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馨宁一声低喝提醒了秋容,她原就心里七上八下想劝又不敢十分劝来着,如今一听新奶奶发了话,想着太太若当真计较起来少不得要挨几顿板子,忙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将荣少楼半扶半扯着架了过去。

“好大爷,您就饶了奴婢们吧,太太的问罪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呀!”

跟着的两个小丫头听秋容这么一说,忙也跟上来拉着荣少楼的衣袖不放,荣少楼见秋容急得涨红了脸,一双氤氲如雾的秋水烟眸有多少说不出的话含在里头,再看连馨宁也早已放下帘子不再看他,只得乖乖地跟着走在软轿的后面。

来至荣太太的长房时天也才刚蒙蒙亮,高门大户不兴贪睡,大清早地起来读书做事才是个兴旺发达人家的样子。

两夫妻带着秋容和丝竹逶迤进了回廊,只见房门口早有个高挑个子的丫鬟在翘首而望。

“哎呀,我的爷,我的好奶奶,你们可来了,里头已经摆过饭了,二爷正陪着吃茶呢。快进去吧!”

那丫鬟浑身的装束与秋容大致相同,连馨宁冷眼旁观,心中也约莫明白她定是荣太太房中有体面的大丫鬟。

“奴婢玉凤给大少奶奶请安,大少奶奶请。”

那自称玉凤的丫鬟对着连馨宁福了福,便亲热地挽着她的手朝里屋努了努嘴,连馨宁知道荣府这样的人家,能在荣大太太跟前说上话的丫鬟可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些,既到了此处落地生根,自然不可得罪她们,便也含笑携了她的手。

“玉凤姐姐客气了,馨宁年纪小,又才来府上,不曾见过世面,有什么错处还请姐姐在太太跟前儿多多担待。”

“奶奶真会说笑,玉凤一个下人,哪里能在奶奶面前逞强。”

玉凤嘴里虽说得谦虚,面上却不动声色,显然是这样的话听多了,还算这新少奶奶有眼色,知道奉承她,太太那样的性子,只怕她这儿媳妇也并不是好当的,日后要求她的地方多了去了。

一进屋只见里头已经乌压压坐了满屋子的人,连馨宁心中一怯,不由朝后退了一小步,却有一只大手稳稳地在她腰间扶住,回头一看只见荣少楼正温柔地朝着她微笑,眼中似有鼓励之意。

两人才要进去,忽有一个小丫鬟从门边一闪而入,附在荣少楼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荣少楼脸色微变,接着便拍了拍连馨宁的肩膀让她先自行进去请安,他去去就来。

连馨宁不及反对,那人已经跟着那个小丫鬟匆匆退了出去。

坐在上首的是两名中年妇人,皆通身绫罗十足华贵气派,只是右边那位年纪似乎小了几岁,长得也略富态些,正满脸堆笑地瞅着左边那位的脸色说着什么,笑容中隐隐陪着小心。

只这一瞥,连馨宁已经知道左边那个才是正主儿。

荣太太身边站着一位约莫二三十岁的少妇,大眼睛瓜子脸,削肩细腰,是个十分标致的美人。只见她手中托着一个黑底红漆描金食盒,里头是各色小巧玲珑的点心,正恭恭敬敬地呈在荣太太面前供她挑选。

下首坐着一位年轻公子,背对着她们看不出长相,应该正是玉凤先前说道的荣家二爷吧,看背影十分高大挺拔,又似乎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荣二爷对面坐着两名身段袅娜的少女,都与连馨宁差不多的年纪,有一位只怕还小一些。身上的衫裙首饰大体相同,只是一个着紫衫,一个着黄裙,皆生得十分水灵,想是她们的二哥刚说了个有趣的笑话,逗得她们凑在一起掩着嘴直笑。

连馨宁正犹豫着是不是此刻进去,只见荣太太慢条斯理地抬了头,正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到底还是玉凤擅应对,忙挽起她的手就朝里头走去。

“回太太,大奶奶给您请安来了!”

满屋子的说笑嘎然而止,连馨宁知道众人都在看她,心下有点胆怯,但不知为何一想起荣少楼那双带着笑的眼睛,心中似乎又有了些勇气。

娘亲遇人不淑,红颜未老恩先断,临死都不得见夫君一面。

父亲冷漠寡情,除了面子上的教训,从不曾对她多说过一句话,更不用说一个关切的笑脸。

嫡母心死念佛多年,三姨娘心如蛇蝎手段泼辣,两个姐姐虽有心亲近却都是敦厚沉默之辈,一个妹妹牙尖嘴利刻薄尖酸。

十六年的人生中,确实荣少楼那双笑起来能让人暖进心里的眼睛,让她第一次看到了希望。

忽然很想好好地做这个荣家大奶奶,很想和那个人好好地过日子。

若对生在大家的他们来说,“愿得一心人”只是个奢望,那至少可以琴瑟和谐而“白头不相离”吧。

娘亲,你在天有灵,保佑女儿吧。

心中深吸了口气,连馨宁跟着玉凤落落大方地来到荣太太面前,端端正正地盈盈下拜。

“媳妇儿给太太请安,祝太太福寿安康。”

“哟,都说连家一门四朵花,我还不相信呢,如今一看可不是这话么?瞧瞧这皮肤,这身段,太太果然好福气,咱们大少爷也真真是个有福的。”

荣太太并不曾说话,坐在她身边的妇人却先笑了起来,瞅着连馨宁上下左右直打量。

连馨宁见荣太太不表态,也不敢随便答应,只低着头跪着,那荣太太只顾拨着手中的细瓷杯盖,竟似乎对眼前的人与事一无所知一般。

四下里明明坐满了人,却没半点声响。

约莫过了半晌功夫,还是荣家二少爷开了口:“母亲,大嫂子给您请安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连馨宁不由心中打鼓,余光飞速地扫了他一眼,顿时心中一颤。

竟然是他?珍宝斋里见过的那个男人……

“哦?是大少奶奶来了?看我,老了不是,眼神耳朵都不大好用了,你们也是,怎么不提醒着?”

荣太太一脸和煦的微笑看向身边的两个妇人,接着才伸手虚扶了连馨宁一把。

“我的儿,快起来吧,可怜见的,生得这样单弱,快让为娘好好看看你。”

连馨宁哪里敢大意,忙陪着笑轻移莲步走到荣太太身边,那才刚说话的妇人一把将她拉过坐到自己和荣太太身边,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起话来。

“才刚低着头不曾看真切,要我说我们这大奶奶何止是样子周正,简直当真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呢!”

连馨宁正不知该如何回话,荣太太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是你表舅妈罗夫人,如今在我们家里住着,以后是日日见的。”

“馨宁给舅妈请安。”

连馨宁忙又起身行礼,却被那妇人按在椅子上。

“成啦,哪有那么多虚礼,我可不喜欢那些讲究。”

“也罢,人家可是诗书门第出来的好孩子,都像你这么似的可怎么得了?好孩子不用理她,这位是你云姨娘,你也见见吧。”

荣太太笑着瞪了罗夫人一眼,转身指了指她身边那个美貌少妇。

“云姨娘好。”

连馨宁依旧依礼见过,那云姨娘也是笑吟吟地拉了她的手。

“太太才刚吃了茶这会子头晕,就让妾身带着大奶奶跟大伙儿见见吧。”

波涛暗涌

那云姨娘见荣太太并不反对,便拉起连馨宁的手一一引见。

“这是咱们家的二小姐清华,这是三小姐沐华,大小姐如今在宫里头,想你是知道的”

“是,多谢姨娘。两位……”

“嫂嫂不用客气,不管年纪大小,你既是我们的大嫂,自然就是长辈。嫂嫂有礼了。”

荣清华见连馨宁话到嘴边却尴尬地顿住,立刻便明白了她的心思,想是三人看上去年纪相仿,她刚进门也不好意思拿大,自然是在为怎么称呼她们而烦恼。

“二小姐有礼。”

连馨宁见这二小姐生得娇憨可人,一张圆脸上两个梨涡笑起来十分讨喜,心里不由已经亲近了三分,如今又是她开口为她解了围,不由心中感激,对她也格外留了心。

但比起她姐姐的热情温驯,三小姐荣沐华却出奇的冷淡,甚至在连馨宁同她见礼时只是莫名其妙地冷哼了一声,并刻意将脸扭到一边。

云姨娘站在连馨宁的身边清楚地看到了荣沐华的动作,心里真为这新奶奶捏一把汗,也怕她下不来台,忙拉着她就朝对面的荣二少面前走去,连馨宁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悦,仍旧和和气气地同两位小姐说了几句客气话。

如果说面对荣三小姐的冷面连馨宁有足够的气度去笑脸相迎,那面对接下来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她却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是咱们家二爷少谦,如今家里的生意都是他管着,可不能得罪他,没准儿哪天就克扣咱们的胭脂钱呢。”

云姨娘打趣地笑着,连馨宁却忽然恍如梦中。

“放开你也行,但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调侃的言语,邪魅的笑容犹在眼前,那一瞬间心跳好似漏了半拍的感觉,她也不曾忘记。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害怕吧,一定是害怕。

没想到再见竟是如此境地,这么说来,那日他是故意去看她的?为他的大哥相看?对于她,荣家究竟知道多少……

“姨娘说笑了,各位的胭脂银子可不在我手上,要算账也算不到我头上,跟太太算去才是。”

比起连馨宁的惊讶,荣少谦却一脸无波,一双曾经调皮地坏笑的眼睛中规中矩地微笑着,一脸温厚,这样的他看起来和荣少楼颇有几分相似。笑嘻嘻地跟云姨娘说完,那人还是侧过身一本正经地对着连馨宁做了个揖。

“少谦见过大嫂,我大哥身子不好,人却是极好的,以后就麻烦大嫂多多照顾了。”

“二叔过谦了,伺候夫君原是馨宁的本分。”

不知为何胸中阵阵发慌,连馨宁端庄地笑着,虚扶了自己的小叔子一把。

寒冬腊月,虽说屋里火盆拢得极旺,但也到底算不上热,连馨宁却能感到背心阵阵发汗。

荣太太对她的冷淡态度令她隐隐担忧,刚才一进门便给了她个下马威,荣沐华对她的敌意荣太太也看在眼里,却并不表态,这一切都令她只能更小心,更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出一点错。

虽然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但人言可畏,心中有个很小的声音一直在说,不能叫他们知道,不能叫他们知道。

这边正说着,外间又传来了打帘子和拍打衣服上的落雪的声音。

“三爷可来了,大少奶奶已经在里头了。”

“急什么?不就是个大少奶奶么?又不是三少奶奶,三表哥自然不用着急着往上赶,三表哥你说是不是?”

清脆的女生娇滴滴的传来,语气中的不善聋子也能听出来。

连馨宁直觉得一愣,耳边却想起了荣少谦别有深意的话语。

“大嫂别见笑,那是表舅父的掌上明珠佩儿,咱们大姐姐入宫早,所以太太一直当她是亲身女儿一般疼爱得紧呢!”

这话听起来是玩笑,可连馨宁却听出了个中的警示,太太最疼爱的表外甥女,自然慢待不得。

“多谢二叔教导,馨宁知道了,自然也把表小姐当自己的妹子看待。”

“哼,谁要做你的妹子,看你也大不了我几岁呢!”

骄横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声音的主人早已目下无人地从外头奔了进来,一头扎进了荣太太的怀里。

“姑母,外头好冷,佩儿的鼻子都快冻掉了!”

“是吗?快让姑母摸摸,哦哟,是凉的很,这么冷的天儿你就别过来了,姑母自然知道你心里孝顺。”

荣太太笑眯眯地拍了拍罗佩儿的肩,眼中确实是满满的宠溺。

倒是坐在一边的罗夫人怕连馨宁没脸,板起脸孔来扯了扯罗佩儿的衣袖。

“没规矩,来了也不给太太请安,也不见见你大表嫂。”

“娘……”

“好啦,佩儿还小,你说她做什么?馨宁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心胸自然宽广,怎么会和她小孩子家家的计较?我的儿,你说是不?”

荣太太似笑非笑地斜睨了连馨宁一眼,虽说是个问句,却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而是在告诉她,你不能计较。

连馨宁仰人鼻息生活了多年,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当即巧笑嫣然,乖顺地点了点头。

“太太教训得是,馨宁不敢妄自尊大。”

“你看?我说是个好孩子吧。”

荣太太脸上这才有了三分喜色,瞅着罗夫人抬了抬下巴,罗夫人且笑不语。

“少鸿给大嫂请安,昨夜多吃了几口酒今儿个睡迷了,唐突了大嫂,大嫂千万莫见怪。”

边上一个高瘦的少年忽然迈上一步凑到连馨宁身边,垂着脸做了个揖,正是荣家三少荣少鸿。

连馨宁本能地退后了一步,却被荣少谦在身后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

“三叔客气了,昨夜想是为夫君挡了不少酒,该是馨宁向你赔不是才对,哪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话。”

“瞧瞧大嫂子这张嘴,怎么说都是最玲珑的,我们做妹子的可有得好好跟你学学。”

荣清华佩服地冲着连馨宁直笑,白皙的面上不由浮起了两朵红云。

“哟,谁不知道咱们二小姐已经许了人家,明年就要嫁人啦,想是现在就想跟大少奶奶学学怎么巴结婆婆了呢!呵呵……”

“你!”

罗佩儿亲昵地依在罗太太身边肆无忌惮地揶揄道,荣清华听她在众人面前说得如此不堪自然生气,一双大眼睛早已雾蒙蒙起来,却生生得憋着不让眼泪掉下,一排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肩膀都止不住抖动。

连馨宁不由自主地自身后揽住她的肩,一个闺中女儿被人如此诟病,任是谁都受不了。

原以为荣太太就算坐坐样子也会说那罗佩儿一声,谁知她竟像没听见似得慢条斯理地吹着手中的茶,而荣沐华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并无同气连枝之意,反而一面嗑瓜子一面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敢情是在看好戏呢。

“佩儿越大越没规矩,跟二姐姐是这么说话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来圆场的时候,荣少楼适时地回来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来晚了,讨母亲的罚吧。”

半带诙谐的笑语一下子缓解了屋子里的气氛,连馨宁笑着看着门口那个阳光下如同玉树临风里的男人,眼中难掩隐隐的赞赏之意。

“大表哥,你就会欺负我!”

罗佩儿被荣少楼这么半真半假地数落了一声可不依了,腾得起身一扭腰跑到他的身边,吊着他的胳膊直撒娇,而满屋子的人除了连馨宁之外,也并无人觉得意外,觉得有何不妥。

“佩儿,大哥如今已经成了亲了,你也大了,还是稳重些好。”

还是荣少谦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令荣太太听见。

“谦儿今日话可不少,真是难得呢,平日里他是最不耐烦跟咱们一群娘们打交道的,咱们大少奶奶可真是功不可没啊。”

连馨宁被荣太太这句不阴不阳的话呛得不知如何是好,却有人已经体贴地到了身边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头。

“母亲说得极是,少谦这促狭鬼几时信服过谁?想是我们这新奶奶投了他的缘,命中注定就是要做叔嫂的呢!”

“大哥也不害臊,你的意思是说你跟大嫂是命中注定该喜结良缘的咯?”

荣少鸿忍着笑直朝着荣少楼羞羞脸,连馨宁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那人却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还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谁说不是呢?夫妻不原就是三生注定的吗?”

或许说者无心,听着却已有意。

连馨宁听着他的话,一时竟好似入了迷一般。

三生注定……缘定三生……一声一声……不离不弃。

自出生以来就被迫冰封着的心,似乎也感觉到了点点沁人心脾的暖意,开始慢慢融化了开来。

云姨娘见荣少楼已经到了,便张罗着一对新人给荣太太敬茶,连馨宁规规矩矩地给婆婆磕了三个头,接过严嬷嬷递过的茶杯,恭恭敬敬地高高举过头顶。

“乖了。”

荣太太笑眯眯地接过,并示意严嬷嬷给了一个厚实的红包。

连馨宁正心中暗定也算过了一关,荣太太却接下来说了一件事,在她的心中与一阵炸雷无意。

“馨宁,如今我喝了这媳妇茶,你就是我荣家的大少奶奶了。今日我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母亲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馨宁一定谨遵母亲的意思。”

“这我可做不得主,是要你来拿主意的事。”

荣太太另有深意地撇了撇嘴,抬手朝着帘后道:“你出来吧,昨儿个得罪了你们奶奶,今日难道还要我老太婆替你赔不是不成?”

“孩儿不敢,谢太太成全。”

恭顺的声音自帘后传来,珠帘悉索,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旋了出来,竟然是惠如。

婆媳交锋

见到是她,连馨宁不由心中一凛,早知这女子是荣少楼的屋里人,但不论如何始终是个奴才,如何谈得上“孩儿”二字,莫非……

荣太太似乎并不打算给她机会细想,紧接着便施施然说道:“你谢我何用?以后你便是你们奶奶的奴才,还不快去给你们奶奶磕个头,叫她饶了你这回,以后更要尽心尽力地服侍,你可知道?”

“是,是,谢太太教训。惠如给大少奶奶赔罪,昨夜是我也不知怎得猪油蒙了心这才不知天高地厚地得罪了奶奶,还求奶奶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不识字的下人计较。”

惠如得了荣太太的暗示,立刻转而朝着连馨宁一连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连馨宁听她嘴上说得可怜,用心却实在可恶,如此一说若她再不理她,岂不成了她不能容人,不贤德?

但今日的形势明明荣太太是站在她那边的,这暗亏也只有就这么囫囵吃下了。

“这位姐姐客气了,馨宁初来乍到对府中各处并不熟悉,昨儿一天忙乱得紧也实在不曾留心到姐姐,不知你是哪个屋里的?”

虽然荣太太有意为惠如出头,但连馨宁一想到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便从心里并不愿接她的茬儿。

荣少楼作为荣家长房嫡子,三妻四妾自然是免不了的,在见到他之前,她心中对此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只求安稳度日罢了。可今日与他见了,是这样一个温润体贴堪可托付的人,再一想起他那两个已经收在房中的美妾,不由有点不是滋味。

妻妾争宠斗狠是如何厉害,她一个从连府里出来的人是再清楚不过了,原本一直抱着得过且过的心倒也罢了,如今刚想和夫君好好过日子,没想到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婆婆就要给她的夫君纳妾。

荣太太这一路考验下来觉得连馨宁是个温顺会做人的,这才放心地将惠如叫出,没想到她居然有此一问,当下便黑了脸。

“大少奶奶好大的忘性,昨夜可不就是她冒冒失失跑去新房给少楼报信,才得罪了你么?这孩子从小胆儿小,昨晚回去担惊受怕了一夜,今儿个一早就到我这里来磕头,求我给她说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