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着劲儿的将徐景鸳还有宋稼娘找自己麻烦的举动,说成是披着争风吃醋皮的庙堂争斗。

见沈窃蓝听着,脸上始终什么神情都没有,看不出来想法,有点气馁,但还是继续道,“至于说宋小姐…属下也不了解这位小姐,可是这位小姐,乃是陪着宋尚书出行的?”

所以,她的举动,没准就有宋礼的授意呢?

虽然宋礼委婉表态过,很看好沈窃蓝做他的女婿,不过像这种老狐狸,说的话哪里能信?

何况女婿而已!

自来位高权重之人都能心狠手辣,有的人亲生骨肉都可以舍弃,何况是没有血缘的女婿?

“你口口声声说这个你不了解那个你不熟悉。”听完郗浮薇一路上精心组织的挑拨离间的措辞后,沈窃蓝呷了口茶水,总算缓缓开口,“告起状来倒是头头是道!”

郗浮薇吃不准他这话的喜怒,谨慎道:“属下只是想为大人分忧。”

顿了顿,又低声道,“属下从来没有招惹过徐小姐还有宋小姐。”

沈窃蓝闻言看她一眼,平静道:“你这是怪我拖累了你?”

郗浮薇还真有这个想法,甚至有意委婉提醒沈窃蓝,如果徐景鸳跟宋稼娘这俩麻烦不尽快解决的话,沈窃蓝的上司估计也要对他不满了:叫你来山东是让你干活的,不是让你勾.引女孩子争风吃醋闹出各种是是非非的!

但这会儿当着沈窃蓝的面,当然不肯承认:“不敢!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尽忠职守,怎么会拖累属下?是属下对不起大人,没能达到大人的期望。”

沈窃蓝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一句话噎的郗浮薇好一会儿都没作声。

屋子里沉默了会儿,沈窃蓝才道:“这件事情就到这里,徐小姐跟宋小姐那边我会找人去说,让她们不要再胡搅蛮缠!不过经过她们这么一闹,邹府肯定也是要对你起疑心了吧?”

郗浮薇听他说会阻拦徐景鸳跟宋稼娘继续找麻烦,心头才一喜,听到后面一句,顿时又蔫了,迟疑了会儿,才苦笑道:“尚夫人没有点明,但属下想着,她应该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咬了下唇,“其实本来尚夫人不至于这么快就对属下生出疑心的!却是东昌府的闻家宗子闻羡云,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跟着徐小姐他们一块儿上门给庄老夫人拜寿,就在宴席上,恰好遇见了属下,于是嚷出属下的身份,闹到老夫人跟前要带属下回去!”

“之后,庄老夫人那边同他理论着,尚夫人则单独喊了属下说话…所以属下怀疑,是他悄悄将属下的底细全部告诉了邹府,让属下连抵赖的余地都没有!”

“东昌府闻家?”沈窃蓝皱了下眉,说道,“这必然是徐小姐那边的主意,看来她们还算有点脑子,知道亲自登门已经足以惹人怀疑,要是再专门针对你的话,还不知道会传出多少难听话来,所以找了那闻羡云当枪使!”

就问她,“闻羡云现在如何?”

“还在席上吃酒。”郗浮薇垂眸道,“看他的样子,不将属下身份公开,然后带回闻家任凭他磋磨,是不会罢手的!所以属下特特来找大人,还请大人指点,属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窃蓝眯着眼,思忖了会儿,说道:“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其他事么?”

郗浮薇偷偷打量他神情,却因为两人虽然见过好几次了,然而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实在吃不准这位的脾气,更猜不到他现在的想法,沉默了会儿,道:“邹府愿意继续当我是沈家女孩子,现在其他事情也还罢了,最要命的就是沈家那边见过真正沈家女孩子的人。”

见沈窃蓝没作声,就继续说下去,“我跟尚夫人说,让那些人做不成证人就好。”

“…”沈窃蓝支颐坐了片刻,“嗯”了一声,道,“这事我会安排人手的。”

郗浮薇等了会儿,看他没其他话了,有点不甘心,说道:“大人,那闻羡云?”

徐景鸳你要看永乐帝面子,宋稼娘你要看宋礼面子,这闻羡云只是东昌府一个大族的子弟,你堂堂锦衣卫百户,听小厮的语气家里也不是寻常门第,难道还怕了他?

“闻家是东昌府大族。”沈窃蓝听出她话中之意,立刻投来警告一瞥,“会通河的工程,很需要这样的望族鼎力支持!”

他将“鼎力支持”四个字着重强调了一下。

郗浮薇品味一番,心说这大概就是让闻家多出点血?然后就这么算了?

心里又失望又难过。

闻家这会儿已经抱上了定国公府还有宋家的大腿,这一家子又不是傻子,接下来会不抓住机会好生跟应天府那边亲近么?

等到运河疏浚完成之后,这一家的门楣没准还会更光鲜一点,甚至运气好的话,商而优则仕也不无可能!

到那时候,她跟郗矫一个女流一个幼.童,拿什么报仇雪恨?

至于说沈窃蓝的承诺…郗浮薇皱了皱眉,心说这人心思深沉,又出身大族,现在既然不肯对闻羡云下手,将来愿意为了他们姑侄对付一个已经成了气候的闻家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而他毁约的话,自己又能怎么样?

要不是郗矫还在沈窃蓝手里,郗浮薇这会儿都想干脆一走了之了!

“大人说的是。”她深吸口气,按捺住澎湃的心情,低头道,“是属下考虑不周。”

沈窃蓝大概也察觉到她的失落,说了一句:“闻家我自有安排,你不要急!”

郗浮薇对这话压根不信,只低着头道了个“是”字。

见他没其他话,也就告退了。

回到邹府的时候,寿宴已经是尾声,她索性也不还席了,径自回到芬芷楼。

却见姚灼素已经回来了,正跟姚氏还有没参加的几个下人绘声绘色的说着寿宴上的见闻。

看郗浮薇推门进来,她忙跳起来,笑嘻嘻的迎上来:“沈姐姐,你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早?”

“还说我早呢?”郗浮薇看了眼她神情,就知道八成还不知道今儿个庄老夫人面前的一场风波,不过这也不奇怪,姚氏母女是芬芷楼进府最晚的,就算跟庄老夫人沾亲带故,毕竟是远亲,还是远道而来投靠的,本身性格也不爱到处打听,消息自然不那么灵通。

也不知道等晓得了那些事情之后,会是怎么个态度?

朝她点了点头,微笑道,“你这可是比我还早。”

姚灼素解释道:“我都听我娘说了,你方才就回来的,换了衣裳出去来着,可没有再还席…你是去看你族兄的吗?”

郗浮薇随口敷衍道:“是呢,他前两日有些咳嗽,我不太放心,所以趁着空隙回去瞧瞧。”

“咳嗽?”姚灼素一怔,脱口而出,“那他还去园子里吹风?”

这话说出来姚氏立刻就咳嗽了,姚灼素也意识到不对,慌忙道,“我之前在园子里遇见姐姐的族兄了呢,他很关心姐姐,跟我问了好些姐姐的近况。说姐姐虽然前两日就回去过,但是因为惦记着主家这边的弟子们,也没多留就走了,不曾说上几句话。且又怕姐姐报喜不报忧,所以趁着这回老夫人寿辰,专门过来瞧一瞧。只可惜当时我们都找不到姐姐。”

郗浮薇有点狐疑的看着她,这话要是傅绰仙说出来,那还没什么可疑心的,因为傅绰仙固然一直被邹一昂看不顺眼,但确实有这份落落大方的。

然而姚灼素性.子要柔顺许多,在生人面前尤其的腼腆。

还记得这女孩子头一次进芬芷楼的时候,一直躲在姚氏背后都不敢出来。

在园子里遇见了沈窃蓝…沈窃蓝也过来参加了庄老夫人的寿辰,然后还提前走人,这点郗浮薇并不惊讶,毕竟这人对邹府一直有着图谋,寿宴这种可以光明正大亲自走进来观察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但姚灼素居然敢跟沈窃蓝说上话,好吧,真相十成十是沈窃蓝套姚灼素的话,可姚灼素居然没有惊慌失措的跑开或者木头一样忤在那儿紧张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让郗浮薇不能不多想了。

“那还真是恰好错过了。”她心思转了转,微笑道,“不过还好我刚才回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基本上不咳嗽了。”

又说,“他还好意思说我报喜不报忧,他都没跟我说来赴宴的事情,不然我怎么会不去找他呢?”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郗浮薇正要上楼回自己房里,却听院子里一阵踢踏声,跟着双颊如血、通身散发着怒气的傅绰仙,领着伺候她的丫鬟红芝,黑着脸走了进来!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出尔反尔

见这情况,屋子里的人都上前询问缘故。

傅绰仙强笑了一下,说道:“碰见个…碰见个无礼的人而已!”

她似乎不太想说这事儿,应付了一句,就朝楼上走,“我有点累了,想去歇一歇,明儿个见啊!”

众人虽然有点诧异,但看她脸色虽然不对,然衣裳整齐,妆容端正,不像是吃了大亏的样子,关心几句,看她上了楼也就算了。

郗浮薇本来就在楼梯上,看着傅绰仙要上来,就先上去了。

她回到屋子里才换了身衣裳,不想红芝就过来敲门,说是傅绰仙想请她过去说话。

“傅姐姐,你没事吧?”郗浮薇答应下来,稍作收拾,就去了对面。

见傅绰仙已经换回家常衣裙,才洗过的脸上未施脂粉,望去莹然生辉,犹如无暇美玉。只是眉宇之间一片怨愤之色浓烈,显然是怒气未平。

她不免要嘘寒问暖几句,“今儿个那人你还记得是谁吗?回头告诉夫人,请夫人做主,必给他好看!”

郗浮薇以为傅绰仙是被哪个来赴宴的富家公子给调戏了,但傅绰仙闻言苦笑了下,却摇头道:“那一位连老夫人都要诚惶诚恐的陪着小心呢!夫人哪里敢给人家好看?”

“姐姐说的是?”郗浮薇一怔。

傅绰仙苦涩道:“还能是谁?自然是今儿个的娇客,定国公府的小姐了!”

“徐景鸳?”郗浮薇吃惊的问,“她干嘛刁难你?”

心里暗自想着,徐景鸳该不会是因为自己迁怒傅绰仙吧?

“…”傅绰仙咬着唇,过了会儿,才道,“我在花园里碰见几位公子,他们因为头次来邹府,不熟路径,我就给他们指了指路。对方也是知礼的君子,这不就是感谢我么?所以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是…那位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就不如意了,恰好路过,看到之后,忽然就走上来,将我从头到尾的呵斥了一顿,还说我…说我跟那几位公子…反正就是很难听的话!”

这话是她说的。

不过郗浮薇知道,真相八成是傅绰仙好不容易兜搭到几位金龟婿人选,甚至祭出了压箱底的才艺,卯足了劲儿想钓一位的时候,倒霉的撞见了算计失败正一肚子火的徐景鸳…

徐景鸳之所以要帮着宋稼娘针对郗浮薇,原因,至少表面上的原因,就是她认为郗浮薇试图勾.引沈窃蓝。而傅绰仙连琴都抱出去了,寿宴这种场合,她是邹府女先生,又不是乐伎,什么用心,岂非一目了然?

看到这种情况,会放过傅绰仙才怪!

“这徐小姐也真是霸道!”郗浮薇叹口气,说道,“还好她跟邹府也没什么关系,吃完寿酒也就走了。”

傅绰仙酸溜溜的说:“人家是定国公的胞妹,已故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太子殿下的嫡亲表妹…这样显赫的出身,能不霸道么?我就想不明白了,她大小姐千里迢迢的跑来山东,还要来跟定国公府根本毫无瓜葛的邹府做客,到底图什么?难道专门是为了找麻烦的不成!可是不管是我,还是邹府,可都没得罪过她!”

“这种贵人的心思咱们哪里猜得到?”郗浮薇安慰道,“姐姐也别多想了!权当是给邹府面子。毕竟邹府对咱们不薄,要是在邹府之内冲撞了这徐小姐,老夫人他们也是为难。”

“我也是这么想的。”傅绰仙颔首,“虽然傅家门楣远不如定国公府,可我也是打小心肝宝贝一样长大,无缘无故的,凭什么受这个气?只是如你所言,邹府对咱们实在不坏,不能不为他们考虑。”

借着郗浮薇递的梯子下台后,她才说起请郗浮薇过来的缘故,“下个月是我生辰,我打算办个小小的聚会。只是我字写的不太好,能不能请你帮忙写些请帖?”

这种小事,郗浮薇当然是一口答应,又嗔她:“这么大的事情,姐姐也不早点说,我好早点预备贺礼!现在这么着,这都才几天了?到时候若是赶太急,有什么疏忽的地方,姐姐可不能怨我!”

“这算什么大事?”傅绰仙微笑道,“不过是找个由头请大家吃个饭而已!”

又说,“我择的地方是青莲楼。”

青莲楼取的是诗仙李太白的典故,盖因李白一家当年在济宁住过好些年,青莲楼畔的一口泉眼,据说当年就是李白浣笔的所在。

因为李白名气太过响亮,又好酒,用他字号为名的青莲楼太白楼举国上下古往今来都没少过。

济宁的这座青莲楼就是其中之一,在本地也算薄有名气。

至少郗浮薇这个才来济宁不久、差不多一直住在邹府没怎么出过门的人都听说过。

她有点意外傅绰仙会选这地方做生辰,因为从傅绰仙平时的穿戴来看,傅家显然是非常的败落了。

而且傅绰仙是有亲兄弟跟侄子的,如果家里还过得下去,但凡要点面子的人,谁肯让姐妹出来抛头露面的讨生活?

郗浮薇所以一开始还以为傅绰仙顶多拿点钱出来,请芬芷楼小厨房多烧几个菜,大家热闹一下也就是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心里也就有了数,只作不知,笑着说了会儿话,便就告辞了。

过了会儿,红芝送了傅绰仙拟的请客名单还有空白帖子来,果然里头除了郗浮薇跟姚灼素、姚氏以及邹府的女眷们之外,还有几个陌生的名字。

这些名字一看就是男子,八成是傅绰仙今日寿宴上的成果。

看来虽然运气不好碰见了徐景鸳,却也没有颗粒无收。

拿出比较好的一套文房四宝,将请帖写好之后,让绿莎送过去,郗浮薇就开始思索眼下的局面:邹府这边,尚夫人虽然没有点明她跟锦衣卫的关系,大家也是心照不宣了。

所以想偷偷摸摸的从邹一昂之类下手,套取邹家的机密,看来是不太可能。

毕竟邹府屹立济宁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然后在邹府没有进展的话,在沈窃蓝面前当然也得不到重视。

没有这位上司的重视,那么就随时可能沦为弃子。

哪怕这次勉强过关了,下次碰见类似的事情,也难逃被被放弃的命运。

如此她自身难保,照顾郗矫,给父兄报仇雪恨什么的,那都是笑话了。

郗浮薇不禁皱了皱眉,心说怎么想这都是个死结。

就越发怨恨闻羡云了。

不,准确来说,应该怨恨徐景鸳跟宋稼娘。

要不是这两位疑神疑鬼的宁错杀不放过,毫无凭据就将自己朝死里整,甚至不惜将闻羡云带来邹府…郗浮薇怎么可能在邹家人面前暴露到眼下这个地步?

偏偏她还拿这三个人都没办法。

真是想想就觉得世事不公。

“如今邹府看似平静,但私下里肯定都盯牢了我了。”她寻思着,“别说邹府的心腹了,就是姚灼素等人,过后也肯定会知道徐景鸳跟宋稼娘不喜欢我的事情。如此或者与我疏远,或者针对、监视我以讨好那两位…等于是帮着邹府对付我,邹府不想得罪锦衣卫,应该说邹府目前不想得罪锦衣卫,不敢贸然将我赶出去,这样的手脚却肯定会做。”

她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的艰难。

前途更是叵测。

叵测到都想不出来还能怎么走下去?

郗浮薇思索良久,最终决定等老夫人的寿辰这段忙过,找机会跟尚夫人好好聊一聊。

如果聊的好,也许就是她的机会。

如果聊不好的话…那么她真的要考虑一下,沈窃蓝指望不上之后,自己要怎么做了?

她这儿心事重重,刚刚回到客栈的徐景鸳跟宋稼娘也是垂头丧气。

虽然息事宁人的提议是宋稼娘坚持的,可是她这会儿心里的怄气一点不在徐景鸳之下。

毕竟郗浮薇“勾.引”的是她的准未婚夫。

按照原本的设想,郗家这贱婢应该一照面就畏畏缩缩的跪下来,战战兢兢的求饶。

然后在背负上一堆不孝不义的罪名之后,被闻羡云拎回去,各种磋磨到死。

可事实是,郗浮薇现在还好好儿的。

她跟徐景鸳还有闻羡云这三个始作俑者,却个个气的几欲抓狂!

但在邹府一干人面前,还要保持微笑。

真的…好气啊!

“景鸳姐姐,早点安置吧?”宋稼娘在心里默默背了三四遍圣贤文章,才保持住表面上的平静,关切的对徐景鸳说,“明儿个还要赶路。”

宋礼说的,可以允许她们在济宁停留,但参加完庄老夫人的寿宴,就必须立刻离开,不允许用任何理由进行拖延!

宋稼娘虽然在父亲跟前很得宠,但父亲严厉起来之后,她也是害怕的。

何况今儿个寿宴上如果一切顺利,她也许还想留下来看看郗浮薇的悲惨结局;可今儿个一点都不顺利,她留下来干嘛?看郗浮薇在邹府的支持下跟闻羡云撕的如火如荼?甚至沈窃蓝出手维护下属兼相好,用锦衣卫的势力打压闻家?

所以宋稼娘这会儿是真心巴不得早点走,再不要看这糟心的地方,想起这些糟心的人。

“我想了一下。”徐景鸳面沉似水,把玩着一支才拔下来的金簪,忽然抬头道,“区区一个贱婢,居然害咱们今儿个如此狼狈!绝对不能走!必要将人收拾了才成!”

宋稼娘愕然道:“可是我爹…”

“你爹现在在东昌府,他肩负重任,哪里有这功夫管咱们?”徐景鸳阳奉阴违惯了的,一点都不觉得出尔反尔有什么不对,“何况你爹之前肯定也以为咱们在寿宴上稍微露个脸,就能够看到那贱婢的倒霉了。如今既知咱们一点便宜没占到,平白生气一场,没准心里也不痛快呢?”

又低声道,“如果他真的那么希望咱们走的话,知道咱们赖下来的缘故,少不得要帮忙!”

宋礼如果亲自出手,肯定不会像她们俩这样的小打小闹,到那时候,郗浮薇要是还有活路才怪了!

“可是我爹爹肯定会很生气的!”宋稼娘听的心动,又觉得为难,“到时候见到我,必然要狠狠的训斥我了!”

徐景鸳闻言,眼珠转了转,一拍手,道:“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生身之父,就算平日里苛刻些,断没有说不疼你的…这个还不好对付?”

当下附耳低语几句,听的宋稼娘迟疑片刻,就是连连点头。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芥蒂之生

“稼娘病了?”东昌府,宋礼照例亲自外出奔波了一日,回到暂时租赁的小院里,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过,躺在太师椅上,叫人拿美人锤慢慢的锤着。

闭目养神之余,喊了管事到身边询问女儿的近况,得知此事,挑了挑眉,“什么时候病的?什么病?怎么病的?”

待管事弯着腰,在耳畔低声说完经过,就冷笑了一声,说道,“定国公府兄妹的小把戏…如邹府那士子所言,陛下念及旧情,素来舍不得为难他们。可是我宋家女儿却没有已故皇后娘娘还有忠湣公的面子!稼娘真是被我惯坏了,不是一般的糊涂!”

“小姐也是年纪小。”管事缓颊道,“何况沈家老太爷跟您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这门亲事说是还没过明路,实际上,也就是等着沈公子此番事毕,得到封赏之后,可以风风光光的迎娶小姐过门而已!如此沈公子那边忽然多出个所谓的下属…也难怪小姐不高兴。”

宋礼说道:“不高兴没什么,没脑子就是个问题了。我从来没说要让稼娘做个真正贤惠大度的妻子,可问题是作为官家嫡女,将来嫁的必然门当户对,她这没城府的样子,委实叫我懊悔这些年来对她太松快了!”

管事道:“您不是已经写了信给家里?等小姐回去之后,夫人她们一定会好生教导小姐的。”

“可她现在愿意回去吗?”宋礼冷笑了一声,“生病…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去邹府吃酒回来的当晚,按照约定就要动身离开济宁的时候生病?十成十是不想走人,故意装的!”

“小姐跟徐小姐自来都是掌上明珠,这次去邹府赴宴却处处波折。”管事柔声细语,“也难怪两位小姐咽不下这口气!”

宋礼闻言语气顿时冷了几分:“怎么你觉得我应该为了她们这点儿争风吃醋的事情,亲自出手?”

管事听这话,赶紧否认:“没有没有,老爷如今肩负圣命,哪儿能够抽身?老奴就是有点心疼咱们小姐,到底小姐长这么大,就是在您跟前,何尝听过几句重话?这次兴冲冲的去邹府,却颇为狼狈的告辞,心里想也难受!”

“要的就是她难受!”宋礼哼了一声,说道,“都说她小,这都能出阁的人了,还小个什么?须知道为人妇跟为人女可不同!她在家里的时候再怎么千宠万爱都是等闲之事,我跟她母亲总归是容忍的。可是出阁之后,她舅姑凭什么容忍她?!这会儿就养的她习惯了千依百顺无人能够违逆,出阁之后不啻是从天到地,难为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就吩咐,“她要装病就随她去!但是郗氏这件事情,绝对不许帮忙!”

管事小心翼翼道:“老爷,咱们小姐素来听话,就算一时间想窄了,肯定也不会太执拗的,过了气头上就好。问题是那徐小姐…那位主儿,可是跟定国公拌了几句嘴,就一怒之下跑来山东的!前两日咱们不是还收到消息,说是陛下如今人在军中,都听说这事儿了,还私下里叮嘱太子妃,设法劝和,别叫徐小姐跟定国公当真生分了?”

“…”提到徐景鸳,宋礼眉宇之间顿时浮上了一层厌烦。

他是打从心眼里不喜欢徐景鸳。

不仅仅是因为这女孩子总是带着他女儿不学好,也是不喜欢徐景鸳的娇纵脾气。

但在永乐帝彻底厌弃了定国公府之前,哪怕太子跟太子妃,对这两位也只能一口一个“表弟”、“表妹”的客气着。

宋礼这会儿也只能悻悻道一句,“这女孩子全不知道惜福,将来迟早要有教训。”

管事思忖了会儿,道:“小姐如今跟着徐小姐,为免被牵累,是不是跟沈公子说一声?毕竟沈公子人就在济宁,也好照拂一二。”

生怕这建议被认为是别有用心,他赶紧又补充,“小姐之所以会被徐小姐蒙蔽,归根到底就是为了沈公子。老奴想着,如果有沈公子亲自出面解释,也许小姐就释然了呢?”

宋礼沉着脸,过了会儿,还是摇头:“还没过门就这样善妒…你真当沈家除了我宋家女,没地方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