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兰道:“我听见你脚步声,就下来迎你。”

大约是眼睛看不见的缘故,自接回她后,谢原觉得她比从前愈发会粘自己了,而他也由衷地喜欢她那一刻也离不了自己的模样,心里涌出一股暖意,将她带回床上,道:“你眼睛不便,躺着便是,不要胡乱走动。我先前见你睡着了,只是出去看了下而已,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温兰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后,床一沉,谢原也躺在了她身侧,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亲了下她额头,低声道:“你睡吧。再几天,咱们就回家了。”

“我刚睡醒,睡不着了……”温兰手自然地慢慢抚过他的身体,摸到他大腿处那一片凹凸不平布满伤痕的皮肤时,用一种充满怜惜的声音呢喃道,“不知道哪天才能亲眼看到你这处的伤痕。”

谢原道:“你眼睛一定会很快便痊愈的。只是这伤疤却没什么好看,很丑……”

“我想看。”温兰打断他话,“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没了。这是你因我而受的伤,我不觉得丑……”

谢原笑了起来,道:“你真要感激,当感激神鱼小白才是。没有它,我也再不能见着你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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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谢原率人离岛登陆后,依据先前杜万山提供的消息去追赶押送兆文焕的囚车。但是不久之后,便发觉异常。前头的押送队伍似乎有意在与自己绕圈。他疾,对方也疾,他缓,对方便也放慢些速度,倒有些唯恐他不追的意思。一日用计捕获其中一人,讯问之下,才得知兆文焕在被捕后不久便被杀,以黑布罩住的囚车中人,不过是个寻常的囚犯而已。至于为什么要这样,此人自然也不清楚。

谢原当即知道事情有变,立刻动身赶回横海岛。路上却屡次遭遇不明身份之人的劫杀,最后突围上船赶回横海岛后,才得知丁二爷回岛,温兰随即随之失踪的消息。

温兰失踪后不久,当时留在岛上的宏源便隐约猜到她的去向,派船靠近玛瑙岛一带寻找,果然遇见大批官兵驻扎在岛上。因对方是朝廷之人,谢原当时又未回,宏源不敢擅作主张,只是一边安抚谢母,一边焦急等待谢原的归来。谢原得知情况后,当即领船队赶赴玛瑙岛。到的时候,正是温兰最后下水的那一次。卫自行见他这时候赶到了,并未阻拦他登上自己的船。

谢原怒斥卫自行不择手段,卫自行并未过多解释,只是提议让他与自己一道等待温兰上来,便可知道最后结果。谢原见温兰久久不出,心中焦急,自己便下水想去迎接她。不想却正遭遇到了她与鲨鱼对峙的那一幕。情急之下,便在水中以鲜血引鲨鱼来追自己,好让她脱身上去。

谢原水性过人,但水中速度如何能敌得过海中魔鬼?当时不过片刻,便被追上。鲨鱼张开生满利齿的嘴朝他咬来,攻击速度之快,力量之大,极是惊人。他水中功夫虽也佼佼,加上有备,躲过了这致命的第一口攻击。只人在水中,肢体灵活程度自然大打折扣,哪里比得上鲨鱼之迅捷,大腿一侧立时被尖利獠牙生生刮扯下了大片皮肉。鲨鱼闻到浓腥,性更凶暴,返身再次发动攻击,避无可避之时,谢原觑准时机,趁鲨鱼张嘴之时,持刀横削过鱼嘴的下颚。

他这一次绝地反击,自然是凝聚了全身之力,锋利的匕刃削过鱼嘴,立时将它整只下颚连肉带骨地削断,鲨鱼剧痛之下猛地闭口,只剩上颚的嘴自然无法闭合,谢原这才堪堪逃过这致命的第二次攻击,为避鲨鱼再次攻击,用尽全力一把抓住鲨鱼的两边上颚,双腿紧紧夹住鱼身,便如与它缠抱到了一处。

鲨鱼负伤剧痛,又受鲜血刺激,愈发狂暴。再张嘴几次,发觉嘴巴已经无法攻击之后,便翻滚身体,想要将攀附在自己身上的人甩开,屡甩不脱后,狂性大发,带着谢原朝前飞快冲去。劈开的水波打在谢原身上,便如刀割般地剧痛。就这样被带着冲出去一段距离后,鲨鱼甩不开人,忽然改向下方潜去。

这种鱼类,可以潜到海底几百米的距离之下,水压对它们而言完全没有问题,谢原却觉不妙,当即松开了手,想要上浮之时,鲨鱼哪里肯放过他,立刻改用身体对猎物进行猛烈的撞击复仇。谢原避过几次,最后一次被撞中时,整个人在水中竟被弹出七八米远,可见力道是何等的大,顿如体内腑脏瞬间移位,若非咬舌极力支撑,当场便要晕死过去。

谢原失血过多,身负重伤,又到闭气之末,情状正千钧一发之时,近旁水域不知何时竟忽然靠来了一只海豚。它似乎是被这一场人鲨大战来吸引来的,带些谨慎地远远观望片刻后,忽然像是认出了人,尖锐鸣叫一声,随即迅速无比地冲了过来,挡在了谢原与鲨鱼的中间。

谢原认出这只海豚正是小白。

小白体型比鲨鱼小,拦中间之后,数次被鲨鱼撞得翻滚,吃了几回亏,便一边绕着狂躁的鲨鱼打着游击,一边发出一种在谢原听来十分怪异的急促响声。很快,奇迹出现了。附近竟然又赶来了几只海豚。响声在续,海豚也越聚越多,到了最后,十数只大小不一的海豚围住鲨鱼,朝它齐齐撞击。鲨鱼自知不敌,终于狼狈而去。

谢原是在附近一个荒岛的浅滩上苏醒过来的,艰难熬过小半个月之后,终于等到了横海岛来的船。原来前些日岛上之人出海时,见到小白在船前反复跃出水面,似要带路。因晓得此种海鱼颇通人性,忽然这样,想来是有缘由,便派了船跟随,不想竟如此救回了谢原。这才有了他伤愈后入京接回温兰的后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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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经历,温兰先前自然已经听他讲述过。晓得他虽轻描淡写,但个中惊险,却远非自己能够想象。每想起一次,便心有余悸,此刻听他又提及小白,便道:“你和小白都是我的命中贵人,能遇见你们,是我最大之幸事。”

谢原抱住她,在她耳畔低声道:“能娶到你,也是我的幸事。等咱们回家后,我想法子先把你眼睛医好,咱们再几个娃娃,好不好?”

温兰吃吃笑道:“生娃娃现在就可以,不一定要我眼睛好起来……”

谢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温兰压在了身下。一阵甜蜜热吻之后,温兰凑到他耳边吹气如兰地道:“这几天你多努力下,说不定我肚子里就能种下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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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待两人都喘息甫定,温兰闭眼枕在他臂上,随口道:“表哥,你想不想做皇帝玩?”

谢原以为她玩笑,便笑道:“想做皇帝的人太多,不少我一个。”

温兰翻身过来趴到他肩上,低声道:“可惜了。要是你想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把。”说罢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

谢原惊讶道:“什么?卫自行拿到的那张裴延鲁宝藏图是假的?”

温兰得意笑道:“是啊!这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此次你若没来,我本是想用这个秘密与卫自行再做个交易。只要他送我回横海岛,我就把真图的下落告诉他。他此次之所以定要娶我,在我看来,并不是如何如何爱我,而是出于补偿的念头,或者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我知道他先前之所以把更路簿交给皇帝,必定是迫不得己。皇帝昏庸糊涂,如今对他极是信任,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只他心很大,关于这笔宝藏,暗中必定会有别的动作。我笃定他知道后会答应我的。不过还没等我开口,你就过来了……”

原来,裴延鲁当年退败上船时,往秘匣里装的,除了自己所创的号为“同”的政权玺印外,还有一张宝藏图。这一点众所周知。但旁人不知的是,这张图其实并不是真的。

当时他退败南方,身边追随的,虽都是平日的左右手,但因有过先前被结义兄弟算计的教训,出于谨慎,裴延鲁在上船前,将真正的地图封入另只密匣后,埋于某处。而带往船上的,却是一张假图。他身边的人自然不知。后不幸被他料中,船上发生争斗。在杀死奸细后,船体开始下沉,他亦身负重伤,自知难逃此劫,便抱了装有玺印的匣子到了温兰发现他的那间小舱室里静静等死。眼见海水渐渐涌入舱室,回忆一生豪气干云,最后亲人尽丧,自己竟也如此死于一间狭仄船舱,心有不甘,便取匕首往舱壁上刻字,简单记述自己一生功过,说明埋藏秘图的真正所在,最后又道,倘有朝一日有缘者能见他这刻字,按图索得他毕生积聚的宝藏后,若非庸碌之辈,则足以再成就一番如他曾历的事业。到时他别无所求,惟愿那有缘人在他祭日之时,能年年遥点三柱清香祭祀,足矣。

“表哥,你说,咱们要不要去那地方,把地图弄过来?”

温兰问道。

谢原道:“非常之财,得之招祸。还是让它留在该留的地方,咱们不要去动的好。”

温兰翘了下嘴,道:“我就晓得你会这么说!那算了。不过据说,沉船的货舱里装了很多黄金,等我眼睛好了,我再去捞捞看,这总可以吧?”

谢原实在忍不住,屈指往她额头弹了她一个暴栗,道:“你再敢满脑子想着黄金,我……”

温兰捂住额头哎哟一声,不服气道:“你怎么样?”

“我让你生完儿子生女儿,生完女儿生儿子,瞧你还有没有空去想捞黄金……”

谢原将她一把按在身下,扯过被衾蒙住了两人的头。

~~

再几日,船终于驶近横海岛,这日快到时,水手来报,说后头有一条船追赶而来,情况不明。谢原到船尾观望,认出过来船头上立着的人正是徐霄。

徐霄迎风呼啸道:“横海王,我奉卫大人之命,送一东西给你夫人,好叫物归原主!”

谢原命停船,徐霄用力投来一个锦盒,打开,见里头装了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明珠,在阳光下莹润生辉。

温兰闻声到了船头。徐霄道:“谢夫人,卫大人说,这颗明珠本就该归你所有。今日命我送来,既是完璧归赵,也权当为前事赔罪。贤伉俪携手逍遥,嘉祝嘉贺!”

温兰从谢原手中接过明珠,指掌轻轻抚摸过珠体,触手一片凉润,忽然在众人惊诧目光中,扬手将明珠抛向大海,明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线后,瞬间被碧蓝的海水吞没,无影无踪。

“谢夫人,你……”

徐霄大惑不解。

温兰迎风大声道:“徐大人,我也烦请你带一句话给卫大人。这明珠并非我之所有。来自深海,今日便让它回归深海!卫大人胸中有青云之志,亦不乏翻江倒海之能,我与夫君遥祝他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倘若真到了那日,盼他能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清平盛世,那便是天下人的莫大福祉!”说罢牵了谢原的手,与他并肩而返。待身边没了旁人,谢原用力握住温兰的手,叹道:“小兰,你真当令我刮目相看!”

温兰微微蹙眉,以手扶住心口作心痛状:“怎么办,我扔了明珠,现在更想去捞黄金好补回来!”

谢原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抱起,道:“等先给我生三五个娃娃后,你再去想你的海底黄金吧!”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说完了。应该还有个番外,会尽快上。

第51章

光阴荏苒, 转眼便去了三年。

这年六月的某一天,不过是很寻常的一天, 但对于横海岛上的某一家子人来说, 意义却非比寻常。

这天一早, 温兰睡醒, 习惯性地睁开眼睛,视线忽然定住了。

她看到了自己顶上悬着的那面帐子,看得清清楚楚。这帐子,还是刚前些天新换上的。当时她问谢原是什么颜色,他说是绿色,她应该会喜欢。现在她看清了,确实是一种很漂亮的浅嫩豆沙绿,正合这初夏的心情。

温兰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帐子向外看去。初升的朝阳之光正从窗子的木格中射进来,把整间屋子都晕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她贪婪地看着眼前这熟悉却又久违了的一切,最后趿了床前地上的鞋,手指指尖抚触过屋子里的摆设,慢慢朝外而去。

她和谢原已经有了个三岁的女儿,乳名阿宝。阿宝是个精力充沛又充满好奇的孩子。小半月前,因为兴之所至,谢原带了娇妻爱女再登岛上山顶观日出。回来后,阿宝便对这事上了心,天天要她爹带她去山顶上守。温兰跟了两天不耐,谢原对女儿却是有求必应,所以这几天,都是温兰自己留下睡大觉,那个当爹的,天不亮就扛了女儿去爬山。照前几天的辰点,想来等下便会回了。

“三娘子你醒啦?你坐着,我这就给你打水去!”

温兰刚出来,春芳看到了,过来要扶。

她叫惯了温兰三娘子,一直没改口。如今已经十七岁,一家人都到了横海岛。她也和马如龙订了亲,年底就要成亲。

温兰望着面前这个比自己似乎还要高一点的春芳,,道:“春芳,你真成大姑娘了。穿这蓝衣衫很好看!”

春芳被赞好看,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道:“你取笑我……”忽然想起一事,看着温兰,猛地睁大了眼睛,“你眼睛好啦?看东西不再模模糊糊了?”

温兰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全好了!我能看见你了!”

春芳反应了过来,丢下手上的盆子扭头便往边上的院子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嚷道:“老太太,三娘子眼睛全好了!”

先前家里,两个人眼睛不便,再新添了阿宝,所以除了春芳,早又多了几个丫头。马氏刚起身,听到春芳的声音,也不用边上的小丫头扶,自己便出来了,摸着道:“真的?春芳你没诓我?”

温兰已经到了她近前,一把接住她的手,道:“娘,是真的。刚早上睁开眼,发现全好了。”

马氏激动,伸手去摸温兰的眼睛,喃喃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也不枉这几年原儿的求医问药……”

“老太太,你也再让那神医给瞧瞧,说不定哪天也就好了呢!”

春芳道。

马氏笑道:“我倒是也想,只是人家神医早说了,我这十几年下来,他便是华佗再世也没办法……”忽然想起儿子和孙女,咦一声道,“原儿呢?还有阿宝。他们知道了吗?”

温兰道:“他带阿宝出去了。我这就去迎他们。”

~~

温兰出院,迎着一早微凉的风去迎接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远处的蓝天碧海,近旁的林荫小道,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转弯的时候,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到对面,谢原正牵着阿宝的手过来,阿宝的另只手上,握着一束花。

“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啦?”

阿宝一眼看到了温兰,立刻挣脱父亲的手,朝着温兰蹦蹦跳跳地过来,像只快活的小白兔。

“娘,这是下山时我给你采的花,你闻闻看,好香!”

阿宝蹦到了温兰的身前,牵住她的手,然后把自己手上的花塞到了她手上。

温兰接过那束还带着朝露的野花,视线却落到了女儿的脸上。

这么久了,她终于能够看清阿宝的模样了。飞扬的眉,乌黑像宝石的眼,还有笑起来时露出的一个小酒窝和两颗雪白小虎牙。

这就是她和谢原的女儿……

“娘,你快闻闻,真的好香!”

阿宝还仰着一张小小的笑脸,不停提醒着她。她压住那种眼眶微微发热的感觉,照女儿的吩咐,低头闻了下,一阵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是很香,阿宝没骗我娘……”

她伸手抚摸了下女儿被风吹得凌乱的刘海,抬眼望向自己的丈夫,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原本一直笑望着她母女的谢原忽然一怔,很快,眼中现出了一丝仿佛难以置信的狂喜,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还是那个记忆里的英伟男人,他一点儿都没有变,站在那里就像一棵伟岸的大树,永远是她的依靠。

她再也忍不住目中泪意,朝他点了下头,轻声道:“我能看见你们了。”

~~

七月,眼睛已经痊愈的温兰听到有岛民说,前些日出船时,他们在离横海岛东南几十海里外的海域处遇见过神鱼,瞧着像是当年额头有记号的那只,立刻按捺不住,与谢原商量了下,两人把阿宝交托给马氏和春芳,选了个天气好的日子,便驾了一条船往那一带去。

小白对他们夫妻来说,是真正的幸运神鱼,对谢原更有救命之恩。从前温兰眼睛没好没办法,现在好了,又听到它出没的消息,无论如何也要过去看看。这是此行的主要目的。次要目的,就和当年他们婚后在那个无人小岛上度蜜月时许下的约定有关了。他们当时离开时,约定次年再来,结果一拖三年还没去成,谢原一直没有忘记。正好是同个方向顺路的,所以更没理由不去了。

几天之后,两人便到了那个小岛,驳船搬上带来的各种装备后,找到当年搭的树屋,惊喜地发现竟然还在,只不过历经风吹雨打,早已破败不堪了。谢原用带来的刀斧砍了树木,加固修好之后,两人当夜便住了下来。再次枕在爱人腿上,数望夜空的点点星辰,物是,人亦依旧,二人不觉都生出宛如劫后余生的隔世之感。

接下来几天,白天里,温兰与谢原或驾船出海,或一道下水游弋,期盼能有再次与小白偶遇的运气。但是一转眼七八天过去,小白始终没有现身。温兰也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变得渐渐不再抱希望了。毕竟,在偌大的这样一片海域里,能够相遇,那是缘分与运气,不能相遇,也属正常。好在这一趟有谢原陪在身边,也不算白来,过得宛如神仙快活。

再几日过去,已是半个月了,小白仍未现身,温兰也开始想念阿宝了,便决定明日返航。

傍晚时分,金色的夕阳之光撒在海面上,两人要做在此停留的最后一顿晚餐。手边有白日出海时钓来的鱼,谢原想起她前几天挺爱吃这一带浅海礁畔生着的一种牡蛎,正要下去替她捞几只,却被温兰拦了,笑盈盈道:“每次都是你伺候我,今天最后一顿,换我伺候你。你就舒舒服服在这里坐着,等我下去替你抓螃蟹!”

自从三年前出了那次遇鲨事件后,谢原到此时还惊弓,前些日下水,必定是自己陪她身侧的。此刻见她自告要下去,立刻摇头,话还没出口,温兰已经按他坐了下去,抢过他手中的篓铲,道:“这里是浅海,不过数尺深,会出什么事。”说罢便往海边涉水而下。

她沉下水面不过片刻,谢原便坐不住了,起身也跟着潜了下去。因是傍晚时分,水下光线偏暗,好在水确实浅,不过两三人高,海底又多是白沙,视物并无大碍。在附近游了一圈,睁大眼睛寻找她身影,只近旁除了丛丛随着海波不住飘摆的海草,哪里有她的身影?

谢原有些焦急,浮上水面换口气后,正要再次下潜,忽然觉到脚脖之上被一双手抓住,立刻知道是她了,心中一松,正要顺势带上她,不想那双手却沿着他的腿继续上攀。

这一幕,叫他忽然想起了多年之前的那一次,他把她从沉香岛救出后,两人藏身于船头舱底时的一幕。他记得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在水底抓住自己的腿攀上,然后亲吻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与她亲吻。

他的心顿时也如脚下海草那样飘摆不定,正有些心猿意马,忽然一怔——那双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腰间,却没再继续往上,而是停了下来,灵巧地松了他的腰带,扯下裤,然后,一张柔软的唇便在水下贴上了他那处曾受伤的大腿一侧,轻吻起来。

水下的正是温兰。方才她追海底的一只大螃蟹,绕到一块礁石后,抓住螃蟹投篓里回来时,看到谢原也下来了,忽然生出和他玩笑一下的念头,便飞快潜到他脚下抓住他脚脖上攀,攀到他腰间位置时,心念一动,顺手便解了他裤,亲吻他的那处伤疤。

温兰亲吻他腿时,觉他僵在水中一动不动,心中更是乐不可支,决定给他再来顿小点心,一只手便捧住了他那里,随意揉搓几下,脸微微侧过去,张嘴便含住了,只不过不是吸吮,而是调皮地往外吹口中的气泡。咕嘟咕嘟,一阵大小气泡从她嘴里往外冒时,谢原整个人也被她带得沉下了底,两人的赤脚都踏在了海底的白沙上。

谢原低头,正看见她还含着自己,却正仰脸望着自己在笑,神态犹如海妖,俯身一把捞起她,脚尖用力一踩,便带着她飞快浮上了海面。

温兰噗一口吐出刚才因为那动作而灌进嘴里的海水,咯咯笑着摇手道:“饶了我吧!只是和你玩笑一下!我刚抓了只螃蟹,烧起来给你吃!”

谢原很快便到了浅滩站定,将她一把抱起涉水往上,到了浅滩之上,把她剥个精光,按她在湿漉漉的衣服堆上。

“先吃了你,再吃螃蟹!”

他简短应了句,跟着不客气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