头去,几乎不敢看自己主子的表情。

裴怀贞并未发怒,而是报之以温柔:“陛下,朝堂之事陛下自己说了算,既然您主意已定,臣妾不会再多言了。”

皇帝目光冰冷地望着她:“如此,那就多谢皇后的体谅了!”

皇帝冷笑着走了,把裴怀贞独自丢在殿中。她只觉得头上皇后的坠饰层层叠叠,繁杂纷乱,令她不由自主感到太阳穴几乎有针尖在刺。刚才她的丈夫来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别妄想插手在他和栖霞公主之间,只可惜世上不会每一件事都按照他的想法来发展。裴怀贞望着已经走进庭院的皇帝,目光遥遥,唇畔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傍晚,霞光照进大殿,裴怀贞坐在铜镜前,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隐隐跃动着一丝奇异的情绪,仿佛在雀跃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馨女官有些战战兢兢的,不敢正眼看她。她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今天的皇后娘娘有些不同寻常。她一直陪伴在皇后身边,却并不了解这位母仪天下的贵人,她总是那样的高贵,那样的矜持,就像是一尊冰雕的美人像,让人无法揣度。

裴怀贞知道自己是美貌的,从她及笄之日起,不知道有多少痴情男子在裴府门外等候,希望可以在她偶尔出门的时候偷偷瞧一眼她的面容,提亲的人更是蜂拥而至,几乎踏破了裴家的门槛。她很清楚,除了裴家这样一个显赫的姓氏外,她拥有世上所有男子渴求的美貌与智慧。未出嫁的时候,她曾经设想过自己的丈夫,他一定要是世间最优秀的男子,相貌俊美,身份高贵,文武全才,英明果决,值得她敬重和爱慕,值得她辅佐与帮助,两人举案齐眉,一生相守。入宫以后,她发现元锦丰满足自己的一切想象,甚至比她所想要的更好、更值得她心动,可她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不爱她,从来不曾爱过她。

从大婚开始,元锦丰一直将她丢在这座冰冷的宫殿,从来不曾在此留宿。刚开始的时候她自信满满,认为元锦丰不过是和霸道的父亲斗气,所以迁怒于她罢了,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得到他的心。可后来的每一天,她都是空等。终于,她在宫女太监们的窃窃私语中,发现这个庞大的宫廷隐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那个人早已有了生死相许的爱人。但就算是如此,裴怀贞也从未气馁过,凭借她的美貌和才情,又有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世间的美貌女子,谁又能与她一较高低?时间慢慢过去,她的自信和气势逐渐被磨平,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愤怒点燃了她的心,她渐渐被折磨得寝食难安,再也难以忍受那种腐心蚀骨的感觉。于是她收起了倨傲的姿态,开始精心装扮,完美展现,她要让元锦丰知道自己轻忽的是怎样一个女人,她要他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然而结果,依旧令她失望。

此刻,看着铜镜中如同天上的星辰般流光溢彩的娇颜,裴怀贞站起身,道:“走吧。”

她在御花园偏僻的梅花亭里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然而所有的宫女见到她都是满面的惊惶不安,试图阻止她靠近却都不敢。

那个人正低头,认真地绣着什么,直到听见身边宫女的惊呼声,她才猛地抬起头来,面上显出一丝惊讶。

栖霞,你都活这么大了,应该不是白痴吧?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还击?!裴怀贞笑道:“公主的表现好像是完全无辜的,别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欺负了你。”

栖霞公主的面容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变得苍白而透明,可她的神情却慢慢坚定起来:“娘娘,我会出嫁的,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希望谁都不要再提起了。”

裴怀贞目光中渐渐燃起一丝讽刺:“你不是很爱他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栖霞公主静静望着眼前这个高贵典雅的皇后,眼神坦诚:“不,我依旧爱着他。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囚犯,我不是公主,只是唯一一个陪伴在他身边的小妹妹,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相爱了。也许这是某些人罪恶的安排,也许这是上天的怜悯,我们就像是黑暗里的寒蝉一样互相依偎着生存到如今。”

裴怀贞的手,一点点地攥紧了:“你这是在向我炫耀?”

栖霞公主轻轻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要告诉你,为了留在他的身边,我可以蒙上双眼、捂上耳朵,在这深宫里装聋作哑,终生不出宫、不见其他人,甚至可以把这一条性命送给他。我并不在乎外人怎么看我,可……我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我却像是一盆污水,只会让他的人生变得脏污不堪。所以,这样的日子是我偷来的,我也该还给你了。”

裴怀贞并不觉得高兴,她盯着对方,神色震动:“你是在让我?”不,她不需要别人让,她是裴怀贞,从来也没有输给任何人。

栖霞却淡淡笑了,她的笑容看起来比晚霞更美丽:“皇后娘娘,你是用皇后的身份去爱他,可我却是用一个女人的心情去爱他。你生气,是因为觉得我们羞辱了你的尊严,可我想要说,没有男人是傻瓜,他们会分辨的,你为什么爱他,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你肯放下骄傲,他会爱你的,总有一天会爱你的。”

裴怀贞愣住,她望着眼前的女人,慢慢有一点明白为什么她会为元锦丰所深爱。

如果她是男人,恐怕也会忍不住爱上她的。

“你看,下雨了。”栖霞转过头,笑着看向凉亭外。

裴怀贞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她才默然开口:“以一个女人的心情全心全意去爱他,真的有用吗?”

栖霞一直在看外面的雨丝,此刻回过头,笑容安静:“我相信,世上没有人会不爱你的。”

仿佛有一种暖流缓缓地流入她的身体里,不知不觉填满了心头的空虚。裴怀贞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望着栖霞公主,的确,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爱裴怀贞呢?

一月后,栖霞公主如约出嫁。一队身着绛紫长袍的宫廷乐队浩浩荡荡的开道,数百宫女手捧名贵耀目的礼物拥在轿后,一眼望去仪仗队的最后还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都是朝中前来庆贺的文武百官。公主的婚礼显得盛大而隆重,甚至隐隐有越过皇后入宫时候的规格。然而在一片沸腾声中,只有裴怀贞知道,坐在花轿里面的新娘用绝食的方法逼得那个深爱她的男人让了步,她是如此坚决,如此无情,深深地伤了皇帝的心。

没有人可以伤害心如铁石、无坚不摧的皇帝,只有他的爱人,他最爱的栖霞可以。

可是,裴怀贞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会知道。

-----题外话-----

越西皇后的番外中,我会解释之前大结局留给大家的疑问\(^o^)/~

继续推荐小秦新文《娼门女侯》,鄙视文名的全部去面壁,这是多么风华绝代的名字啊

番外 越西皇后(下)

裴怀贞舒展开了宣纸,手中的笔却迟迟未曾落下。她的面前摆放着栖霞亲手所绘的梅花图,一阵春风吹过,摇落一树梅红,到处是一片落花景象。画上只有一句话,世上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世间不能描绘的何其多,岂止是伤心呢?世上有太多不如意的事,太多不开心的人,如果任由别人操纵一切,怎么开心得起来……

栖霞公主说得那样洒脱,不过是个痴人而已。而她裴怀贞呢?作为皇后,身为一个女人已经到达了巅峰,有才,有貌,有权,谈笑间可以操控世人的生死,可她依旧有不能得到的东西。元锦丰希望她甘心做一个空头皇后,但皇后也是个女人,当然希望自己的丈夫只看到她一个人。面对皇帝的冷漠,她要么拼命隐忍,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如此无奈的活着,变成一具戴着凤冠的行尸走肉。要么,她就要拼命去抢、去夺,让他一辈子只守着自己一个人,稳固这个后位。

她淡淡地一笑,以纸镇压住画纸,正预备落笔,然而此时一阵人仰马翻的喧哗惊动了她,她抬起头,门口身穿龙袍的元锦丰已大步跨了进来,上一回他来是为了栖霞公主的婚礼,那么这一回又是为什么——

他的眼圈微微有些发黑,脸颊比起上次见面微微瘦削了些,那种暴怒的神情使得他失去往日里的镇定与从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陛下,这里是我的寝宫,你这样闯进来,是否对我这个皇后缺乏起码的尊重?”裴怀贞轻轻蹙起眉头。

“不要装腔作势,崔景竟然将她囚禁内室,不给吃饭喝水,这就是你们给她选出来的好驸马!”他的脸色极端难看,显然处于爆发的边缘。

一瞬间,裴怀贞平静的心情顿时剧烈地翻涌起来,他还爱着对方,即便那人已经出嫁,即便那人等同于背弃了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情,他还是只惦记着她!她冷笑着,冰冷的目光直瞄到他脸上:“陛下,驸马文武双全、温文尔雅,对栖霞公主一片痴情,公主出嫁后本该夫妻和睦,陛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身份强迫她见面,甚至时时刻刻监视驸马的一举一动,你这样的行为,是在帮助公主,还是要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元锦丰的心像被人刺了一样,脸色骤变:“那是因为这个狗胆包天的东西一直宠爱小妾,冷落了公主!”

公主新婚不久,驸马身边就多了一个美貌温柔的桃叶。她是被多事的御史中丞当作礼物送给驸马的。桃叶容貌美丽,能歌善舞,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就掳获了驸马的心,当晚就留在了身边。于是,驸马不再坚持陪在公主身边过夜。两个月后,桃叶传出怀孕的喜讯,再过一个月,就抬了妾。这件事情在整个京都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挖出了不少崔家的辛秘,闹得崔家人都无颜面见人,崔驸马的老父不得不亲自向公主道歉。

“桃叶的容貌与公主十分酷似,御史中丞秘密将她寻找来是讨好陛下的,可陛下为什么将她赐给了驸马?”裴怀贞笑了一下,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容是多么讽刺,她的丈夫处心积虑,只是为了隔阂公主和驸马之间的关系,他明知道栖霞已经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两断,明知道驸马从很久前就爱恋着公主,他偏偏送了一个美貌的桃叶去,居心何在?!

“朕把最心爱的妹妹嫁给他,是他的幸运,是他崔家的荣耀,哪怕是给他一座木头,他也必须当菩萨供着!你说的不错,朕是送去了桃叶,这是让他停止骚扰公主的清静,可朕从来没想到他竟然敢背着人虐待公主!”

“那是因为陛下彻底激怒了驸马!明明娶了妻子陛下却从不许他进入新房,明明有了美貌的小妾却只是一个替身,陛下还每天都会派人警告他一次,命令他光着背赤着脚跪在书房里忏悔自己迎娶公主的错误行为!如今这样的驸马是陛下一手塑造出来的,害公主变得不幸的人就是你!”裴怀贞一字字地将心底的话全都抖了出来,形同利箭一般刺穿了元锦丰的心。

元锦丰盯着裴怀贞:“你一直在监视朕的举动?”

裴怀贞不躲不避,直面他的眼睛:“是,我一直在看着陛下,因为我是皇后,是一国之母,不能任由陛下做出糊涂透顶的事情来!”

对方咄咄逼人,元锦丰却突然陷入了沉默,良久,他盯着皇后,语气如刀,坚定冷漠:“我会将公主接回来。”一阵热血涌到头顶,

栖霞永远是公主,不会成为他的妃子。一旦给了栖霞封号,等于是告诉众人他和栖霞有染,这个在宫廷中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会一下子暴露在众人面前。

“你威胁朕?!”

“如果陛下要这样觉得,那就这样认为吧。”

元锦丰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额头上也浮起了一根青筋:“好,朕的皇后实在是太好了,为朕设想的这样周到!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嫉妒栖霞,因为朕从来不曾爱过你,因为你一进宫就独守空房,所以你要朕痛苦,要栖霞痛苦!”

他的声音是压抑的,带着难以形容的痛苦。

“真正陷入嫉妒的人是陛下,因为你永远没办法让你心爱的女人站在阳光下!”裴怀贞突然微笑起来,那笑容这样冰冷这样残酷,简直像个直指人心的魔鬼。

元锦丰气得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转身便拂袖而去。

裴怀贞慢慢地坐了下去,在强烈的爆发之后,她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像是一下子被愤怒的情绪掏空了,但与此同时,她心头的怒火前所未有的高涨。她已经在学习了,学习如何赢得他的心,学习做一个贤良温婉的皇后,她甚至从心底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管是元锦丰和栖霞,她都已经尽到力了,可对方还不满足,一个劲儿地逼迫着她,将她逼到了墙角,还要狠狠的羞辱她!

她心头如同扎上了一根毒刺,瞬间疼得无以复加。眼睛落在那张梅花图上,她突然一把抢来撕了个粉碎,豁地洒向空中。风从打开的窗外吹过来,哗啦一下子,将梅花图的碎片吹得片片飞舞,盘旋不止。最后,一张碎片落在了馨女官的脚下,她一眼望去只见到一个心字,然后裴皇后走过她的身侧,从心字上直直踩了过去。

裴怀贞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对一切视而不见。皇帝又将栖霞公主带回了宫中,甚至把崔驸马给流放了。听说流放的途中,驸马悲愤难平,在一间驿站投井而死。皇帝并未就此罢手,他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从未选妃的他一下子填满了四妃之位,宫中多了周淑妃、陈贵妃、郭惠妃、胡顺妃几人,瞬间变得热闹起来。裴怀贞听说之后只是冷笑,她很清楚皇帝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遮掩栖霞公主的事情,堵住朝臣们的嘴巴而已。只要有女儿入宫,就有诞出皇子的可能,那些世家自然会知道该如何选择。这些妃子们对栖霞公主很感兴趣,她们派出宫女们私下打探这位公主的一切,可惜栖霞闭门不出,皇帝刻意保护,得到的只有少许暧昧不明的信息。

皇帝开始流连后宫,四妃之后是皇后,裴怀贞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难堪,跟一个极端厌恶自己的男人同床共枕。当所有的宫女退下去后,他才按照常规程序靠近她:“……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有一个女人能够让人厌恶到想吐的地步,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一次,他没有用朕,他用我。

他自始自终,要的只是栖霞的平安,要的只是裴家的妥协,而不是裴怀贞本人。

她任由男人的手解开自己的衣襟,抹胸映着雪肌玉肤,透出珍珠般的柔泽。她眉眼平静,轻声说,“陛下,世事不会尽如人意,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妥协。”

他的声音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妥协?!是你的父亲威胁我,他要裴氏血统的太子,呵,多么可笑的人。”

“最可笑的是陛下明知道他是在威胁,还是得照着他说的做。”裴怀贞轻轻笑了。

彼此之间充满仇恨和敌意,却还躺在一张床上,陛下两个字从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中说出来,显得无比轻视,他带着恶意,慢慢靠近了她的唇。

她的手指抵住他的:“不可以。”

他挑高了眉头,眼眸若星,眉若刀裁,英俊的面上满是疑问。

在这样的目光下,她指尖开始觉得发冷,面上却是一片浑不在意:“我嫌脏。”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按在枕上:“裴怀贞,你!”

“怀贞是我的闺名,”她的眼睛盯着对方,望进那不见底的深渊,“请陛下叫我皇后。”

她是裴怀贞,可以为了家族利益爬上龙床,却绝对不会跪下来摇尾乞怜,像是其他女人一样哭哭啼啼,那样太难看,太卑劣,她不屑。

他看着她,眼神里慢慢出现了一丝讽刺的情绪。

她同样望着对方,到了这等地步,她竟然还会被他的表情所刺痛。

他的眼底深处灼起火焰,那跟**无关,完全是一种隐隐带着痛恨的征服欲。

紧紧相贴的躯体,表明了他此时的决心。抹胸被一下子扯开,雪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他的动作带着孤注一掷的愤怒和充满羞辱的绝望,他沿着她肩头的曲线啃吻不已,她只能任由他对着自己为所欲为,偏偏又挣脱不得,躯体交缠,磨蹭着火般的狂炙烈焰……

与其说是宠幸,更像是无休止的凌虐。到底,这是怎样的缘分。

整个人被强行翻转过去,他像是极端厌恶见到她的面孔,身体被迫压在锦被和男人之间。

她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痛楚拉成一张紧绷的弓,咬着牙似要挣脱,却终究用不出半分力气。随着呼吸的困难,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的身上布满了冷汗,整个人疼得无以复加,指尖颤抖不已。

朱漆泥金的妆台上,铜镜映着红烛,台上烛泪滚滚而下,她始终面无表情。

他和栖霞的爱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如果不能相爱,为何要相遇。

他和她的恨同样无法解脱,如果此生注定为恨而来,为何要结发。

爱,无从选择;恨,无法逃脱。

痛楚以令人恐怖的速度无限扩大,她被重重卷入黑暗。

清晨,她从宽大的床上起身,踩着散乱一地的轻软锦绣,皇帝早已离去。裴怀贞透过铜镜看向自己,镜中人青丝如瀑布般垂下,精致的眉眼,珊瑚色的唇,雪色肌肤毫无生气,肩颈只存了惨烈的淤青、殷紫的齿痕,像是经受了一场可怕的侵袭。

这就是她身为皇后,与皇帝度过的第一个夜晚,而从今天开始这样的夜晚会不断重复。他在惩罚她,惩罚裴家。作为男人,他将不能跟心爱人相守的痛苦全部发泄在她的身上,哈,这就是元锦丰。

镜中面容冰冷的女子沉默良久,终于弯起了唇,一双眼睛大睁着,如同一汪噬人的死水。

她宁愿在孤独里为王,也不愿在繁华里为奴。

元锦丰,这一场仗,我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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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会将大结局留给大家的疑问解答清楚,比如元烈小盆友的妈妈到底是谁……

庶女讲述的是大历和越西的故事,新文娼门女侯是讲述与他们同期的大周的故事。

番外 宫闱隐秘

一年后,越西太子出生,皇帝取名为胤。

元胤生得十分可爱,大眼睛、高鼻梁,小小的嘴巴,人见人爱。可惜,他虽然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又是中宫皇后所出,但除了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殊荣之外,皇帝没有给他丝毫的关注。当然,裴家人依旧很满意,因为皇宫里终于有了一位带有裴氏血统的皇子。

皇后宫中,裴怀贞从乳母的手中接过孩子,碰到孩子温软的身体后,她感到有一种奇异的温暖从手臂一直传递到心头,她垂下长长的羽睫,这是她的亲生儿子,但来得这样不容易。下意识的,她收紧了手臂,元胤一下子被惊醒,开始大声啼哭,裴怀贞突然撞进那一双纯洁无暇的眼睛,顿时心头一震,婴儿的眼睛竟像是能够照进她布满阴霾的内心。

“把孩子抱下去吧。”她在短短的震动之后,只是这样说道。

馨女官原本以为小小的太子殿下|可以引起女主人的怜爱,可是她发现,即便是抱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裴怀贞的眼中仅仅是荡起了瞬间的涟漪,很快恢复平静。

“可是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他……”馨女官想要劝说皇后与太子多多亲近,然而皇后已经将孩子交给了旁边的乳母。

馨女官看着乳母将太子抱走,面上多了一丝不忍,从太子出生后,皇后娘娘便没有花太多心思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为何一个女人能够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这样冷漠无情,难道她天生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裴怀贞淡淡地道:“觉得我无情?”

被一下子看穿自己的心事,馨女官惊得满面通红,不自觉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奴婢……奴婢不敢!”

裴怀贞绝美的面上划过一丝冷淡的笑容:“他如今是太子,将来会继承越西的一切,如果一直呆在妇人怀中长大能有什么出息?我是为他好,才会不与他亲近,你这样的人又能懂得什么?”

馨女官心头掠过一丝恐惧,口中连连称是。

前朝开国皇帝夏侯轩夺天下的时候有一次被敌军包围,为了逃跑可以将亲生的一双儿女四次丢下马车,若非他身边的忠心部将每一次都冒险下去将孩子抱上来,只怕一双儿女早已成了肉泥。夏侯轩固然是个狠毒的人,可一个人若到了自己都活不下去的地步,卖儿卖女又算得了什么?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她自己的后位都岌岌可危,又岂能整日里儿女情长。宫中妃嫔陆续怀孕生子,裴氏在朝中多树敌人,将来这皇位尚不知道花落谁家。这个孩子生于皇室,注定一生都要过得不太平,她固然可以护着他一时,却不能护着他一辈子,若是宝贝一样哄着骗着,将来他也坐不稳江山。她需要做的不是给他春风般的温暖,而是教会他如何在残酷的斗争中生存下去。

裴怀贞关注着每一个妃嫔和宫外的风起云涌,妃嫔们生下的孩子毕竟不是嫡子,也没有皇帝的宠爱,短期内尚不足为虑,唯一需要顾虑的人是栖霞公主。其实裴怀贞一直很清楚,皇帝十分防备她,不惜将栖霞公主的紫宸殿保护如同铁桶一般,生怕别人惊扰他最心爱的女人。但她岂是会轻易放弃的人,无法进入紫宸殿,并不代表见不到栖霞。

于是,裴皇后病了,因为长期心思郁结,终于卧病不起。宫中妃嫔纷纷前来探望,不论真情还是假意,她一概谢绝,耐心等到第六日,栖霞公主来了。

栖霞的容貌与从前一样美丽,只是面颊消瘦了许多,一双清澈的眼睛深深凹陷进去。她行礼后便一直惶恐地坐在那里,神色极度不安。

“公主殿下回到宫中已经一年,却还是第一次走出紫宸殿。”裴怀贞这个病人看起来都比栖霞要精神几分。

栖霞非常难受,她感觉到了一种罪恶感,从前她向皇后许诺过,不论何时都不会再回到宫中,更加不会干涉他们的婚姻,但眼下看来她分明是食言而肥。尽管她自己根本无可奈何,尽了最大努力避免重蹈覆辙,可惜她能控制自己,却控制不了那人的心。她可以如愿嫁人,却不能停止他对她疯狂的爱恋,虽然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份感情迟早会要了彼此的性命。

“娘娘,我是一个有罪的人,所以不该在这宫里走动,但你生病了,我知道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今天非来不可。我不敢请求你的原谅,也没有资格这样做,我只是想要请求你好好保重。”栖霞轻声地说着。

裴怀贞看了一眼栖霞的手腕,透过薄薄的轻纱可以看到累累伤痕。这一年来,她怀孕、生子,栖霞却一直想方设法自杀,甚至一度用碎瓷片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可惜皇帝派去的人看得太紧,她最后没能成功。

“好听的话不必说了,你来是因为需要我的帮忙,不是吗?”裴怀贞唇边的笑意一点点的散开来,眼神露出刺骨的冷漠

“是,我需要娘娘的帮忙!”栖霞公主苍白的面孔浮上一层哀凉,声音也有些发颤:“我知道,紫宸宫中的一切娘娘都知道,所以……”她说到这里忽然卡住了,千言万语全都卡在了喉咙中,面上的神情极端难堪。

是,难堪,裴怀贞从来没见到栖霞这么安静温柔的人流露出这种神情。

“不……不是……”栖霞公主连忙解释,“我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若有半点炫耀之心,请老天罚我天打雷劈不得善终。”她说完这句话,脸色慢慢变了,“不,也许我本来就要不得善终,皇后娘娘,请你相信我,栖霞今天来完全是出自真心……”

栖霞公主已经尽了全部的努力想要彻底摆脱皇帝,可他太过执着,执着到几乎疯狂的地步。她没办法忘记他们彼此的身份,更加没办法忘记驸马被押走前那声嘶吼。崔景声色俱厉地质问她,究竟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沦落到家毁人亡的地步!

他没有做错,唯一错的便是娶了她。

崔景将她当成仙女一样供着,可他作为丈夫,甚至没有资格进入她的房间,那样俊俏温柔的驸马,在皇帝的逼迫下逐渐像是变了个人。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元锦丰用尽了一切的方法去羞辱驸马。崔景在朝廷里被挤得毫无立足之地,跟朋友聚会就被冠以图谋不轨之名,甚至连书房里的诗篇和绘画第二天都会不翼而飞,整日里过得战战兢兢,只能靠折磨她来发泄内心的怨愤。她拼命想要帮助对方,可越是这样那个人越是嫉妒越是疯狂,所以她只能装作无动于衷,甚至不敢开口替崔景求情。为了保住崔家人的性命,她终究只能同意入宫,成为他的禁脔。这是她自己的错误,必须一力承担|,不能连累崔氏家族。

从前她和皇帝的感情只停留在精神层面,栖霞还能够忍受,毕竟他们没有越过那条底线,可在她回宫之后,他却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用强迫的手段占有了她,甚至让她怀了孕。罪恶感开始无限膨胀,变成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栖霞心口,一日日逼得她几乎要发狂。

如果有心人把事情传扬出去,引来天下人非议谩骂不谈,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直在暗地里蠢蠢欲动,他们的私情会被利用来谋夺国家和江山社稷!将来更会作为污点被载入史册,整个皇室世世代代都要背着这个骂名!

裴怀贞眉头微微挑起,忽然想嘲笑一下她,然而看到栖霞那一张纯净的面孔,她止住了。

栖霞公主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她轻轻吹一口气,眼前这个人就会笔直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你希望——我如何帮你。”

“不管是为他,为你,还是为这个孩子,我都必须死。”栖霞公主十分认真地说。

裴怀贞深深吸口长气,看来栖霞不但美貌,而且聪明,她如果活着,就会成为皇帝一生的污点和折磨,只有她死了,所有人才能解脱。

“娘娘,我很自私,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这个孩子能活下去,至少不要让别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的亲生父母违逆人伦……”

“所以你是来求我杀了你?”裴怀贞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对方,像是在揣度她所言的真实性。栖霞公主的纯真和善良都是她缺少的东西,也是最厌恶的东西。裴怀贞从小只会被人不断教导,要去争、去抢、去夺,做最优秀的女人,最聪明的女人,家族给予她的教育就是如此。尽管她美艳绝伦,聪明绝顶,但也只是一棵被人工修剪过的精美盆栽。栖霞却不同,她天生有着皇室公主的高贵和尊严,却在完全真空的情况下长大,就像是一株得天独厚、随风生长的兰草,清新而自然。为什么,栖霞明明是在肮脏的监狱里长大,明明是被囚禁的禁脔,为什么能够有这样平静的心,为什么不仇恨,为什么不怨怪,为什么活得比她裴怀贞还要干净!

“你明明知道跟我做交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可能犯下了一生最重大的错误,这样也无所谓吗?”裴怀贞胸中气血翻腾,美艳的面孔带上一丝不可思议。对方如果跟别人苟合,她压根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有点同情,但偏偏栖霞抢走的是她的丈夫。对方是自己的情敌啊,现在居然跑来求援,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栖霞公主的脸孔白得几乎透明:“这个皇宫里,只有皇后娘娘可以帮我,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去求了!这一条路,请娘娘祝我一臂之力,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裴怀贞定定望着栖霞,眼底闪烁不定,从前她一直不承认有栖霞公主胜过自己,但今天总算认识到,眼前这个一阵风就要吹倒的女人有着丝毫也不逊于她的坚持,甚至可以说是顽强。

有一种人,即便她做了天底下最恶毒的事,你也没办法恨她。至少她不得不承认,栖霞公主身上那种以柔克刚的力量,她裴怀贞即使学,也永远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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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娃问我为啥番外从裴后开始,你们不是想知道元烈身世的秘密吗,在这个番外里,你们很快会知道谁是元烈童鞋的亲娘,也会知道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就不要天天缠着小秦问结尾的奥秘啦,大结局是个好东西,吃了她的渣妹都爱问为什么,缠得我日夜难安啊

番外 栖霞之死

一晃眼,已经是严冬的天气,大殿内却是温暖如春。

栖霞公主坐在窗前,静静望着远处的花园,荷花池上早已没了荷花,只是覆上了一层冰雪。栖霞产子之后,一直不肯和孩子亲近,甚至不肯见到他的面容。皇帝体谅她的心情,担心她伤害自己,日日夜夜地守着她,而她的精神却像是被生子彻底摧毁了,大多数时候都是默然不语、神情恍惚的。紫宸殿的人纷纷在暗地里传言,栖霞公主已经疯了。然而她知道自己没有发疯,只是快要发疯了。

哇——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栖霞恍惚中听见哭声,一下子被惊醒,连忙站起身,在整个宫殿里四处寻找,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听见了吗?他在哭!我的宝宝在哭!”她梦呓一般地说着。

宫女面上浮现出一丝惊喜,公主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吗?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压根不曾关心过这个孩子,如今看来公主的病快好了。于是,她们快速地将婴儿的摇篮送到了栖霞面前,并且关注着她的举动。栖霞走到摇篮边,动作温柔地抱起襁褓里的婴儿,轻轻地哄着,面上分明是母性的光辉。婴儿在母亲的怀里,很快又甜甜的睡着了。栖霞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将额头贴在孩子柔嫩的脸颊上。

栖霞很认命,她知道这一生已经没办法歇下心头重担,可这个孩子,她私心里祈求上天宽恕他,若是有天谴降临,她愿意一力承担。人家说,婴儿也是有记忆的,她一直不肯靠近他,只是不想在孩子稚嫩纯真的眼睛里留下关于她这个母亲的记忆。可现在,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栖霞一边抚摸着婴儿的胎发,一边默默流着眼泪,越是沉思,眼泪越是无法停止。

正在此时,皇帝一身风尘仆仆地进了门,他肩头的紫貂大髦落满了白雪,俊美的面孔凝结了冰晶,宫女连忙上去替他解下大髦,他微笑着,大步流星地走上来,却在看到栖霞眼泪的一瞬间,面孔沉了下来。

栖霞连忙将婴儿放回摇篮,趁着低头的瞬间掩去了泪水,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陛下。”

他慌忙奔了过来,捧起她的脸:“怎么,谁惹你生气了?”

栖霞公主望着他,漆黑的眼睛水润润的,像是一汪深潭,带着万般的不舍和悲伤,然而等皇帝定神去瞧,她的面上已经快速出现了一丝笑容:“我在这里好好的,谁又会来惹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