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右边的发鬓抿得一丝不乱,比左边发鬓更加整齐,这个季节,借着窗外日光梳妆时,常常会发生这种事。”

严世蕃看着她,那目光几乎算得上是赞许:“因为她们借日光梳妆打扮,这点我倒是疏忽了。”

陆绎在旁一直静静听着,目光只是偶尔落到今夏身上,似乎不甚感兴趣的模样。

“言渊,此番协同六扇门办案,有这小姑娘在旁,想必有趣得很。”严世蕃转向陆绎,笑道。

陆绎微微一笑:“尚好,只是有时也麻烦得很。”

“女人嘛,就该麻烦,不麻烦就不叫女人了。”严世蕃呵呵呵地笑起来,摆手示意今夏可以回去坐下。他笑的时候,笑声带动着胸腔的震动,声音闷闷的,使人会觉得笑声之外他心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扬州的雪酒我喝不惯,从京城带了好几坛子,言渊,你平素喝得是…”不等陆绎回答,严世蕃手指在扶手上轻敲几下,随即便道,“秋露白,对吧?”

“大人好记性。”

陆绎语气间虽带着笑意,今夏却听出与他平日说笑甚是不同,不由得转头望了他一眼。

“小姑娘呢?”严世蕃目光又落到今夏身上,“杨程万为人刻板,大概是不允许你们在外饮酒吧?”

他连头儿都认得,今夏心下微凛,口中道:“卑职不善饮酒,还请大人见谅。”

严世蕃再次呵呵呵地笑起来:“不久前,在七分阁临水的二楼,小姑娘你和乌安帮的少帮主两人喝了快两坛子雪酒。”

七分阁,临水…今夏想起那夜看见的“爱别离”,脸色变了变,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严世蕃却已经转向陆绎,笑道:“你得习惯她们这种小把戏,初时总是说自己不善饮酒,然后,你得用整整两坛子才能把她灌醉。”

陆绎笑了笑,道:“还是大人明察。”

随着严世蕃随口一声吩咐,更多的物件儿被侍女们搬上来,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空荡荡只有帷幔的屋子,变得满满当当。烛台、屏帷一盖都是上品,自不必说,今夏与陆绎面前的小几竟是象牙所制,上头摆放着玉制酒器,晶莹剔透,光泽温润…

美则美矣,只是实在太过奢靡了。今夏暗叹口气,转头看见侧旁的铜制汉壶,内插大枝桃花,花瓣娇艳,显是新鲜采折而来。

片片桃瓣粉红可人,她望着眼里,心中想得却是被弃尸桃花林的那几名女子。

侍女先端上来的是果品,宣德窑青瓷里盛放着灵谷寺所产的樱桃,个个饱满殷红。

严世蕃拈着樱桃柄,将樱桃送入口中,樱桃尚未咀嚼咽下,紧接着端杯饮下一口酒,樱桃的甜酸混杂在酒的辛辣之中,不急咽下,让它们慢慢在舌尖徘徊,细品,半晌之后才缓缓咽下。

“江南修河款一案,可有眉目了?”他丢下樱桃核,似随口一问。

不知他问得是自己还是陆绎,今夏并未贸然开口。

“大人可是要出手相助?”陆绎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含笑问道。

严世蕃怎么可能出手相助?!今夏诧异地望了陆绎一眼,见他手中亦端着酒杯,略略斜了身子歪靠着,神态间颇有慵懒之意,却是陌生之极。

严世蕃笑道:“说起来,周显已在京城当户部给事中时,可没少上折子骂我。我不理他吧,他还接着骂;我还是不理他,他还骂;后来我没忍住,干脆就举荐他当了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

闻言,今夏简直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严世蕃居然会举荐一个孜孜不倦骂他的言官,而且还是工部都水清吏司这种油水颇肥的差事。

陆绎却不以为奇,淡淡笑道:“若卑职没有猜错的话,让他负责修河一事也是大人的意思。”

闻言,严世蕃面上漾开笑意,就像一个孩子想起自己最喜欢的游戏,带着少许的兴奋,朝陆绎道:“你可知晓他对我说什么,他说,要把这笔修河款一文不少地全用在修河上,哈哈哈…”

今夏想着周显已那具腐烂的尸首,她看见陆绎也在笑,但她笑不出来,她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何好笑之处。

“生怕银子下拨时层层盘扣,他在京城直接就把银子领了,自己掏钱把十万两修河款运到扬州。”严世蕃回想着,面上仍带着笑容,“在船上我就安排了人,想邀他赌钱,不过还算他有些定力,我还算佩服他。只是后来到了扬州,见了美人,他果然就走不动道了,可惜呀可惜…”

原来周显已一步一步都踏在严世蕃的设计中,今夏暗自思量:乌安帮负责押送修河款,如此说来,在船上布局想引周显已赌钱的人,很可能就是阿锐。

陆绎摇头道:“也没甚可惜的,像周显已这样的人,平素里自以为两袖清风,看旁人都是污浊不堪。轮到他时,他自己根本把持不住,最是可厌。”

“说得对!他若当真把持住了,我敬他是个人物。”严世蕃叹口气道,“可惜啊,只用了美人计他就把持不住了,我后头还好些个法子都没使呢,可惜了了。”

后头还有好些个法子没使——今夏听得不寒而栗,想来,便是周显已未对翟兰叶动心,再往后,严世蕃不知还要使什么法子对付他呢。

对于严世蕃而言,周显已就像一只笼子之鸟,由着他随意逗弄,直至死在笼子。

“还有法子?”陆绎似饶有兴趣。

“佛家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严世蕃遗憾地摆弄着手中成对的樱桃,“怎么也得轮着来一遍才够好玩,可惜呀,才到爱别离他就顶不住了。”

爱别离、爱别离…今夏骤然意识到,他故意让她几次看见爱别离,其实就是在提示她。

为何要提示她?也是因为觉得好玩?

又或者,在他眼里,自己和周显已一样,也是他打发日子聊以遣怀的游戏玩偶?

“小姑娘…”严世蕃唤了她一声。

今夏自出神中,猛醒过来,望向他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严世蕃微微歪着头,那枚不能动的眼睛定定看着她,幽幽问道:“你方才为何不说实话?”

“我,没有啊,卑职怎敢欺瞒大人。”对于他的突然发难,今夏不明何意。

“方才你说,她的左边发鬓没有右边发鬓梳得齐整,是因为窗子在右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没有说出来…她的右手有伤。”

说着,严世蕃伸手,轻巧拽过那名侍女,稍一用力,侍女整个右边衣袖尽数齐肩脱落,雪白的膀子上,两道狰狞的猩红鞭痕清晰可见。

手指的指背轻轻划过细腻的肌肤,肌肤在战栗下起了一层小疙瘩,今夏咬着牙根,不用看那侍女的表情,也知道她所受的折辱。

“你虽然是个姑娘,但身为六扇门的捕快,对这等房中之乐不会不知道吧?”严世蕃语气上扬,目光中颇有逗弄之意,拾起侍女的手,在手腕处的伤痕上轻轻抚摸着。

“这个…卑职孤陋寡闻,请大人恕罪。”

今夏明明知道他所谓的房中之乐是何事,却不得不按捺着恶心,恭敬回答。

陆绎并不插话,仰脖喝下杯中酒,旁边的侍女忙挨上前替他斟满。

“不妨事,你还是个小姑娘…其实也不小了,”严世蕃呵呵呵地笑,扭身朝陆绎道,“可以好好□□一番。”

今夏听见陆绎笑了笑,并未接话。

这席,从日渐西沉吃到月上中天,还没有结束的征兆。也是直到今日,今夏才见识了传闻中严世蕃的酒量,这样一坛子一坛子累积起来,他至少喝了六、七坛酒下去,简直就是个酒缸。陆绎饮酒不及他多,但估摸着也喝了两、三坛酒,看着歌舞伎在身前轻歌曼舞,神态间悠然放松。

随着酒越喝越多,他言语间虽还算有条理,但举止已是愈发放荡不堪,侍女被他拽入怀中肆意轻薄。

今夏在席间如坐针毡,明明知道此人万万不能得罪,还是忍不住起身道:“卑职尚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请大人多多包涵。”

“来人!”严世蕃带着醉意吩咐道,“带小姑娘到客舱休息。”

“大人,卑职…”

今夏话未说下去,便被严世蕃打断:“你区区一个六扇门捕快,公务能有我工部左侍郎多么?休在我面前谈公务,今晚,你二人就歇在船上,明早爱走便走,休扫了我的兴致。”

“…”

她望向陆绎,后者悠悠笑道:“严大人一番美意,你莫要不识抬举。”

连他也这么说,今夏牙根一紧,虽不情愿但仍是恭敬道:“多谢大人,卑职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最近偶也吃了好多樱桃,真的很甜!(所以大家不要有心理阴影,嘿嘿嘿)

第七十三章

今夏才出船舱,严世蕃推开原本揽在怀中的侍女,朝陆绎努努下巴,笑道:“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不过还算坐得住,比我料想的时候还长些。”

“这般不识抬举,亏得大人宽容。”陆绎摇头叹道,“我也是看在家父的面上,才对她宽容几分。大人您也知晓,她师父杨程万受伤前是家父得力手下。家父颇念旧情,此番还让我找名医为他疗伤。”

此言话中有话,严世蕃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当下笑道:“这种没长开且尚不解风情的小姑娘我可没兴趣,你瞧瞧我这类,哪一个不比她好…你随便挑,不必与我见外,我保证今晚让你最喜欢的那个陪你。”

陆绎笑着连连推辞:“不行不行,她们可都是大人的宠眷。”

“不必与我见外,”在严世蕃目光示意之下,两名裸足少女半挨半靠到陆绎身旁,“你送来的秋鹰图,着实合我心意,不如你也挑两名合心意带走,日日红袖添香,岂不好。”

陆绎将手放到侍女柔软的腰肢上,轻轻揉捏着,面上若有所思,半晌后才望向严世蕃道:“大人…实不相瞒,卑职此番来还有一事想起大人帮忙。”

“你我之间,何必见外,尽管说便是。”

似乎要说的这件事情对他而言颇有些艰难,陆绎先让侍女斟满杯中酒,满饮而下,才道:“大人您知道,家父让我来江南办理此案,是想让我借此…借此往上再走一步,但眼下修河款迟迟未找到,圣上已有不愉…”

他看着严世蕃,面上笑得颇为尴尬。

严世蕃并不接话,只缓缓点头,示意自己正在听着。

陆绎只能继续往下说:“不知大人是否可以帮卑职一把,您一句话,也许…”

“一句话?”严世蕃耸耸肩。

“您知道,卑职人微言轻,自到扬州以来,就发觉扬州地界上的官员对此案并不关切,线索少,且能派用的人手也极为有限。扬州知府方大人是令尊门生,若大人能帮卑职略提一句,说不定这十万两修河款很快就能有眉目。”陆绎这话说得极尽卑躬屈膝之能,连带目光也十分诚恳。

严世蕃盯着他,静默片刻,继而大笑道:“好说好说,不就一句话的事情么,你我两家相交日久,关系甚笃,这话还用得着你说么。”

陆绎似松了口气,面露喜色,道:“多谢大人,待卑职高升之日,绝不会忘记大人的恩德…对了,那秋鹰图既是真品,想必其他藏画也不会作假,卑职明日就让人将书画尽数送上船,请大人费神奖赏。”

“知我者也。”

严世蕃呵呵呵地笑,复揽过侍女入怀。

今宵月色正好,在歌舞声乐之中,两人直喝到四更天,方才散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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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边请。”

裸足少女提着小巧精致的玻璃灯笼在前头为陆绎引路。陆绎踏着狼皮褥子,跟着她下到二楼,直至停在一间舱房前。

侍女伸手替他推开门:“大人,请休息,里头已按主人的吩咐安排妥当。大人若有任何需要,拉铃绳即可。”

陆绎点了点头,迈进房内,听见身后侍女体贴地替他将门关上。他回头看了眼门栓,思量片刻,并不栓门。

这间舱房内,圆桌的锦缎桌布上原就点着灯,半明半暗间,可看见雕花床上床幔低垂,内中似有人影。

“我保证今晚让你最喜欢的那个陪你。”——他尚记得严世蕃所说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伤口初愈,过多酒水的摄入让他身体传来一阵阵不适,他连掀开床幔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疲累地在桌边坐下歇息。

烛火爆了一声,他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今夏住在哪一间舱房?会是在自己的隔壁吗?…

正想着,有人来敲他的门“咚咚咚”。

“谁?”

“大人,可安寝了?我给您送解酒的汤水。”门外的人有礼道。

陆绎暗叹口气,起身行到床边坐下,边脱靴子边道:“进来吧。”

侍女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将托盘上的玉碗放到桌上,复退了出去,关上门。

陆绎望了眼玉碗,懒得过去拿,脱完靴子撩开床幔,便预备装醉躺下歇息。床幔刚一掀开,他就怔住了——一双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他,再熟悉不过,只是眼睛里头的那股恼火劲儿已经很久没看见,现下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很想笑。

“怎么是你?”他偏着头看她,顺便伸手替她将落在面颊上的发丝掠到一旁。

她似不能动弹,却也不说话,费劲地皱着眉毛,不知道努力想做什么。

陆绎顺着她的目光望下看,发现她的手臂虽然动不了,但手指一直在划拉,便把她的手放置到自己的掌心上。

“有铜管。”她在他掌心写到,铜管一端在这头,铜管另一端的人便可借此窃听此间的声音。刑部有几件特殊牢房便装了铜管。

陆绎明白她的意思,却不以为意,甚至连找铜管在哪里都懒得找:此间是严世蕃的地盘,自然逃不过他的耳目,若存心避之,反而会让他更加疑心。

“我知道。”他在她手心写,“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目中冒出怒火,手指划得他掌心痒痒的:“应该是软筋散,这个混蛋!”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把她往里头挪了挪,然后和衣在她身侧躺下来,仍把她的手放在掌心上。

隔着衣服,仍旧能感觉到他的身子有点发烫,今夏不放心地用手指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因为那些酒?”

“没事。”他简短写道。

今夏使了好大的劲儿才算把头侧过来,看着他倦然的面容,颦眉复写道:“严世蕃是个混蛋!”

掌心痒痒的,陆绎合拢双目歇息,感觉着她写的每一个字,笑着将头点了点。

“他欺负你了吗?”她划拉着问。

陆绎想起之前的卑躬屈膝,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在他面前都不像你了,憋屈得很。”她继续写。

他思量了一会儿,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示弱。”

示弱。

兵法有云,当敌方比己方强大之时,无法克敌制胜,就需要通过示弱来麻痹敌方,使得敌方掉以轻心,然后再伺机而动。

似在认真考虑这两字的含义,足足过了好半晌,今夏的手指都没有动,倒是陆绎好玩般地用手指搔她手心痒痒。

“他为何把我弄到你床上?”她想起这事,划拉着问道。

陆绎如实回答她:“他说,会让我最喜欢的那个来陪我。”严世蕃能看穿,说实话,他并不意外,因为他只是稍加掩饰。看穿这点,在眼下而言,只要陆严两家在面子上不撕破脸,就不是什么坏事。何况,他从来就不想和严家撕破脸,下下之策,他向来不用。

这句实话,让今夏红了红脸,随即她觉得可能是软筋散的副作用,所以让人脑子容易胡思乱想。

“你看中的姑娘他舍不得,所以拿我来凑数。”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合理的理由。

陆绎默了默,转头睁开双目望她,用手写道:“我没看中的。”

那不都一样么,都是拿她来凑数,今夏也默了默,然后听见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尴尬地望了眼陆绎。

“饿了?”他开口问。

今夏点了点头,这事不能怪她,严世蕃这条船上古古怪怪的,她一直都提防着,压根就没吃什么东西,眼下又已过了四更天,自然是饥肠辘辘。

“我让她们拿些吃食过来。”陆绎欲起身,却被今夏拽住。

她很紧张,手指划得有点重:“他们会在吃食里掺东西的。”

陆绎用手回答:“软筋散都吃了,还怕什么。”在她手心写罢,他就半坐起身,拉了拉床柱边的铃绳。

“想吃什么?”他开口问。

横竖陆绎在身旁,今夏胆子也肥了些,眼睛亮晶晶道:“吃什么都行?”

陆绎点头,目光中颇有鼓励之意。

“我要吃…面!牛肉面!”她颇激动。

这时侍女叩门进来,陆绎吩咐要一碗牛肉面,侍女应声出去,过了一会儿果然端了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进来放到桌上。

今夏赞叹:“看来灶间一直炖着牛肉汤备用,真方便呀。”赞叹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问题,自己服了软筋散,身上压根一点劲儿都使不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如何能吃面。

她正犯愁,陆绎已将她扶坐起来,端过面碗,用筷子缠起面条,吹了吹热气,然后道:“张嘴!愣着干嘛。”

“…”虽然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可是以陆绎身份之尊,怎么也不能让他来喂自己,今夏忍着腹中饥饿道,“还是先放着,等我能动弹了再吃吧。”

“快点,我手都酸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此时今夏实在是懊悔之极,早知道就要个枣泥糕或者桂花糕,再不济来个硬馍馍也行,怎得偏偏要了碗面条,弄得这般尴尬。

“张嘴!”他盯着她。

今夏只得张嘴。

“味道如何?”他问。

她点点头:“好吃。”

还有些话,她没说出来:她长大之后,连娘亲都不曾再喂她吃过,眼下陆绎这般喂她,她既觉得有些拘谨,又觉得自己回到幼年一般,心底深处暖乎乎的。

陆绎慢慢喂,今夏慢慢吃,不知不觉之间,一碗香浓的牛肉面已吃得见底。

“软筋散的时效不会长,你睡一觉,醒来药效大概就退了。”

他仍让她躺下来,自己也像之前那般躺在她身侧,在她手心中写道。

“在这种地方…”今夏本还想说“还像这样躺在一起”,犹豫片刻,还是没说,“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陆绎什么都没说,缓缓将她的手包裹在掌中。

大概由于发着烧的缘故,他的手异常温暖,今夏想着明日回城后要记得按沈夫人的方子抓药给他喝。

然后她倦倦地打了呵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睡着了。

听着身侧平稳均匀的呼吸声,陆绎侧过身子,望着她。在这条船上,在那个人的地盘上,倒也并非全是让他恶心的事情,他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若有去过云南泸沽湖的朋友,应该知道在姑娘家的手心中搔搔痒代表什么意思的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