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哥,你帮我到竹林里抓条蛇回来。”沈夫人指着旁边的草篓子,吩咐道。

丐叔应了,拎着草篓子出去。

沈夫人把铜盆端至榻边,取了一方干净布巾,沾了水,从陆绎背上的伤口擦下去。

这泉水并非一般的水,淌过伤口时,周遭的肌肤立时泛红。今夏在旁看见陆绎眉间紧皱,应该是十分疼痛。

用泉水将伤口反复清洗了几遍,直至周遭肌肤红得反复要滴出血来,沈夫人这才取过一柄小银刀,刀刃锋利之极,将伤口切开,再从伤口深处切下一小片肉。

血,一下子涌出来。

今夏只是在旁看着,心里都一阵阵发紧,又看见陆绎在昏迷中双手攥握成拳,想是疼痛难忍,忍不住伸手过去覆在他手上,却被他一下子紧紧握住。

沈夫人聚精会神地将切下来的肉放在一个银盘子上,正好丐叔抓了蛇回来,她打开草篓子,让小青蛇慢慢游出来。

有血腥味诱引着,小青蛇扭着身子,径直朝银盘游去,绕着那小片肉游了几圈,然后一口咬下去,几下就吞入腹中。

看着蛇吃下去,沈夫人似松了口气,又仔细端详那青蛇的变化。

只见青蛇将肉吞入腹中之后,原本鳞片青翠如玉,光华流转,慢慢地,鳞片上的光泽暗淡下去,青翠也一点一点褪去,呈现出灰白色,直褪到尾尖,剩下小指头长的那么一小截便不再褪了。

整条小青蛇变成了小灰蛇,唯独尾尖仍旧青翠,在空中扭动着,显得有几分有趣。

“行了,把它送回去吧。”沈夫人将小蛇仍旧装回草篓之中,目中有慈爱之色,“过几日,它自己将毒消解了,褪下皮鳞,就能回复原来的模样。”

今夏忍不住插口道:“您的意思是,蛇能消解这毒,是不是他就有的救了?”

沈夫人淡淡道:“理是这么个理,但他岂能和我的蛇比,能不能救和能不能活,这是两件事。能救的未必就能活,这都得看他的命。”

今夏的手此时尚还握着陆绎的手,她重重地点着头,望着沈夫人道:“他能活,他有这个命!”

沈夫人看了她片刻,问道:“有些事,我须得事先说明——方才你也看见了,蛇对抗此毒,尚需要褪去一身鳞片,人想要解此毒,其痛楚不亚于蚀皮噬骨,他若受不住,要自寻短见,可就怪不得我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寻短见,更不会怪您,您只管用药就是。”今夏斩钉截铁道。

沈夫人点点头,自袖中掏出一小柄短笛,凑到唇边,一种怪异的曲调自笛身传出来。说它怪异,是因为它似有调又似无调,忽高忽低…

今夏心道这高人的毛病还真不是一般得多,诧异地看向丐叔,刚想低声询问曲子这么难听可否需要喝彩捧场,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令人汗毛直竖的沙沙声,而且这个声音居然还有点熟悉,这才是令她觉得毛骨悚然的最重要原因。

笛声一停,她还没来得及倒抽口冷气,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蟒首从窗口探了进来,通身赤红,在夜里,双目简直就像是烧灼的火炭,闪闪发光…

“桃花仙!”今夏在心中嚷出这三个字,然后她不由自主地挨向陆绎,这下子,换成她下意识地紧攥住他的手。

赤蟒扭动了几下蟒首,沈夫人缓步上前,摸摸它光滑冰凉的鳞身,叹道:“开春以来,没听见外头有人告状的,你挺乖的,是吧?”

蟒首居然还点了几下。

“你这厮脸皮太厚了!前几天还把我们堵在桃花林里,差点喂了你的徒子徒孙。你这也好意思说自己乖!”今夏腹诽。

摸了几下之下,沈夫人从怀中掏出个小铜匣子,打开匣盖,递到蟒首面前。

今夏尚在诧异之中,便看见赤蟒一口咬住铜匣子,用力之猛,都让人担心铜匣子会被它咬瘪掉。而它喉咙间发出的嘶嘶声,也表明它此时极为痛苦。

沈夫人近乎是心疼地看着赤蟒,但仍是等了好一会儿,看见蟒首已不再用力,软绵绵地搁到自己怀中,才将金匣子取了下来。

方才还是空空的金匣子中,此时有液体流动的声响。

今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沈夫人是在取这赤蟒的毒液,只是不知这赤蟒是否自幼被她养大,竟然会如此乖巧,蛇毒析出对它而言何等痛苦,它竟然心甘情愿地咬住金匣子。

沈夫人将金匣子放到一旁,对赤蟒好生安抚了一番,才放它去了。赤蟒仍从窗口退出去,但并不游入山林,而是潜入了温泉之中。

取蛇毒不易,作为毒液,这蛇毒在黑市上贵重堪比黄金,今夏是知道的。当下看见沈夫人从柜中捧出一个瓷罐,从罐中拿了两枚龙眼大的药丸出来。一枚捣烂并掺入一小滴赤蟒毒液,然后敷到陆绎的伤口上。

另一枚用温水化了,端给今夏。

“他若面色发青,呼吸急促,便喂他喝几口。”沈夫人吩咐道。

今夏小心翼翼地接过碗,紧张地注视着陆绎的面色。

作者有话要说:陆哥哥携家眷,以及锦衣之下全体同仁,祝大家五一快乐!

胖猫使劲蹦跶:“还有偶,还有偶!”

第六十三章

赤蟒的一小滴毒液,对于一个常人来说,立时会让血液凝结,断然是不可承受的。沈夫人之所以用了毒液,便是因为陆绎的体内还有紫炎,不得不如此,但毒液在他体内,仍是会让他脉搏跳动缓慢,全身掉入万年冰窟之中,究竟能不能撑过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不多时,今夏便已感觉到陆绎的手冰冷冰冷的,低头望去,他的手掌血色尽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紫青。

她紧张地去看他的另一只手,发现同样如此。

这淡淡的紫青,从他的四肢开始逐渐往上蔓延,直至腰际、胸口…今夏端着碗,紧张地望向沈夫人:“现下能喂他喝药么?”

“且再等等,等他面色发青时再喂。”沈夫人道。

“哦…”

今夏口中老老实实应着,心中却是焦灼不安,她就在陆绎近旁,已能听出他呼吸中的滞涩艰难,万一…她不敢想下去,只能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一丝丝突如其来的异常。

他脖颈处的肌肤也开始泛出紫青,呼吸不仅仅是艰涩,而是愈发微弱,甚至若有时无。

“沈夫人…他…”今夏的声音不自觉地打着颤。

沈夫人凝神细察片刻,朝丐叔道:“陆大哥,你可否输些真气给他,帮他撑一撑?”

丐叔二话没说,往地上盘腿一坐,一手抵上陆绎的手,将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陆绎体内,随之,紫青虽未消退,但他的呼吸仿佛一缕细丝重新被接起,渐渐回复平稳。

呼吸虽稳,但却止不住紫青继续往上蔓延,今夏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下颌发青,朝沈夫人急道:“现下可以让他喝药了吧!”

沈夫人淡定道:“再等等…不急…”

当陆绎的嘴唇也开始泛出紫青,听见他因痛楚而牙齿间发出的咯咯声,今夏再忍不住,用勺子舀了汤药就往他口中送去。

沈夫人倒未制止她,只示意丐叔可以撤掉真气,并伸手替陆绎把脉。

因抵御寒毒的本能,陆绎牙关紧咬,银勺顶在陆绎唇边,但怎么也送不进去。今夏试着想让汤药慢慢自唇齿间慢慢渗进去,汤药却尽数溢出,根本喂不进去。

“怎么办?他不喝…”她急道。

“把他的牙撬开!”此刻,丐叔显得很果敢。

今夏不解:“怎么撬?”

丐叔看着她,片刻之后,龇开他一口白亮亮的牙。

今夏连连点头,把碗往前一递:“叔,你来!”

丐叔往后急退,惊道:“那怎么行,我、我…还是童子身。”

“我保证,喂过药,你也还是童子身。”今夏劝慰他,“你就当是亲个嘴而已,根本不妨碍你当童男。”

“不行,亲个嘴也不行,这个和我童子身是一块儿的,不能拆开零卖。”丐叔义正言辞地拒绝。

手一直抚在陆绎的脉上,沈夫人忽得眉头一皱:“陆大哥,再给他输真气!你,不管用什么法子,把药喂进去,要快!”

再没功夫可以耽搁,今夏楞了一下,低头喝了一大口汤药,俯身到陆绎唇边…

外头,月光落在一池温泉水中,赤蟒甩动着尾巴,搅得水波迭起,团团雾气升腾,直至竹梢才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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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爹爹烫过脚,又替他把全身擦洗了一番,铺好床铺,服侍着他躺下,杨岳又出屋来,到院中井边打水。他来回数趟,直至把医馆灶间的两个大水缸都装得满当当的,然后又洗净手,取了面粉来和。春日里蘑菇最鲜,明早想给爹爹做蘑菇青菜包子,现下就得先把面发好。待做完这切,把灶间归置整齐,他这才擦擦汗,习惯性地在石阶上坐下来。

一轮明月当空,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外头梆子声响了三下。

竟已三更了,他站起身来,心中想着该回屋歇息才对,却不知怎的,双脚直往外走。出了医馆的后门,穿过青石板铺成的小巷,他又来到那夜救下翟兰叶的河岸边。

夜深人静,河边自然是四下无人,他默默地站着,回想着自遇见她之后的一幕幕情景,她卷起珠帘那瞬的惊艳,她颦眉说话的楚楚动人…

也不知她现下在姑苏过得如何?

既然是绣场,想来是需得每日伏案刺绣,定是极劳神的,也不知道她能否习惯?

若是能到姑苏看上她一眼,便是远远地只看一眼也是好的,可惜…杨岳长叹口气,转身欲回医馆,却在眼角瞥见巷中有一方茜色衣角飘过。

茜色衣料,薄而柔软,显然是女子所穿。

杨岳眉头一皱,三更已过,一个女子怎么会在此时游荡?捕快本能驱使,他不自觉快步跟过去。

这条巷子并非他来时所走过的巷子,由于两旁房屋的缘故,巷子曲曲折折,幽幽暗暗。有时候杨岳觉得那女子分明就在不远处,可拐过一个弯,却又见不到人影。

若非还能听见前头的脚步声,他说不定会以为自己追的,只是一个鬼魅。

左转右拐,直至巷尾,杨岳刚拐过去,阴暗中看见那女子与一人相拥而立。原来是一对来此地幽会的男女,他不由觉得自己多事,只看了两眼,也不愿出言警示,转身便想悄悄离开。

走出十几步,他突然想到今夏之前给自己形容过的“爱别离”,仔细回想那对男女姿态,女子也是扑在男子怀中,被男子用双臂搂抱着,两人一动不动…

自己的脚步声不算轻,若是幽会偷情的男女就该十分警觉才是,怎得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杨岳越像越不对,迅速折回身去。

那对男女仍在原地。

一动不动。

杨岳屏住呼吸,慢慢走过去,一直走到女子旁边。

风过,吹开一片浮云,复露出月亮。

月华洒落在那男子的面容上,肌肤光滑细腻,双眼黑亮,却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杨岳缓缓抬起手,触碰到男子面容,所触之处冰冷坚实,竟然是用陶瓷烧制而成的一张脸。

这种诡异的人偶,阴气森森,饶得是捕快,杨岳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迅速缩回手又去看那女子…

一看之下,他踉跄退开数步,惊骇地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女子,赫然就是翟兰叶。

她双目闭着,脸上是紫黑的,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她此时应该是姑苏,怎么会在这里?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一定是幻觉!杨岳用双手猛力搓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还未等他双手放下,后颈处被人重重一击,他顿时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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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身上未消散的痛楚,陆绎皱皱眉头,缓缓睁开双眼。有阳光透过竹制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也落在伏在他榻前的那人身上,明亮而温暖。

他挪动了□子,发现自己的左手被那人握着,正想抽出来,便看见有人跨进门来。

“你醒了!”

今夏喜道,放下手中的托盘,走过来先把伏在榻边睡得香甜的丐叔使劲摇晃了一番。

“嗯、嗯嗯…”丐叔揉着眼睛,先吸鼻子,“有吃的了?”

“叔!我让你看着他,你怎么能睡觉呢?”今夏不满道,“万一伤情有变化怎么办?”

丐叔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没事没事,我的手一直按在他脉上,他要断气了我肯定知道…沈夫人也说他撑过那关就没事了,你看,这不就醒了么。”

陆绎想撑起身子,今夏忙上来相扶,放好方枕,让他靠坐在竹榻上。

“大…”想起此间是沈夫人的地盘,她连忙改口,“哥哥,你饿了吧?我煮了神仙粥,吃一碗如何?”

陆绎不说话,只看见她,发现她面有倦容,且嘴唇上还有一处明显的伤。

见他不说话,今夏挨近他,小声道:“沈夫人不待见官家人,所以我说您是富商之子,我也不能唤您大人,实乃形势所迫,您千万别计较啊。”

“你这儿怎么了?”他侧头看她的嘴唇。

距离如此近,她唇瓣上的伤看得更分明了,似有牙印痕迹,倒像是被什么物件咬了。

今夏本能地捂住嘴,然后道:“这个…昨夜里,我到泉边打水的时候,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正好磕石头上了。”

旁边的丐叔正自己动手舀粥来吃,闻言啧啧了两声。

陆绎仍盯着她看:“可上面怎么还有牙印?”

“就是磕上去之后,我自己的牙,就磕嘴唇上了,嘿嘿嘿…”今夏不自然地干笑两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挺好笑是吧?嘿嘿嘿!”

丐叔吃了口粥,又啧啧两声,点头应和道:“好笑,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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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今夏舀了碗粥,吹了吹热气,递给陆绎道:“哥哥,这是神仙粥,你尝尝。”

陆绎望了望,极为普通的一碗小粥,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神仙粥?吃了就升仙的那种?”

见他尚能说顽笑话,身体该是没有大碍了,今夏笑眯眯地点点头:“你尝尝就知道了。这粥是用糯米,生姜,加上河水,在砂锅里头煮一、二滚,然后放六、七个带须大葱白,煮到半熟的时候加小半盏米醋调匀。但凡我家里头有人生病,我娘就煮神仙粥,养人得很。”

“这是你煮的?”

陆绎接过碗,尝了一口,有股生姜的辛辣味道,除此之外淡而无味,比起他吃过的莲子粥、牛乳粥、山药粥等等自是差了许多。

“嗯,我熬了大半个时辰,应该是够稠。”今夏一宿没睡,揉揉眼睛,期盼地看着他,“如何?好吃吧?”

“…还不错。”

他慢慢地一口接一口,大概也是因为腹中饥饿,竟把整碗粥都吃下去。

见他吃得干净,今夏欢喜得很,又想给他再盛一碗,正巧沈夫人缓步进来。

虽然一屋子人,她也没有多余客套言语,径直行到陆绎面前给他把脉,片刻后淡淡道:“体内尚有余毒,一时半会儿也逼不出来,只能等它自己慢慢消解,大概需要一年功夫吧。”

今夏吃了一惊:“他、他、他体内还有毒?一年里都动不了了?”

沈夫人瞪她一眼:“谁说动不了,只不过这一年内他的体质会比较弱一点,容易发烧,其实发烧是好事,是他自身在消解余毒。”

“哦…那,这余毒还有别的妨碍么?”今夏关切问道。

“别的方面,”沈夫人沉吟片刻,看着她认真道,“这一年里不宜有繁衍子嗣,否则对孩子不好。”

“…哦。”

今夏楞了半晌,脑子里也没想明白这话她为何盯着自己说,倒是认真想了下陆绎到底究竟成亲了没有。

“对了,沈夫人,我给您专门煮了一砂锅的竹叶粥,干干净净摆在外头桌上,您可看见了?”眼看沈夫人就要出去,她赶忙道。

沈夫人淡淡道:“他既然已经醒了,你就不必再费力讨好我。”

“瞧您这话说的,我是那种过河就拆桥的人么?我就是看着您特亲,跟我娘似的,不不不,您还年轻得很,像我姨,我呀就是忍不住特想对您好。”今夏边说着,边把丐叔正吃的碗夺了下来,“叔,别吃了,到外头陪我姨吃饭,一个人吃饭多孤单。”

丐叔扭扭捏捏:“不好不好,我这一身又脏又臭的…”

沈夫人瞥了他一眼,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陆大哥,快出来吧,你看不出这小两口是想单独呆着么,你还杵在这里。”

“啊?…哦、哦哦…”

丐叔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跟着沈夫人出去了。

瞧这式样,沈夫人嘴上没再拒绝,是承了自己的情,今夏喜滋滋地转身,又给陆绎盛了一碗粥。

“哥哥,再来一碗?”她殷勤道。

陆绎摇摇头:“不了,你吃吧…小两口是怎么回事?”

今夏压低声音,指指外头,笑眯眯道:“蒙她的,她以为咱们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嘿嘿嘿,她居然还真信。”

说罢,她自己乐得不行,却看见陆绎面上无甚表情,不由怔了一下。

“你恼了?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陆绎瞥她,淡淡陈述道:“这事,可是你占我便宜。”

“我哪有!”今夏刚说罢,似乎就想到了什么,顿时脸上不自在起来,连语气也变得讪讪的,“…真没有,您多心了,咱们是来疗伤的,把伤治好才是最要紧的,对吧!”她边说着边转过身,囫囵吞枣地把一碗粥全咽了下,匆匆忙忙收拾了碗筷出去。

陆绎见她跨出去没两步,端着碗筷居然又回来了。

“怎么了?”他问道。

今夏轻手轻脚地放下碗,小声道:“沈夫人和我叔正用饭呢,我叔那个别扭劲儿,我都看不下去了…我总觉得他们俩有点古怪,你觉着呢?”

“有什么古怪的,不就是他心里惦记着人家,却又不敢说出来么。”陆绎不以为然。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的。”

今夏支着耳朵,努力想听外头他们俩究竟在说什么,可惜沈夫人说话声音原就轻,加上她耳力平平,实在听不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