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会吗?”宋映白反问。

“别猜他的心思了,他有计划最好,否则遭罪就是你。曹祥跟首辅关系很不错,杀于宇轩两个孩子的事情他俩就合作过,虽然失败了,但是他可不是一般的首辅,有东厂的人帮他,他们动不了裴怀珹,你最近和他走得近,就得奔着你去了。”

宋映白笑道:“如果真冲我来了,你不能保我吗?”

“别忘了,外面都以为咱俩闹掰了,你现在可是裴怀珹的人。”

“那你不管我了?”宋映白笑着问道,开玩笑的语气。

黎臻顺着他的话,装作为难的道:“我倒是想管,但你被东厂的人带走,我跑过去说,我看谁敢动我媳妇,你倒是平安带回来了,等回头,裴怀珹还不得把我也加到复仇名单上去啊。”

宋映白捶了他一下,“谁是你媳妇?”

“口头占便宜都不行,以前看不出你这么小气啊。”黎臻笑着捏了他脸颊一下,“不过,我不信你哥对这样的情况没预料,他肯定告诉你,如果东厂的人找你麻烦,你该怎么做。”

“嗯…确实告诉我了。”宋映白胸有成竹的道。

“他怎么告诉你的?”

“不告诉你。”宋映白挑挑眉,“你早晚会知道了。”

现在的氛围很有打情骂俏的感觉,黎臻笑道:“你确实没必要担心,就算你真抓到东厂去了,我也会把你捞出来。”

“不怕我哥事后找你麻烦?”

“单相思他也管啊?我一头热还不行么?我不求回报,默默保护心上人,他也要阻拦吗?!”黎臻道:“话说回来,你不用担心,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至于首辅那边…真得好好查查,有什么事能让他掉脑袋了。”

“一般的事根本不行,什么贪污受贿,皇帝根本不会在乎。”

“是啊,皇帝也不是傻子,编造的话就更不可能。而你们父母的事…”证据湮灭,如何证明对方是案犯,无从查证。如果不是信任宋映白,连他都不信首辅身上有命案,何况皇帝。

宋映白道:“皇帝对他很信任,因为他很听话,对群臣也有号召力。让皇帝厌恶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你都明白此事要从长计议,难道裴怀珹会不懂吗?”黎臻皱眉,真的很可疑,他看不懂裴怀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你就是怀疑,也不要干扰我们的计划,还有不让他知道我把一切告诉你了。”宋映白道:“你暗中配合我们就够了。”

黎臻一本正经的道:“是,都听媳…”没等说完,身上挨了一肘,苦着脸道:“诶呀!你下手那么重干什么!”

“我没打你啊,就是翻个身,不小心碰到了,娇气!”宋映白忍住笑。

“你才娇气吧,说真的,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这个小白脸能胜任锦衣卫的工作吗?怕是使银子进来的。结果你还真是。”

宋映白的确是花银子进来的,被堵住的说不出来,于是哼哼笑道:“是啊,第一印象很准的,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

黎臻打岔:“别看这家伙现在耍威风,早晚对我言听计从。”

宋映白又好气又好笑,“我可没有。”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微微低头,去吻他的嘴唇。

宋映白感觉到了他的靠近,但是并没有避开。他也觉得奇怪,其他人别说吻他,就是稍微亲近点,他都恨不得非打即骂,但是黎臻却不同,他不反感他的亲近。

——

黎臻走的时候,宋映白睡得还沉,他甩着自己被枕麻的胳膊,原路返回。

虽然没有更进一步,但是现在的状态,他已经满足了。

家也没回,直接到了锦衣卫衙门点卯,正常办公。

晌午的时候,他正准备出去吃点东西,就见楚丘急匆匆进来,脸色很不好,应该是有事发生,“怎么了?”

“东厂的姜档头早些时候去找宋千户,要请他到东厂聊聊,结果…结果宋千户把人给打了。”

黎臻一怔,“打了?”

“是的,还不轻。姜档头应该是完全没预料到对方会当街动手,毫无防备的挨了打,鼻子都歪了了。”楚丘道:“据说流了不少血。对了,宋千户还抽了对方几鞭子,然后大摇大摆的骑马走了。”

“…”黎臻错愕,这难道就是裴怀珹给他出的招?一旦东厂的人来找他,就把对方揍一顿?

东厂的档头来请宋映白过去一趟,是给了面子的,否则犯不着档头亲自出马。

而且想必态度也可以,否则不会没防备的被宋映白打伤。

首辅的侄子在宋映白他们手里,来请他过去,应该是想和解的,结果他来了个全不买账。

这下好了,真是不留后路。

黎臻道:“现在宋千户人呢?”

“据说照常去了诏狱。”

他惹完人,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是他可不能,敢当街打档头,这件事早晚传到皇帝耳朵里,与其让皇帝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从他口中听到比较好。

黎臻道:“…我要进宫一趟,今天如果有什么事找我,都先推了。”

“是。”

黎臻走到门口,却挺住了脚步,原地想了会,转身回到了桌前。

“您不入宫了?”楚丘道。

“不去了,你下去吧。”黎臻一摆手。

裴怀珹不知在计划什么,要宋映白出来当靶子。

不过,现在宋映白还没事,先不急着找皇帝求情,再等一等,将事情看真切些,才好从中帮忙。

——

曹祥紧锁着眉头,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耳旁不时传来姜档头的咒骂,“姓宋的小兔崽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打我。”

“你就让他打?”曹祥横他一眼,“还有,谁让你出头的?他们抓了常康,不过一夜的事,再等等,说不定人就放了,你可好,你这么一出头,人家又不买账,你打算怎么办?忍了?还是斗下去?”

“常首辅那边托人来让我想办法,再说,我也想会会宋映白,看他到底有什么妖法,先是黎臻,再是裴怀珹都把他当心尖捧。”

“结果,你会到他了,被人打了一顿。”曹祥蹙眉,“整件事都很蹊跷,无故抓首辅的侄子,这是不把首辅放在眼里,又敢当街打你,这是不把咱们东厂放在眼里,惹了一堆敌人,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因为曹小川的事?曹小川当初被裴怀珹弹劾盗取宫中木料,他及时的抛弃他做了切割,并没受牵连。

但是曹小川跟他们属于个人恩怨,犯不着过了这么久,揪住东厂不放吧。

难道想把水搅浑,跟东厂争权?可争权也该是指挥使做的事,他一个管诏狱的镇抚出什么头?

姜档头道:“对啊,就是奇怪,所以我才想请宋映白坐一坐,喝杯茶聊一聊,结果他可好。”他愤怒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等着!没完!”

曹祥谨慎的道:“静观其变,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不许再出头了。”

“可…他一个小小的千户当街殴打档头,全身而退,以后叫世人如何看我?如何看咱们东厂?”

“小小千户?他敢这么猖狂,还不是仗着有人给他撑腰!裴能好对付吗?还有黎臻,他是皇帝的表弟,深得信任,别看他现在对宋映白不理不睬的,依我看,他还对他念念不忘。”

姜档头却不信,“裴能保护裴怀珹还说得过去,犯不着保宋映白。而且黎臻,我看他恨宋映白还差不多,他俩闹出断袖的传闻,他都追到南京去了,结果一回来宋映白就把他抛弃,转投了裴怀珹。他脸上挂不住,恨死宋映白才对。”

“你啊你,用用脑子。”曹祥恨铁不成钢的道:“黎臻什么性子?他要是真恨宋映白的话,早自己动手了,现在宋映白活蹦乱跳的,就说明他宝贝着心疼着呢,这都看不明白!不信你动动宋映白试试,看他出不出来抽你。”

曹祥叹气,要不是曹小川没了,他也不至于提拔这个蠢货。

姜档头不甘心,“那我就白挨打了?”

“你就当被狗咬了被鹅啄了!”曹祥说罢,起身离开,对一旁站着的伍知英道:“小伍子,走了。”

“是,公公。”伍知英离开的时候,朝姜档头瞄了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活该!

——

裴怀珹从关押常康的囚室出来,对宋映白道:“问出什么来了吗?”

宋映白摇头,“不经打,动动刑就晕了。而且感觉他除了依仗他叔叔的势力赚钱外,对他叔叔的事所知甚少。”

裴怀珹冷笑,“不行的话,就再抓一个他们家的人,我听说常良渚现在岳父的哥哥可不是个好东西,在直隶附近圈地霸占田产,老东西快七十岁了,还纳了个十六岁的小妾,据说是被逼还债的良家女子。把他锁来,到咱们这里住一段时日。”

“没问题,我立即去办。”宋映白道。

“这个先不急。”裴怀珹将弟弟领到安全的地方,“东厂的人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有,我前天打了姓姜的档头,还以为会有一堆东厂的人来找我麻烦,结果根本没有,连个东厂的蚊子都没见着。不过,首辅那边倒是派了管家找我,我根本没搭理。”

宋映白发现横着走的感觉真不错,难怪那么多猖狂的人,因为狂一下,是真的爽。

裴怀珹微微皱眉,“曹祥不愧是老狐狸,他察觉到了异样,选择息事宁人。还有黎臻,我以为他会跟皇上说这件事,可他也没有。他应该是真的放弃你了,很好。”

宋映白不解的道:“哥,你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让皇帝注意到咱们呢?”

裴怀珹一勾唇,有些无奈的道:“你听我的吩咐就是了,其余的没必要知道。我原本想让东厂的人自己告状,但是他们没有,我也想让黎臻去跟皇上说,但是他也没有。”

“不能通过裴公公吗?”

“他那脑子,巴不得帮咱们压住这件事,才不会跟皇上说。”裴怀珹道:“你认不认什么人,能帮咱们一把。”

“嗯…”宋映白脑海里浮出一个人的人影,“…倒是有一个人选…巧了,他不仅是个太监,还是曹祥身边的太监。”

裴怀珹满意的道:“那太合适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那我去办了。”宋映白道。

等他出了门,心中闪过一丝疑虑,皇上知道他打伤了姜档头,这种故意落把柄的行为,真的对他们有好处吗?

不过,相信哥哥这么做有他的理由。

他选择相信他。

才一出诏狱的大门,不远处一辆马车中就下来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虽然没穿官府,但一看气质就是个官,宋映白在京城混了这么久,这点看人的功力还是有的。

“宋千户…”

宋映白一搭眼,不客气的道:“你谁啊?”

“鄙人姓徐,是你父亲的朋友…”

宋映白打断他,“行了,别说了,是来做说客的吧,免了,我不听,我父亲已经入土为安了,他的朋友关系也一样。”说罢,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差点打到那人。

“那好,能不能透露一二为何扣住常康不放?或者说,要怎样才能放人?这样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宋映白哼道:“你回去告诉常首辅,想要放人,亲自来求我们。”说罢,打马走了。

留下说客,原地气得肝疼,指着宋映白的背影道:“猖狂,真是太猖狂了!我看你们要吃不了兜着走!”

——

宋映白找伍知英费了点功夫,但他毕竟是锦衣卫,派人把他叫出来并不是难事。

伍知英听到酒楼的名字,正是他曾经约见宋映白的地点,心里一喜,难不成是宋映白叫他,迫不及待的来到地点,推门一见真是宋映白,顿时喜不自胜,“还真是你啊。”

宋映白以前根本没长这根筋,但现在不一样了,强行开窍的他,再看小伍子就觉得怪怪的了,尤其还有他的名字,伍知英,嗯…英会不会是映的谐音?

“宋千户叫我来,不知是何事?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你怎么知道是找你帮忙?”

伍知英自嘲的道:“因为宋千户总不会是因为想见我,才约我出来的吧。”

宋映白微微皱眉,应该不是他多心了,不过,想这些没用,还会说正事吧,“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皇上面前告我一状,将前几天我把姜档头鼻子打歪的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

“这…为什么?太危险了,皇上说不定会惩罚你,你才回京城不容易。”

“没有为什么,你帮,还是不帮?给个痛快话!”宋映白态度强势。

伍知英马上道:“我帮我帮,没问题,我相信你一定有大计划,我会跟皇上说的。”

“这件事不许透露出去,你要是敢往外说半个字,这辈子都别想让我再跟你说一句话。”宋映白来到伍知英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态度一变,笑道:“但你要是做得好,咱们还是朋友。”说完,擦肩而过,径直下楼去了。

伍知英大喜过望,要不是害怕别人听到,非得大声喊一句,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宋映白下楼,骑到马上,浑身抖了抖,原来利用别人喜欢自己达成目的是这种感觉。

非常时期非常选择,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

——

伍知英作为曹祥重点培养的手下,自然是要塞到皇帝眼皮子底下的,皇帝看着眼熟,有好印象,才有前途。

伍知英除了在内书堂读书外,其余的时间,都绕着皇上转。

所以找个机会,假惺惺提一句“姜档头好可怜,这天气转凉了,鼻子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得用嘴巴呼吸也太惨了。”

皇帝只需漫不经心的问一句,“哦?他怎么了?”

伍知英便能将宋映白打歪姜档头的事告诉他了,不着痕迹,因为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他说完了,担心的看着皇帝的反应,虽然是宋映白让他干的,但他还是担心宋映白因此倒霉。

没想到皇帝听完,先是皱眉,“宋千户宋映白?”随即竟然一笑,“太好了。”

伍知英不解,好?好在哪里?

而皇帝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这下有意思了,裴怀珹,看你怎么保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