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的道上一路都有官兵把守,上山的香客均被拦在殿外的空地上隔着殿门跪拜,原因无他,这几日是宠冠皇城的李贵妃每年例行来相国寺上香的日子。她一身素净的装扮却难掩眉眼间养尊处优之气,礼佛一炷香后由两名侍女扶起穿过殿堂去了清静的后院。跪拜了半天她有些累了,侍女替她铺好床铺扶她躺下便出了门守在门口。

那李贵妃似有心事无法入眠正翻身窗内忽觉内侧有人正欲喊叫已被点中哑穴。

"不必惊慌,我对你并无恶意,我点开你的穴道你休要出声,否则我比在你的人到来之前取了你性命!"小七点开她的穴道仔细看她反应,见她平静下来开口说到,"你的父亲可是镇守北齐虎门关的李泉将军?"

"是的,可是我父亲有什么------"

"现在还没有什么,但接下里很难说!"

"你什么意思?"

"老皇帝驾崩成王即位,你却成了新皇宠妃,你可知因何缘由?"

"这---"

"我知你要说是因你父亲是镇守边关多年的大将军,但我现在只告知你一事,两月前南理圣教中人潜入燕京刺杀大燕摄政王,我无意中从那刺杀中人口中得到消息,那成王效忠大燕,欲与大燕合谋取你父亲性命。"

"不,成王怎么可能背叛北齐。"

"因为这个成王并不是你们北齐真正的成王,你听说过南理圣教三宝吗?其中之一便是易容术,正是大燕盗取了易容术所以才有了那场刺杀。"

"那真正的成王在哪?你又如何得知成王是假冒的?"

"真正的成王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否则假成王怎能安宁,此事你若不信,仔细去查查城中最大的妓院奇香院,五年前那里的当红花魁水花月就是大燕的细作,而近年成王一直是她的入幕之宾。"最高明的谎言是十分真一分假,如若李贵妃去查一切确实如他所言。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是北齐人我不想看到保家卫国的李将军死得不明不白,我想到救李将军救那十万将士救北齐的只有一个人!"

"谁?"

"太子的庶子,兰公子!"

李贵妃犹疑不语,心中揣度这惊天阴谋的真实性,但想到父亲和十万李家军的安危不由面色凝重,不愧是在宫中滚打多年,思路逐渐清晰,"你是想带兰公子去见我父亲?"

"正是,太子被杀,太子的嫡子也被杀,那兰公子肯定对此间阴谋有所察觉,而且他现在是北齐唯一的皇嗣。"

其实小七在京都探查了好几日得到的消息都是说太子及其子嗣早已被成王所杀,但他早在五年前就在奇香院所闻那成王是个好男风之徒,太子庶子齐止风采卓绝温润如玉如兰风雅号称北齐的第一翩翩公子兰公子,他绝对有怀疑必要,于是几次夜探皇宫,却巧遇一个故人,兰襟。他逃过成王的追杀藏匿在京都一直寻找兰公子的下落。从他口中才确信兰公子是被囚禁在皇宫之中,但皇宫戒备森严要想凭救出兰公子绝非可能。

小七仔细筹划一番这才想到借李贵妃之手,但他并未向兰襟道出自己的计划。

那李贵妃回宫后还未来得及派探子去查证小七所言之实救收到一个令北齐皇宫慌乱的消息,大燕突然往虎门关增派了五万将士联同原大燕左将军皇甫文十万精兵对北齐虎视眈眈。

李贵妃心中虽对国家战事不甚了解但对救兰公子一事再不犹疑,她也有自己的衡量,如若此事是真,她救出兰公子虽冒些风险但那便是救了她自己的父亲和十万李家军,即若此事有假,于她也没有什么损失。

三日后李贵妃终是托人往相国寺送了一尊玉佛像,小七当夜在那佛像底座中摸出一个海棠花形的玉佩,他心下明白这算李贵妃应下了与他里外呼应救兰公子出宫之事。

等待了十几天后,宫中终于传来消息要他明日午时在皇宫西侧门外的弄巷中接应。

当晚他再一次去了奇香院,以嫖客的身份光明正大进了一个包间,推了老鸨介绍的姑娘,只说要听琴,直接点了一个小倌的名字。片刻包厢进来一彩色丝带束发的男子,身姿高挑轻盈,怀抱一琴,水蓝色长衫及地,正是兰公子的侍卫兰襟。

"兰襟,明日午时在皇宫西侧门外的弄巷等候你家公子!"

"小七大恩受兰襟一拜!"说着就要叩拜,小七宽袖一拂他却难以下俯,心中暗叹不过短短五年他竟有了如此功力。

"不必,兰公子救我一命我回报于他也是应该!"

"小七不见见我家公子?"

"不见,我们就此别过了!"

第二天到了午时西宫门出果然出了一辆马车进了弄巷,那兰襟上了马车抱出一人来,小七远远看不清面目只看到那人似乎格外消瘦脆弱奄奄一息,他不再看,转身离去。

当夜小七一直等过了午夜,奇香院所在的这一整条花街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一身黑色夜行衣,头脸皆蒙地潜进奇香院老鸨房中,查看半饷发现推动书架后面露一间密室,里面多是金银珠宝和一些书信,他来不及细看便揣了那几封书信入怀,出了密室躲在房中静候。那老鸨一进门小七就制住她一把拖入密室。

"你是谁?"

"我就是来问你的,七年前有个又聋又哑的孩童还记得吗?"

"你是-----?"老鸨似是想起什么,又看看眼前手持明晃晃匕首的黑衣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说,当年是谁卖给你那个孩子?"那匕首似是锋利无比直抵她的咽喉,在昏暗的壁灯下闪着狰狞的冷光,善惯笑脸娇柔的老鸨虽穴道被点无法动弹但也不由地脖子一寒。

"那个孩子是大燕过来的,是的,是大燕胶州万花楼转手卖到我们这里的,我先前看他模样伶俐俊俏哪知是个又聋又哑的。"

小七在奇香院呆过,知道每年各地花楼确实也是互相转手一些孩童好各取所需。

"你背后的人是谁?"

"什么背后的人?"

老鸨装傻,黑色面巾后小七微微一笑。

"我有的是耐心一块块割你的肉,只是不知割到哪块儿你才会说实话。"一手就扯下她大花锦缎的袄子露出里面鲜红的花开富贵牡丹肚兜,那老鸨只觉胸前一寒,那匕首已经挑了那块布。这老鸨年过不惑却丰腴得很,袒胸露乳间那匕首停在了□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切下她的□。小七对如何突破被审讯人的防线了如指掌。

"公子,公子----"老鸨惊惧不堪,"成王,奴婢是成王的人。"

"成王?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年前,五年前大火烧了奇香院,成王提供了银两给奴婢再建了这奇香院!"

"他要你为他做些什么?"

"收集消息,各路消息,尤其是大燕。"

"楼里还有谁是成王的人?"

"只有我,真的。"

"水花月是谁的人?"小七早在奇香院做仆童时就知道水花月是个替人收集情报的细作,但一直不知她到底是为哪方卖命。

老鸨听到他问水花月明显一愣,只说她不知,但成王有些怀疑她是大燕的探子,小七心中却暗道,自己早就怀疑了,真如自己所猜,那水花月还真是大燕的探子。

"成王如何怀疑她?"

"我真不知,她一向乖巧,又是成王相好,可能与成王相处时露出些破绽,只是今日午时过后她就和楼内的一个小倌失踪了!"

小七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沉,面上神色不变地问,"那小倌可是唤做抚琴?"

得到的是老鸨肯定的回答,小七心中又急又怒,那名叫抚琴的小倌正是兰襟,自己骗那李贵妃救出了兰公子齐止不想所托非人。那兰襟肯定早就是大燕派出潜伏在兰公子身边的人,如今有兰公子齐止在手肯定带着已经暴露的水花月回大燕了。

密室中问话差不多已有一个时辰,再呆下去就要天亮了,再看看老鸨那张讨好的胖脸,一想到昨日午时远远看到的那一幕,那出尘的兰公子不到一年的时间竟被成王生生折磨成那样,他绕到身后一刀割了老鸨的咽喉,一滴血都没溅到他的身上,临出密室又泼了油灯,这奇香院他来一次就想烧一次。出了奇香院,他就策马狂奔,他必须在进入大燕国土之前截下兰公子,否则到了大燕那兰公子便更是插翅难逃。

追赶

越南下天气渐渐暖和了些不似京都那样酷寒了,只是小七心中实在无法感到暖意,那兰襟一路不过早他出发大半天而已而他一路丝毫不歇地追赶连下数城却仍是没有找到他们,心中不免焦急也许对方根本没走官道。再出一城再经过大半天路程的官道就是虎门关了,小七想想便决定连夜赶路然后在虎门关外的树林里守候,那里是北齐去大燕的必经之地,只要他们还没出北齐自己定能截住。

小七伏在林中整整三日,来往的商队似乎少了许多,多是北齐的燕人往大燕回撤,言谈中似乎大燕对北齐的战争一触即发。树梢上他静对半弯月,凝神四周的声响,虫鸣鸟飞中急促马蹄声渐行渐近,他纵上树梢远眺,几个灰衣人纵马飞箭追赶一辆马车,马车上已钉入数枚箭支,前面驾车之人正是兰襟,一路追赶着终于将马车团团围在了林中。

那几个灰衣人身形高大宽额阔肩,进退出手整齐有序,手中弓箭佩刀均精量一致,小七一看便猜应是北齐皇宫大内高手,那成王定是知晓了齐止逃出一路追杀至此。那兰襟虽稍显狼狈但并不退却,见已被追上围住,飞上马车顶缓缓抽出长剑以马车为据点防守。

小七不动声色看着林中双方对战。

一个最近马车的灰衣人率先拔刀从马上飞扑直砍兰襟握剑的右肩,另一灰衣人也紧跟着出手飞身刺向他被后,兰襟弯腰矮身躲过迎面一击右手掷剑回身撞开身后一刀,贴着身后那人侧身就是一剑正中对方左肋。兰襟就势连攻数招,对方一时无法近身马车。

灰衣人中一人扬手做了个手势,那几人顿时分作两拨,三人同时进攻兰襟,招招狠手令他无法□,另两人直接放火箭烧马车,看来成王的命令是杀死兰公子齐止。

小七见马车外壁的火渐渐烧大并未着急,他想看看兰襟的反应好确定那车中是否真是兰公子。

兰襟见马车着火剑法不免有些凌乱被侧身袭来的刀刃一下刺中左臂,紧接着右腿又被砍了一刀,血流不止,他迅速点穴止血,稍息又奋起连发数招,招招灌入内力,那围攻的几个黑衣人忙退后避其剑锋,趁这空档他掀了车顶,再出马车时已经怀抱一人,那人双目紧闭,确是兰公子齐止无疑。

兰襟抱着一个人自是无法突围,但一时那些灰衣人也无法得手,双方僵持间天便要黑了。

那些灰衣人似乎熬完了耐性,眼见剩下的几人蓄势待发欲同时出刀直接制他两人于死地,小七不再犹豫,据高临下掷出两枚飞钉直袭背对他的两名灰衣人后脑。那两人是北齐大内高手自是不弱,闻得脑后风声回手就是一刀隔开,不想那钢钉在刀刃上一击过后竟突然嗤的一声燃起一股强光。这样的强光一闪而逝但足以让那两人眼前有几秒的黑幕。

小七等的就是这个空档,他的匕首已经割断了那两人的咽喉,侧立一边。

"小七。"兰襟看清来人欣喜出声。

"护好公子。"小七想他腿部受伤也是走不远,就静下心来对付剩下的两个灰衣人。那两人见他瞬间杀死自己两个同伴知道这也是个高手不敢掉以轻心,凝神静对。

小七身姿一动拔地而起,迎面直奔那两人,堪堪从两刀间划过身后,那两人也是反应迅速,马上一个燕子回身左右夹击而出,小七身形忽快,闪身避过右手的刀锋,身形不停,左腕一翻,后撤一步斜身手中匕首贴着左肋下斜斜刺来的刀背攀上削去,登时那握刀的手断指零落,长刀坠落,那人腾地立马抱手在地上哀哀嚎叫。剩下那灰衣人正欲上马逃走刚一上马,一声金箭划过长空直惯他的前胸,从大燕方向处隐约一对人影,马蹄声愈近。

兰襟神色一松喜出望外,大燕接应他的人马终于到了

小七权衡后最终飞身隐去,兰襟的呼声在身后渐远。

片刻他又折回林中刚刚搏斗之地,抽出杀死那最后一个灰衣人胸前的箭支,那箭头上果然有个白字

"大燕摄政王白锦衣是吧!该日定会!"

 

暮色渐浓,雪兰灯盏一串串升起,胶州肃亲王府灯火阑珊,前堂大厅亮如白昼。

白锦衣一身银边对襟白底暗纹锦袍,黑发披散前襟,肃神端坐堂上,桌前仍是那两枚钢钉,已经被他磨得白亮光滑。堂下左右侍立的正是他的左膀右臂墨玉公子和上官重莲。

"王爷,那人使用的暗器确是类似此白钉,但撞击于刀刃上能燃起亮光。"堂下的兰襟带伤端跪趁看一眼那两枚钢钉窥得一眼堂上那人耀眼的五官瞬间像被灼烫一样心口一滞,六年未见他一如记忆中天神容姿。

"那人如何?"他微微一愣,这才回神这是问自己那小七的外形。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略显单薄,个子适中,模样清秀俊俏但一双眼睛亮得很,轻功远在我之上,使短刃,但所使招式有些怪异,属下从未见过。"

白锦衣听罢微微低头,冰晶般的长指摆弄那两枚钢钉,兰襟的轻功在他手下人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他可知你是本王的属下?"

"属下不确定但他似乎并不信任我,并未向我透露有关他任何信息,救兰公子也是他单独行动。""退下,好生养伤!"那声调一如既往地冰凉,但"好生养伤"四字却在兰襟耳边回旋,回暖。

"王爷,看来那名小七的少年正是在燕京地牢杀死圣教刺客的人,可要追捕?"上官重莲出声问。

"他会易容术。"

上官不由一愣,他倒是一时忘了,这个少年得到了圣教的易容术,"王爷,那我们只能守株待兔了?他会来吗?"

"只要他还在意齐止就一定会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属下会去安排。"

"墨玉,通知北齐那边我们的人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是。"

一月后,北齐大乱。原太子旗下的两只嫡系军队攻击了成王的嫡系军队,起先冲突并不大,后愈演愈烈,成王不得不下令抽调虎门关守军三万就近平乱,诏令刚入李家军紧接着戍守边关的李将军之女李贵妃在北齐皇宫中被杀,其贴身侍女出逃至边关声称成王是假,假成王乃大燕细作替身,李泉将军将此消息故意放出,后搁置诏令命十万边军按兵不动坚守虎门关。又似乎是一夜之间又粮价翻涨,百姓哄抢买粮,一时北齐临近大燕的几个大城军政混乱。

胶州城肃亲王府后厅大堂。

"王爷,假成王之事反倒是帮了我们!"墨玉站立在桌边看着锦书上来自北齐的密报说道。

"可查出假成王之事是何人所传?"肃亲王白锦衣一脸轻寒,微微转向边上立着的兰襟。他一身蓝衣垂首向前一步回报说,"属下查出消息是从李贵妃那出来的,但北齐宫中防守严密我们的人刺杀李贵妃时间仓促未能来得及问话。"

"王爷,不论那李贵妃从何得知这个错误的消息,也算是阴差阳错助了我们。"墨玉眼带笑意,那假传的这个消息会让李泉对北齐的内乱袖手旁观,对于王爷接下来的部署无疑是好事。

"他的伤养得如何?"兰襟马上反应过来王爷问的是兰公子齐止,赶忙回话,"他的伤势无碍只是整日不言不语。"

"你们退下,宣上官。"

等到上官重莲进来的时候白锦衣仔细嘱咐了一番府中守卫布局事宜,直到华灯初上这才散去。

白锦衣出了后厅走过回廊,廊外种着的是一整片的芍药,影影卓卓,芳香暗涌,花海后红廊尽便是王府中的禁地,肃亲王的寝殿。

王府总管兰德在寝殿外看到如木雕般守在门口的兰襟问到,"王爷还在议事?"兰襟点头"今夜又是你值夜?"兰襟再次点头。兰德看着他半晌终是说出了口,"女儿,你也不小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天天着了男装干什么?"兰襟低头呐呐出声,"王爷不喜女子随侍。"

兰德看着她轻轻一叹,"可你终究是女子,难道还要扮一辈子男人。你对王爷的心思为父知晓,只是王爷哪是你能宵想---"不等他说完兰襟急急出声止住了他的话,"爹,女儿不敢,只是尽心,你快走吧,王爷快回来了。"

果然昏暗中一人身姿挺拔白衣渐近,兰德上前请安退回前厅,兰襟俯首请安后便打开房门,白锦衣目不斜视地进门,她关上门又站回门边复守立如木雕,门内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那是王爷睡前的沐浴,想到他挺立的身姿紧抿的双唇,她垂首心跳如鼓只觉得双耳发烫。

兰襟静静守立一夜直到天边泛白,房内有了声响,她才进门端水,白锦衣并不喜人伺候,是以她说了声"请王爷梳洗!"便退出门外,看到上官重莲已经一身劲装在门前等候,"王爷已起,请上官护卫等候片刻。"

"恩,你守了一夜下去休息吧,上午还要议事呢!"上官从小为白锦衣收养更是陪着他一路习武练剑,每日丑时便会在寝殿前等候白锦衣一起晨练直到卯时。两个时辰后白锦衣汗湿额角,他素来爱洁,回寝殿沐浴更衣后再去前厅吃早食,然后从辰时到午时这一整个上午都会在书房看各地奏报和处理事务

不想今日刚刚议事才不过一个时辰,上茶的侍卫不小心打翻茶盏泼湿了白锦衣的广袖袖口,还好现下天气渐热,茶水并不是滚烫的,只是一大片深色茶渍甚为醒目。总管一阵呵斥就要拖了那侍卫下去杖毙,白锦衣转向对着总管说,"杖十即可,行武之人随侍难免粗手粗脚,以后内院也都用侍女了吧,选些性情稳重的,兰襟明日起也着了女装领侍女总管之职。"兰襟伏地叩首领命。一时墨玉和上官有些心奇,不知一向不喜女子侍奉的王爷今日怎么因为一盏茶允了侍女进内院侍奉,但一想王爷今年已有二十三了,选些侍女随身也是应该,兰襟如今已是双十年华,前几年一直在北齐女扮男装潜伏着,如今在府中只负责整理各地情报换回女装倒是应该。只有兰德总管和兰襟心中忐忑,怕是昨日在王爷寝殿门前的那番话终究是被他听到了。

白锦衣出了书房就直奔后院,一路上侍卫杂役纷纷跪地行礼。因寝殿四周均有暗卫轮番守卫,寝殿内又向来是不准许一般侍卫入内的,几个当值的护卫便在殿门前止步。白锦衣一进房门便褪了有茶渍的外衣,着了中衣入西边的温池暗房,雪白的纱衣刚脱至腰间露出洁白精壮的前胸,忽觉平静中有些诡异,手中动作一止,慢慢踱步走近汤池------

那汤池间隐匿的正是小七。白锦衣寝殿间的汤池引的正是后山温泉的水,然后再排出府外暖湖,小七守在府外的暖湖边上的排水处整整观察了七八天,每日卯时和戌时固定从王府中排水,午时有时也会有不定的排水,晚间的时候白锦衣肯定睡在了寝殿那肯定是不能下手的,他便选了巳时从后山温泉入水口潜入,不想刚从水管中爬出汤池,刚一站起身就警觉池边有人,一看那人面如观玉,身姿昂扬,正袒露着光洁的胸壁满眼阴郁地盯着自己。他暗道声倒霉,按理这个时辰白锦衣应该不会来沐浴的。他心知今日碰到白锦衣自己绝对是无法打过更不要说救出兰公子齐止只能迅速逃命,迅速下蹲就欲潜入池中缩回来时的管道中,可白锦衣反应比他更快,顾不得袒露的胸膛一甩手上刚脱下的贴身纱衣直套池中人的头部,小七只得后仰跌入水中,在入水的瞬间射出一枚钢钉,白锦衣并不用任何东西去阻挡而是闪身避过,这一避的时间里小七已经缩回了管道中。白锦衣迅速穿上衣服,门口侍卫只看到门一开白影一闪而过,王爷的声音传来,"守住殿门任何人不准出。"

白锦衣直接纵身上了屋顶直线飞驰后山温泉处,府中侍卫看到纷纷在后跟随,但因轻功都不及他落在后面一大截,直到白锦衣在温泉旁边已经站立了片刻他们才匆匆赶到,白锦衣立刻命他们围住温泉。这温泉说大不大但也不小,十几人一人间隔一米地把个温泉团团围住。白锦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水面全神戒备。

交锋

小七奋力于逆流中游进温泉潜在水底,他气囊里的空气快要用完了但丝毫不敢动弹。

白锦衣注目水面,心中暗暗吃惊那人竟能在水里闭气如此之久,忽然视线停留在水面插立的众多竹管子上,那截面着整齐划一,竹身鲜嫩翠绿一看就是有人专门用刀削的故意插入水中,他心念一动,"把水里的竹管拔了!看他怎么通气!"

小七在水里听见这句话终于松了口气。

侍卫得到王爷的命令开始拔竹管,刚拔几个,忽然一个竹管刚一拔出"砰"的一声,有东西在水里炸开,水花四溢夹着温泉的热气一时之间,众侍卫眼睛都睁不开。

正是此时,小七一跃而出顾不得身上穿着的短袖背心和短裤,使了全力飞奔西面,那边是胶州城平民的集散地,只要躲入那里,白锦衣再想找到他就难了。

白锦衣却始终站立在温泉的西角处,北对身后山下的大片密密麻麻的平房,水花炸开的一刹那,他已提气,水中人影一跃起身飞奔之时他紧盯着那道纤瘦光溜的身形,紧追其后。

小七眼看奔出了一大段,忽感脑后生风白影忽闪,他心中一沉,不想那白锦衣竟能预知自己的逃身方向,而且他的轻功竟是远在自己之上,才不出百米他就已经截住了他的前路。

"你是小七!"白锦衣看着眼前人,穿着十分怪异,手臂和小腿全露在外面,头发湿淋淋地搭着,他冷冷开口,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小七并不应声,心中却暗道不妙原来对方早已瞄准自己了,看来今日要想全身而退只能拼死一博,左手发劲一扬,数枚钢钉直击白锦衣全身各处大穴,但对方象早有察觉闪身退后翻飞起伏,那些钢钉连他衣角也没碰到便全数没入山石中,那人黑发白衣如阎罗般始终挡在他的去路上。

小七心中一横,跟着钢钉闪发飞扑他身前,双手匕首陡显,千钧齐发,右手直袭咽喉,左手取中路,白锦衣动也不动直到他迎面来身前双掌在胸前向下翻飞硬生生隔开那临近的匕首,侧身左掌直劈向小七脑后,小七翻身一侧紧贴着白锦衣的上身,圆臂一挥,又是一记匕首直袭侧颈,白锦衣迅速后扬,小七顺势腾起欲逃,哪知正中白锦衣下怀,他一手扯下小七□的脚踝,运劲顺势一抛小七就撞到身后的树干上,只觉得胸腔一窒,口里一股腥甜,随后两把匕首直插他肩胛骨牢牢钉入树干中令他稍稍吸口气都疼,白锦衣近前一把掐了他的脖颈,俯视众生的目光里他看到自己如蝼蚁般的性命风雨飘摇。。

小七心底彻寒,从这双直视的眼睛他就知道面前制住他的人冷酷残忍,杀戮决断,只觉得今日只怕是完了,白锦衣果然名不虚传地不好惹,那手掌冰凉彻骨,坚若磐石,似乎下一秒咽喉就要被折断。。

有一队侍卫围上前来,个个拔剑随时待命,领头的正是兰襟,今日她穿了一件水蓝色嵌鹤纹的长裙,只是配着她棱角分明的五官有些格格不入。

小七口中鲜血直流,面上淡然一笑,"果然是个女人,不过女装还真不适合你。"

"不错,你还有力调侃别人,看来是个硬骨头。"白锦衣面若仙子双眸却寒气逼人。

"硬骨头钉起来才牢靠。"咽喉上掐着的手掌稍松小七便咳出声,语带嘲讽。

"你就是在燕京混进国舅府寿宴杀了地牢里圣教刺客的人!"又是肯定的语气。

"是。"小七迎上那寒眸。

"为何杀了他们。"

"和他们有仇。"

"为何要救齐止?"

"报恩。"清幽的眼眸对着白锦衣杀气冷然的眼神,他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竟敢闯我的寝殿,看来你是想死得很啊!"白锦衣气势魄人。

"我不想死,但我也并不惧死。"

白锦衣紧紧逼视着手上的人,对方双眼透彻晶亮。

此刻的小七心中确是思绪翻飞,脑中念想陡转。

"白锦衣,我已在你手上,你杀我易如反掌,但我想在我死前问你一事。"

"允你。"

"齐止身边的兰襟是不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

"是又怎样。"

"既然他本就是你的人那我就不怪她,圣教真正的合作对象是北齐的成王吧,你费尽心思抓齐止是为了对付虎门关的李家军,可惜就算是你杀了李贵妃,用齐止要挟李泉,但他始终不会投降大燕,而他的依仗正是虎门关的天险地利之势。只要他一日坚守虎门关你就占不到什么便宜,若我说我有办法能将虎门关的天险夷为平地,你可肯给予兰公子齐止自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