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辽王与萧震并肩而骑,其他侍卫跟在后面。

辽王一心寻找猎物,萧震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巡视周围以防万一。

忽然间,辽王扬手。

萧震立即勒马,顺着辽王的视线看去,发现远处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槐树上,密密麻麻的枝叶间,停着一直灰羽山鹰,山鹰足有两尺多高,一动不动地立于树枝。令人惊讶的是,山鹰歪着脖子盯着他们,显然已经发现了敌情,却并不飞走,犀利的鹰眼仿佛在挑衅。

鹰乃猛禽,猎到鹰也是值得骄傲的美事,辽王端坐在马上,笑着对萧震道:“这鹰够嚣张,你来试试?”

这只鹰是今日辽王进山后遇到的第一只猎物,萧震不愿夺人所爱,恭声道:“属下这里位置不便,冒然移动位置怕惊走它,还是王爷射罢。”

辽王笑笑,不再客气,一边看着树上的猎物,一边从背后的箭囊中取出一只利箭,缓缓搭在弓上。萧震本来在看辽王射箭,但就在辽王瞄准山鹰的那一刻,萧震忽然注意到几丈外的草丛,似乎摇了摇。

此时无风,为何草动?

没等萧震扭头确认,周围已传来利器划破长空的破风声,竟有数不清的利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出,箭头直指辽王!

“王爷!”萧震本能地朝辽王扑去,两人落下马背的瞬间,第一波利箭擦着萧震左肩飞了过去。

“咚”的一声,两个山岳般的魁梧男人同时倒地,都是战场上厮杀过的英雄,倒地时,辽王与萧震对个眼色,心照不宣间,两人同时滚向了近处的一棵老树。辽王背靠树干跪立,借萧震的掩护搭箭射杀隐藏在草丛后的黑衣刺客,萧震快速挥舞手中长剑,击退前面、左右射过来的箭矢。

落在远处的辽王侍卫一看有刺客,立即大喊着包抄过来。刺客们却完全放弃了逃生,前面的原地不动继续射箭,后方被大树挡住目标的两个刺客提刀冲了上来,另有三人继续瞄准,只要萧震或辽王敢出面迎击,他们便会射穿目标心口。

辽王才冒个头,一根箭矢嗖的飞了过来,惊得他立即缩回树后。

两个提刀刺客已经到了跟前,一左一右砍向萧震,萧震持剑抵挡左边的刺客时,右臂躲闪不及挨了一刀,然而他就像没有感觉一般,一剑抹了眼前刺客的脖子,幸好辽王反应也不慢,趁右边刺客来不及收刀,他一把将人拽下来拦在身前。

嗖嗖嗖几声响,倒霉的刺客瞬间被自己人射成了刺猬。

危险时刻,辽王没有闲暇关怀萧震的伤势,萧震也没有时间处理伤口,两人一人抓着一个刺客充当盾牌,压力顿时小了很多。与此同时,辽王的侍卫终于赶到刺客面前,一番疾风骤雨般的交战后,这场刺杀顺利被镇压。

刺客们全部死了,辽王想留几个活口,刺客们嘴里提前藏了毒,宁死不降。

这不是普通的刺客,而是被人精心调教的死士,完不成任务便自尽,绝不暴露主子身份。

站在最后一个咽气的死士尸体旁,辽王面沉如水。

谁要杀他?谁有本事养死士杀他?

辽王抬头,似是要穿透层层山林房屋,看到千里之外的都城。

刺客的出现彻底败了辽王狩猎的兴致,当天便率领亲兵快马加鞭赶回了凤阳,抵达王府,辽王直接去了书房,亲笔写下一封奏折,阐明自己狩猎遇刺、九死一生的险境。他要整个朝廷、所有大周百姓都知道,他堂堂辽王,被人谋刺了!

信差带着奏折离开后,辽王才将萧震叫到堂屋,请王府家养的郎中为萧震查验伤势。

萧震伤的是右臂,刀刃划破了他两层衣袍,郎中不用他宽衣,直接剪掉周围一圈碍事的衣袖,便露出了萧震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辽王眉头深锁,大公子周元谨看向父王,面露后怕,后怕万一这刀砍中父王会如何。

二公子周元勋十分愤慨,扬言要揪出幕后凶手,弄得他生不如死。

七岁的周元昉第一次目睹如此严重的伤势,脸色发白,只觉得自己胳膊也在隐隐地疼。

萧震也疼,但他冷峻的脸庞上没流露任何痛苦的神情,默默看着郎中为他清理伤口,敷药包扎。

包扎结束,郎中对辽王道:“王爷,萧统领伤口过深,右手至少一个月不能用力。”

辽王马上给萧震放了一个月的假,握着萧震左肩,辽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今日若非你拼命护卫本王,本王早已命丧刺客箭下,你好好养伤,养好了,继续做本王的左膀右臂。”

萧震大惊,让他在家待一个月,随时都可能面对苏锦?

萧震无法想象那情形,起身对辽王道:“王爷,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属下……”

辽王摇头,命萧震即刻回府养伤,若叫他知道萧震带伤出门乱跑,还要挨罚。

辽王手下有很多能士,但能战胜高况那等前朝猛将的,屈指可数,辽王舍不得损伤任何一个,倘若萧震右臂留下病根,辽王比萧震还要惋惜心痛。

“萧统领安心养伤,父王身边还有我们!”二公子周元勋诚心地劝萧震道,他欣赏萧震的武艺,现在萧震救了父王,周元勋便也感激萧震。

周元昉与阿彻、阿满玩得好,萧震受伤,他本想表示下关心,但二哥先说了,显得与萧震亲切非常,周元昉突然就没了兴致。

就这样,萧震带着辽王赐的一堆补品、好药,被迫回家养伤。

辽王归府动静太大,苏锦听到了,但没往心里去,以为辽王过完狩猎的瘾就回来了。

她一门心思都在琢磨如何与萧震见面。

跟女儿一样巴巴地去前院傻等?

不行,她主动往萧震跟前凑的次数还少吗?换个男的早被她迷住了,可萧震是根呆木头,照上次萧震冷声告诫她慎言的样子,苏锦今儿个真殷勤地去接他,萧震八成还会怪她太热情乱了礼法。

她得等个合适的理由,然后再趁机亲近他。

念头刚落,陪女儿去前院的秋菊突然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进屋就道:“太太,大人受伤了!”

苏锦当即就打了个激灵,声音都颤抖了:“伤哪了?”

秋菊拍拍自己右臂,担忧道:“大人在王府包扎好回来的,不知道底下到底什么样。”

苏锦屁股都离炕了,闻言心里转了几个弯,强迫自己重新坐稳,让秋菊仔细说清楚。得知萧震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走路稳稳当当,也能用左臂抱起阿满稀罕,苏锦就不怎么担心了,兴致寥寥地吩咐秋菊:“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去前院看着小姐吧,别让小姐捣大人的乱。”

春桃、夏竹、秋菊都有些疑惑,以前太太很关心大人的,今天怎么不去瞧瞧?

三女互相瞅瞅,都猜不透苏锦的想法。

秋菊回了前院。

堂屋里,萧震坐在椅子上,阿满坐在他腿上,小手轻轻地摸着干爹肩上的白纱边缘,问干爹为什么要缠成这样。小孩子的问题单纯又无聊,萧震心不在焉地回答,听到外面传来女人的脚步声,萧震手臂、大腿都绷紧了。

然而,出现在门口的,只有秋菊一人。

萧震愣住,秋菊刚刚去知会苏锦了,萧震以为苏锦听说他受伤,一定会来探望,怎么?

他怕她来,现在她没来,萧震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为何不来?不在意他受伤与否吗?还是那晚苏锦误会他瞧不起她是寡妇,仍在生气?

“干爹,你怎么不说话?”阿满仰着头,望着干爹问。

萧震回神,朝女娃娃扯出一个异常勉强的笑:“阿满问什么了?”

阿满轻轻点点干爹比她大腿还粗的手臂,眨着眼睛问:“干爹被老鹰抓了吗?”

那天哥哥陪她在院子玩,天上有只大黑鸟,哥哥就说那是老鹰,会抓小鸡吃。

萧震失笑,摸了摸女娃的脑袋瓜。

阿满想干爹,整个下午都在前院过的,夜幕降临,要用晚饭了,她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干爹。

刘婶端来碗筷,连续放了三只碗下来。

阿满看见了也没多想,萧震心跳却快了起来,问刘婶:“怎么有三只碗?”

刘婶笑:“太太说了,今晚她也在前院用,大人有伤在身,不能劳您喂小姐。”

萧震闻言,心一半暖一半凉的,原来她来,只是为了喂阿满。

刘婶继续去厨房端菜,她才出去,苏锦来了。

萧震及时垂下眼帘,目光所及,只能看到她白色的裙摆,以及时隐时现的一双绣花鞋。

“阿满,干爹受伤了,不能喂你吃饭,来娘这边。”

萧震听见她柔柔地说,说完迈着碎步走到他身侧,他看见她俯身,伸手掐住了阿满的小腋窝。她低着头,侧脸白皙,嘴角噙着温柔浅笑,似是在赞许女儿的乖巧懂事。她离开时,动作带起一丝淡淡的清香,比饭菜的香气更叫他馋。

像是被蜘蛛丝一圈一圈地缠住,萧震再也无法将心思从她身上收回。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倒酒喝。

萧震好酒,每次用饭,刘婶都会给他备上一壶。

但就在萧震左手碰到酒壶的那一瞬,另一只手突然覆了过来,轻轻地,又真真切切地覆在了他手背上,温温热热,就像吐丝的蜘蛛精终于来到了猎物身边,食用之前,先将爪子搭上猎物,令人心惊胆战。

萧震额头冒出汗珠,他不怕刀伤不怕剧痛,他只怕这个女人。

“大人有伤在身,不宜再饮酒。”

短暂的碰触后,苏锦先他一步离开,然后从他手里抢走酒壶,放到远离萧震的地方。

萧震胡乱点点头,再僵硬地放下左臂。

苏锦斜眼偷瞧,眼睁睁看着他额头的汗珠沿着那冷峻侧脸滑落而下,既惊诧,又好笑。

二十八岁的萧震萧大人,该不会还没碰过女人吧?不然怎么摸下手背,他就紧张成这样了?

“大人是不是很疼?”给女儿舀勺蛋羹,苏锦抬眼,光明正大地打量萧震片刻,疑惑问。

萧震喉头滚动,垂眸道:“一点小伤,早不疼了,弟妹不必担心。”

苏锦轻笑:“我没担心,只是见大人脸上有汗,才随口问问。”

萧震喝得再多都不会泛红的冷脸,就这么被她笑红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干爹热得流汗了!”阿满学娘亲嘿嘿地笑,仿佛干爹出汗是件好玩的事。

萧震再也坐不住,起身道:“我不饿,弟妹陪阿满用罢。”说完,男人大步流星地去了侧间。

苏锦也不挽留,让夏竹、秋菊把萧震的饭菜分出去,拿到厨房温着,等萧震饿了再端过来。

里面萧震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皱眉。

她待他,好像没以前那么,上心了。

第39章

晚饭一别,萧震整整半个月都没再见到苏锦,平时没事还会来前院转转的小妇人,仿佛一夜之间被后院束缚了双脚,若非阿满嘴里透露出的娘亲依然有说有笑地陪她玩,萧震都要怀疑苏锦是不是凭空消失了。

半个月,萧震伤口已经愈合,别太用力做事应该没有大碍,萧震实在受够了每日闷在房中胡思乱想的日子,想去找辽王请求即刻恢复差事,但,辽王却病倒了,据说自打在长松岭遭遇刺客袭击,辽王便寝食难安精神恍惚,恍惚着恍惚着一头栽倒在床上,竟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病倒的辽王给朝廷送了道陈述病情的奏折,然后闭门谢客,除非有紧急军务,谁也不见。

萧震这个奉命休假的属下,只好继续留在家中养病。

北地初冬多风,这日难得红日高照无风也无云,阿满央娘亲陪她去自家的小花园玩,虽然花都开败了,树叶也黄了,但花园里有阿满近来最喜欢的秋千。

苏锦坐在炕头,笑着对女儿道:“娘懒得动,阿满去找干爹玩吧。”

阿满见娘亲手里拿着针线,还有给哥哥缝到一半的袍子,懂事地去找干爹了,不给娘亲捣乱。

对阿满,萧震向来有求必应,更何况是简单地陪玩?

他左手抱起阿满,在小丫头的欢呼声中朝后花园走去,秋菊想跟着,萧震嫌身边有个女人盯着不自在,没让,就爷俩去玩。

阿满太小,萧震一手晃绳子,一手稳稳地扶着阿满,来回来去地晃。

玩了一会儿,萧震突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抬头,就见一抹白色裙摆迅速躲到了树后,那杨树不粗,只挡住了女人的脑袋,衣裙却露在了外面。那女子似乎也知道自己藏得不严实,犹豫片刻,慢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娘!”阿满开心地叫道。

苏锦朝女儿笑笑,心虚地看眼萧震,这才微微低头,踱步过来。

阿满跳下秋千去接娘亲,萧震停在秋千旁,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锦,手里还攥着那根轻轻晃动的秋千绳子,忘了松开。

苏锦貌美,笑得时候美,哭得时候美,开心的时候美,骂人的时候也美,但萧震从未见过苏锦露出如此憔悴的一面。缓缓走来的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整个人似乎也瘦了,虚弱地像换了一个人。

他呆呆地看着苏锦。

苏锦就像不知道自己这模样“吓人”似的,反而担忧地看眼萧震右臂,忧虑道:“大人还有伤,还是回去休息吧,让丫鬟陪阿满玩。”

萧震看见她嘴唇动了,却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苍白脸庞,萧震终于回了魂,急道:“弟妹病成这样,怎么没人告诉我?”

苏锦似是被他的语气吓到了般,退后两步,然后低垂着眼帘道:“我没事,大人不必担心。”

萧震不信,恼她不知怜惜身子,沉着脸就要去前院,派人请郎中。

“大人!”苏锦焦急地抓住他手臂。

萧震身体一僵,低头去看,她被烫了一样匆匆松开了手,无颜见他,苏锦侧过身,苦笑道:“我是心病,请了郎中也治不好我,大人还是别管了,反正,我,我真去了,少个包袱,大人活得也更自在。”

她没哭,凄苦的神情与语调却叫看见的人心疼,萧震不但心疼,更是被她话里的轻生之念吓到了,不禁上前一步,盯着她低垂的眼睛质问:“弟妹此话何意?谁说萧某把你当包袱?”

苏锦扭头不语,意思却表达出来了:你就是把我当包袱!

萧震冤枉之极,想问个清楚,却见阿满站在两人中间,仰着小脑袋茫然地瞅着他们。女娃娃虽小,也应该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阿满正是喜欢学舌的时候,萧震突然担心阿满记住他们的话,哪天无意传出去。

苏锦不解释,也是顾虑阿满吧?

别的事萧震可以不刨根问底,但苏锦都病成这样了,萧震必须过问。沉思片刻,萧震看着苏锦,低声道:“晌午请弟妹到前院用饭,我有事与弟妹商量,我会吩咐刘婶,称我手臂已经彻底复原,整治一桌好菜庆祝。”

苏锦抿抿唇,顾虑重重地默认了。

萧震看着她苍白的脸,恳求地道:“不论如何,我先请郎中替弟妹诊治?”

苏锦马上摇头,就是不肯就医。

萧震拿她没办法,一个人回了前院,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让徐文去请郎中。

郎中来了,苏锦不得不让郎中号脉,在后院号的,萧震不在身旁。

“太太可有腹痛?”苏锦月事来了,郎中熟练地问些妇人常见问题。

苏锦烦恼地点头,她月事规律,但有时疼有时不疼的,入冬天寒,这次疼得就比较厉害,所以她脸色才那么差,不过也正因如此,才骗得萧震真以为她病入膏肓了。

两人聊了聊,郎中给苏锦开了副缓和腹痛的方子,这便告辞了。前院,徐文奉萧震之命,已等候多时,见到郎中便打听苏锦的病情。妇人的月事,郎中怎会跟个无关男人嘀咕?只道苏锦有些腹痛,没有大碍。

徐文送走郎中,再去禀报萧震。

萧震不信!

她那么憔悴,绝不是普通的腹痛,或许真是心病,郎中找不到病因,随便敷衍于她。

郎中的敷衍,更加坚定了萧震与苏锦彻谈的决心。

晌午苏锦牵着女儿过来,萧震哄阿满去厨房看看都做了哪些菜,阿满傻乎乎地上了当,开心地领着秋菊去替干爹办事。阿满一走,萧震立即看向对面低头神伤的苏锦,压低声音问:“何人告诉弟妹,我把你当包袱?”

苏锦还是不说,从袖中摸出帕子,默默地擦拭眼角。

萧震:……

她这样,萧震比被她指着鼻子骂还难受,笨拙地劝她:“弟妹别这样,有什么苦楚,你说出来便是,如果萧某哪里做的不对,害弟妹难过,萧某自己责罚自己。”

苏锦肩膀抖得更厉害了,突然离开座椅,逃避般跑进了侧室。

萧震噌地起身,但目光掠过敞开的堂屋门,他又顿住了。跟她进去,就成了孤男孤女共处一室。

萧震左右为难,就在此时,里面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搭。

萧震心一颤,再也顾不得其他,大步朝侧室走去。

他挑开门帘,一只脚还停在外面,有什么突然扑到了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萧震心神巨震,怕被人看见,他本能地先把另一条腿也跨进来,门帘挡严实了,萧震才结巴地道:“弟妹,你,你这是何意?”

苏锦不语,只狠狠地抱着她的汉子,她看中的汉子!

她比他矮了一头多,脑顶勉强到他肩膀,这样抱着,她的脸恰好埋在他胸口,呼吸的温热气息透过衣衫浅浅地吹进来,吹得萧震心慌意乱,更让萧震无措的是,她在试图抱得更紧,小手一用力,来自她胸前的压迫便明显起来。

萧震又想到了她爱做的大包子……

“弟妹……”他不得已扶住她肩膀,想把人推开。

苏锦就在他发力前开口,低声泣道:“大人口口声声质问我,其实你比谁心里都清楚,我的心病为何而来。”

萧震顿时忘了推她,他怎么就清楚了?

苏锦继续自嘲地道:“那日大人在火中救了我,大人将我压在地上宁可自己被踩也要护着我时,我的心就是大人的了,后来每多见大人一次,我对大人的倾慕就越深一分,那晚我小心翼翼地试探,误以为大人不嫌弃我这样的寡妇,斗胆问大人想不想娶我,大人却搪塞了过去,分明是心里没我,那我还有何脸面与大人相处?冒然搬走,我怕外面的人猜忌大人,既然搬不了,不如一日日憔悴下去,早些病死得了,省着待在这里叫大人想赶又怕失了道义,像个没用的包袱……”

说到此处,她低低地抽泣起来。

她在哭,萧震却全身发热,原来那晚她不是讽刺也不是说气话,她居然真的喜欢他!喜欢他,所以抱得这么紧!

如果还有怀疑,还有不敢相信,也在她紧紧的搂抱与哀怨的啜泣声中消失了。

萧震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狂喜过后,萧震的心里却仿佛真的压下一座山重的包袱来。苏锦喜欢他,他也喜欢苏锦,可苏锦是冯实的遗孀,他曾经向临终前的冯实承诺会照顾苏锦娘仨,也曾向彰城的百姓发誓会照顾弟妹一家,现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但若娶她,他怎么对得起为了救他而死的好兄弟?

既然不能娶,就不该让她知道,免得她一辈子都惦记着,不肯改嫁旁人。

萧震闭上眼睛,天底下的英雄好汉多不胜数,她总会遇到更好的,一个能堂堂正正娶她的英雄。

“弟妹多虑了,我从未想过要赶走你,弟妹对我也非有情,只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命,弟妹过于感激,才误以为那是喜欢。弟妹放心,那晚的话萧某早就忘记了,弟妹也不必胡思乱想,以后我在外打拼,弟妹继续为我打理内宅,咱们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看着她身后,萧震尽量放轻松地道。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