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榻边,就见徐景鸳这个时候还没有真正的醒过来,双眉紧蹙,额头冷汗淋漓,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梦魇,因为双手痉挛似的紧握,以至于手臂上被裹住的地方,缓缓渗出血来。

郗浮薇俯身拿帕子给她擦拭着,口中低声劝慰。

好一会儿,徐景鸳猛然睁开眼,才看到她,就是一阵歇斯里地尖叫!

“徐小姐别怕,您已经没事了,这儿是锦衣卫所在,没人能伤害您。”郗浮薇赶紧按住她,免得她挣扎之下弄裂伤口,“您冷静点,别害怕。”

“…”徐景鸳良久才气喘吁吁的住了声,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是你害了我?!”

“…徐小姐,您仔细看看周围,这是您的屋子。”郗浮薇无语的起身让开,让她好观察室内,“我奉大人之命过来看护您…实际上我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徐景鸳这会儿显然有点思绪混乱,她盯着不远处的香炉良久,说道:“我那些人呢?”

“应该都被锦衣卫拿下,分开拷问了吧?”郗浮薇猜测了一句,见她似乎又要情绪不稳,正要开口安抚,这时候门被小心翼翼的叩响了。

正文 第九十九章 通房

郗浮薇一惊,低声问:“谁?”

门外有女子怯生生的说:“奴婢奉国公爷之命,前来服侍小姐。”

“滚!”郗浮薇闻言还没说话,榻上的徐景鸳蓦然一骨碌爬坐起来,抓起床头的玉枕就朝房门口砸过去,厉声喊道,“都给我滚!!!”

“你冷静点!”郗浮薇吓了一跳,赶紧扑上去按住她,低声道,“你身上伤口这么多,刚刚才收拾好,还敢折腾?不要命了?”

徐景鸳双目赤红,死抱着玉枕不肯放手,目光刀子似的看着她,惨然道:“你这样惺惺作态有意思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看到我越惨越好!”

“那也得是跟我没关系的时候。”郗浮薇冷笑了一声,道,“这会儿百户大人亲自发话要我在这里照顾你,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交代?”

“你怎么交代跟我有什么关系!”徐景鸳尖叫起来,“你没法交代那最好!”

郗浮薇强行抢走玉枕,扔到地上,盯着她的眼睛,缓声道:“噢,这么说,你觉得你跟我一命换一命,很高兴?”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换命?”徐景鸳立刻说,“我乃定国公府嫡女,你不过一介小小乡绅之女…”

“你要是打从心眼里当真这么想的话,这会儿还会闹腾?”郗浮薇语气平淡,“归根到底你自己也觉得自己身价暴跌不复定国公府嫡女的金贵了不是吗?”

不等徐景鸳说话,她又道,“中山王何等英雄人物,竟然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后辈,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会是什么心情?”

“住嘴!”徐景鸳大口大口喘息着,面容狰狞,因为方才的一番动作,她身上好多伤口绽开,殷红色的血渗透出来,看着都痛,只是此刻的她根本无暇顾及,只死死盯着郗浮薇,道,“我祖父的名号也是你配提的?”

“那你这胡搅蛮缠的样子还好意思一口一个叫人家‘祖父’呢?”郗浮薇不在意的摊了摊手,“我有什么不配提的?”

徐景鸳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脑子有点混乱,竟语塞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把我哥哥怎么样了?!”

“定国公?”郗浮薇有点诧异她为什么会这么问,道,“方才我去正堂看到他正在大人跟前摔摔打打的要说法,这会儿应该回厢房去歇着了吧?毕竟这种事情,又不好闹的人尽皆知,肯定没法子去报官的,只能让我们锦衣卫私下里查。”

“是自己回厢房去歇着,还是被你们软禁了?”徐景鸳之前对永乐帝派过来的内侍是很不客气的,这会儿倒是头一个想到人家了,“莫忘记陛下派来接我们兄妹的内官还在济宁城里没走,那是在陛下跟前伺候的人,最是精明不过,你们可别痴心妄想可以骗过他!”

郗浮薇啼笑皆非道:“徐小姐,您怀疑我们要对你们兄妹不利?这怎么可能。莫忘记当初是陛下亲自下口谕将你们兄妹的安危交给大人的,你们但凡有什么不好,济宁卫所上下最揪心不过好吗?”

“你骗鬼去吧!”徐景鸳因为之前徐景昌的提醒,对济宁卫所本来就怀着戒备,此刻哪里肯信,冷笑着说,“倘若不是你们打算对我们兄妹下毒手,且不说光天化日之下在济宁城里,谁能将我伤成这个样子,就说你这会儿这态度…是来照顾我的,还是来气死我的?!”

“徐小姐,那你想我怎么照顾你?”郗浮薇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沏了盏茶水,刚刚端起来,徐景鸳就说:“我才不要喝你这贱婢沏的茶!”

她就直接呷了口,放下,诚恳道:“原也没打算给你。”

徐景鸳气的两眼发黑,几欲吐血,正要说话,就听郗浮薇又说,“你是希望我跟你那些丫鬟一样,跪在榻边一声声的说着‘小姐遭大罪了’;还是跟定国公一样,给你保证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十倍百倍千倍的报复回去?”

“我身份搁这,定国公能给你的承诺我可给不了…何况已经有定国公在那边催促我们百户了,这事儿我还凑什么热闹?”

“至于说跟你家丫鬟一样心疼你…那种话说了有用处吗?”

“或者你希望我同情你?”

她不客气的嗤笑了一声,“凭什么啊?说句不好听的话,别说你只是受了伤,清白还在,就算清白没了,你还不照样是定国公府的掌上明珠,陛下当侄女儿一样看待的后辈?身份搁这,就我这种出身,凭什么同情你?我同情自己都来不及哪!”

“…”徐景鸳脸色依旧阴沉,但不知道为什么,心气儿反倒是缓和了点。

“所以徐小姐,你好好的躺着,好好的将养,回头等着定国公将罪魁祸首拖到您跟前,想油炸就油炸,想清蒸就清蒸,有什么不好?”郗浮薇施施然到她跟前坐下,道,“非要闹死闹活的…这么做岂非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徐景鸳心里已经被说服了…说到底,她青春年少,出身又尊贵,前途一片大好,骤然遭受这样的打击,会寻死觅活,与其说是真心实意的无法接受,还不如说是面子上下不来。

内心深处,还是提不起来自.尽的勇气的。

如今被郗浮薇一顿说,顿时就觉得,没错啊,纵然吃了大亏,自己身份放在这里,仍旧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譬如说这郗浮薇,可不还是得在自己跟前乖乖儿的伏着?

而且到目前为止,连害了自己的人都不知道,就这么去了,岂非是死不瞑目?!

她神情变幻,片刻后就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讲了这么多,归根到底还是怕自己担责任不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痛快着呢!”

“我是痛快着呢。”郗浮薇瞥她一眼,道,“定国公也难过着呢!”

徐景鸳顿时没了声。

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她侧头看着自己手臂上渗出的血迹,森然道:“眼睛瞎了么!还不赶紧上来给我换药!”

“…”郗浮薇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转头问外面,“那个,你还在么?”

门外的女子似乎愣了一下,才怯生生道:“奴婢在。”

“进来吧。”郗浮薇于是过去开了门,就见外头站着个穿艾绿短襦系鹅黄浅妃间色裙的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模样,容貌秀丽,肌肤白皙,随云髻上的珠钗在雪光返照下格外圆润晶莹。

她记得徐景昌搬过来那天似乎见过这女子,应该是徐景昌的通房之一。

想来是因为徐景鸳这边的下人都被抓走拷问了,徐景昌又不放心自己一个人照顾他妹妹,故而派了身边人过来服侍。

此举对于郗浮薇来说正好,她也不耐烦亲自动手伺候徐景鸳,当下就让开门,道,“你会换药么?”

那通房还没回答,里头徐景鸳已经截口说:“我不要她换,我就要你换!”

“徐小姐,我没帮人换过药,只怕粗手笨脚的,会折腾到您。”郗浮薇转过头,微笑,“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当然愿意亲自照顾您。”

徐景鸳冷笑了一声,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我身份高贵,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自轻吗?我既要你亲自换,也要换的不痛!如果你把我折腾到了,我就告诉我哥哥,让我哥哥折腾你!”

说着瞥了眼那神情惴惴的通房,冷哼,“或者索性叫我哥哥收了你,让你跟这奴婢做姐妹?”

郗浮薇笑道:“我是良家子,国公爷纳不了我。而且徐小姐,你这么不遗余力的给你哥哥房里添人,就不怕你嫂子过门之后记恨你么?我将来要是出阁,小姑子敢这么坑我,我一定以牙还牙,给妹夫送上一堆美人,环肥燕瘦都有的那种,叫妹夫夜夜做新郎,一年半载都没功夫进小姑子房里!要是那些美人给妹夫生上一儿半女,那就更有意思了…”

“你以为你是谁?能这么拿的住沈窃蓝?”徐景鸳脸色铁青的打断道,“就算你拿的住,你当沈家长辈是省油的灯?还想这么坑沈窃蓝的姐妹们,简直就是做梦!”

又说,“我哥哥给我娶嫂子,必然是要找那种真正温柔贤惠的,谁会看得上你这样的!”

郗浮薇道:“嗯,怎么个真正温柔贤惠法呢?比如说徐小姐你这样的吗?”

徐景鸳气的捶床:“你给我滚出去!!!”

“你且去拿药,跟前头的校尉们说就成。”郗浮薇见状,转头对那通房说。

那通房早就被她们的争执吓的不知所措了,闻言如蒙大赦,答应一声,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才出门她就“哎呀”一声,郗浮薇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奴婢不当心扭了一下。”通房噎了噎才说,听起来似乎很慌张,跟脚就跑远了。

郗浮薇见状也没放在心上,问徐景鸳:“你想吃点什么吗?让小厨房给你炖碗燕窝?”

徐景鸳怒道:“不吃!”

“没事,让他们炖上,没准你到时候就有胃口了呢?”郗浮薇笑着道,“毕竟受了伤,不好好的滋补下,身体怎么好的快?”

她不知道,正说这话的时候,外头的雪地上,正站着脸色阴沉的徐景昌。

正文 第一百章 误导

目光凶狠的看着通房背影消失在月洞门里,徐景昌冷着脸,对旁边的沈窃蓝说:“查一下这奴婢,来历是否清楚。”

沈窃蓝有点无语:“这是你的人,还是伺候枕席的,是否可靠你都没弄清楚,也敢朝帐子里扯?”

“以前没觉得可疑,但这次景鸳出了事情,我如今看谁都不可靠。”徐景昌沉着脸道,“还有你找的这个沈氏…是沈氏还是郗氏?随便吧,总之这女子到底是在照顾景鸳,还是在欺凌景鸳?!若是她以为我定国公府的小姐吃了点亏就可以被她瞧不起…”

“你真是关心则乱。”沈窃蓝道,“没听出来郗氏是故意用这种态度打消你妹妹的死志么?你信不信如果这会儿郗氏小心翼翼的对你妹妹,你妹妹只会更生气?如今你这妹妹尽管心情也不怎么好,至少不再寻死觅活的想不开了不是?”

又说,“而且我这手下还是很关心你妹妹的身体的,这不是打算叫人去炖燕窝?”

结果就听里头又传出一句:“到时候你实在不想吃的话,我想吃啊!自从来到济宁府以来,我好像都没吃过燕窝,这两日北风吹着,觉得自己憔悴多了,能假公济私的补上一补多好?”

沈窃蓝:“…”

徐景昌立刻对他怒目而视,要不是怕吵着自己妹妹,一准儿已经吼起来了:“这就是你说的关心!?”

还好这时候又传来徐景鸳的声音:“你想的美!给我炖的燕窝凭什么给你吃?!我就是倒了也不给你…不,炖了我就自己吃,让你在旁边看着!”

“你看,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你妹妹。”沈窃蓝松口气,“那些不怎么中听的话都是手段而已。”

徐景昌冷然说道:“手段,然而也是实打实的气景鸳,她是故意的,当我看不出来吗?”

“那你自己找人照顾令妹?”沈窃蓝陪着他折腾了这么久也有点烦了,说道,“且不说开河的工程近在眉睫,我如今手底下根本抽不出什么人手来专门伺候你那妹子。就算有,男女授受不亲,我下属里就这么一个女子,难道你要我临时去招募一个讨你们兄妹欢喜的来么?我倒是无所谓,问题是你们能信任么?”

“…你说真凶到底是谁?”徐景昌沉默了会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后.庭,回到前一进的院子之后,才问,“你说建文余孽…那建文余孽人呢?”

与此同时,郗浮薇也在跟徐景鸳旁敲侧击:“说起来…就算赶走了锦衣卫,你身边也是有着一大群人的?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徐景鸳受伤不轻,虽然被送回来之前灌过安神汤,这会儿也是极乏了。

此刻正在闭目养神,闻言也懒得睁眼,冷冰冰的说道:“我若是知道怎么回事,还用得着我哥哥去找沈窃蓝要说法?我定国公府的刀杀不得人么!”

“这么说你也什么都不知道?”郗浮薇若有所思道,“是都被下了药,还是来人武功太高?”

不等徐景鸳回答,她自己先否决了后者,“建文余孽如果真有那样的高手,且不说早就应该被锦衣卫摸清了底细,人家也不至于傻到拿出来对付你啊!”

“对付我怎么了?我身份低了吗?”徐景鸳被气的差点跳起来,睁眼道,“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好的?一句话不刺我不高兴?”

郗浮薇道:“怎么会?你这会儿可是交给我照顾的,要是恢复的不好,不必定国公开口,百户大人首先就要找我算账…我也是想帮你。”

就说,“我觉得下手的人可能是女子。”

徐景鸳脸色变了变,道:“因为我没有被…?”

到底没出阁的女孩子,说不出来太露骨的话,道,“我到现在都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反正就是觉得有点晕,之后就不省人事了,醒过来的时候…”

她沉默了会儿,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如果这事确实跟你没关系,你又给我找出真凶的话,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郗浮薇笑道:“那可谢谢您啊!”

徐景鸳听出她语气中的讽刺,冷哼道:“怎么你还想跟我算账不成?”

“我猜下手的人是女子,倒不仅仅是徐小姐您还是清白的。”郗浮薇说道,“主要是徐小姐也算如花似玉,要是男人的话,就算跟定国公府有什么恩怨,要折腾您的话,干嘛不用最简单最羞辱徐家的方式,反而花那么多功夫,给您划上这许多伤口?”

徐景鸳好一会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说:“你过来点。”

将郗浮薇叫着在榻沿坐下了,她低声道,“女子…你说有可能是阉人么?”

郗浮薇愣了愣道:“你怀疑…?”

“别以为我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他。”徐景鸳冷冷道,“只是他怎么敢?”

“我也觉得那位公公不敢。”郗浮薇忙道,“那是陛下眼皮子底下的人,对您跟定国公在陛下跟前的地位再清楚没有!除非陛下厌烦了您两位,不然别说当面呛上几句了,就是打骂一顿,他还能不受着吗?陛下可不是好糊弄的,能在陛下跟前伺候多年,还担当秘使职责的,断不至于这么糊涂的。”

怎么说欧阳渊水也帮她解过围,虽然不知道那人的靠山是不是跟这次过来接徐家兄妹的内侍有关系,不过为防万一,郗浮薇还是赶紧引开徐景鸳的注意力,“我看这事情,未必只是跟国公府的恩怨有关系。毕竟徐小姐您之前独自北上去找宋小姐的时候,路上也不是没经过荒僻之地。对方既然有这样的手段,能够将您跟您左右都弄的恍恍惚惚的,连您怎么被人欺负了都不太清楚,干嘛不在荒郊野外动手,撤退既方便,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事情顺利点的话,没准您一行人尸骨已经在喂鱼了,应天府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徐景鸳抿着嘴,看着她,道:“那你的意思是?”

“开河。”郗浮薇神情严肃道,“这两日,你也看到了。大人差不多天天都在紧锣密鼓的布置,我那些同僚,有一个算一个,没人空闲的!若非大人觉得兹事体大,仓促之间收的人未必可靠,甚至都要增加卫所的人手了。我也就是因为女儿身,不好授予正经的身份,能做的事情有限,否则肯定也是闲不了的。”

“徐小姐该知道,大人他身为应天府贵胄,之所以前来山东,就是为了开河之事。”

“这段时间,大人亲自辗转东昌、兖州二府,摸清了不少底细,又做了许多安排,正是摩拳擦掌的等着来年好生辅佐宋尚书那边…如果这时候大人犯了事情,不说下狱,哪怕是返回应天府去自辩呢,临时换上来的百户,能像大人一样了解济宁了解会通河道了解这上上下下么?”

“到时候,那些不希望开河的人,岂非就有了机会?”

她本来只是想给欧阳渊水打掩护的,但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这也不无可能,却是越来越流利了,“目前有嫌疑也有能力害您的,便是建文余孽。不是我小觑徐小姐您,但您毕竟是女孩子,建文余孽犯不着为了您让他们的高手涉险…本来快十年过去,余孽已经人心涣散的差不多了,锦衣卫这些年来也不是吃干饭的。仅存的那点儿人手,怎么可能轻易动用!”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陛下求情,不要因为我遇袭之事,责怪沈窃蓝吗?”徐景鸳脸色难看的问。

显然不管她是否相信郗浮薇的话,对于自己在济宁府的地界上吃了亏,作为济宁卫所的锦衣卫百户沈窃蓝不付出代价,她是不甘心的。

“自然不是。”郗浮薇还真是这么想的,但知道若是承认了,徐景鸳绝对不会同意,当下就道,“我只是闲来无事,推测一下而已…空口无凭的也没个证据,徐小姐听听就好。”

徐景鸳正要开口,这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想是国公爷的通房拿了药来。”郗浮薇站起身,说道,“前头又在议事吗?去了这么久。”

说话间她走出去开了门,却见门口站着于克敌,不禁一怔,低声道,“那通房呢?”

“国公爷如今看谁都可疑,忽然就觉得那通房不可靠,叫人拖下去审问了。”于克敌同情的看着她,“只怕你这几日都只能一个人照顾里头那位…仔细点,国公爷如今正在气头上,要是过两天这事情还没水落石出的话,必然心情更坏,里头那位不照顾好,你有的是苦头吃。”

郗浮薇叹口气,道:“有什么办法呢?过一天是一天吧。”

她拿着换药的东西独自走回来,徐景鸳就疑惑问:“怎么是你一个人?那通房呢?”

“小姐不是说让我给您换药的吗?”郗浮薇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整理着,说道,“那么那通房进来不进来你何必在意?”

徐景鸳被噎了噎,恼羞成怒道:“我就爱问一句,怎么样?!”

“国公爷不放心人家,叫人去盘问一番了。”郗浮薇手下不停,道,“放心,虽然我没给人换过药,但我会尽量不弄疼您的。”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徐景鸳越发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手,心惊胆战道:“你…你别太过分!”

这情况让郗浮薇有点啼笑皆非,道:“方才小姐不是非要我伺候您的?”

徐景鸳道:“我又改主意了不行?你把东西放下,去叫那通房来!那是我哥哥身边专门伺候的,做事最细心伶俐不过!至于你,看你收拾这么会儿,就是个粗手笨脚的!”

她坚持这么说,郗浮薇没办法,只好道:“那您歇着,我去问问。”

去了前头,才走到回廊上,不想就看到个校尉朝自己招手,道:“正要去后面寻你…门上来了个姑娘说是找你的,但今儿个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大人吩咐了不许生人出入,这不拦在那儿有一会儿了,她也不肯走。这大冷天的,看着有点可怜,就想让你出去跟她说两句话,把人打发走吧。”

郗浮薇疑惑道:“找我?谁啊?”

她顺口问了通房的情况,那校尉摆着手道:“别听那大小姐的,这会儿咱们压力这么大,宁错杀不放过!”

声音一低,“问题出在徐家人身上,怎么都比出在咱们兄弟身上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所以多一个可能的嫌疑人,有什么不好?

难得徐景昌主动将身边人朝他们手里送。

郗浮薇闻言叹口气,道:“那我去门口瞧瞧,回去了也好跟那位小姐说,我尽力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自讨苦吃

郗浮薇到了门口,跟看门的校尉打了声招呼,出去一看,却见巷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不免诧异,转头问那校尉:“说是找我的人呢?怎么没有?”

那校尉闻言也出来看了眼,道:“方才还在这里的,难道是等不及先走了?”

就让她追上去看看,“没准才出巷子。”

但郗浮薇一路追到巷子口,问了附近几个人,都说半晌之前,确实看到个衣着鲜亮的女孩子挽着篮子进去过,但一直没见到人出来。

根据他们描述的模样,郗浮薇判断多半是姚灼素。

“你确定找我的人没进门?”回到小院门口,她再问守门的校尉,“外头的人都说没看到她出去。”

校尉诧异道:“百户大人吩咐过的,我也不认识那女孩子,难道还能为了她违抗大人的意思?”

而这小院虽然地方不是很大,院墙却不矮,如今院子里更是戒备的很,姚灼素基本上没可能悄悄溜进来的。

“会不会去了巷子里其他人家了?”郗浮薇在大门附近的院墙下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攀爬过的痕迹,再回到门口的时候,那校尉说道,“这巷子这么长,也不是就咱们一户人家。”

郗浮薇皱眉道:“也许吧。”

她没再跟这校尉说什么,回去里面找沈窃蓝,但被告诉说沈窃蓝不在这里,是去卫所那边了:“卫所那边虽然破败的紧,然而一些刑具什么很占地方,也不好搬过来。”

国朝因为时行的是流官制,而且太祖皇帝陛下那会儿对于贪贿罚的非常狠,剥皮填草什么都是家常便饭。所以大部分官员都不敢修缮衙门,以至于很多从前朝继承下来的官衙都是百年危房,看着就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济宁的锦衣卫卫所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沈窃蓝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住的小院里办公的缘故。

这会儿去卫所,估计是找到了什么线索要动刑,他过去亲自坐镇了。

“徐小姐的伤口刚才崩裂了,得换药,但我粗手笨脚的,徐小姐不放心,故而打算要个做事麻利的下人。”郗浮薇闻言只能先去徐景昌那边告诉,“未知国公爷这边可有得用之人?”

这时候徐景昌也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跟着沈窃蓝去旁观。

他房里留下来主事的是个容貌艳丽身段妖娆的姬妾,闻言很是为难:“之前国公爷打发了人去伺候小姐的,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伺候成。现在国公爷不发话,妾身也不知道该派谁过去的好。要不姑娘看我们这儿谁可以,挑一个?”

郗浮薇一听就知道她是怕担责任,这也难怪,之前徐景昌派去服侍徐景鸳的,估计已经是精挑细选过了,然而不过是去拿个药,也不知道怎么的反而被徐景昌自己怀疑上,交给锦衣卫去审了。

可见徐景昌目前对自己身边的人都很怀疑,这姬妾哪里敢做主?

她都不敢做主,郗浮薇就更不担这事了,所以推辞之后,回到后面,直接跟徐景鸳说了情况:“现在没人敢过来,小姐就将就下吧。”

徐景鸳闻言居然没有闹,而是吃惊道:“我们兄妹身边…我们兄妹身边的人当真已经不可靠到这地步了?”

“卫所那边还没消息过来。”郗浮薇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是国公爷想多了,还是确实有些人早就盯上您两位了。”

她对徐家兄妹的死活到底不是很上心,有点笨拙的给徐景鸳换了药…换药的过程徐景鸳至少有三次发誓好了之后要将她抽筋剥皮,这么一番折腾其实也有个好结果,就是徐景鸳担心接下来还是郗浮薇照顾自己,倒是一点不敢乱动了,生怕再受一遍苦。

“你跟沈窃蓝不会有好结果的。”换好药之后,徐景鸳疲惫的睡了过去,但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又醒了过来。

本来这时候她精神也没有恢复的特别好,但看着郗浮薇在自己脚踏上睡的香甜的样子就不高兴了,扔了拂尘跟隐囊下去,硬把人弄醒,要她陪自己说话。

郗浮薇好生气,却还要保持微笑:“小姐想说什么呢?”

然后徐景鸳也想不出什么话题,开口就道:“沈窃蓝家里才不会让他跟你在一起鬼混。”

“我实在很好奇。”郗浮薇真心无力了,盘坐在脚踏上,靠着睡榻的边沿,懒散的问,“我跟沈大人明明清清白白,想必这一点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跟您,还有宋小姐说明了,怎么您两位就是能够这么信誓旦旦的认为我跟他有什么?”

徐景鸳道:“你家里吃了那么大的亏,侄子到现在都不知道藏在哪里,你自己也是隐姓瞒名的不敢公开身份…这时候不抱紧了沈窃蓝还有什么指望?”

“但事实就是我跟沈大人只是纯粹的上司跟下属。”郗浮薇道,“您来这院子住这么久了,见过我跟沈大人有什么眉来眼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