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员陪着严世蕃入席。举杯之际,刑部右侍郎鄢懋卿朝严世蕃笑道:“严公子,有件事我先向您禀一声,您这起案子,圣上交由三法司会审,我们斟酌再三,审议结果是——三千两纹银,您以为如何?”

严世蕃掏了掏耳朵:“多少?”

鄢懋卿观察他神情,试探道:“要不,二千两?”

“什么?”严世蕃眯起眼睛。

“多了?那…那就一千两?您也知晓,圣上责令严查,我们也得有交代,是不是?”

严世蕃懒懒道:“我觉得上千不好,这样吧,八百两纹银。”

“八百两?”鄢懋卿为难地看向其他官员,见众人皆不吭声,只得勉强笑道,“…那就依公子所言,八百两纹银。”

耳房内,今夏听得莫名其妙,低声问杨岳:“什么八百两?”

杨岳摇摇头,示意他也没听懂。

外间继续觥筹交错,忽然听见有人通报:“陆佥事求见尚书大人。”

今夏一愣神,陆佥事?是陆绎,他回京了?!

“哪个陆佥事?”寇尚书居然一时反应不过来,立时有人附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他回京了?他怎么知晓我们在这里?这个…”堂堂刑部左侍郎,此时居然有点紧张,严世蕃怎么说也是朝廷钦犯,若让陆绎看见在六扇门内宴请他,不知会不会惹出事来?

严世蕃轻松笑道:“原来陆佥事回京了,快快有请!”

不好违严世蕃的意思,寇尚书只得让人将陆绎请进来。

又看见陆绎的身影,今夏喉咙一阵阵发紧,双目紧紧盯着他,只恨不能再将他看得清楚些…

“原来诸位大人都在,请恕言渊冒昧了。”

陆绎微笑着向在座各位官员施礼。

看见他,严世蕃似乎心情颇为欢愉,唤人给陆绎添了椅子和碗筷,与他闲聊了好一会儿些两浙的风土人情,才问道:“你今日来找寇尚书,可是要事?”

“听说严公子回京,爹爹要我来探望,没想到昨日到了刑部大牢扑了个空,才知晓您被寇大人请至家中。”陆绎风轻云淡道,“原还担心您起居不便,所以特来探望,想不到连六扇门的捕快都可以当您的肉屏风,看来我是多虑了。”

他这话,说得在座其他官员面上都不太好看。

严世蕃拍了拍他肩膀,大笑道:“多虑了、多虑了…对了,你还有所不知吧,方才他们才告诉我,三法司会审,已经给我定了罪名,贪墨八百两纹银。”

闻言,今夏这才明白之前那番讨价还价是为了什么,不由在心中冷笑,严世蕃身为工部侍郎,每年贪墨的纹银何止百万,最后居然定罪为区区八百两纹银,恐怕连街边小儿都要笑掉大牙了。

陆绎听了这话,神色间波澜不惊,目光缓缓扫过在席间的诸位三法司官员,过了片刻才淡淡一笑:“还真是我多虑了。”

此时一片银杏叶随风轻飘而下,正落在陆绎面前的席面上,他取下来,端详片刻,笑道:“还是夏日,怎得这叶子就已经黄了?未到秋日,就有枯叶落下,这可不是吉兆。听说夏行秋令,多肃杀之气,严公子多保重才是。”

他这席话,话中有话,意有所指,严世蕃何等聪明,又岂能听不出来。

“你我都在树下,既有肃杀之气,陆佥事你也该多保重才是。”他含笑道。

陆绎微笑以对,已无需再多言,起身告辞而去。

待他出了六扇门,严世蕃面上的笑渐渐变为冷笑,寒意渗人。

三日后,三法司会审定案,原工部侍郎严世蕃专权弄职,贪墨白银八百两,发配雷州。

而圣上已觉得处罚过重,下令若再有人敢上与邹应龙相同的奏折,立斩!

从表面上看,似乎严家受到重创,实则不然,圣上此举恰恰堵住扳倒严家的路,让人无力进攻,只能坐待严家的反扑。而严世蕃压根也没去雷州,而是一路游山玩水,反倒回了江西老家,盖房建楼,衣锦还乡一般。

而在京城,蓝道行除了照顾白鹿,还常被圣上召唤谈论道学,颇受赏识,进入西苑为圣上扶乩问仙,被尊为蓝神仙。

严世蕃之事他在宫中早有耳闻,这日收到陆绎传入宫中的迷信,得知严嵩今日将进宫进呈密札,遂在扶乩时,假托神仙之言,对圣上道:“今日有奸臣奏事。”

圣上对神仙之言深信不疑,等了半日,见到严嵩前来觐见,不由在心底对他存了奸臣之嫌。

陆绎深知,要扳倒严嵩,在朝中笼络再多的人也无用,只有让圣上对严嵩失去信任,才能真正将严家连根拔除。所以他此举就是利用蓝道行扶乩之便,加上圣上痴迷仙道,在圣上心中一点一点地种下对严家的怀疑。

他的用意,蓝道行很清楚,且比他更加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一日,圣上又让蓝道行扶乩,问神仙道:“今天下何以不治?(为什么天下未能大治?)”

蓝道行心知机会已到,托神仙之言答道:“贤不竟用,不肖不退耳。(贤臣不用,奸臣当道。)”

圣上又问:“谁为贤,不肖?(谁是贤臣,谁是奸臣?)”

蓝道行心下迟疑片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得把陆家撇清,遂答道:“贤者辅臣阶、尚书博;不肖者严嵩父子。(贤臣如徐阶、杨博,奸臣如严嵩父子。)”

圣上看着“神仙”的回答,眉头微皱,忽而抬头望向蓝道行,目光犀利之极。蓝道行双目澄清,平静之极,如寻常一般盘膝而坐。他知晓圣上生性多疑,且自负聪明,除了道士之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

半晌之后,圣上又问道:“上帝何不震而殛之?(既然如此,上天为何不降天谴于奸臣?)”

此问话犀利之极,稍有答错,不仅无法撼动严家,且连蓝道行自己都可能有杀身之祸。

蓝道行丝毫不乱,提笔答道:“上帝殛之,则益用之者咎,故弗殛也,而以属汝。(上天处罚他,会让原本该执行的人内疚,所以不降天谴,是为了留给圣上您自裁。)”

看了这几个字,圣上龙颜大悦。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严嵩的耳朵,同时也传到了陆绎耳中。

陆绎大急,他没料到蓝道行竟事先未与自己商量,便自作主张做了此事。仔细打听之后,他才得知,为了保全他,蓝道行丝毫未提及陆家,而是说了徐阶与杨博,故意转移严党的视线。

这次,严嵩的反击极为迅速,他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收买了几位中官,这几名中官是在扶乩之时服侍的太监,指使他们诬陷蓝道行启封偷视,将他打入狱中,逼问究竟是何人指使。

蓝道行被打入诏狱。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原本好好在两浙抗倭的俞大猷被剥夺世袭蒙荫,入诏狱。

而他入狱的缘故让陆绎看了就想骂人——有一伙倭寇在两浙沿海游荡,胡宗宪兵力有限,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以至于他们跑去福建抢了一把。福建巡抚大怒,都察院监察御史李瑚状告胡宗宪纵敌逃窜,以邻为壑。胡宗宪知晓李瑚是福建人,他疑心自己人中有内奸,查了一圈,恰好查出俞大猷也是福建人。于是胡宗宪二话没说,把这个黑锅推到俞大猷身上,上奏圣上。圣上大怒,当即下令,削去俞大猷官职,抓入诏狱。

同一时候,陆绎的两名至交好友被抓入诏狱,他急急往诏狱赶去,却在途中被岑福岑寿两人拦下。

“大公子,老爷请您回去!”岑福有礼拱手道。

“我现下有急事要办,回头就去见爹爹。”陆绎道,“你们让开!”

岑寿不肯让开,且手牢牢拽住陆绎马匹的缰绳:“大公子,老爷说了,一定要我们把你请回去!您就莫为难我们了。”

陆绎冷眼看着他们,骤然出手,食指中指如钩,直探岑寿双目,这下去势甚快,岑寿仰身躲闪,顾不上手上。陆绎中途变招,轻松夺回缰绳。

“大公子!”岑福急道,“老爷连日身上不好,您是知晓的。我们难交差是小事,可老爷的身子经不起着急。您便是有急事,见过老爷之后,再办就是。皆是,我二人绝不敢再拦您。”

想起爹爹的身子,陆绎凝眉片刻,长叹了口气,调转马头,朝家中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不加更,勿等。

第134章

宫中,蓝道行也听说了俞大猷之事,他与陆绎同在岑港抗倭之事,对俞大猷为人也甚是尊敬,听说此事不免诧异,遂寻机与陆绎密会,方才得知此事是严世蕃设下的毒计。虽说陆绎已在想法保出俞大猷,但蓝道行却知晓以严世蕃的阴险为人,此计不成必定再生一计,若再不想法尽快扳倒他,恐怕陆绎危矣。

一日,圣上又让蓝道行扶乩,问神仙道:“今天下何以不治?(为什么天下未能大治?)”

蓝道行心知机会已到,托神仙之言答道:“贤不竟用,不肖不退耳。(贤臣不用,奸臣当道。)”

圣上又问:“谁为贤,不肖?(谁是贤臣,谁是奸臣?)”

蓝道行心下迟疑片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得把陆家撇清,遂答道:“贤者辅臣阶、尚书博;不肖者严嵩父子。(贤臣如徐阶、杨博,奸臣如严嵩父子。)”

圣上看着“神仙”的回答,眉头微皱,忽而抬头望向蓝道行,目光犀利之极。蓝道行双目澄清,平静之极,如寻常一般盘膝而坐。他知晓圣上生性多疑,且自负聪明,除了道士之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

半晌之后,圣上又问道:“上帝何不震而殛之?(既然如此,上天为何不降天谴于奸臣?)”

此问话犀利之极,稍有答错,不仅无法撼动严家,且连蓝道行自己都可能有杀身之祸。

蓝道行丝毫不乱,提笔答道:“上帝殛之,则益用之者咎,故弗殛也,而以属汝。(上天处罚他,会让原本该执行的人内疚,所以不降天谴,是为了留给圣上您自裁。)”

看了这几个字,圣上龙颜大悦。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严嵩的耳朵,同时也传到了陆绎耳中。

陆绎大急,他没料到蓝道行竟事先未与自己商量,便自作主张做了此事。仔细打听之后,他才得知,为了保全他,蓝道行丝毫未提及陆家,而是说了徐阶与杨博,故意转移严党的视线。

这次,严嵩的反击极为迅速,他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收买了几位中官,这几名中官是在扶乩之时服侍的太监,指使他们诬陷蓝道行启封偷视,将他打入狱中,逼问究竟是何人指使。

蓝道行被打入诏狱。

陆炳虽然统领北镇抚司,却并不代表整个北镇抚司之中都是他的人,严党势力之大,诏狱之中也有着不少严家走狗。

因严嵩此番铁了心要蓝道行承认此举是受人指使,所以一入诏狱,蓝道行就被上了大刑,半日光景不到,人便被折磨地奄奄一息。

期间,陆绎从刑室之外经过两次,没有朝里头望过一眼,但刑室内的鞭打声、烙铁在火上炙烤的声音、人在极限时刻的喘息声,都像尖针一样扎入他的耳中。

蓝道行什么都没有说,因此,用在他身上的酷刑也愈发狠辣。

陆绎不动声色,一切如常,直至回到家中,紧闭房门之后,才全身脱力。夜半,陆炳自廊下慢慢踱过,抬眼瞥了眼稍远处陆绎所住的屋子,隐隐可见内中灯火。他望了又望,长叹口气,慢慢行过去,叩响房门。

“爹爹,这么晚还没睡?”陆绎开了门,忙将他让进来。

陆炳坐下:“你还在想救蓝道行的事情?”

陆绎不做声。

“你心里应该清楚,这件事情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他死在诏狱,这样严嵩才会彻底失去圣上的信任。”陆炳淡淡道,“只是你狠不下这个心。”

陆绎低低道:“我已经收集到很多证据,可以证实严世蕃与罗龙文通倭,也有机会扳倒严家。他不一定非得死。”

陆炳冷笑:“你想一想邹应龙弹劾之事,最后只闹了贪墨八百两纹银!只要圣上对严家还有情分,再大的罪名也无济于事。最要紧的就是,让圣上对严嵩彻底失望。”

陆绎仰面朝天,长长吐了口气:“…严嵩收买的那几名中官,我已经命岑福去逼他们翻供,但他们碍于严党势力,只怕没那么容易。”

“现下不急,先把人看紧了,等蓝道行死了之后,再让他们翻供。到了那时候圣上后悔也无用,必定对严嵩更加恼怒。”陆炳道。

“爹爹,我思量着,只要中官肯翻供,他就可以不死。”

“他死或不死,圣上对严嵩的恼意也不一样。”陆炳道,“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步,你切莫一时心软,错失良机!”

陆绎看着他,默不作声。

次日清早,陆绎再去诏狱,看见蓝道行已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不成人形。他借故支开看守的人,喂蓝道行吃下止痛的药丸。

“我会设法救你出去,你一定要撑住了。”他在蓝道行耳边低低道。

蓝道行摇头,他已经连开口说话都很艰难:“…让我死…在这里,只有这样,严嵩…才会彻底失去…圣上的信任。”

没料到他早就存了这个心思,陆绎说不出话来,只能定定看着他。

蓝道行微微一笑,艰难道:“咱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弃车保帅,我…求仁得仁…”

外间隐隐有人声,陆绎匆匆出了刑室。

刑室内,新一轮的严刑拷打又再开始,陆绎就在隔壁佯作查看诏狱的笔录。以他的耳力,他能听见每一声从蓝道行口中逸出的呻吟,直至他晕厥过去,被水泼醒,然后再拷打,最后彻底晕厥过去,被拖回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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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在六扇门中,也听说了蓝道行的事情。对于蓝道行和陆绎之前的关系,她并不知情,只听说了他对圣上说的那些话,不管是不是假托神仙之言,心中都暗暗赞赏。后来再听说他被关进诏狱,想来多半是要吃苦头,不由扼腕叹息,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入夜已深,袁益还在院中摇头晃脑地念诵:“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

“别念了,赶紧睡觉去,明儿还得早起呢。”

今夏把石磨清洗干净,拿着水瓢赶袁益。

袁益不肯:“里头热得睡不着,姐,你下次发了薪俸,咱们就买张竹床,可以放在院子里睡觉,又凉快又舒服,好不好?”

袁陈氏从屋里出来,手里头还搭着两件衣衫,朝袁益嘘道:“小声点,你爹刚睡下。”

“娘,衣衫我来洗吧。”

今夏伸手就要把衣衫接过去,被袁陈氏避让开:“不用,你帮我打水就行。”说着,又赶袁益去睡觉。

袁益嘟嘟嚷嚷不情不愿地进了屋。

虽然娘不要她洗衣衫,今夏还是在旁忙活,把明早要磨的豆子洗净了泡上。

院中已无其他人,袁陈氏边搓着衣衫,边作不在意状问道:“夏儿,你这些日子是怎得了?自打从南边回来就不对劲,整日神不守舍的。”

今夏的手在水里拨弄着豆子,头也不抬:“…没有…哪有,我挺好的。”

“一个多月也没见你抓过一个贼,还说自己挺好的。”袁陈氏盯着她,“易家,挺好的一门亲事,你就是不愿意…”

“娘,您当初是怎么嫁给爹爹的?”今夏知情识趣地岔开话题。

袁陈氏盯着衣衫上一块污渍使劲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呀,还能怎么嫁。”

“您出嫁之前,认得我爹么?”

“认得。”想起年轻时候的事儿,袁陈氏不由自主笑了笑,“实话告诉你,那时节,上我家提亲的有好几家呢,你爹爹是最老实的。”

“您就看中他老实?”今夏奇道。

“不是我看中,是我娘,你外祖母看中了他。你外祖母说以我的性子,得找个老实的才能过得长久。”袁陈氏笑道,“我也觉得他老实,若是和旁人成了亲,指不定怎么被欺负呢。”

今夏忍不住笑道:“他和您在一块儿也没少受欺负呀。”

“你个死丫头,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爹爹。”袁陈氏笑骂着,衣衫洗好,吩咐道,“把院门栓了,赶紧睡觉去吧。”

外间风过,吹得门前的枣树沙沙作响,今夏拉开院门,朝外头望了望,沉沉夜色中,枣树下似有个人影。她瞧得并不分明,待月亮出了浮云,再定睛望去,那人影却又不见了,想是树影被她瞧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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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

陆绎静静地站在刑室外。

诏狱内八成以上的刑具都在蓝道行身上招呼过了,另外两成之所以不用,是因为那是直接至人送命的刑讯方式。严嵩恨不得蓝道行死,却又还不能让他死。

又一轮酷刑之后,蓝道行被拖回囚室。

岑福赶过来,附耳朝他低语了几句。

“还是不愿意翻供?”陆绎目中闪过凛冽的寒光,“你把他们的卷宗拿来,看来他们是没见过诏狱的手段!”此时此刻蓝道行的遭遇,已经让他出离愤怒。

岑福领命而去。陆绎命岑寿留在诏狱内。

夜半时分,岑寿匆匆从诏狱出来,回到陆府,在书房寻到还未入睡的陆绎,禀道:“大公子,蓝道行死了。”

陆绎提笔的手一顿,深吸口气。

“怎么死的?”

“伤得太重,没撑过去。”岑寿叹了口气。

“尸首呢?”

陆绎强制自己要冷静,这原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尸首我没动,等明早刑讯的人过来看清楚才好拖出去,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岑寿皱眉道,“大公子,您也知晓那些人麻烦得很。”

“啪”的一声,陆绎自己也微微一惊,低头才意识到手中的笔杆竟在不自觉之间被自己折断。

“你回诏狱去,等明日他们验明尸首,就把人扣住,一个也别放走。”由于愤怒,手的指节处微微泛白,他的声音却异常平静。

岑寿忐忑道:“这个…大公子,不行吧?”

“他们在蓝道行身上用过的,我要一样不少的让他们自己试试。”

天还未亮,陆绎随陆炳进宫,带着蓝道行的死讯和三名中官翻供的证词。圣上震怒,下令厚葬蓝道行,严惩凶手。

次日,收到陆炳指使的御史林润再次上书弹劾严世蕃,并说出严世蕃根本未去雷州,而是在逃江西家中。

圣上大怒,完全忘记此前不许让人重提此事的旨意,严令查办,将严世蕃再次捉拿归案。

事情进展至此,严世蕃再度入狱,圣上对严嵩失去信任,且日渐厌恶。然而,严世蕃的罪名仅仅只是发配在逃,并不足以至他于死地。一切仍在风雨飘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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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已到了刑部大牢,出示锦衣卫的制牌之后,狱卒就让他进了大牢。

此番严世蕃再次入狱,已不复第一次的风光,由于圣上震怒,昔日严党也纷纷偃旗息鼓,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嚣张。

严世蕃按规矩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倒是有些优待,他一人独享一间能晒到日光的牢房,不用与旁人挤,而且他这间牢房布置得甚好,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床铺上铺得还是丝绸缎子。

严世蕃正斜歪在太师椅上晒日头,神态甚是悠闲。

“他们说,你找我。”陆绎冷冷地望着他。

“对!”严世蕃朝他笑道,“我听说令尊身体不适,我出入不便,也没能去府上拜望,失礼得很。”

陆绎淡淡道:“不劳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