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活着,那就爱你。

死了,那就不爱。

同一时间,横霞岛屿。

水阳看着拍到的海水珍珠照片,咬牙切齿:“我勒个擦,boss为了养他家小公主,竟然敢动那批海水珍珠。”

如果是驰厌自己一个人,估计怎么也不会动那些东西。

动了就有被岳三追踪到的危险。

这一出金蝉脱壳容易么!

水阳愤声道:“她吃得好穿得好比boss命还金贵不成!”

一旁戴有为听不懂水阳的义愤填膺,但他记得曾经惊鸿一瞥的r城小姑娘。

小时候就那么惊艳。

那时候一提到她,驰厌总是沉默。

第68章 生气(一更)

到了小别墅第二天, 姜穗还是生病了。她起初忧思过重,随即又和驰厌在外面吹了大半夜冷风。李子巷那个房子透风, 半夜冷得不行。

迷迷糊糊有一条冷毛巾放在她额头上。

她小脸烧得通红,睁开眼睛, 还没清醒,就对他露了一个笑。

男人手微顿, 轻轻摸了摸她脸颊。

“驰厌, 我生病了吗?”

“嗯。”他低声说, “发烧了。别怕, 我带你去医院。”

被子里伸出一只小手:“不要去医院, 我吃了药就会退烧的。”去医院可能不太安全。

毕竟驰厌身上有伤, 那个坏蛋肯定也知道, 重点就会监察医院, 她摇摇头:“你答应我, 我不去医院。”

驰厌沉默了一下:“好。”

他找来退烧药,喂姜穗吃了。姜穗额头贴着冷毛巾,倒是觉得有些舒服。

驰厌看着她绯红的脸颊, 眼里郁色很浓。

姜穗睫毛颤着, 强调道:“我一点也不难受,很快就好了。”你别再丢下我。

看着少女倔强的模样,驰厌沉默了一下:“好。”

发烧没有精神, 特别困, 那只白皙的小手原本拉住他衣摆, 慢慢却钻进他掌心:“你拉着我好不好, 驰厌。”

驰厌收紧掌心滚烫的小手。

她明明很困了,可是还不忘嘟囔:“你不许悄悄走,你再走我就不原谅你了。”

驰厌看着她终究抵不过困,阖上眼睛睡过去。

外面刮着风,春雨已经下了好几天。

他难得在这样的夜晚安静地看看她,她对他格外依恋,其实她小时候不喜欢他的。

他记得有一次姜穗请求他与她一起发宣传海报,他那时候还是少年,心里明明高兴极了,她没有规定时间,他就很早就等待,那时候朝阳甚至都还没有出来。

可是最后他才发现,她是因为不喜欢驰一铭,本就是与他无关的情感。

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风透过心口,叫嚣着冰冷。

那年他又高又瘦,气质冰冷又阴郁,着实不怎么招人待见。

她以前,其实也是不喜欢他的。对于某些事情,他有姜穗都不曾知道的敏锐,比如她最初的目的。

直到后来,他答应帮姜水生治病,姜穗才被迫和他待在一起。

眼前她睡颜乖巧极了,驰厌却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个过不去坎儿。

她是喜欢他,还是过分排斥驰一铭?

他年少落魄,见过他那段过去的,连段玲都瞧不起他,后来驰厌也没有给过她任何浪漫。

这些深埋于心的东西,汇成他自己也不敢深想的事情。

他闭了闭眼睛,轻轻吻了下她手背,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他想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像是曾经他跟在段玲身后,操场上一群少女欢声笑语,她就在她们里面,眼里带着一整个世界的星光。

那年一无所有的他远远看着,不是羡慕,也不是嫉恨,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感,仿佛愿意为了留着这个笑容,付出什么都可以。

窗外雨声打得树叶噼里啪啦。

暗夜里,有人张狂地拍门。

驰厌神色平静,把手从姜穗掌心抽出来,给她盖好被子。

她睡得正沉,没有被惊醒,驰厌打开门,看着外面雨水淋湿了些许衣服的驰一铭。

驰一铭见了他,像是意外,又不像意外,他阴恻恻笑了笑,笑容倒是透着几分乖巧:“哥,你还活着呢。”

驰厌也扯了扯嘴角,冷冷看着他:“死不了。”

驰一铭:“我知道你命硬,但是扛得住寒冷和饥饿就算了,还能扛住岳三子弹,倒真是让人意外。”

他一面说着,一面拍了拍身上的雨珠,身后带了一帮人,他抬起手:“都别进来,我和我哥叙叙旧。”

驰厌在沙发上坐下,他微微靠后,眼眸显得平静又凉薄。

驰一铭龇了下牙,也跟着在另一侧坐下。

驰一铭环视了一圈房子,似笑非笑开口:“我的宝贝儿呢?”

驰厌便也笑了下:“一铭,安静些。”

驰一铭盯了他半晌,施施然道:“你知道你怎么暴露的吗?以你这种顽强的生命力,要是潜伏在r市,别说天高皇帝远的岳三,我即便知道你在这里,也找不到你。”

“可是你怕她冷,怕她吃不好,还怕她那个娇滴滴的模样生病,于是把品质比较好的海水珍珠卖了。”

“哥,”驰一铭弯了弯嘴角,继续道,“你变了好多,竟然一点儿耐心都没有了。”

在幼年流浪的生活里,驰厌一直秉承的宗旨是,只要活着,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但是可笑的是,他现在还逃亡着,人家要跟着他,他还当真带上了。

水阳说得没有错,横霞岛屿的珍珠本就不能动,那是最好的珍珠产出地,本就有特色,驰厌低价就卖了出去。这不,才几天,驰一铭就找到了他。

岳三毕竟天高皇帝远,一时半会儿还查不过来,但是知道这些,也是时间早晚问题。

驰厌还没说话,最里面一间房间里,探出少女的脑袋,她脸色苍白:“驰一铭说的是真的吗?”

姜穗知道岳三不好惹,虽然她一直没有接触过这些,但是想想也知道凶险程度。

她问驰厌这些钱哪里来的,驰厌只告诉她以前存的,但她没想到是用珍珠换来的。

驰厌看了她,平静道:“他乱说的。”

驰一铭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冲姜穗道:“对,我乱说的。”

姜穗却并不相信,她抿唇看着他们。

驰厌说:“你睡一会儿,醒来就好了。”

姜穗摇摇头。

驰一铭恶劣一笑:“不睡也行啊,还可以看看待会儿的热闹。”

驰厌冷睨他一眼,在驰一铭几乎看好戏的心态下,走到姜穗面前,打横把她抱起来。

“你做什么驰厌?”

驰厌把她放回床上,他拉过被子把她盖住。

“乖些。”男人语调清冷,他瞳孔里只有她的模样。

她怔了怔,驰厌走出门,拿出钥匙从外面把门反锁了。

这房子隔音效果不错,如果不是姜穗自己偷偷打开门,她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驰厌抬手把钥匙从窗户外扔了出去,落进一片花丛。

他做这样在外人眼中看来强势又不可理喻的事情时,驰一铭冷眼看着。

“你也有怕的东西啊。”

驰厌还算平静:“要谈什么,现在谈吧。”

驰一铭说:“我没有必要和你谈,你知道我需要珍珠供应,可是显然,很早之前我们就闹掰了。我觉得岳三这个人虽然不好相处,可是如果我用你换几份划算合同,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

驰厌沉吟片刻,他似乎听不到驰一铭话里的威胁:“岳三之所以需要用我开辟市场,是因为岛上虽然有资源,可是并不好取得。”

“但凡养殖的海域阔大,每次取珠或者出海,损失的都不是钱财,而是人命。”

驰厌淡淡道:“经验丰富的养珠人越来越少,他老了,没了狗胆,开始怕了。”

穷人穷惯了还能忍受穷,可是世上最怕贫穷的,往往是富人。

哪怕岳三的财富,已经够几十代子孙享之不尽,可是一旦想到他守着那样富饶的岛屿,有生之年却不能开采渐渐没落,岳三受不了。

所以即便知道驰厌不好掌控,他之前依然会重用驰厌。

驰一铭有些意外驰厌会一本正经和自己说起这些,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可不在乎这些,生意头脑,或者利益关系,我都不想考虑。以前我想的就是,我活得爽就好。”

就像小时候说的,他有钱有势了,一定不让邓玉莲一家好过,要让赵楠没有饭吃。

现在整个大院儿,就那家人最凄惨。

许多人看到赵家那个样子,也会背地里说驰一铭太过分,可是驰一铭根本就不是在乎名声的人。

驰厌失笑,他平静淡漠道:“果然从小到大,都是废物一个。”

这句话突然激怒了驰一铭,他脸上的笑意不见,揪住驰厌衣领:“你说什么!”

驰厌扯开他的手。

“说什么你心里没数?”

从很小开始,驰一铭就知道这个哥哥厉害。

小的时候他妈妈送驰厌去念书,驰厌从来都是全科满分,再大一点,只有有驰厌在的地方,驰厌一定是第一名。

驰一铭踩着这样的恐慌长大,背地里做了许多努力,可是也总有些时候,他并不如驰厌。

他小时候羸弱到连煤球都搬不进家里,可是驰厌那么大,已经在背着他赚钱了。

后来他学着表面放松了些,仿佛在说,看看,我只是没那么努力罢了,努力起来一定比你优秀。

他所有的心思,驰厌都看在眼里,却从不说破。

两兄弟心照不宣长大,一个心里埋了仇恨,一个因此历尽风霜。

屋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剑拔弩张。

驰厌知道,驰一铭不会同意帮他一起瞒着岳三,甚至他自己明白,他是为什么会有这样沉暗的怒火。少女手腕上被捆的痕迹,让他半点也不能容忍这个自己养大的小疯子。

驰一铭凭什么这样对她,驰厌自己都舍不得动她半下。

平时亲一亲都怕伤着了。

最里面的房间传来焦急拍门的声音。

谁都听见了,可是谁都仿佛没有听到,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理。

驰一铭笑了:“哥,我不和你说废话。你现在就一落水狗,你知道的,我也不动她。所以麻烦你受点皮肉苦了,别着急,我会送你回横霞岛屿,然后照顾好她的。”

他挥了挥手,让外面那群人进来:“死里打。”

连带着他母亲那份,完整还给他。

第69章 翻盘(二更)

驰一铭不是没有感激过驰厌。

在最冷那些夜晚。

他缩在少年背上, 抽泣着问:“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驰厌坚定又冷漠回答他:“不会。”

“我们真的能找到亲人, 活下去吗?”

“嗯。”

“哥,我相信你。”

驰厌背着他, 挨家挨户去敲门,问能不能给点吃的。驰一铭眼里挂着泪, 心里却冷冷地想,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捡来的野种, 他妈妈不会死, 肇事司机也不会逃逸, 他不会无家可归, 饭都吃不饱。

后来也不会被邓玉莲那种恶毒女人磋磨。

他的母亲死了很多年了, 可他始终记得记忆里那个女人的样子, 温柔极了。

她会做好吃的饭, 给他讲睡前故事,还说她儿子将来长大了会是个很厉害的男子汉。

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捡回来驰厌这个野种, 然后因为给驰厌买生日蛋糕毁了这一切。

驰厌哪怕做再多, 能弥补回他一个家吗?

门外站着的人听命进来前,驰厌猛地欺身过去,死死扣住驰一铭脖子。

驰一铭倒是反应过来了, 但是他以前都是努力读书, 打架什么的都只剩男性本能。驰厌动作又快又狠, 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驰厌拽着驰一铭衣领, 冷着眉眼,按住驰一铭头往墙上一撞。

“咚”的一声,外面那些人都吓得颤了一下。

驰一铭闷哼一声,眼里流露出痛色。

驰一铭助理吓坏了:“你先放开驰少,有什么话好好说。”

驰厌又按着撞了一下:“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别动她。”

驰一铭额头一下子流下鲜血,痛得他咬紧牙关,但是他下一刻哈哈大笑:“你配教我?一个野种。”

驰厌倒也不生气,他拽着驰一铭。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持。

驰一铭舔了舔唇,痛完以后他跟没事人一样的,看了眼那扇一直在被拍,但是没有打开的门。本来驰一铭以为,驰厌把她锁进去,是驰厌怕姜穗看见他被打狼狈卑微的模样。

没想到,驰厌是不想让姜穗看见他打人的疯狗样。

驰一铭满脸鲜血,笑嘻嘻看了眼他带来的人:“没听见我说的话么?弄死他啊。”

驰厌嗤了一声。

助理苦巴巴地说:“可是驰少,你…”

驰一铭说:“不用管我,他要是再动老子一下,你们把那扇门撞开。”

助理为难到头皮发麻,他一向知道这位大少爷是个疯子,疯起来连自己都杀。但是驰总因为愧对他母亲,又没别的儿子,对驰一铭很看重,驰一铭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好交代。

但是在驰一铭阴毒强硬的眼神下,助理没办法挥了挥手:“上。”

众人一拥而上,驰厌松开驰一铭,拳脚落在身上时,他也没反抗。

外面的闪电夹杂着雷声,驰一铭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驰厌倒在地上,驰一铭才知道,驰厌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受伤坠海,还能回到故乡,搁别人估计早死透。

如果不是驰厌身体偶尔还会微微抽搐,他们都以为这是个死人。

驰一铭头晕目眩,驰厌那几下可谓下了死手,驰一铭丝毫不怀疑自己已经脑震荡了。

他在驰厌身边蹲下,恶劣地道:“哥,你说是不是命越贱的人,命越硬?我怎么觉得你都这样子了,给个机会你还能起来收拾我呢?”

驰厌手指微不可察动了动。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很早以前我们就都明白,没钱没势就只有任人欺辱的份。你和三爷的事,你已经输了。”

雨声敲打着车窗。

驰一铭坐在车里静静等着。

所有人都在破那扇门。

驰一铭暗骂了句丧心病狂,窗户是用防弹玻璃,那门电钻一时半会儿都打不开。

他满头的血,又等了许久,才有人把姜穗押着塞进车里来。

姜穗一上车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她脸颊透着不自然的红,可是唇色苍白,一看就生病了。

“你把驰厌怎么了?”

驰一铭冷冷睨了她一眼。

一旁的医生也十分尴尬,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驰少,我先给您处理下伤口吧?”

驰一铭说:“不用你,让她来。”

医生只能把东西递给姜穗。

姜穗没有接,驰一铭说:“你不动,我就弄死驰厌好了。”

姜穗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驰一铭毫不掩饰眼里的躁郁,恶狠狠看回来。

姜穗说:“给我吧。”

她用棉签蘸着酒精,轻轻擦伤口附近的血迹。驰一铭一眨不眨盯着她,眼里透着深重而沉郁的光。少女因为发烧,一张小脸更加艳丽。

姜穗冷着脸,狠狠往他伤口一按。

驰一铭表情扭曲了一瞬,他推开她,忍不住爆了脏口:“妈的!”

带着酒精,死死戳进伤口是个什么滋味儿,他疼得神经都抽搐了一下。

医生看着眼睛里带着水光还生着病的小姑娘,也抖了一抖。

驰一铭转头看过去,见姜穗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气笑了:“胆儿挺肥啊姜穗。”

他咬牙忍受着抽痛。

姜穗吸了吸不通畅的鼻子:“反正你也不会放过他。”

她倒是看得清楚,要是驰一铭本身就不留驰厌,那她做什么拯救都没用。要是他需要驰厌活着,那么她就没必要受他威胁。

姜穗心想,说这话来威胁她,驰一铭是脑残剧看多了吗?

驰一铭被她搞这么一出,才想起这小猫崽少女从来也不是个省心的。以前她还怕他的时候,就敢往他饭里弄朝天椒和小米辣。

他舔舔唇,意味不明道:“成,你他妈牛逼。开车,医生过来包扎。”

医生顶着压力,给他包好。

车子开回驰一铭房子,房子灯火通明。

姜穗一直没有看见驰厌,她呼吸还透着不正常温度的热。驰一铭见她看过去看过来的模样,毫不客气地讽刺:“找什么找,埋都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