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空中坠物,怎么他都接个正着!

想到他刚刚的眼神,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随后听到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脚步声似乎颇为沉重,我每听到一下,心便沉了几分,随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我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上天注定了,我要丢脸丢到家,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又不会轻功,可以一跃而下,不用走楼梯,直接逃走……

我生平从来没这么觉得憋屈过,暗忖,这人是不是我的命里克星?

算了,毕竟是我做错了,我还是认错好了。

终于,眼角余光瞥见了他的衣角出现在楼梯口,可我还是像是吃了满嘴黄连一样,苦不堪言,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他上了二楼,脚步微顿,随即向我所站的方向走来,我已感觉到他越来越逼近我了。做错事就应该勇敢承认错误,而且我并不是故意的啊。我给自己打起,心下笃定一定要向他道歉,猛地抬头,砰——

他的下颚又被我狠狠的撞到。

我捂着头顶,不知该如何是好,见他正痛苦的捂着下巴,脸上的墨迹已经不在,表情似乎,似乎……在苦笑?他居然没有生气。

这下子我反而更加的不知所措了,不要告诉我,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像饶一样可以包容我一切的人,我始终认为饶是个另类,而且有太多的秘密隐瞒于我。

“我们又见面了,虽然每次见到你,我都似乎很狼狈。”他笑着说,声音还是一样的好听。

看到他这般还笑,我颇为不好意思:“真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天的筷子,昨晚的误闯,今天的毛笔,还有撞到你的下颚……我都不是故意的。”连我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接二连三,要是我,都不会相信这不是故意的。

“有点麻了。”他柔着下颚。

我挠挠头,说道:“我向你道歉。如果你不介意,我请你喝酒赔罪!如何?”

“好,我接受。”他笑了,笑得很邪媚,莫名的动人心魄,我不禁微微怔愣。

不只是我,在场所有人看到他这一笑都是表情一滞。

正在这时,楼下起了一阵骚动,几个蒙面人突然飞上了二楼,二话不说便刺向了他。同一时间,在身旁的绿衣弹琴女子,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两把袖箭,向他射去。

说是迟,那是快,我也抽出随身所带暗器射向了绿衣女子的袖箭,我本想助他一臂之力,而且我一向自信自己的暗器很准的!

可这个飞镖呢?

我定睛一看,它的着落地赫然是在他的屁股上!

这一次,我真的无语了……

绿衣女子的袖箭他利落的躲开了,可我的飞镖……很不幸……

我喉咙里似梗了个桃核。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捂住眼睛在心里呐喊着。

这时,这畅心园的文人墨客像是无头苍蝇般向楼下逃去,我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也应该逃啊!

可看到他屁股上顶着我的飞镖还在和好几个蒙面人打斗,我就这样跑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要帮他呢?

可是我飞镖一出手……嗯……还是算了。

我正在左右为难,这时候,他们几个纵身,打斗场已从二楼到了一楼。

忽然,门口几个大汉冲了进来,是帮他的。

我呼出一口气,看来他的帮手来了,不用我了,可是我的飞镖……还挂在他屁股上。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是想帮他,可这下怎么说得清啊!

我还是跑吧。

我噔噔噔下了二楼,一看畅心园大门已被关上,他们一群人正在门口打来杀去,刀光剑影的,我出不去了。我再次恨我自己不会轻功,不能踏着什么什么的飞过去……要不从房顶跑也行啊!

不久!

绿衣女子被杀死在地,几个蒙面男子伤的伤,逃的逃,有一个还被当场抓住,却忽然口吐鲜血倒地,服毒自尽。

我听到一个灰衣大汉说道:“公子,你没受伤吧。”

却又听到另一个大汉接口道:“公子,你后面受伤了!”

我一听,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脸,下意识挪到了门后。

“飞这个暗器的人,就在那里,把她请过来吧,把这里清理一下。”那位公子说道。

“是!”一大汉提着刀向我藏身之地走来。

其余几人清理现场,片刻后,所有尸体,地上的血迹都被一众人清理干净,畅心圆内并没损坏什么东西,只撞翻了些桌椅,也已被摆正。

提刀大汉来到门后,看到了我,二话不说,提着我的衣领就放到了他家公子面前。

我低下头,惭愧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和煦的微笑。

啊?我不可思议的抬头。

“你这么相信我?”刚刚那飞镖,我和绿衣女子同时出手,他理应怀疑我。

“你不是说要请我喝酒吗?”他顾左右而言它。

“可是……”我低头看一眼他的屁股上的……我的飞镖。

他轻笑出声,“看来不太方便,那你与我一起回客栈,请大夫来先处理一下我的伤口,再与你喝酒如何?”

望着他和煦的笑容,想到他屁股上挂着我的飞镖还这么对我笑,我真的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了,只有苦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飞镖已经在畅心园被拔掉,血也止住了,回去的路上,伤口被外衫遮掩。

我一路搀扶着他回客栈,路上行人均向我二人侧目,目露惋惜之色,想来都在嘀咕,看着这么美的公子,可惜竟然是个跛子。

回到客栈时,大夫已在客栈里候着了。想来已有人事先叫了大夫来。

他治伤的时候,我跑到街上买了些上好的创伤药和一些补品。并吩咐店家为我准备最好的酒菜和最好的酒,以表我的歉意。

回来后,那几个保护他的大汉已消失不见,我没有多问,我知他身份不凡,但我自己也一样,所以还是不要互相多过问才好。

此时,天已经暗了。

他卧在床上,我坐在床边,与他共饮。

“你想吃什么?我夹给你。”我把桌子拖到了床边。

“什么都行。”他说道。

我为了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殷勤的夹菜送到了他的嘴边,道:“尝尝这个!”

他看看我,再看看菜,张口吞下。

我立刻换了菜又送到他嘴边,“尝尝这个,也很好吃。”

他又张口吞下。

我斟了杯酒,送到他手上:“你有伤在身,少喝些吧,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尽兴的喝。”

他笑:“若说喝酒,或许我也喝不过你呢。”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怎知我能喝酒?”

“前天,我在天下第一楼看到你灌醉了一位公子。”他轻轻的笑着,眼神邪肆,带着媚惑之姿。

我心一跳,每次他这般看我,我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要被他蛊惑了,我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今天真对不起,我原本想帮你,却反而害了你。”

“不能怪你,”他温柔说道。

“虽然我都不是故意的,可我还是很抱歉。”我依旧感觉到愧疚。

他的酒杯轻轻碰上了我的,拿至唇边浅尝了一口。

“其实你扔出的所有东西我都应该能避开,可偏偏却没能避开,我想,这或许都是天意,又怎么能怪你?”他声音低畅如泉水叮咚。

我轻笑:“我也觉得奇怪,怎么那么巧全都被你接个正着。或许真的是天意也未可知。”

“因为天意,我们共饮这杯。”他轻轻和我碰杯。

我微笑点头,仰头喝下这杯天意之酒。

酒杯再次斟满。

“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不是看傻了?”他微笑着问道。

我洒然一笑,承认道:“是啊,我还以为看到了神仙。”我有意恭维他,显然说得有些夸张了,不过第一次看到他时,我的确看傻了。

“你当时似乎有些醉了。”

“嗯,所以后来才误闯了你的房间。”此刻回想当时情景,不觉好笑。

“为了你的误闯房间,我们干了这杯。”他的酒杯再次和我的相碰。

“你清醒后,看到我,又是什么感觉?”他柔声问着。

我的感觉?

“你很美,”我笑道,说得适可而止。

“我痛恨美这个字,更痛恨别人说我美,美是形容女子的!”他淡淡的说道,隐约似乎有了些气闷。

我暗叹一声:“容貌是天生的,再说生得美总比生得丑要强,还有令人心情愉悦,赏心悦目,明神清脑之功效呢。”

他轻笑。

与我酒杯相碰。

“你可知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感觉?”

我望着他,笑道:“还能有什么感觉,我举止粗鲁,与人拼酒,一个女酒鬼呗。”

他笑了起来,似乎扯动了伤口,微微的咳了咳,看到我关怀的眼神,挥了会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轻轻的道:“第一次见到你,你正与人拼酒,举手投足间潇洒大方,散发着一种不可言语的高贵气质,令人不敢逼视;再次见到你,你却是一副醉眼迷朦,颓废而忧郁的自己喝着闷酒;第三次见到你却是在我的床上,呵呵,我本来以为你是来……呵呵……”他这笑声……令我又有了找地缝的冲动。

“那一夜,你睡得很沉,双眉总是深深的皱着,似乎连梦里都被什么忧愁的事占据。可当你醒来看到我时,……你当时的表情,真是……可爱……”

听到他的一字一句,我情不自禁的有些羞赧,心中一荡,低斥道:“别说了。”

他停下来,炙热的眼神看得我尴尬异常,我猛地站起,说道:“夜深了,你有伤在身,我就不打扰了。”

我快步走出了他的房间,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他的轻笑。

第16章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打算梳洗一下就去睡了。忽然,窗口大开,跳进一个黑衣人,我被吓了一跳,刚掏出暗器。却见那黑衣人忽然单腿跪在了地上,双手托起了一封书信到我面前。

“萧小姐,这是南院大王命属下转交给您的书信。”黑衣人恭敬的说道。

南院大王?

我伸手接过书信,拆开来看。

“小花儿敬启:”一看到这熟悉的开头,莫名的一股闷气压在了胸口!

“小花儿,你应已到了宋国吧,路上一切可好?如今我已被我主赐封为南院大王,现驻守幽州城北的得胜口。如果你回辽国,到了边境我可以去接你,路上顺便带你逛逛我们的军营,这附近有好多松鼠,我可以抓个十只百只的给你。”

十只百只?他要累死我啊!

“宋国没什么好的,不要乐不思蜀,那里毕竟是敌国,两国战争可能一触即发,不要泄漏了自己姓氏。还有,记得想念我,记得回信!”

回信?没空!

我合上了信纸,把信塞回信封。

信史看到我读完了信便问道:“小姐,可要回信?”

“不回。”我回答。

“可是……”信史吞吞吐吐的就是跪着不走。

“什么事?”我奇怪问道。

“如果您不回信,南院大王不许小人回国。”信史低头状似委屈的说道。

什么?这个可恶的耶律斜轸。

无奈,总不能让信史就这么跪着,我只好写了一封回信,信中只有几个字:“我把你忘了!”

信史并不知道,高高兴兴的拿着信离去了。

我烧了信,倒在了床上,心里想到他说要抓十只百只的松鼠给我,忍不住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万籁慵懒的午后,也曾有一只被他抓住引诱我欲换回我手中洛神赋的小松鼠……原来他还记得我喜欢小松鼠。我心中忽感酸涩,泪水忍不住浸湿了枕面。

如今,儿时的伙伴,死的死,散的散,似乎只有他一如既往的对我,这一刻,身在异国他乡,我竟有些想念他。

不知何时我方才睡去,梦中似看到耶律斜轸收到信后,立刻兴奋得拆开,而一看之后,气得头发全都竖了起来。我在梦中笑了。

耶律斜轸为何会知我的落脚处?这让我不禁又想起了饶的出卖。

夏日已接近尾声,渐渐已有了秋的气息,树叶也开始发黄了,零星的飘落。

饶始终没有回来,一直都无音讯,他走前明明说只去五六天的,可这一去已经十天了,或许因什么而耽搁了吧,我忍不住的有些担心。

这两日,被我误伤的公子一直留在客栈养伤,我时而去探望他。

从他口中我了解到,他姓李名继迁,母亲是宋国人,父亲却是异族人。他的外貌像其母,所以阴柔而俊美,可这也是他最痛恨的,说道这里我不仅暗自好笑,一个男人长得像个女人,是挺郁闷。

一天,我古怪的建议,“那你不如学兰陵王带面具啊!”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

“兰陵王?似乎有这个传说,可不知真有其事吗?”他问。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看过一些中原前朝的野史,兰陵王本名高长恭,又名高孝瓘,是北齐大将,他骁勇善战,据说因为面相太柔美,不足威赫敌人,每次上战场别人看他像个女人,都以为他很好对付,便争相和他打斗,即使他再英勇无敌也十分耗费他的精力,所以他就想出了带面具的方法,他的面具狰狞骇人,从此只要他上战场敌方一看到他的可怕面具便先怕了,也让他能不费力的克敌制胜,而且兰陵王还是十分温柔痴情的人呢,相传当时皇帝赏他20个侍妾,他只收下一个。后来兰陵王被忽然赐死,年仅30多岁,留下个悲痛欲绝的遗孀郑妃,守着佛门孤灯,度此残生。”

听到此处,李继迁轻轻一叹。

“有时候我会想,若我要生在那个朝代该多好,可亲眼目睹他面具摘下瞬间的绝世风华,然后跟他一人一半分个红苹果。”我拿着手中刚刚削好的苹果搂在胸前,戏谑而笑。

“那我也为你带上面具如何?”他微笑着,伸手取过我已削好的苹果,从中掰开,一人一半。

我摇头叹息:“我已看过你的真面目,便不会再有那种霎那震撼的感觉了,现在你戴上面具已迟。”

“如果你尚未见过我的真面目,会有那种感觉吗?”他淡淡的问道,目光紧紧锁住我。

我目光闪了下,笑道:“肯定会有。你长得……应该不比兰陵王差。”我把美字省略掉。

“因为你的这番话,我开始不讨厌自己的容貌。”他咬了一口苹果,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微笑。

他的伤好得很快,第三天已无大碍,看来当初的伤势并不严重,我暗松一口气,只要他好了,我就不必再有心里负担了。

初秋的早晨,我刚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院中梧桐树下他的背影,挺拔却也略显萧瑟。不知他正思虑着什么,竟似没听见我开门的声音,我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打断他。不知他此时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不过,想起当日那些不成功便成仁的刺客光天化日公然在畅心园刺杀他,显然事先是有万全准备的,他的身份存疑,我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