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我不收外人之物。这句话说给他听,他会理解的。”

江云昭回宁园时,在院门处碰到了江承珍。

江承珍这两天想要求见江兴源和秦氏都没能成功。有几次碰到秦氏和江兴源出来,两人却都是直接乘着轿子出了宁园要到府外去的。江承珍想去拦,可那几个抬轿子的婆子力大无比,轻轻松松就能把他给撞到一边去。

如今恰好碰到江云昭回来,他再不肯错过这个机会,当即紧走几步阻到江云昭面前,说起自己的意愿。

“…我想要二弟房里的红茭,还望七妹妹帮帮忙,通融一下。”

江云昭正因了刚才的事情心烦不已,如今被他这样一打岔,就也有些压不住自己的脾气,当即说道:“大哥哥这话说得奇怪。哥哥房里的人,怎能随便说送就送了?”

这一句出来后,她想到初衷,顿了顿,又道:“都是打小伺候着的,就算偶有失误,也不会有大错。若是送了人,哥哥屋子里的事情又有谁来看顾着?”

江承珍听了她这几句话后,轻蔑地嗤了声,说道:“七妹妹以为那红茭是个衷心的?若真是如此,我怎会不要旁人,偏偏选了她?妹妹莫要太过多疑,硬生生将好心当了驴肝肺!”

江承珍素来爱君子做派,一向将心思掩得深,只露出温文尔雅的模样。这样咄咄逼人的模样,倒是少见,想来是红茭的‘背叛’让他极为恼怒。

江云昭见状,说道:“既然大哥哥这么说,总得有点真凭实据才行。不然的话,我们可不会将衷心的丫鬟平白无故送了出去。”

说罢,便径直进了院子。

她去给秦氏请安的时候,秦氏问起薛老板到来之事。

江云昭大致描述了下,含糊说道:“那些东西许是送错了地方,我让她又给拿回去了。”

秦氏微微颔首,示意知道了,就与郑妈妈继续先前的话题,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原来,刚刚江云昭去见薛老板的时候,江二老爷和马氏被江老夫人叫到安园,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二人回到静园后,到底松了口,说马家长孙确非良配,江云琼的亲事还得好好商议。

这些本就在江云昭的意料之中,她听闻后,倒也没太大反应。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江林氏居然发了话,说江云琼身子弱,静园中太过嘈杂不适宜休养,让江云琼搬到安园去住。

这就是有意要把江云琼养在身边了。

秦氏和郑妈妈揣测着江老夫人这么做的用意。江云昭不欲再听,便先行回屋。谁知凳子还没坐热,就有人匆匆来禀,说廖世子来了府里,点名要见江云昭,而且,看上去很急。

江云昭知晓或许和那些东西有关系,就不太想过去。谁知江承晔亦是知晓了,非要拉着江云昭一同去见他。

“我正巧有几处功课不太明白。廖世子博学多识,刚好问一问他。”

江云昭说道:“哥哥去便去了,为何还要拉上我?”

江承晔惊讶道:“他不是来寻你的么?我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跟着你去问问不解之处罢了。”

两人这般说着,就也出了宁园。

江云昭特意看了下,江承珍已经不在院外守着,不知去了何处。

廖鸿先正在花厅闲闲地等着。他的身边,搁了一个一尺宽两尺长的盒子。

江承晔心中记挂着未解的难题,并未留意盒子,径直问了廖鸿先那个问题。

廖鸿先稍稍一想,仔细与他讲解了。江承晔茅塞顿开,赶紧去了隔壁的屋子,将这个地方的解说好生记下。

如今屋中就剩下二人,廖鸿先就也不遮掩了,抬指扣了扣那木盒子,问江云昭道:“听说你不肯收?为何?”

“我自有娘亲爹爹为我购置衣裳首饰,又何须用你的这些东西?”

“那些什么时候不能用?听话。后天的时候你用上这些。我可是挑选了许久,才凑了这么一套出来的。”

江云昭知他素来不耐烦捣腾这些,听闻他特意如此,心下疑惑,更加不肯收,再次拒绝。

廖鸿先见她铁了心,眯着眼睛想了半晌,只好说出实话:“六公主听闻你要去赏花宴的消息后,就悄悄在明粹坊购置了一整套物品,说是赶在赏花宴前必须做好。”

江云昭点点头,不甚在意地道:“那又如何?”

“她想用爷的东西来压过你去,想得倒美!”廖鸿先弹弹盒盖,冷哼道:“爷偏要选了比她那些更好的东西来送你,破了她那搬不上台面的打算!”

第48章 非常不错

江云昭没想到他竟是因着这个缘故做了此事,颇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何苦这般麻烦?若你看她不惯,直接拒了她,不做她的生意,岂不一了百了?明粹坊婉拒客人之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差那么一次。”

“话不能这么说。”廖鸿先一口饮尽杯中茶,自顾自拿起茶壶往里添茶水,顺手也给江云昭斟满了,“她既然买得起,又很干脆地付了银子,为何要拒绝?有银子不赚才是傻子。”

“可是这些的花费远高于从她那里赚来的。”江云昭指了盒子好生提醒道:“这么一来,岂不还是亏了?”

“这两件事也好放在一起相比的?”廖鸿先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挑眉看她,似笑非笑道:“给自家妹子送东西怎会还算那么清?你当爷是什么人!”

他甚少动怒,可是这话已经带了几分怨气,显然在责怪江云昭太过见外。

江云昭并不想惹怒他,毕竟他也是一番好意。可是这礼又太重,收下着实不太合适。

当真是左右为难。

廖鸿先看她绷着脸在那边默不作声,就知她又在兀自纠结了,不禁摇头轻笑。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轻唤了江云昭一声,抬手就朝她丢去。

江云昭下意识将袋子接住。没想到那袋子还挺大挺沉,她一个不防,差点掉到地上。

看廖鸿先朝这边扬了扬下巴,江云昭顺着他的意思讲袋子打了开来。瞧见里面的东西后,登时有些怔愣。

——里面装着两个金灿灿的长命锁,还有一个半尺高金子做的雕花笔架。

“怕你娘怪你乱收人东西?无妨。这几个给你哥哥弟弟。如此一来,你们四人都有份,你爹你娘就也不好说你什么了。”廖鸿先语毕,想了下,又解释道:“这三样可能不太合你心意。不过来得太急,我随手拿的,来不及挑拣。若是不喜欢,下次你去铺子里自己选,看上了什么,跟薛老板说声就成。”

江云昭望着袋子里金光闪闪的一堆,欲言又止,甚是无奈。

问题的关键从来都不是这个好吗…

她正想着怎么反驳比较好,冷不防廖鸿先忽地凑了过来,低声说道:“上次那家伙被我揍了一顿,折了一条胳膊,滚回家了。这次你自己当心着点,跟牢了认识的人,无论什么阿猫阿狗的带你去别的地方,都不要理会。”

他说这话时,难得的语气严肃表情认真。江云昭顿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日陆元睿过生辰时,荷花池边想要暗算她的那个侍卫,便问道:“那人是谁派去的?”

她素来聪慧,很少露出这般不解的神情。廖鸿先到底没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小揪揪,笑问道:“你说呢?”

江云昭一门心思放在那件事上,并未留意。细细思量了下,回想起廖鸿先提到六公主时语气中那明显的敌意,不太确定地问道:“…六公主?”

廖鸿先笑了下,并未否认。

江云昭静默了片刻,忽地起身,将布袋收起拿好,又将盒子抱在怀里,“这些东西我收下了。”

廖鸿先没料到她突然改了主意,奇道:“你想通了?”

“为何不想通?”江云昭轻哼道:“廖少爷本领太高招来了恶人,结果给我惹了祸事。如今你特意拿了东西来赔罪,我若不收下,岂不是显得我太小鸡肚肠了?”

廖鸿先被她这番话激得心头冒火,使劲拽了拽她的小揪揪,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嫌弃我?”

江云昭抱着东西不方便,躲了半天没能躲开。好不容易瞅准一个时机,趁着廖鸿先不留神时,微微弯了身子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忙紧走几步跑到门边。

眼看着再迈一步就能走出门去,江云昭思量了下,驻了脚,忽地回转身子,望着廖鸿先轻声说道:“不是嫌弃你。如今我收下了这些东西,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也别太搁在心上。是那些人心思不正,不关你的事。我从没有怪过你。”

廖鸿先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微微怔了下,他勾唇一笑,懒懒地道了个“好”字。

东西拿回宁园之后,江云昭到底不能瞒着母亲和兄长,自是被秦氏和江承晔好一通盘问。

她并未讲出明粹坊东家的身份,只是说,廖鸿先是为了赔礼道歉,故而弄了这些东西送来。

秦氏虽不知护卫那一茬,但因着上次江承晔他们和廖泽昌打架一事,已经知晓了廖泽昌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言语举动。她以为廖鸿先是替廖泽昌赔礼道歉,便没详问,只是望着这些贵重之物,蹙眉说道;“他虽是好意,可这到底不太合规矩。仅此一次,万不可有下回了。”

江承晔与廖鸿先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的性子,宽慰秦氏道:“廖世子看似散漫,实则不羁。他觉得亏欠昭儿,便想着法子弥补她,并未有其他歪心思。母亲若是与他熟识了,便知他品行端正,只是平日里随性惯了,故而做事与寻常人不甚相同,无需太过提防。”

秦氏对廖鸿先的印象一直不错,不过是觉得江云昭近来与他走得太近,方才有此顾虑。此刻听了江承晔这番话,她斟酌了会儿,想到江承晔也得了礼物,到底是放心了些许,轻轻点了下头。

母子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江云昭方才出屋。

守在门边的红霜看到她后,忙行了过来,低声说道:“姑娘,二房的大少爷在院子外头等了好久了,说是要见您。”

江承晔此时也刚好从屋里出来,听闻这句话后,语气便有些不善,“他找昭儿做什么?又存了什么坏心思?”

江云昭想到先前自己与江承珍的那番对话,却另有思量,与江承晔道:“哥哥与我一同过去看看吧。或许,他真的有什么事也说不定。”

江承晔半信半疑,虽不想见到那人,但到底拗不过妹妹,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出了宁园。

院门外,一个少年负手而立。

若是旁人见了,定然要赞一句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可是江云昭兄妹俩见了他,心中只余反感和厌恶。

江承珍听到动静,闻声看来。见到江云昭后,他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对上江承晔的目光后,他心里蓦地一惊,竟是有些心虚,便稍稍侧过身,避开江承晔的视线,转向江云昭道:“七妹妹,你先前不是问我要证据么?这些便是了。”说着,将手里的一叠东西递到了江云昭的眼前。

江承晔早已听说了江承珍所做之事。

如今看江承珍有东西要给江云昭,他第一个反应便是信不过,当即劈手将东西尽数夺下,寒声说道:“你莫要再打鬼主意。我们是不会再信你们了。”

江承珍笑笑,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说道:“世子爷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知道,我拿这些东西来,非但不是想害你,反而是想帮你。”

江承晔一想到这人打的那些阴险主意,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污了自己的双目。他正要将那些东西掷到地上,就听身旁江云昭“咦”了一声后,说道:“哥哥,这些东西,像是红茭做的。”

江承晔闻言,这才细细打量手中之物。

那是一叠手帕。帕子的质地虽算不得上乘,但是上面的绣纹很是精美,可见绣花之人很是用心,一针一线都用了十二分的心思。

“这些都是红茭私下里送我的,听说有不少还是她熬夜赶做的。真是苦了她了。平日里得虚情假意地照顾着你,闲暇时候还得悄悄给我做东西。几年下来,也不知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给熬成了什么模样。”

江承珍说话之时怪腔怪调,全然没了他平日里故作的温润模样,话语里字字句句全带着挑衅之意。

江云昭扯了扯江承晔的衣袖。江承晔深吸口气,这才忍住了想要挥拳打人的冲动。

他望着那叠帕子,默了片刻,最终将东西往江承珍的怀里丢去,语气十分平淡地说道:“人你带走吧。我只一个要求。不准她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声音里竟是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江云昭却是知道,哥哥此刻有多么失望。

红茭到底是伺候他多年的。先前江承珍问宁园要人,红茭没被交出去,江承晔的坚持起了很大一部分作用。在江承晔看来,与其把红茭交给江承珍那个混蛋,反倒不如赶她出府来得好些。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以为红茭是一时鬼迷心窍,被江承珍花言巧语给哄了去。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恍然大悟,自己身边的人,竟是早已被人收买了。

这种心情,当真是一时半刻难以言尽。

红茭本就是江承晔屋里的。如今他发了话将她送人,红茭便顺理成章地跟着江承珍去了静园。

任谁被身边的人背叛,心里都不会好受。更何况江承晔还被瞒了那么久。

江云昭生怕哥哥心里犯堵,特意拉了他去自己屋子,说是帮忙看看廖鸿先送来的那盒东西合适不合适。

江承晔哪懂得女儿家的东西?

他瞧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让江云昭将那些东西尽数穿戴上,看看整体效果如何,再做评论。

待到江云昭当真照做了,穿戴齐整后站在他面前,江承晔愣愣地看了半晌,竟是更加挑不出错处来。最后被江云昭问得急了,他努力了半天,方才憋出几句话来。

“我瞧着这样很好,非常好。比平日里还要漂亮许多。到时就打扮成这样过去吧。”

第49章 赴宴

到了赏花宴那日早晨,江云昭一早便起了身。梳洗完毕后,她正要用早膳,谁知红缨来禀,说是王嬷嬷正在宁园外候着,求见七姑娘。

红螺闻言,指了静园的方向说道:“那边的人还嫌折腾得不够,一个个地镇日里往宁园跑。如今就连外面请的个嬷嬷,都学会他们的做派,晓得来院子外边堵人了。姑娘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哪有闲工夫与她瞎扯?不如奴婢出去与她说说,将人请走。”

她本以为江云昭会同意这般做法,谁知话音落下后,江云昭却是说道:“倒也不必。如今时间尚早,我且出去见一见她罢。”

语毕,吩咐着早膳晚一点摆,江云昭起身出屋,朝着院外行去。

虽说王嬷嬷是二房请来的,实际上却与廖鸿先熟识。她来侯府之前受过廖鸿先的嘱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江云昭加以关照。

江云昭先前与王嬷嬷私下里说过几句话,知道这位嬷嬷的做派,以她的性子,若非要事急事,绝对不会这样公然来她。是以衡量过后,还是决定先去弄清对方这般前来的目的。

王嬷嬷正在栅栏外面,神色平淡静静立着。直到江云昭的身影出现,她的面上方才露出一丝焦急,紧走两步到了出口之处,望向江云昭走来的方向。

江云昭屏退了跟着的人,走到她身边问道:“嬷嬷这般前来,可是有急事?”

王嬷嬷行过礼后,方才低声问道:“今日姑娘起身后,可曾见到过三姑娘?”

“三姐姐?”江云昭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那可就怪了。”

眼见王嬷嬷神色端凝眉端紧拧,江云昭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嬷嬷斟酌了下,方才说道:“其实并未出事。只是三姑娘近日来的举动有些奇怪,今儿一早我又没见到她,方才有些担忧。”

略微解释了两句后,她到底不太放心,又道:“前些日子三姑娘无事之时便会让丫鬟们将衣物整理出来,好生挑拣。看样子,竟像是在为赴宴做准备。后来打听了下,知晓楚夫人并未邀请她,我便想着是自己多虑了,或许三姑娘只是生的美,故而有那般举动。可是今儿早晨我起来到现在,一直都没看到三姑娘的身影。看看屋里没了人,就去问二夫人三姑娘去了哪里。二夫人也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今日的课程推至午后,旁的一句也不肯多说。”

王嬷嬷是马家为江云珊请来的教引嬷嬷,住在静园之中,与江云珊的房间相隔不远。江云珊近日来努力在学规矩,早晨起来后旁的事情不做,也得向先王嬷嬷请教了这一日要学哪些内容。

那么久的时间里王嬷嬷都没能见到江云珊,而江云珊又不在屋中,着实有些蹊跷。

“嬷嬷不必过多担忧。或许三姐姐今日只是想放松一下罢了,不必多虑。”江云昭虽心有疑惑,却还是好生劝道:“若她们坚持这般的说辞,嬷嬷便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旁的不要多问多管。”

那房的人可不是‘好惹’的。如果一个不小心被她们惦记上了,又是麻烦一桩。

王嬷嬷心中有数,颔首应了声,这才留意到江云昭一身的打扮,顿时笑了,“夫人好利的眼光,姑娘这般样子,当真是要将旁人都比下去了。”

江云昭并未解释,只笑着道了声谢。王嬷嬷这便准备离去。

她这次来,并未刻意避讳人。想到静园那些人的做派,江云昭有些担心王嬷嬷回去后会被马氏转弯抹角地责难,忍不住出言提醒。

王嬷嬷笑着道了谢,说道:“姑娘不必担忧。我回去后只说来寻三姑娘的下落了,料想她们也无话可说。就算她们疑心我想细查我,怕是也没那个本事。”

江云昭想想王嬷嬷提到的这事,心中也有几分疑惑。回到院子后,她有心想派了人去打探一下,可是一来此事与她关系不甚大,二来,就算打听到了,消息出来的时候她也已经不在府中。权衡一番后,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用过早膳后,江云昭便跟着秦氏去向将老夫人辞行——江承晔前一晚不知怎地着了凉,今日打起了喷嚏,便不一同前往了。

母女二人到了安园的时候,江老夫人正在屋中与江云琼说话,四夫人方氏也在。

出乎意料的是,江云琼坐在江老夫人身侧,神色间很是亲昵。反倒是方氏独自坐在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静静地饮着茶,并未搭话。

秦氏和江云昭向江老夫人行礼问安后,江老夫人关切地问过了秦氏的身体状况,又仔细叮嘱了会儿。

秦氏好生听着,待到差不多了,便准备告辞离去。

谁知就在此时,江老夫人拍了拍江云琼的手,笑着望向秦氏和江云昭,说道:“琼姐儿今日刚好也闲着,不如将她一同带了去吧。”

她这话来得突然,母女俩毫无防备,惊诧之下就都没有接话。

江云琼脸红了红,嗫喏着唤江林氏:“祖母,要不然,就算了吧…”

“不碍事的。你素来乖巧,去了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江林氏慈爱地说道。

秦氏和江云昭这便反应过来。

江云昭看了眼秦氏,见她面色不佳,生怕她会开口拒绝,忙仰起头,语气十分诚恳地问道:“听说大姐姐前两日病了,如今这样过去,会不会太过劳累?”

江林氏并未回答,而是转向江云琼,好生问道:“你今日可感觉舒服些了?”

江云琼看看江林氏,又看看秦氏,咬了咬唇。他还没开口回答,旁边的的四夫人方氏忽地放下了茶盏,含笑望向江云昭,说道:“琼姐儿身体底子好,已然无碍了。”

她又偏过头对江林氏道:“昭姐儿真是可心。先前大嫂病着的时候,她就知冷知热,时常挂念着大嫂的身体状况。如今大嫂好了,就又担心起姐姐来了。”

江林氏笑道:“姐妹和睦,倒是好事。一会儿过去了,刚好可以相互照应着。”

秦氏这时淡淡地开了口:“母亲想让我带云琼过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楚家发帖子的时候,并未将她计算在内。”

江林氏说道:“参加宴席本就是亲朋好友相聚庆祝,多一个是多一分热闹,也是好事。况且今日承晔无法过去了?刚好带上琼姐儿不是。”

秦氏听到生病的儿子被提及,便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但片刻过后,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跟着吧。”

原本秦氏让人准备了府内那辆最为舒适的大马车,因着江云琼同去的关系,她让人把这车换成了两辆较小的。她和江云昭坐一辆,江云琼独自坐一辆。丫鬟仆妇们则是另坐了两辆车。

江云昭知道母亲心里不痛快,不然也不会宁愿重新安排马车,也不乐意和江云琼同坐一车了。虽有些疑惑江老夫人为何执意要将江云琼带出来,她却选择了沉默,只静静地跟在母亲身边,并未开口相询。

楚国公府与宁阳侯府离得并不算太远,坐上马车,不过大半个时辰就也到了。

秦氏下了车后,江云昭正准备也下去,就听外面响起了楚月琳欢快的声音:“伯母,云昭来了吗?”

江云昭莞尔,这便撩了帘子朝她唤了一声。

楚月琳调转视线朝她开来,不禁笑眯了眼,又扬声催促她快点下来。

江云昭应了声后,走下车来。刚刚双脚沾地,不待站稳,楚月琳就拉起她的手,朝秦氏喊了声“江伯母我带她先过去啦”,拽着江云昭朝里面急急地小跑着过去。

她虽然活泼,却也不是急成这般不顾礼仪的性子。

江云昭忍不住道:“看你慌的。难道有什么事不成?”

“永乐王妃来了,”楚月琳匆匆说着,“我瞅见她朝那边走了,就赶紧拉你走这边。你不知道,她那人脾气可差了。上次我就是晚了点给她行礼,都被她数落了好久。”

听说廖鸿先的婶婶、廖泽昌的母亲董氏来了,江云昭极其惊讶。

“怎么还给她下了帖子?”要知道,出了宫里那一桩事后,楚家已经彻底厌恶了廖泽昌,又怎会请他母亲来!

楚月琳虽不知缘故,却晓得现在楚家人十分痛恨永乐王府的人。闻言很是无奈地道:“帖子一个月前就已经送到她家了,没法要回来不是。而且现在人都来了,宾客那么多,总不好就这么把人轰出去。”

江云昭叹道:“她也真好意思来。”

“谁说不是呢。”楚月琳伸出一手半掩着口,小小声地道:“脸皮可真厚!”

两人这般说着悄悄话,不知不觉就行了很长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