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不能去,得留在城墙上。”

“用不着亲兵,只要穿军袍能扛刀枪的就行。”今夏道。

谢霄在旁莫名其妙道:“你要二十个人做什么?”

今夏晃晃脑袋:“还是空城计呀!”

戚夫人点了二十人,全部换上军袍军盔,握上擦得雪亮的长枪,看上去很像回事。今夏朝他们一拱手:“众家哥哥,有劳了,待会头仰得高些,步子齐整些,至少也得做足七成功夫。”

谢霄满腹疑惑,看向杨岳,杨岳亦是一身军袍,整装待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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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火铳砰砰的射击声、还有攻城锤的撞击声,早就让避在淳于府中的上官曦等人坐立不安,地窖也呆不住,只在院中听动静。再后来听到大铳的轰炸声,上官曦再也坐不住,瘸着腿便朝外头去。

“姑娘,你不能出去呀!”徐伯在后头喊道。

阿锐定定在原地站着,不吭声也不上前。

上官曦瘸着腿一步一步往前走,直至院门处,忽然阿锐从她身后快步抢上来,低俯□子,手一揽,便将她背了起来。

“你…我不用你背。”上官曦被他吓了一跳,恼道。

因恼阿锐在乌安帮中卧底之事,几日来她都未与他说过只言片语。

阿锐负着她稳稳朝前走去,口中道:“你腿还未痊愈,我背你去找他。”

上官曦**道:“我自己也能找到他,用不着你。”

“我背着你,你便可以快些看到他。”阿锐低低道。

上官曦怔了怔,眼前这时候,她确是想快些找到谢霄,可是…她的手原本紧紧揪着阿锐肩头的衣衫,不由地渐渐放松,口中却冷冷道:“你这样讨好于我,莫不是还想回乌安帮?我现下就可以告诉你,就算是你甘受三刀六洞之刑,我也绝不容你再回帮里。”

街上几乎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阿锐一步一步地负着她走着,听着她的声音,觉得无论她说什么都好,至少她还肯跟自己说话,这便已是很好很好了。他背上的伤还在愈合之中,背着上官曦,难免会摩擦到伤口,刺啦啦地生疼,而在这刻,连这种疼痛他都觉得让自己甚是满足。

“你怎得不说话?”上官曦见他只是埋头走路,一点不吭声,忍不住问道。

“嗯…”阿锐顿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想过回帮里,你放心。”

上官曦冷哼道:“怎得,嫌乌安帮一洼之水,容不下你这条真龙?想来,以前你过得还真是憋屈。”

似未听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阿锐静静道:“在帮里的时候,我一直想,若我真的只是阿锐,真的只是帮中的一名小卒,那该有多好。”

“…”从他的声音听出伤感之意,上官曦静默半晌,“你究竟做了多少对不起帮里的事?”

阿锐不再有任何隐瞒,如实道:“我的任务是将帮中情况详细上报,包括与其他帮派的银货往来。对了,替周显已运送修河款,也是我故意接下来的,原本计划在河上就对修河款动手,后来计划临时有变,就作罢了。”

“可害过帮中兄弟?”她问。

“没伤过他们性命…只是碍事的时候,给他们下过蒙汗药,方便我行事。”

上官曦大怒,紧揪住他衣领:“你是不是也给我下过药?!”

“没有,咳咳咳…”阿锐忙道,“我从来没有给你下过药,这是真的。三年前你救下我的时候,我就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你。”

“你这等好本事,怎还用得着我救你,那不过是你想混入帮中的伎俩罢了。”上官曦压根不信。

“我那时确实骗了你,可你却是真心实意地救我,我心里对你一直都感激得很。”

“别说了!算我那时节瞎了眼,捡回一头狼!”

上官曦怒道。

阿锐果然不再说话,只负着她静静往前,直至到了城墙,才将她放下。

第121章

此时倭寇已退兵,上官曦看见城门完好,城墙之上众人也都无恙,稍稍松了口气。正巧看见岑寿提了一柄三眼火铳皱着眉头从旁走过,忙唤住他问道:“岑大人,你可看见老四了?”

“他和今夏,还有杨岳,领着一队人往青泊河入城处去了,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做什么去?”岑寿正为火药不够的事情着急上火,想着是不是该去董三的屋子翻了一遍,没准隔间里还有火药藏着。

“青泊河?”上官曦楞了下,她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别院中,对新河城完全不熟悉。

“你想寻他?跟我来吧,正好我也过去。”

岑寿招呼道。

上官曦刚往前迈了一步,阿锐就已经又抢至她前面,身子一蹲,重新将她负在身上,跟上岑寿。

岑寿见状,自顾笑了笑,忍住没出言问什么。

青泊河旁,大槐树下。

杨岳领着那队百姓伪装成的兵士,蹬蹬蹬在河边来回巡视,很是威风。今夏躲在一旁巷中,冲躲在大槐树上谢霄打手势,示意他一发现敌情就赶紧告诉她。青泊河入城口处原本有两道闸门,他们担心倭寇进来费半日手脚,让他们苦等,便特地将最厚铁闸门吊起。一切就绪,只等着倭寇来城中一游。

岑寿领着上官曦从巷子那头行过来,见今夏避在墙边窥视外头,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贼头贼脑的,干嘛呢?”

今夏转过头,连连朝他打噤声的手势,一眼瞥见他身后的上官曦还有阿锐,楞了楞…

“上官姐姐,你们怎么出来了?”她压低了嗓子问道。

阿锐将上官曦放下,沉默着退到一旁,今夏忙上前扶稳她。

“老四呢?”上官曦问道,“他没事吧?”

“没事,他在那边树上,好着呢。”今夏悄声道,“他硬说他眼力比我好,水里头有什么动静,他一看水纹就能知晓。”

“水里有什么?”上官曦问道。

“倭寇对城中情况不明,估摸着很快会派人潜入城中,多半会走水路,所以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今夏晃晃脑袋。

正说着,谢霄将一粒小石子轻轻抛过来,正砸在今夏鞋面上。今夏抬头看去,他朝她打手势:水底有动静!

今夏打手势问道:“是人么?”

谢霄凝目看过片刻,回道:“是,而且有两人。”

果然来了!今夏不能出去,侧耳细听水声,又看谢霄的手势。他示意那两人见河岸上有整队兵士巡逻,不敢上岸,只敢浸在水中贴着岸边慢慢游动,寻机上岸来。

杨岳虽看不见水里头的人,看能看见谢霄向他打的手势,知晓倭寇已潜入,遂清了清嗓子,朗声朝身旁一同巡逻的人抱怨道:“要我说,咱们戚家军城里还有三、四千人,冲出去把那些倭寇杀个痛快多好!何必还在这里巡逻。”

按照事先套好的词,同队之人答道:“谁说不是呢,可戚夫人想给戚将军留面子,这些倭寇她不便出面收拾,非要留着等戚将军来。”

“其实就不该守城,就让倭寇进城来,到时候将城门一关,他们成了瓮中之鳖,咱们正好包顿饺子吃!”杨岳道。

同队众人佯作哈哈大笑。

谢霄悄无声息地给杨岳挑了个大拇指,示意他说得好,紧接着又去盯水里头的动静。

今夏躲在巷子中也暗暗点头,一场戏算是唱得不错,该趁早把这两名倭寇打发回去才行,免得时候久了露出什么破绽来,遂朝杨岳急打手势。

杨岳会意,立时呼喝起来:“大家留神,水里有奸细!”

说着,他拿着长枪,往水中一顿乱扎,同队之人也是有样学样,用长枪、狼筅往河中招呼去…

两名倭寇原本就贴在水岸边,这一通乱扎,弄得他们想继续躲都不能。一个被长枪伤肩膊,索性反手拽住长枪,将持枪者一把拽入水中。

持枪者原本就是寻常百姓,哪里能与倭寇相斗,碰巧又不识水性,咕嘟咕嘟直往水下沉。杨岳连忙去救,谢霄见状也从树上飞身跃下。今夏等人不知出了何事,也忙从巷中奔出。

论水性,杨岳自是及不上谢霄,谢霄一入水便似蛟龙入海,比在陆上还要神气几分。只见大幅水花激起,人影还分辨不明,便见谢霄见一人扔上岸来,正是那被倭寇拖落水的人,好在只是吃了几口水,并无大碍。

“老四!”上官曦担心谢霄空手吃亏,顺手从旁边夺过一柄狼筅,朝水中掷去,“接着!”

毕竟同在一个师门多年,又是一块儿长大的,两人默契非比寻常,谢霄应声跃出水面,在半空中接住狼筅,正好一个旋身,狼筅回刺,插入一名倭寇左胸,几乎将他挑出水面。

谢霄拔回狼筅。

血,在河面上漾开,倭寇缓缓沉入河底。

另一名倭寇见同伴身死,而明军人多,谢霄功夫又如此之高,不敢恋战,遁入水中就想逃走。谢霄瞧见,想都不想,狼筅脱手而去,直奔倭寇背心…

“哥哥,不要!”

今夏急喊,眼睁睁看着狼筅击中倭寇后心,那倭寇身子一颤,挣扎着往前游去。她关切地注视着水中…

谢霄浑身湿漉漉地上了岸,抹了抹脸上的水珠。

“哥哥,你…”今夏朝他恼火道,“不是说好让他们逃回去么,你怎么也不让着点,下手那么重做什么。”

谢霄无辜道:“我让了呀,扔那叉的时候,我就是轻轻抛过去。”

“什么轻轻的,你差点把他砸死!”今夏担忧地往水里望。

“若是想砸死他,我就直接砸他脑袋了。”谢霄轻松道。

再和他说下去,今夏估摸自己就想砸他的脑袋了,转身走开去看那名被谢霄扔上来的汉子。

看见谢霄除了浑身湿透,并未受伤,上官曦放下心来,正欲上前说话…忽得此前众人都认为已死的倭寇从水中冒出,手持狼筅,浑身水流如注,向谢霄疾扑而来!而谢霄背对着青泊河,正用手贴着耳朵,使劲晃脑袋,欲把里头的水弄出来,一时间并未察觉。

“老四,小心!”

上官曦急道,想扑上前,不料腿还伤着,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一个人影从她身侧掠过,挡在谢霄身前,正是阿锐。他被狼筅刺中的同时反握住狼筅,用力一顶,重重击在倭寇左胸的伤口之上。该倭寇原就是留着最后一口气来袭击谢霄,此时已然顶不住,喷出口鲜血,仰面跌入水中。岑寿恐他还未死,用长枪将他挑上岸来,复戳了好几下,见他始终一动不动,这才松了口气。

这下生变甚是突然,那队百姓佯装的兵士们何曾见过这等死了之后还诈尸的倭寇,皆吓得面如土色,远远避开。

谢霄返身扶住阿锐,见他胸口处被狼筅所伤,因那倭寇最后一击力大无比,伤口甚深,鲜血不停地往外渗…

“阿锐、阿锐…”上官曦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舍身替谢霄挡下这一击,眼看他此时身受重伤,早就把此前的芥蒂抛诸脑后。

阿锐朝她惨然一笑,轻轻道:“杨岳说,只要我还在,终归能帮上你…是真的,真好。”

“别说了,赶紧往我姨那里送!”

今夏不知从何处顺手扯下一大块衣角,叠起来往阿锐伤口处用力摁住。谢霄背起阿锐便急急往淳于家赶去。

上官曦尚立在原地,双目不知不觉已流出泪来。她身为乌安帮堂主,处理帮中事务,果断利落,而姑娘家的一面却甚少显露。在众人面前流泪这等事,更是少之又少,眼下却不知怎得,泪水不停地往下淌,止也止不住似的…

“姐姐,伤口虽深,但未中要害,他不一定会有事的。”今夏还是头一遭见她这样流泪,有点着慌,朝杨岳使眼色,“大杨,你把上官姐姐背回去吧,你也顺便换套干爽衣裳。这边,我来善后。”

杨岳点头,嘱咐道:“你当心些,记得把那道闸门再放下来。”

“我知晓。”

杨岳与上官曦走后,今夏与岑寿合力转动轮轴,复将厚重的铁闸门放下,又留了人在闸门处看守。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不懂御敌,今夏教他们一个巧,把手扶在露出水面的闸门上,只要水下有人开始锯闸门,手掌就能感觉到震动,闸门甚是厚重,锯开绝非易事,此时再赶紧派人去通报也来得及。

安排妥当之后,岑寿见今夏仍盯着水里头瞧,疑惑道:“你还想什么?”

“被谢家哥哥砸中的那倭寇到底平安出去了没有?”这名倭寇的生死关系到空城计究竟能不能撑到援军到来,今夏甚是悬心,在河岸边来回踱了两趟,终还是想弄个明白,“我到水下看看。”

话刚说完,她就跃入水中,深吸口气后潜入水底。

岑寿不识水性,此时帮不上忙,不由暗自懊恼。

因是夜里,水下更是黑漆漆的一片,好在今夏方位感甚好,凭着记忆中那倭寇逃走的轨迹一点一点往前找…

岑寿在岸上,凝视水面,屏息等待,就生怕倭寇诈尸的事件再发生一次。

足足等了好半晌,岑寿不禁有点急了,这才见到水面破开,探出来的头却不仅仅是今夏,还有另一人。

“把他弄上去!”今夏把那人拖至岸边。

岑寿拖上岸后,探他鼻息,皱了皱眉头:“死了!”

今夏湿漉漉的自己上了岸,恼道:“我就知晓谢家哥哥手下没轻没重的,肯定是正好砸在后心要穴上,他往前没游出多远就死了。”

岑寿用脚踢了踢已死的倭寇,叹口气道:“如此说来,你们这大戏是唱砸了。”

“白忙活半日,唉…城外的倭寇对城里没底,弄不好还会再试着进攻一次。”今夏甚是发愁,“城里火药不够了怎么办?他们再攻一次就能看穿我们的底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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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

阿锐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伤得甚重,整个人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上官曦在旁守着,默默地看着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杨岳、谢霄与今夏等人换过干爽衣袍后已经又赶回城墙处。

今夏看见戚夫人仍在立在城墙之上,一袭家传铠甲,威风凛凛,双目望着远方,不知是在期盼援兵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坚守了整整一夜,亲兵们倒还罢了,有些百姓已是困乏不堪。

城墙下面,人声渐渐多起来,那些在家中的妇人都各自煮了粥饭给自家人送来。今夏靠在城墙的石阶上,闻着周遭传来的粥香,看着热气升腾中的一张张人面,顿觉腹中空空。

“还得守多久戚将军才能来呀?”有妇人在一旁低声说话,“这都一夜功夫了,该不会没有援军吧?”

“妇道人家,别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听说戚将军在外头养了几房外室,连孩子都生了几个。这戚夫人又凶又不能生养。人家都说,大概是戚将军早就嫌她碍事,故意不肯派兵回援。”

“你小声点!…不许再胡说了,戚将军岂是那等人,你个妇道人家,行行行,我吃完了,你赶紧走。回去不许乱嚼舌根!”

“…”

今夏捂着肚子,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想起城墙之上戚夫人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戚夫人心中也在这么想么?那她的心里又该有多苦…

“袁姑娘!袁姑娘!”

有人在唤她,一下子把她拉回神来,再听f辨出是淳于敏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见着了,大家表急(擦汗中…)

第122章

今夏忙从石阶上站起来:“我在这里!”

淳于敏提着食盒,颇有点吃力地朝她行来:“我给你们送饭来了,杨大哥呢?”

今夏还未回答,就见杨岳从石阶上下来了,想是他也听见了淳于敏的声音。杨岳快步上前接过淳于敏手中的提盒,发觉提盒颇沉:“淳于姑娘,你怎得来了?”

“你们一夜都未吃过东西,肯定饿了。”淳于敏热心地揭开提盒的盖子,一股香气窜出来,最上头赫然是几张烙得黄灿灿的饼。

今夏早已饿极,伸手就拿过一张饼撕来吃。

瞧见饼,杨岳却怔了怔:“这饼…”

淳于敏略带羞涩地抿嘴一笑:“是我烙的,我看过你做过几次,想着你们喜欢吃,就试了一次。杨大哥,你尝尝,可还有什么不足?”

今夏闻言,费劲地把嘴里的饼先咽下去,才惊讶道:“淳于姑娘,这饼是你烙的?!比大杨做的还好吃呀。”

杨岳斜瞥了她一眼,笑骂道:“喜新厌旧的家伙!”

淳于敏抿嘴微微一笑,打开提盒第二层,盛了碗粥给今夏:“袁姑娘,喝点粥,仔细别噎着。”

“嗯嗯嗯…”

今夏忙不迭地接过碗。

杨岳见淳于敏又要替自己盛,忙道:“我自己来…这粥也是你煮的?”

淳于敏点头道:“嗯,我照着杨大哥你说的,煮粥时滴几滴油下去,你尝尝,做的如何?”

之前她有时会在灶间帮忙,但杨岳着实没想到她竟把自己平日顺口说的话记得这般清楚,他着实愣住了。

“这就是天赋,”今夏边吃边侃侃而谈,“大杨就算跟我说十遍,我也煮不出这么又香又稠的粥。淳于姑娘,将来谁娶了你,真是有福气呀。”

杨岳顺手用胳膊肘捅了下今夏的后脑勺:“说什么胡话,淳于姑娘将来肯定是嫁入大户人家,根本用不着做这些事请。”

“也是。”今夏想了想,转而嘿嘿笑道,“所以有福气的是咱们。”

被他们说得脸红,淳于敏颇不自在,赶忙岔开话题道:“阿锐还没有醒,不过沈夫人替他把过脉,说脉搏虽弱,但还算平稳,应该无碍。”

“上官姐姐呢?还守着?”

“嗯。”

想到昨夜上官曦泪如雨倾的模样,今夏叹道:“阿锐和谢家哥哥那么不对付,都愿意舍身去救他,说到底,还是为了上官姐姐。他这份心意,就算是块石头都得捂热了,何况是个人…话说回来,阿锐之前做了那么坏事,后头倒也吃不少苦头,因果报应这种事情想来还是有的。是吧,大杨?”

杨岳瞥了她一眼:“夏爷,先操心眼前的事行不行?”

“眼前的事?城里头连卖烟花炮竹的火药都被岑寿弄来了,现在全堆城墙上头,打起来的话我估计还能撑一顿饭功夫。戚夫人把各家灯油都收集过来,弄了两缸火油在城墙上,等到抵不住时候就往下这么一倒。”她三口两口吃完东西,“岑寿不愧是北镇抚司出来的,那才叫真狠。他出主意,弄来铁链子烧红,等倭寇攻城的时候往底下甩,碰着一个烧一个。”

淳于敏听得不由自主直缩脖子,杨岳留意到,止了今夏的话。

接下来的这一日,对于今夏、对于戚夫人、对于整个新河城的人来说,真正体验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戚夫人一整日都没有下过城墙,今夏没见她吃过东西,甚至疑心她连水都未曾喝过一口。那座大铳被推至城墙边,黑洞洞的铳膛对准城外的倭寇,虽然没有了子铳,但它仍然派得上用途。除了做样子震慑倭寇之外,只要数人齐力一抬,它就会从城墙上翻下去,能砸中多少倭寇就得看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