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很好奇:“你到底知晓些什么?说来听听。”

阿锐冷眼瞪她:“除了陆大人,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你这人还真是挺见外的,不晓得你这次失踪,乌安帮会不会有人会满城地寻你。”今夏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句,这才晃晃脑袋出门去。

陆绎刚刚才换上飞鱼袍,今夏一进屋便被抢眼的大红晃了眼,怔在当地,不知他何故要换上这袭官袍。

“你来的正好,帮我把绦带系上。”陆绎自然而然唤她道。

“哦…”

今夏取了挂在一旁的绦带,自后绕过他的腰间,仔细系好。

甫一系好,陆绎回转过身来,双手圈上她的腰身,略紧了紧,皱眉道:“明明这一路上都用好饭好菜喂着你,顿顿不拉,怎得一点也不见长肉?”

今夏隔开他的手,作恭敬状:“卑职为大人效力,每日殚精竭虑,也是很伤身的。”

“所以…”陆绎等着她的下文。

“大人不妨试试每天再加顿宵夜。”今宵诚恳地提议。

陆绎忍俊不禁,正欲说话,便听得门外岑福恭敬道:“大公子,胡总督派了轿子来接您,我让他们先侯在栈外了。”

“知道了。”

今夏奇道:“胡宗宪?他知晓你来了杭州了?”

“我们已用过饭,又落了脚,他若还不知晓,这两浙总督不当也罢。”陆绎理理衣袖。

“对了,阿锐那边…”今夏忙将阿锐所提之事告诉他。

“他身上的病症古怪得很,应该和东洋人的毒有关。我已让岑寿去打听此地有没有擅长解毒的大夫,尤其是针对东洋人的毒。”陆绎似早就料到。

今夏也叹了口气:“沈夫人倒是解毒高手,只可惜现下也不知晓她人在何处。”

“不急,我已让人调查沈夫人的身份,她不是回老家去么,待身份查出来,自然就知晓她去了何处。”陆绎不放心地叮嘱她道,“晚间我恐怕回来得迟,此地倭寇猖獗,比不得扬州,你切勿乱跑。”

“我有分寸的。”

想起初识时她瞒着杨程万一头扎进寒意森森的河水中寻找生辰纲,陆绎便觉得她这个分寸委实有点让人信不过,道:“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偷溜出去,惹出事来,那可是要扣银子的。”

“…”

看着今夏的神情,陆绎顿觉放心多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淳于敏倚在窗边,看着西湖美景,顺口念道。

丫鬟往她身上披了件披风:“姑娘,仔细风大受凉。”

老嬷嬷将自家带的被衾铺铺好,换下客栈的被衾,又将衣物整理妥当,朝淳于敏道:“连日在马车,总算到了杭州城,可以好好歇歇了。姑娘要不要沐浴更衣?我去让店家备热水。”

“不急,你们也都累了,下去歇歇吧。”淳于敏柔声道,“我也想略靠靠。”

“好,姑娘先歇着,有事唤我们。”

看着老嬷嬷与丫鬟都退了出去,淳于敏才轻轻叹了口气。她们是祖姑母家中的家仆,虽说祖姑母待她亲厚,服侍她的丫鬟嬷嬷都是厚道人,可她毕竟是投靠了来的,在丫鬟嬷嬷面前也客气得很,并不敢多使唤她们。何况这趟出远门,想来她们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她坐回桌边,顺手取过一本书来看,翻了几页,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这一路行来,她隔着马车,看表兄行事、他手下人行事、特别是那位女捕快…虽然有时觉得女子这般舞刀弄枪着实不成体统,可更多的是让她觉得新鲜好奇。

原以为那女捕快是女子中的异类,但今日隔着车帘她又看见那位“上官姐姐”,那般英姿飒爽,那般不让须眉,着实让人羡慕。

伸手想去倒杯热茶,提壶里却一点水都没有,她刚想唤丫鬟,又停了口,心道不过是唤店小二来添水,这点小事,自己又不是做不得。这般想着,她仔细理了理发鬓和衣衫,便轻轻开门迈了出去。

因为不愿让人发觉阿锐的缘故,陆绎让岑福包下客栈的一处小院,省得被不相干的人打扰。淳于敏入住时并不曾留意此间格局,只管低头垂目跟着走,现下跨出门后,便怔了怔,犹豫地向前行去,想着也许马上就能遇见人。

行了好几步,拐过墙角,也未遇见人,她迟疑了下,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接着往前走。正在这时,她听见旁边房间传来一声痛苦的□□…

是个男声?

难道有人生病了?会是谁?她忐忑不安,手指紧张地扣着窗棂,试探着往里头看。

什么都看不清,而那人还在□□,听上去像是在作痛楚的挣扎。

住在这个小院内都是一路同行过来的人,若置之不理,实在说不过去,淳于敏鼓起勇气行至门口,叩了叩门,轻声道:“我进来了。”这才推门进去。

几乎在她推门的同时,在床上挣扎着想起身的阿锐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到地上。

“啊!”

淳于敏骇了一跳,楞了片刻,才想到自己应该上前把他扶起来。

“你…没事吧?”她试探着走上前,由于阿锐背对着她,她只能胡乱猜测着,“你不是岑福岑寿吧,那么,你是杨捕快么?”

阿锐艰难地翻身,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想去够床沿,手背上赫然是几道狰狞的刀疤。淳于敏本已伸手去扶他,看见那手,吓得连忙缩回去,抬眼间看见阿锐的脸,顿时吓得惊叫出声,不由自主地退开数步,身子又撞到桌椅,跌倒在地。

今夏在灶间正熬药,听见这边动静,拿着搅药的竹筷子就赶了过来。

同一时刻,岑寿、杨岳皆听见动静,赶至阿锐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只有十七个留言,你们让偶情何以堪…何以堪…以堪…堪…

第八十九章

杨岳将阿锐复扶回床上,手法虽重了些,但总算是公事公办的做派。

“淳于姑娘,您怎么在这里?”岑寿本欲上前扶起她,但想到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而男女有别,恐怕多有不便,只得扎着手干站着。

今夏连忙将淳于敏扶了起来,顺道替她拍拍衣裳上的灰尘。

“他、他、他…他是谁?”淳于敏惊魂未定,“他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当然是人。”今夏拿着竹筷子朝床上点,分析给她听,“你看他的脚,脚趾头都是全乎的。鬼没有脚,所以他是人。”

岑寿在旁翻了个白眼。

闻言,淳于敏心神稍定:“那…那他究竟是谁?”

“这个嘛,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若不介意,咱们到院中喝杯热茶,慢慢聊。”今夏把筷子抛给岑寿,“灶间的药煎成一碗水即可,你可仔细别糊了。”

“你…”

碍于淳于敏在场,岑寿敢怒不敢言,没好气地拿着筷子去了灶间。

院中有一亭,小而精致,今夏领着淳于敏坐到亭中,又去端了热茶来,给她压压惊。

淳于敏抿了几口茶水,便忍不住问道:“他,究竟是何人?怎得那般模样?”

“姑娘,您知晓我是六扇门的捕快,对吧?”今夏不答,反倒笑眯眯地问起她来。

淳于敏点点头。

今夏这才接着道:“其实在京城里,六扇门和锦衣卫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此番与陆大人同行,也是因为正好缺人手,被借调过来,要不然锦衣卫的事,即便是六扇门也是从来不会过问的。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

淳于敏微怔:“你是让我别问吧?”

“不愧是大家闺秀,果然是冰雪聪明。其实姑娘不知晓,反而对姑娘您更好。锦衣卫的事情终归是知晓的越多就越危险。”今夏小小吓唬了下她,然后往回找补,“您看,您是陆大人的妹子,身份尊贵,我们也得把您保护好是不是?以后那间房您就别进去了,那个人您就当没见过,跟旁人也别提起这事,这样我们才安心,陆大人也放心,是不是?”

被她绕得有点晕,不过大概意思淳于敏还是听懂了,就是让她不要问不要说,权当没发生过此事。

“我明白了。”她轻声道。

今夏欢喜,接着又叮嘱一句:“您的嬷嬷、丫鬟,也莫要对她们提起才好。”

“我知晓。”淳于敏抿了口茶,柔声细语道,“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虽帮不上忙,总不会故意去坏事。”

“姑娘言重了,言重了。”她这般知书达理,倒让今夏无端地生出些许愧疚来,也不好立时抛下她就走,便闲谈道,“淳于姑娘老家在何处?”

“我是浙江新河人。”

“新河…”今夏在脑子里把地图搜了一遍,“那还要行些时日呢。老家可还有人在?”

“大伯家还在城里住着。”

“哦,你大伯是作什么营生的?”

今夏捕快本能,与人闲聊也习惯性一句一句地问。好在淳于敏性情好,敬她是公门众人,也就一句一句地如实回答。两人聊的时候不长,今夏就把淳于家五服内的亲戚都弄明白了。

丫鬟寻声找了过来:“原来姑娘在这里,叫我好找。姑娘饿不饿,苏杭点心最是有名,我让店小二送些来给姑娘尝尝?”

“对对对,我在京城就听说杭州的桂花糕、龙井酥做得极好,别处再做不出那般味道,只可惜一直没尝过。”今夏眼睛一亮。

淳于敏笑道:“那正好,让店家送些过来,咱们俩一块尝尝。”说罢,她便转头吩咐丫鬟,丫鬟却不甚欢喜,斜瞥了今夏一眼,方才去了。

“我家大杨精通美食,我去把他也唤来。”

说着,今夏便去把杨岳拖了来。初时,杨岳不知何事,懵懵懂懂跟着她走,待见到淳于敏也在,连忙停了步。

“到底什么事?”他问今夏。

“当然是好事,杭州的桂花糕和龙井酥,你不是一直想尝尝么?”

若是平素自然不妨,只是淳于敏怎么说也是位大家闺秀,杨岳觉得多有不便,回绝道:“以后再说吧。”

正巧,丫鬟端着托盘进小院来,一碟桂花糕、一碟子龙井酥,还有一碟子定胜糕。

“淳于姑娘都不跟咱们见外,你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今夏把杨岳拉入亭中,摁着他坐下,喜滋滋地看向糕点,禁不住赞叹道,“大杨,你看!南边的东西就是秀气,桂花糕都切得这么精致。”

别的不提,单单说桂花糕,便是杨岳在京城没见过的,每块都切做五瓣花朵形状,由上至下分为两层,上层晶莹透明,下层雪白如凝脂,只是看着,便叫人赏心悦目。

杨岳端详着,心中也不由暗暗赞叹,正欲伸手去拿,想起淳于敏还未动,忙相让道:“姑娘先请。”

淳于敏含笑让道:“杨大哥不必客气。”

两人还在相让,今夏在旁早已嚼得香甜,点头道:“好吃,糖放得也不多,一点都不腻。”

杨岳方才拿了一块,咬一口,仔细在口中品味:“…好心思,我原以为下面是酥酪,没想到是用椰浆,椰子清爽,桂花香甜,难怪吃在口中一点都不腻味。”

淳于敏未料到他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捕快竟会精于此道,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你赶紧学会了,回京城咱们也有的吃。”今夏三口两口吃完桂花糕,紧接着又拿了块龙井酥。

杨岳摇头道:“你道这椰浆是容易得的么,便是学会了也没用。”

院门口,店小二领进一大队人来,有担着箱子的、有拿着提盒的、还有抬着轿子的…两顶小轿子在队伍最末端,堪堪挤进院子里。原本就不大的一个小院,顿时被他们填得满满当当。

今夏费劲地把龙井酥咽下去,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为首之人,带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似个主管的模样,转头瞧见杨岳今夏等人,连忙笑着拱手道:“两位官爷,路上辛苦了。”

这般阵仗,今夏还真没见识过,拱手回礼,斟酌答道:“…还好,也不算太辛苦。你们这是?”

“哦,我等乃奉胡都督差遣,生怕陆大人与诸位官爷原道而来,生活起居多有不便,所以特地前来送些日常用品。”木瓜头巾呵呵笑着,面皮上满是和气,叫人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今夏还未作答,便见岑寿匆匆赶了过来。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岑寿一开口便是喝斥。

木瓜头巾将方才对今夏所说之话,又朝岑寿说了一遍,也不待岑寿回答,便转身命众人将物件都送进去。

“等等,等等…”岑寿赶忙制止,“我家大公子眼下不在,这东西我们不能收,你们都拿回去吧。”

木瓜头巾笑道:“陆大人此刻正和胡都督在一起谈公事,我正是从那里过来的,你们放心收下便是。”

听他话中意思,陆绎是知晓此事的,岑寿楞了楞:若是大公子已首肯,又该如何是好?何况对方是两浙总督,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

他愣神这会儿工夫,木瓜头巾已率着一众人等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物件和两顶小轿。

“这轿子里头有人吧?”

今夏实在好奇得很,绕过地上的箱子提盒,上前想掀开轿帘,手指触到轿帘的那瞬,轿帘被自里撩开,一名穿着妃色衣衫的女子婷婷袅袅地走出轿来,朝众人微微一笑,有着闭月羞花之娇态;而另一顶轿子,下来一位丁香衫子的女子,同样的朱唇玉面,袅袅娜娜。

“你…你们又是什么人?”岑寿皱眉问道。

“奴家怜怜。”

“奴家思思…我们是来服侍陆大人的起居日常。”

两人异口同声,难得连声音都若黄莺出谷,甚是好听。

“你们赶紧回去,我家大公子用不上你们。”岑寿平素就不耐烦与女子纠缠,何况又是这等娇弱女子,打不得骂不得,愈发叫他头疼。

“我二人既被送了来,便已是陆大人的人,小哥哥你叫我们回哪里去?莫不是要我们露宿街头?”怜怜作娇怯状道。

说话间,两人已自发自觉地朝内行去,岑寿连忙拦在前头。

“大公子没点头,你们俩不许踏进来。”他*道。

“小哥哥好硬的心肠,不让我们进去,是要我们在这里罚站么?”思思半嗔半怪道。

岑寿也不看她模样,面无表情道:“总之就是不能进。”

他们三人径直纠葛不清,亭子里今夏看着直想发笑;淳于敏长这么大何尝见过这般媚态百生的女子,说不好奇是假的,只顾睁大眼睛瞧她们;唯独杨岳皱了皱眉头,附到今夏耳边低声道:“阿锐在这里,这两人若当真住进来,可麻烦得很。”

“我知晓,所以岑寿不会让她们进去。”

眼看怜怜的手就快攀到岑寿肩上去,岑寿这辈子还没对女人动过手,不好动武,只得将身子避让开,今夏看得直摇头,清了清嗓门,高声唤道:“两位姐姐,何必与他计较,过来坐坐,吃杯茶如何?”

怜怜和思思转头望向她,因弄不清她究竟是何身份,皆怔了怔。

京城的花街柳巷中,往往也是线索最多的地方,今夏身为捕快,在烟花之地来来往往是常事,与这些女子们打交道更是轻车熟路。当下她笑眯眯地走过去,挽了怜怜的胳膊:“姐姐还看不出来么,他自己做不得主,又担心陆大人回来责罚。你们呀,就放他一马,在亭子里歇歇脚,等陆大人回来了,还怕进不去么?”

岑寿听了她这话,重重哼了一声,好在也知晓今夏是在替他解围,未再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日加更一次,盼大家踊跃留言!

第九十章

怜怜略想了想,娇嗔地看了岑寿一眼,总算放过了他,与思思一起随今夏行至亭中。

“大杨,赶紧给姐姐们煮一壶新茶去。”今夏朝他使了个眼色。

杨岳会意,笑了笑走了。

思思随着怜怜坐下,瞧瞧今夏,又瞧瞧坐立不安的淳于敏,含笑问道:“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今夏替她们介绍道:“这位是陆大人的表妹,淳于姑娘。”

平生何尝与这类女子应酬过,淳于敏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尴尬地朝她们笑了笑。

“我姓袁,在陆大人手底下跑腿打杂的。”不待她们说话,今夏转个头,拉了拉怜怜衣袖便开始夸,“姐姐你的衣裳真好看,摸着又软又滑,颜色也鲜亮,衬得姐姐人比花娇…”

稍远的拐角处,岑寿背靠着墙,听着今夏与那两名女子说得热闹,不由皱紧眉头。正巧见杨岳端着茶盘路过,一把抓住他,没好气道:“你们…那两个婆娘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你们还上赶着献殷勤,六扇门好歹也是官家,你们做事也该有个样吧!”

杨岳扶稳茶盘,皱眉道:“你别把茶水弄翻了…你既然知晓她们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就该知晓如何与她们打交道。这趟来要查的就是胡总督,她们又是胡都督的人,今夏这般费劲心力,为得不就是从她们口中套些话出来么。”

岑寿微怔,嘴硬道:“区区两个烟花女子,能知晓些什么,何必浪费功夫,撵出去干净。”

杨岳原本是厚道人,这些日子却因翟兰叶的事情心中一直郁郁寡欢,连带说话不甚客气,当下*道:“要撵你去撵,方才是谁直着她们躲着走。你若有那个本事,今夏也不用费这个劲了。”

“你…”

岑寿梗了梗脖子,正欲反唇相击,杨岳却已端着茶盘走了。

“好,我倒要看看这丫头能套出些什么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冷哼道,转去灶间端了煎好的药,向阿锐房中行去。

才一进屋,岑寿就发现阿锐整个人又滚到地上了。

“你这是滚上瘾还是怎么得?”他摇摇头,把药碗往桌上一隔,也不急着去扶阿锐,“吃药了啊,你要地上吃我也没意见,就是痛快点,别让爷我费劲。”

阿锐艰难地扶着床架子,想撑起自己的身体,但费劲全身气力,还是只抬起了一点点,最后仍是颓然倒地。

“镜子,我要照镜子。”他沙哑道。

岑寿看他眼下那模样,满是刀疤,也就勉强能辨出个囫囵的人样来。饶得在北镇抚司见多识广,他心下还是生出点滴不忍来,粗声粗气道:“一个大男人照什么镜子,又不是婆娘,等你能动弹了,再自己寻摸去,爷可不是给你使唤的!”

“给我照镜子!我要照…”阿锐重复着,眼睛自下而上定定地死盯着他。

“别使唤爷,听见没!”

“我要照镜子,照镜子…”

从淳于敏被他骇得跌坐在地,阿锐心下便已生出隐隐不安,自己的面貌究竟被害成什么模样?若是有朝一日,上官曦见到自己,是不是也会像淳于敏一样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被他不停重复的单调话语逼得烦躁不安,岑寿怒气一起,双手将他半拖半扶到客栈房间的梳妆台前,正对着镜子:“照吧、照吧、你照吧!照了可别后悔。”

阿锐望着镜中人,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他想去摸自己脸上的伤,可是手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