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头,看到高中部。
意外的是,三个年级,三个榜首,她都认识。
高一,陆程安。
高二,梁亦封。
高三,季洛甫。
身边有细碎的讨论声传入她的耳里:“季洛甫从初一开始就是第一名了吧,一直到高三?”
“是啊,而且比第二名高了十五分。”
“学神啊!!!”
南城一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学霸了,像季洛甫这样从初一到高三都是第一名的,哪里是“学霸”二字可以形容的。
她低头笑了笑。
没做停留,上楼,找到广播室,开门之后,突然愣住。
本应该空荡无人的广播室里,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穿着一中的白色校服,藏青色的裤子包裹着他颀长双腿,他双手架在膝盖上,一只手上捏了根烟。
光线晦涩的广播室里,烟雾缭绕。
初一被呛住,捂着嘴低咳出声。
季洛甫也很意外,来的人会是她。
他掐了烟,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通风。
转过身来,懒懒散散地靠在窗边,眉眼散淡,眼里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初一,“怎么是你?”
因为抽了不少的烟,他此刻嗓音低沉发哑。
在夕阳欲颓的落日时分,无端地多了一股萧瑟之感。
初一抓着钥匙的手有点儿无措:“你……”
“怎么,忘了我叫什么了?”薄薄的唇掀起一个寡冷又轻佻的笑,他声音飘飘渺渺的,散在秋日晚风里,“才过了多久,就忘了?”
初一捏紧手心,钥匙尖锐的部分扎的她手心发红。
她乖巧地叫他:“季大哥。”
“哦,没忘。”季洛甫的身后是浸入黄昏溶溶橙光的校园,他念她名字的时候,咬字清晰,“初一。”
初一:“我在。”
“今天的事儿,得保密。”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她的面前。
他高她许多,窗帘只拉了一小部分,一束光从外照射进来,他站在光线照射进来的地方,高大身影将光遮住。
眼前一片晦涩 。
初一仰起头,季洛甫低下头。
他说:“能帮我保守住这个秘密吗?初一,嗯?”
他压低声音,尾音沉沉。
颤的她耳朵里的软肉都在抖。
初一颤着嗓音,问他:“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吗?”
季洛甫:“是。”
初一:“好。我帮你保密。”
季洛甫满意地笑了下,但那笑转瞬即逝,他绕过她,似乎是要离开这里,擦身而过的瞬间,初一的头上一重。
季洛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哑着说:“真乖。”
他很快就离开。
直到初一念完所有稿子,放歌的时候,她扭头看向那张沙发。
夕阳一寸一寸地落下,广播室内逐渐被黑暗笼罩,微光落在沙发上,那里有着明显的褶皱。
是他曾来过的痕迹。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幻境。
空气里的烟草味也还在。
这个秋天,她开始有了一个秘密。
一个只有她和季洛甫才知道的秘密。
她甚至因为这个秘密是独属于他们二人,而开心过、悸动过,心里也有美丽烟花绽放过。
·
季洛甫的烟瘾很大。
他常在学生会的办公室吸烟,那天恰好忘了带办公室的钥匙,于是拿了广播室的钥匙,去那里吸烟。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广播室吸烟了,往常都会警惕地反锁上门,唯独那天忘记将门上锁。
或许这就是天意。
他没想到门一打开,光亮乍泄进来,披着光站着的人会是初一。
要怎么形容他此刻的神情,几分狼狈,亦有几分惊喜。
她踩着晚霞碎光进来,宛若幻梦。
直到他开口说话,她有所回应,他这才发现,她是真的。
离开之后,他的手都在抖。
他关上广播室的门,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嘴角一点一点地往上翘起。
小姑娘头发很软。
性子也软。
全身上下都是软的。
美好的。
比这世间一切都美好。
他终于找到了一件乐趣。
一件活下去的乐趣。
·
可季洛甫也只去过广播室一次。
就那一次。
而初一也只在那里遇到过他一次。
偌大的学校,偌大的学校,初一和季洛甫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再也没有遇到过。只是偶尔路过年级红榜的时候,初一盯着红榜上季洛甫的名字,和他眉眼清冷,神情寡淡的脸,才敢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
那天是真实存在的。
触摸也是真实存在的。
没有见面,没有交集,人是不是就会开始遗忘?
初一深以为然。
就像她在夏天遇到季洛甫,在秋天重逢,他语气和善,夹带笑意和她说话,她像是从他身上讨了一颗糖。
她以为这颗糖会让她甜一整个冬天。
殊不知凛冽冬风吹起一层霜冻,她连那颗糖的存在都已忘记。
更何况糖的甜。
第69章 初三
初二。
季洛甫高考, 理科状元, 成为学校的又一个传说。
初一去办公室拿作业本的时候, 班主任笑着和她说:“状元以前是我的学生, 从没让我操过一份心, 成绩好到离谱,初一就开始做高考卷了。”
初一抱着作业本,漫不经心道:“这样。”
“你也很优秀。”班主任拍拍她的肩, “希望你以后也能成为老师炫耀的骄傲。”
她点头:“我努力。”
离开办公室,回班级的路上。
走廊上突然沸腾起来, 不少人跑到走廊上趴着栏杆看楼下。
她未作停留,转身进了班里。
发作业本的时候,有人问她:“季洛甫帅吧?”
初一愣了愣,“什么?”
“你不认识他吗?”
她沉默片刻,说:“高考状元。”
“今天回学校拿档案,很帅吧?”
原来是他经过,所以惹得这么多注视。
她弯了弯唇角。
同学追问:“你不觉得帅吗?”
“还行。”她说。
“你眼光真的好高。”同学叹了口气。
初一不知道他叹什么气。
作业发完, 她回到位置上。
没去凑热闹看季洛甫,更何况挤在人堆中俯视他,并不能得到他的一个回眸。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
初三。
初一让江老爷子给自己办了休学手续。
她态度强硬,要求离开南城。
离开的那天,意外的, 季洛甫在人群中。
初一想到那天她倒在床上, 季洛甫也在。
她朝站在人群中的他笑笑。
挤出来的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没有犹豫, 便转身离开。
·
到了锦市, 一切都重新开始。
她在新学校上学,性格清冷,独来独往,没有一个朋友。
和江续打电话的时候,被他知道这事儿,难免教训几句:“你这个年纪到底是要交几个朋友的,而且你在那边没任何认识的人,不无聊吗?”
“还行。”她说。
江续:“我找个时间过来找你。”
“你来干嘛,你不上学吗?”
“周末过来。”
“别过来。”
“我有点事儿过去一趟,不是为了见你,不行吗?”
“那可以。”
初一越发的独立,越发的不喜欢与人亲近。
性格孤僻,难以相处。
这是同学对她的评价。
回到家里,只有做饭阿姨在。
阿姨也有个孩子,和她年纪差不多大,见她总是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朋友,也会忍不住说几句:“初一啊,有时间多去外面逛逛,和同学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儿。”
初一嘴角滑出浅淡的笑意:“知道了。”
话如耳旁风,一吹就散。
江续很快就来了。
初一虽然摆出一副我很不想见你的姿态,但在他来的时候,还是打车去了机场接他。
许久没见,江续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几秒之后,他摸了摸下巴:“长高了。”
初一翻了翻白眼:“还是一六五,没长高。”
“……”
江续尴尬地干笑了下。
初一踢了下他的行李箱,蹙眉:“有必要带这么大一箱子过来吗?”
江续说:“给你带的特产,老爷子非要塞我箱子里,我都没敢往我箱子里塞衣服,怕都是味儿。”
“……”
初一怔了怔,“姥爷他……”
“老头子挺好的,别摆出这幅表情,人打我的时候那手劲,说他四十都没人怀疑。”江续夸张地说。
初一噗嗤笑了出来:“肯定是你做错了什么,让姥爷打你。”
江续:“他每天不开心就打我开心开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是希望你好。”
江续算是江家这一辈里最优秀的,虽然不及季洛甫,怎么会有人比得上季洛甫呢?几个大院的长辈都对他称赞有加,并且认为他是最出色的一人,没有之一。前途无量,仕途光明。
江家这一辈里,江续和江易明是属最优秀的,只不过江续常住在大院,因此江老爷子对他颇为严厉。
江续低头笑了笑,神色晦暗几分。
再抬头的时候,双眼清明,他伸手按了下初一的脑袋:“行了,去酒店,我晚上有个局。”
初一:“不回家吗?我让阿姨收拾好房间了。”
江续:“先把东西放酒店,晚点去你那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