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这么做也是看不惯冯裕庭这个人,不仅仅是为你。”莫俊生面露顽劣的神色。

“很多人看不惯他。”

“你呢?”莫俊生小心地问,“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紫时一手摩挲着光碟,另一手微微合拢,说不出话来。

“算了。”莫俊生抢话在前,“我还是不要听了,省的是让我不好受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尊重是起码的吧,这样囚禁你算什么事?”

“你也懂尊重?”紫时笑着看莫俊生,眼神戏弄,“你对感情不是最随便的吗?”

“我很绅士的好不好?从没霸王硬上弓,要是有人要走,我绝不强留,可惜,目前为止,我都是被人死缠烂打的。”

“还不是你先去招惹别人。”紫时说。

“行行,算我的错,以后我不那样了。”

紫时刚想说什么,却觉得不妥,自己和莫俊生的对话越来越轻松,也越来越变味,说不出的感觉。

随意地挑拣了两张CD,是柴可夫斯基的钢琴乐。

“这个,挺不错的,你听听。”莫俊生将一张甲壳虫的CD塞在紫时怀里。

《FREE AS A BIRD》。

“谢谢。”紫时笑笑,“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你一个人?我送你。”

“不用了。”

“用的。”下一秒,莫俊生伸臂搭在紫时的肩膀上。

正被进来的肖豫撞见。

“别闹了,我要走了,有人送我的。”紫时立刻甩开莫俊生的手。

莫俊生看着门口那个清秀的男子。

“他又是谁?”

“我的朋友。”紫时说完快步走出去。

“等等。”莫俊生追上去,贴在他的耳朵旁,“相信我,我会帮你的。”

紫时刚想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肖豫过来,拉过紫时,一脸警示地看着莫俊生。

莫俊生无赖地笑笑。

车子驰骋在沿江大道上。

“你怎么会认识莫家公子?”

紫时想起和莫俊生的相遇,相识,几乎是匪夷所思的一场闹剧。

“说来有些坎坷。”

“别和他走太近,冯先生会不高兴的。”

“我连交朋友这个最最普通,最最正常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吗?”

紫时的语气加重。

肖豫不语,半晌后开口:“其实,你比小灵大了没几岁,但他比你要快活得多。”

“我挺羡慕他的,有这样一个好的哥哥。”紫时说着将头伸向窗外,迎着疾风,“要是我有亲人在我身边就好了。”

疾风的声音削弱了紫时从心底发出的呐喊,却还是被肖豫听到。

“冯先生就是你的亲人。”

“他是吗?”紫时笑笑,“我曾经也以为他是,但终究不是的,所谓亲人,是无须提防,没有隔阂,可以全心依赖的人。”

chapter48

“莫先生。”马亨进入莫俊生的办公室,一脸不解,“昨天的房产会你没去?今日的置地会剪彩你也不去?”

莫俊生懒懒地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你…和冯先生终止合作了?”马亨小心地问。

“当初白纸黑字的条件他未能做到,我单方面解除合约也是当然的。”莫俊生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一脸疲倦。

马亨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金海工程的招标下个月就开始了,一切没问题吧?”莫俊生问。

“嗯,现在投标的企业都明争暗斗着。”马恒说。

“好,我们在旁边看着就成。”莫俊生阖上眼,“这个是接下来五年的大工程,不可出一点茬子。”

马亨点点头。

别墅。

早餐依旧丰盛,紫时一边自己吃,一边切下红色的培根俯身喂身边依偎着的松狮。

这只松狮是冯裕庭前几日带回来给紫时解闷的。

紫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喜欢的,对猫啊,狗啊这些生灵,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喜欢。

这只整日愁眉不展,肥胖的小东西此刻正紧紧偎在紫时身边,张嘴去叼那食物。

紫时将培根给它,又摸摸它厚重柔软的毛。

“你对它比对我好。”冯裕庭在一边笑。

“它没有攻击性。”

“你总爱拿话堵我。”冯裕庭看着手中的报纸,“最近好的地盘越来越多,不乏环境宜人的,这个,你喜欢吗?”

紫时瞟一眼报纸,是一处傍山依海的富人区。

“喜欢吗?”

“不喜欢。”

“怎么?你不是喜欢清静吗?在那里每天早晨打开窗就可以看到大海,多好。”冯裕庭说,“真正的春暖花开。”

“我不喜欢那些人工痕迹重的,我只需要一处小平房。”紫时垂眸,“然后一个人住。”

冯裕庭呷一口茶,眸子悠悠地盯着紫时,没再说话。

气氛又一次僵硬。

“我吃完了,带它去散步。”紫时说着俯身贴在松狮耳朵旁说着什么。

“好。”冯裕庭眼皮也不抬。

外面的空气不错。别墅附近住的大都是些富人,金发碧眼,眼眶凹陷,身姿丰腴,松狮正以好奇的目光看着它们。

周围是尤加利树的味道,这一带猩红鹦绿的植物盛开得奢华。

狮虎立刻和另一只白色的母狗凑在一起,对视,打闹,那母狗的主人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它们在绿茵地上互相追逐打闹。

紫时静静地坐在一边,笑着看那两只狗,没有戒备,警惕地玩得开心,动物的世界总是那样纯粹,恨就张开血盆大嘴撕咬你,爱就舔着舌头爱抚你。

没有那么复杂的鬼蜮阴谋伎俩。

清风微醺,小坐了一会,紫时便牵着狗回去了,别墅门口依旧是几个保镖似的人物,如罗马柱子一样纹丝不动。

屋内,冯裕庭已走,剩下一个佣人正忙着收拾桌面。

紫时走过去帮忙,那佣人立刻面露惶恐的笑容,急着伸臂阻拦。

“没事。”紫时撩袖子欲洗碟。

那佣人诚惶诚恐,立刻夺过碟子,笑着示意不用。

紫时看着这个体态丰满的菲律宾佣人,不仅莞尔,只能是叹叹气,准备上楼看书,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转头一看,松狮将整个垃圾筒推翻,嗅着里面的牛奶罐,色拉酱,培根渣滓的味道。

“你这淘气的东西,又给佣人添麻烦。”紫时蹲下去,正欲扶起垃圾筒,却看见一只揉成团的牛皮袋。

鬼使神差地打开,发现是一张印着猩红字体的白纸。

上面俨然写着高延之三字,红色渗开来,歪歪扭扭如一条条蛇芯子。

紫时直觉这是一封恐吓信,心顿时一惊,捏着纸的手掌微微僵硬,一整天,陷入一种莫名的惶恐中,想到冯裕庭近日来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将繁冗的工作几乎教给肖豫,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冯裕庭没有对之前的流血警示之事采取任何回击,反而是面色平静地养花喂鸟,这样看来不是淡定即是急躁。

紫时想着,倚在沙发上,看着那张白底红字的纸,将头埋在手掌里。

这一晚,冯裕庭再次约了莫俊生,地点是一家装饰古朴的酒家,缓缓的民乐响起。

“冯先生今天约小辈前来是为公事还是私事?”

“都有。”冯裕庭微微一笑,“商场上的事不到最后一刻,冯某实在不能宽心,变王易主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冯先生很爽快。”莫俊生垂眸,“不过当初我们白纸黑字定下的私约…”

还未说完,即被冯裕庭打断,

“百分之三十五,冯某愿意抽百分之三十五,算是敬献莫公子和令尊。”冯裕庭正色道。

莫俊生轻轻摇了摇头。

“冯先生果然大方,作为一个商人利字当头,可惜小辈这次只需冯先生兑现当初的承诺。”

冯裕庭不语,静静地看着莫俊生,忽的笑笑。

“没想到,他值这个价钱。”

莫俊生也笑笑。

“也不全是为他,圈内人都说冯先生信誉极佳,不会在小辈这里破例吧?”

“莫公子对他倒是颇为上心,不过要是冯某没记错的话,你和庄家小姐早已订婚,金童玉女令旁人歆羡不已,生活顺风顺水,何必步步为营,来插手冯某私人之事?”

“小辈哪敢步步相逼,只是当初冯先生分明答应的事如今变了卦,心不惬意也是无可奈何。”

“哦?”冯裕庭又笑,“没有步步相逼?那派人暗中调查刘明达的事情与莫公子无关了?”

莫俊生看见了冯裕庭眼中隐隐尖锐的探刺。

“这个商圈不乏鲸吞蚕食,血腥残杀之事,着实秽浊不堪,小辈自是懂得几分道理。”

冯裕庭冷笑,凝视着莫俊生。

暗香浮动的包厢,私密的幕帘,朱红木桌,香溢满室的茅台酒,外面静静垂手直立的侍员,一切表面看上去都无一点异样。

“你喜欢他?我的小君?”

我的两字轻轻吐出,却铿锵有力。

“的确喜欢。”

冯裕庭立刻眯起眸子,有些危险性地盯着莫俊生,许久后才缓和了表情,露出闲适的表情。

“没料到莫公子也有如此雅趣,好男色”

“我从来不喜欢男人,只是他的确有些不一般。”

“可惜,他跟着我好多年了,莫公子该不会觊觎冯某的东西吧?”

“如果觊觎,冯先生会要小辈项上之首吗?”莫俊生笑笑。

冯裕庭但笑不语,大掌却握着有着白瓷般温润之色的酒杯,在掌里转来转去,忽的落地,酒杯落在远处的厚毯上,掷地无声。

“我劝莫公子,这个脑筋还是不要动得好。”

“如果冯先生真的爱他,就不会逼他,感情是种浪漫的感觉,逼迫而来又有什么悠悠惬意?”

“我和小君感情一向和好。”冯裕庭么慢慢倾身,声音醇厚,吐出的话有酒的浓香,“例如每晚,不可少的定是共枕入眠。”

莫俊生闻言心突地一紧,自己也没想到冯裕庭会这样说,而自己会有这样针刺瞬间的痛。

“劝莫公子还是好好怜惜眼前佳人,簇着美人,金山,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又是警戒的言语。

莫俊生突地笑笑。

“既然话不投机,不必再谈。”

一顿饭后,两人心中明了,商圈里不是友就是敌。

“冯先生,花帝苑第三期拍卖就在眼前了,莫家在此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时候和莫俊生…”

“区区一个花帝苑,不要也罢。”

肖豫一愣,没料到冯裕庭会说出这样的话,话中居然透露出一种释然,豪迈的释然。

不要也罢?

千万黄金都可以不要,那什么才是真正无价的?

肖豫从车镜里看自己的老板,不能否认,这些年,他真的变了很多,也许和年龄有关,心性也会有大改变。

“但是,冯先生,高延之的事…”

“我自有主张。”冯裕庭几个字说得极有把握。

回到家,直接上二楼,却不见紫时,只能闻着狮虎的脚步声而去,紫时正静静地坐在后院的藤椅上。

“怎么也不怕冷?”冯裕庭的大掌立刻抚上紫时的肩膀。

“你看这个。”紫时无力地举臂,手上拿着的是那张白纸红字。

冯裕庭看了一眼,笑笑。

“哦,是这无聊的东西,怎么被你给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