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臻笑着对宋映白道:“你说的没错,我相信我能避开一切错误的未来,最终抱得美人归。”

男人嘛,就该对感情自信,宋映白笑道:“那提前恭喜你了。”

黎臻点头, 同喜同喜。

宋映白不知对方心里想什么,只是觉得黎臻遇到了好事开心, 朋友高兴,他自然也高兴, “咱们这趟算是没白来,我得罪了神树,怕是再看不到东西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黎臻有些担心的道:“我私人的事情倒是没有了, 但是公事还有几件。其实我很想看看未来百年的重大灾祸, 但是又怕天机不可泄露。”

如果知道哪一年有地震哪一年有水灾, 就能提前准备,防止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听起来是很好,但是就怕有相应的惩罚机制,偷窥天机被反噬。

他们迄今为止看到的未来,都是关于自己的,并不涉及别人,而且还都是私人。

至于看到的过去的情景,也没逃出私人的范围,最开始看到的自杀女子,也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没法推测窥探关乎国运的大事会发生什么事。

当然黎臻也只是个构思,不会真的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样吧,先谨慎一点,问一件小事做个测试好了。”

“对,不能一上来就搞那么大,从小事问题,比如说咱们锦衣卫衙门未来一年内会走水吗?”

黎臻觉得这个问题不错,涉及的范围很小,而且也算天灾人祸的范围,他便仰头道:“神树,请告诉我,未来一年内京城锦衣卫衙会走水吗?”

话音刚落,黎臻又被神树给请了上去,很快,又送了下来,这一次,黎臻的表情凝重,好像有点不舒服,抓住宋映白的胳膊,“没有走水的未来,但是我头有点晕。”

宋映白道:“咱们没冒险是对的,才仅仅预测一个京城衙门内的火灾就已经叫人产生不适的反应了,这要是上来就直接问未来百年内的重大灾祸,还不直接暴毙了。”

看来普通人就算到了这里,也没法将重大的秘密带出去,就算是皇帝指派的高人到了这里,也不晓得能禁得住几个重大机密,弄不好当场暴死。

黎臻赞同他的说法:“确实,看来涉及的人愈多,反应就愈强烈。”

宋映白有点后怕,“幸好未来真的没有火灾发生,这要是未来真的发生火灾,烧死许多人被你看到,怕就不是只是头晕这么简单了,说不定直接呕血了。”

那么涉及几千几万人的水灾蝗灾呢,如果知晓那种级别的天机,怕是得当场死亡。

而且人家地狱井还不用负责,谁也没不让你看,但是看了,没承受住反噬死掉了,就不关它的事儿了。

黎臻有点可惜,“原本想试试能不能顺带造福一下平民,现在看来,也是不可能了。照这么看,皇帝能做多久皇位,也不是能轻易就知道的。”

宋映白劝道:“别再冒险了,谁做皇帝,涉及的身家性命只会更多,说不定比一场洪灾还可怕,你放弃这个念头吧。”

“好吧。”黎臻没有任何心里挣扎,本来他找地狱井就是为了自己,其余的事情本就可有可无。

“我现在想想,小诸葛可能年轻的时候很有抱负,觉得自己能成圣贤,便来到地狱井询问未来一百年内名垂千古的圣贤之人的名单。他可能在上面看到了于宇轩,所以他后来才会写《忠肃先生传》。至于他在不在上面,不好说…”

“那他付出的代价不会太小。”

“或许吧,弄不好他只剩半条命,然后泡在这个水池中养了许久的伤也不一定。”宋映白道:“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要冒这个风险的好。”

“我在想,窥测未来肯定是有风险的,那么探究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呢?比如宫廷秘闻的真相。”黎臻道:“发生过的事实,看一看,总不会有那么大危害吧。”

锦衣卫干的就是搜集情报的工作,连哪个官员哪个勋贵戴绿帽子都不放过。

宋映白发现窥秘跟八卦只有一线之隔,国朝一百来年,着实发生过几件记载模糊的重大事件,“对啊,那咱们试一试,先从破不了的案子下手。”

黎臻立刻从脑海里找了件叫他困惑的案子询问道:“永泰三年,梁国公府奶娘被杀案是谁所为?”

死者是梁国公府的奶娘,因为目睹这个惨状,据说小少爷被吓得生了一场重病,送到金陵养病,这一去,快两年了,现在也还没回来。

因为梁国公府出了一个受宠的妃子,宠妃坚信是有人想残害小少爷,失误杀了奶娘而已,对皇帝哭诉歹人或许是冲自己来的,都怪自己太受宠惹人嫉妒。

虽然一听就是想借着家里的状况,跟皇帝装可怜,但是皇帝很吃这套,叫锦衣卫下令彻查。

黎臻当初心里已经得出一个结论,但是这个结论,恐怕没人想接受,便一直没说出来,而且当时负责办案的人,也不是他,最后各种证据不足,随便抓了个倒霉鬼顶缸,草草结案。

但是这个案子一直压在他心里,今日终于有几乎知晓真相了。

他刚说完,水底便浮出一片叶子来,他手一摸上去,很快又拿开了,对宋映白道:“果然我是对的,就是国公府的小少爷干的,他有夜游症,睡下后夜游症犯了,拔下同样睡熟的奶娘的簪子,刺破了她喉咙。而宫里的妃子不知情,还将事情给闹大,当时就觉得他们家的人一个个神色慌张,想要询问当事人小少爷,推三阻四,很是奇怪。原来他真是犯人。”

两年前,宋映白还没进京,不知道这个案子,不过黎臻用实际行动证明,用神树探案是行得通的。

他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把手头没破的档案全带来,“让我好好想一想积案…”

他突然愣住,且慢,他好像已经被神树拉黑了。

不过,神树应该只是不给看未来了,过去还是允许看的吧。

“神树啊,神树,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再次给你道歉,未来的事情我已经不期待了,您手下留情,请允许我继续看过去的情况吧,我想知道马永言是怎么得到藏魂匣的。”

可能是神树觉得禁止他使用窥测未来的功能,已经惩罚到位了,就在宋映白说出这个要求之后,水底浮出了一片叶子。

宋映白将手放到了上面。

【就见马永言跟“谢中玉”坐在一间密室内谈话。

马永言道:“这个匣子真的能保证我不死?”

“你一用便知真假,我不多解释。”这个时候的“谢中玉”应该是使用这个身体的石妖,他自信的笑道。

马永言有些犹豫,“你既然有这样的本领,为什么不进宫进献给皇上,为什么要拉拢我这个小官的儿子呢?”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石妖呵呵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因为这天下属于皇帝,我既然想捞取利益,哪有跟它的主人串通的道理,要串通也要串你跟宋巡抚这样的人,对了,他不久便会擢升礼部侍郎,要改口叫宋侍郎了。”

马永言脸色不太好看,“我读圣贤书,忠君爱国。”

“哈哈,谁不知道千里做官只为钱,这些就不要再谈论了。我不怕你觉得我功利,我直接跟你说,俗话说要烧冷灶,我现在就要烧你这个冷灶,等你以后做了大官,记得报答我就是了。”

马永言哼道:“你不光烧我这个冷灶,连宋俞业那个热灶,你不是也在烧么。不过,算了,我若有发达那天,定会报答。”】

宋映白退出场景,怔怔的看着黎臻:“马永言的藏魂匣果然是霸占谢中玉的石妖给他的,想等马永言发达了,他沾光。”

妖怪也分各种类型,石妖就比镜妖有追求。

黎臻颇有干劲儿的道:“那咱们就来把积案清一清吧。”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口中频繁传来诸如,“这个案子果然是那家伙做的。”“诶,原来刺客是他吗?”“行贿的名录竟然藏在那里吗?!”“冤案啊,这是冤案。”“姓曹的,就知道你告过我黑状。”

最后发展到,“老岑国公真戴绿帽子了,现在的岑国公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刘太妃年轻时也不是很好看啊,哪有文官说得那么夸张,当年还骂她乱国祸水。”

将能想起来的谜题真相彻底看了个爽,宋映白有些看不动了,“太累了,不看了。”

就凭他知道这么多案件真相,跟开了挂一样,回去后,手头的积案一扫而空。

要是有评选,今年锦衣卫的优秀标兵就是他了。

他刚才动过想看看真正宋映白父母是谁的念头,但是转念一想,看了又能怎么样?再去认亲吗?

他认宋氏夫妇,是因为他穿越过来后,他们养育过他,出钱请师傅教他骑马射箭。

宋映白真正的父母可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又不缺亲情,他要忙的事儿还有许多,就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黎臻正好也腻味了,游到他身旁,四下看了看,“…我也觉得够了。”

玩够了,可以回家了,但问题是,怎么回去,跟大蛇坠进来的,那么出去呢?

人家大蛇吴宁现在攀在树干上正休养呢,别说没法醒过来送他们,退一步讲,它真的醒了,还不得一口咬死他们。

“…我没看到出口,咱们怎么离开?”宋映白道:“这里只有一棵大树,一条大蛇。”

“问神树!”黎臻笑道:“问它不就知道了么。”

宋映白恍然大悟,可不是么,神树无所不知,自然知道如何出去,“好,就由你来问他,小诸葛都出得去,咱们自然也能出去。”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吗?咱们可要出去了。”

他本来就是陪他来的,“你没有,我就更没有了,咱们走吧。”

黎臻见他下了决心,仰头对神树道:“你无所不知,请告诉我该如何离开这里。”

说罢,他就神树叫到树冠上观看如何离开的未来了,宋映白在下面等他,很快,黎臻再次落到了水中,他皱眉一指黑色的大蛇,“我看到咱们拿剑刺大蛇的眼睛,那家伙吃痛暴起,将咱们给甩飞了出去。接着,情景就结束了。”

宋映白瞅着那条庞然大物,咽了下吐沫,“真的要通过它吗?”之前在大漠中的恐怖景象历历在,被它支配的恐惧还没完全忘掉呢。

“但我看到的确实是这样的。”黎臻道:“我觉得越是近的未来,应该越准确,不像十年八年后那种未来,受各种因素影响,可能在发展过程中产生偏差,这种几乎下一刻就会发生的事情,我想,应该是准确无误的。”

“它没杀了咱们?”

“没有,就是说了几句话后,生气的把咱们给甩飞了出去。”

宋映白心里一横,“咱们没有别的办法,就照看到的做吧。”说着,两人低头找佩刀,这才记起佩刀还扎在大蛇身上,两人身上就有个刀鞘。

他俩商量好,一起朝大蛇游了过去,找了一圈,发现佩刀还结结实实扎在它身上,虽然它的身衬托之下,佩刀比绣花针还小。

蛇身光滑,他俩费了一番力气才爬上去,黎臻道:“我从去年开始就准备结实的绳索和各种工具,没想到现实会是这样,因为东厂和吴宁的关系,一件都没带到井下来。”

“这就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宋映白道:“所以未来有多种可能,或许咱们看到的未来,也还会发生各种变化。”

没错,一定会发生变化,谁要去琼州?!谁要降职?!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黎臻听了这话,不免担心起来,他跟宋映白那么多悲剧的结局,只有一个是幸福的,如果非要有变化,也希望是那些糟糕的统统变没,而美满的那个不要动。

在大蛇身上找到自己的佩刀,俩人几次差点从它光滑的鳞片上跌下去,磕磕绊绊总算来到了它头顶上。

宋映白必须说,这家伙实在太太太太吓人了,但是事已至此,不可能打退堂鼓。

因为蛇是没有眼皮的,所以纵然它在养伤,眼睛也是睁着的,这倒是挺省事了,他们滑到它眼睛的时候,用刀往上一扎,然后松手,继续保持下滑,落到树根上。

他们一落到树根上,便一头扎进水中,拼命往前游。

很快,就听身后传来吴宁痛苦的咆哮,“啊——好疼——”

宋映白回头,就见黑花大蛇挺立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它们,能感觉到它非常的愤怒。

是啊,人家正在进行“修复式充电”,谁在这个时候被打扰能开心。

不过,尤其可见,神树这不愧棵“生命之树”,被蜈蚣精毒得神志不清的大蛇,经过它的治疗,这会已经可以醒过来了。

宋映白特别后悔没带个水袋来,否则装上些井水回去,说不定能包治百病。

想到这里,他将头扎进水里,趁最后的机会,猛喝了几口水。

大蛇愤怒的抬起头,见是他俩,恼然道:“你们居然跟着我来到了地狱井?”完了,它太失职了。

宋映白道:“我们没杀徐账房,不信你问神树。”

“我已经知道了,确实不是你们。”大蛇哼道:“不过,作为地狱井的守卫,也不能允许你们活着离开。”

宋映白心惊胆战的看向黎臻,这家伙还是要杀咱们啊。

但是,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既然这大蛇作为地狱井的守卫,它为什么不在地狱井中守护,为什么非得跑到地上去建一个客栈,以人类的身份做掩护?

难不成…他看了眼清澈见底的井水,还有郁郁葱葱,闪着纯净光辉的神树。

难不成神树和井水不能被污染?!

大蛇如果守在井水里,面对来冒犯的人类,一旦大开杀戒,就会血污遍地,将井水污染。大蛇应该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黎臻仰头看着大蛇,喉结动了下,对宋映白低声道:“做好准备,它要发动攻击了。”

大蛇张开大嘴,吐出红鲜鲜的信子,猛地头一低,朝两人撞来,宋映白只觉得眼前瞬间起了一道水墙,四溅的水花让他无法呼吸,也无法看清眼前的情况,只感觉身体飞了起来。

大蛇将他俩撞飞后,得意的吐了吐信子,忽然,它胃里一阵难受,想来是那只该死的蜈蚣精还没死透,不过,没关系,它的胃能腐蚀一切,它挺不了多久的。

它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趴会了树下,等它睡熟了,还得回到地面的客栈去,重新换个身份,继续做掌柜的。

这一次,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和嗜血本性。

能不杀人,坚决不沾血,就像以前那几次抵制外人入侵地狱井的时候,身为客栈掌柜的他,听到那个叫做武世恒的家伙想要进入地狱井,便趁着夜色,将他移出客栈,然后使了个障眼法,让他无法看见客栈。

于是他就一直在方圆一公里的地方不停的打转,最后活活干渴而死。

像这样的技巧的除掉觊觎地狱井的人跟仇人,才是它最该采用的手段。

暴力要不得,它打定主意,上次坚持了三十年,下一次…一定要坚持四十年以上再爆发吧

宋映白在空中睁开眼睛,发现他竟然飞到了树冠上方,而且大有越飞越高之势。

忽然,他周围出现了昏黄色的烟雾,并伴随着一股股难闻的味道,又过了一会,他发现昏黄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灰白色,忽然,他发现头顶居然出现了零星的建筑。

“啊——”宋映白的身体往下掉去,离地面越来越近,但速度丝毫不减,最后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他以为得摔得“肝脑涂地”,但神奇的是,身子竟然只是微微有点疼,胳膊腿都没断。

他站起来寻找黎臻,就见他不远处也站起了身子,朝他招手。

两人汇合后,都不由得掩住了口鼻,“这什么地方啊,味道太难闻了。”

宋映白仰头看,他们掉下来的“天空”灰蒙蒙的,“这什么鬼地方,好像没有太阳也没有月光,四处都是烟。”

黎臻皱眉,“…是啊,真是奇怪的地方。”

——

谢中玉将司南揣了起来,反正已经确定宋映白在地下了,这玩意暂时用不到。

但是宋映白落入地下总有个理由吧,他看向那间破败的客栈,骑上马朝那边行去,就在他快到客栈的时候,客栈内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来一个胖子,看到他之后,激动的朝他挥手,“道爷,道爷,您是来捉妖的吧?”

谢中玉跳下马,到他跟前,“这里有妖怪?”宋映白的消失肯定跟这个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