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昭故意盯着丰姑娘腕间那处多看了片刻。丰姑娘似有所觉,又将衣袖往下拉了拉,将那物遮得更严实了些。

江云昭心中有数。行了些许时候,趁着丰姑娘细看路旁的花卉时,唤来身边伺候的丫鬟,低声快速吩咐了几句。

——她将蔻丹、红霜和郑妈妈都留在了屋里。如今跟着的,是母亲身边的红锦。

红锦会意,轻轻应了声后,默默地跟在她们后面。

因着是带客人参观景色,江云昭便一路带着丰姑娘往府里花草最为繁盛之处行去。红锦则在众人身后,不时地向客人讲解各处景色的独到之处。

丰姑娘显然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虽说大家正走在大道上,她的眼睛却总是落在两侧的院子里。而且,那些少有人住、地上已经长了荒草的院子,尤其吸引她的目光。

江云昭只作没看见,依然如先前那般行事。

没多久,一行人就来到了的小院子旁。

这院子不大,不过七八间屋。里面花草茂盛,却无珍稀种类。

待到红锦稍微介绍了几句后,江云昭就欲继续前行,却被身后的丰姑娘叫住了。

“你们这院子是做什么的?怎地没好好收拾下,就住了人?”

江云昭看向红锦,红锦在一旁恭谨说道:“这儿不是主子住的地方。现在院子里空了下来,不够人收拾,夫人就又寻了些小丫头伺候。她们初入府,不懂规矩,正由两个姐妹调.教着呢。”

“下人住的地方啊…”丰姑娘喃喃说着,忽地一笑,向江云昭道:“先前我见你们这儿空了不少院子没人住,可是浪费了。多招些下人也好,起码没那么冷清,能热闹一些。你们这边最偏的是哪几处地方?妹妹不如带我去看看。或许,我能给你出出主意,怎么样将荒废了的院子打理妥当。”

江云昭说道:“没人住,自然是空着。打理一事,劳烦你费心了,倒也不必教我。毕竟那都是丫鬟婆子们做的事情,我是插不上手的。”

她这话说得直白,丰姑娘脸一阵红一阵白,却硬生生忍了下来,面上笑容丝毫不受影响,欢快说道:“那不如你带我去看看里面的情形?也好让我知道,调.教下人的时候,该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江云昭浅浅地笑了下,接过红锦捧给她的一支黄色的话,搁到丰姑娘面前,说道:“里面没甚名贵的植株,不看也罢。不过这种花异香扑鼻,倒是拿得出手来一瞧。”

丰姑娘没防备,那花就给搁到了她怀里。

小黑犬一下子站了起来,呜呜低吼了几声后,开始不安地在丰姑娘手臂上来回挪动步子。

它的爪子抬起落下间,带动了丰姑娘手腕上的衣袖。衣袖下掩着的物什,就随着它的动作若隐若现。

江云昭看清那是一条绳编的深色链子,依稀有点印象,好似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

丰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赶紧上去,探手就把那支黄花给拂了下去。

花儿的异香消失。

小黑犬复又沉静下来,趴伏到丰姑娘的胳膊上,闭眼假寐。

红锦朝丰姑娘好生行了个礼道了歉,说道:“我们姑娘从来不养这些,奴婢就也不知道它们不爱这些味道。”

丰姑娘记起旁人叮嘱她的那些话,恼道:“狗儿的鼻子灵敏,闻不得刺激的东西。若是不当心,伤了它们灵敏的嗅觉都有可能。”

红锦忙好生连连道歉,江云昭在一旁问道:“那么该怎么做才好?难不成为了不伤到它们,竟是连带带香气的脂粉都不能用了吗?”

丰姑娘还未开口,她旁边的丫鬟已经语气沉沉地说道:“姑娘既然不养这些,又何必问那么多。”

江云昭冷冷地睇她一眼,对丰姑娘说道:“这样胆敢在主子说话时插嘴的奴才,是万万不能要的。也就你心软,这样纵着她。”

丰姑娘看了眼那丫鬟,强笑道:“她伺候我好些年了,故而在我面前放松了些。”

两人边说边继续前行。

突然,原本乖顺地趴在丰姑娘手臂上的小黑犬猛地站了起来。

它睁着乌亮的双眼,不住侧头看着四周。而后大叫一声,竟是从丰姑娘的怀抱中直接跳到了地上。

丰姑娘受惊,“啊”地大叫了声连退两步。

她旁边的丫鬟顾不上理会她,小跑着去追小黑犬。

江云昭朝着她们奔跑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那目的地居然是宁园!

心念电转间,她忽地想到一事。

先前看到的丰姑娘腕子上戴的绳链,怪道如此熟悉。她确实曾经见过,而且,当时她看见的时候,那绳链还在它先前的主人手腕上…

陆元聪!

那绳链是皇后身边的庄嬷嬷亲手编的,给陆元聪戴过一段时日。江云昭当时问了两句,庄嬷嬷告诉她,那绳链的编法是她老家独有的,戴上那物,能保十三殿下平安无事。

她望着那步子急切的一人一犬,忆及先前重重,心头陡然一惊,忙大跨着步子追了过去。

——狗儿的嗅觉十分灵敏。先前丰姑娘抱着它的时候,它可是一直趴在绳链上,细闻那上面的味道!

几名婆子正在院子里做活儿。看到小黑犬出现,她们先是惊讶地问了句这是谁家的,继而发现了跟着后面的那名侍女,便脸色阴沉地走上前去,将后者拦在了院外。

那丫鬟看着小狗跑到江云昭的屋子前不住狂吠,眼神冰冷地回头看了江云昭一眼,说道:“我要过去。你们让开。”

能在这个时候留在院子里的,自然是极其衷心之人,哪会听一个外人所三到四?

婆子们伸手就将丫鬟给截住,哼道:“小小喽啰居然仗势欺人。可这里是侯府!还轮不到你开口说话!”

丰家人没有进到侯府后院过,自然不知道宁园的构造。

当年出了事后,江兴源就找了人来,在宁园外圈设了一道屏障,种植了好些棵植株,有围了栅栏,将宁园彻底封锁住。

如今这些婆子,一拨在院子门口守住,一拨在植株缺口的栅栏处拦着。两道关卡下,那丫鬟总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突破了。

她听着院子里狗儿强劲的吠鸣声,着实着急,忍不住回头朝丰姑娘喊道:“我们要找的就在里面!你想想办法,让我们进去了再说!”

江云昭被她气笑了,说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奴才,竟敢当着大家的面支使你家姑娘。这也罢了。你居然不知悔改,妄图硬闯别人家…我且问你,你哪儿来的胆子!”

那丫鬟冷笑两声,眼睛盯着江云昭,神色间满是不屑,“我哪儿来的胆子,你无需知道。我只知晓,如若你现在将他们交出来,或许还能得殿下青睐,饶了你先前误事的罪名。如果不然…你便只等着罪名加身吧!”

他口中的殿下,自然是与潘家联系紧密的二皇子了。只是他提起二皇子时的语气十分笃定,江云昭听了,不禁心里咯噔一下,生怕现在是二皇子他们占了上风。

那样,廖鸿先,楚月华她们,便都极为危险。

可她现在无暇顾及此事。

江云昭当即叱道:“你这话说得奇怪。你口口声声说交出人去。我且问你,我藏了谁?需要交出谁?想要寻此人的,又是谁?来人啊…”她扬声唤了句,指了那丫鬟道:“不是与你们说过?但凡想要硬闯宁园的,一律严惩!如今人就在这里,你们竟是任由她在这边胡言乱语。难不成,是忘了主子们叮嘱的话,准备与这匪人同流合污了么!”

丰姑娘哪想到江云昭竟是连别人家的下人都敢抓?忙过来说道:“她只是一时无心之举,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生气了。”

“她要闯的是我家,想要抓的是我家的人。我要抓她合情合理,哪就需要人多管闲事了?”说罢,吩咐那些婆子将那丫鬟牢牢扣住,静候发落。

丰姑娘哪想到江云昭劝都劝不动?

眼看着那个丫鬟被人反手困住,丰姑娘想到此人背后的主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吼道:“还有没有规矩了?这样在我面前绑我的人,侯府当真是好严的规矩!”

“若不是你家规矩不严,我就也用不着让侯府变‘严’了。”江云望着天边云卷云舒,说道:“如今是她在我家做错了事,你不反省平日里怎么教导她的,反倒是火气都冲我发,倒也可笑。”

“什么可笑?”秦氏远远地只听见了一两句,如此问道。

江云昭没有答话,被抓的那个丫鬟朝地上猛地啐了口,说道:“你们悄悄把人藏起来,净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如今既是要被我揭穿了,不仅不知悔过,反倒要反咬一口…这侯府里,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丰夫人在一旁哎呦说道:“藏什么了?你什么不见了?可得好好说说。我虽然没认识几个人,但是如果自家被欺负了,还是要敲一敲鼓,喊一声冤的。”

江云昭看着唱作俱佳的丰家人,怒极反笑。

她朝秦氏安抚地笑了下,踱步走到那个被婆子拽着胳膊摁倒的丫鬟的跟前,居高临下望着,一字字问道:“你就是想知道我那屋里是谁,是吗?”

丫鬟冷笑一声,“那是自然。如果江姑娘你有胆子把人放出来的话。”

江云昭又侧过身去,看向丰姑娘。

丰姑娘露出个甜甜的笑来,说道:“别的不求。只希望你能把人放出来,让我们瞧上一瞧。”

“好!我答应你们。”江云昭又向秦氏笑了下,转向那丫鬟,“只是我素来不爱受人胁迫。如今你们强行让我做事,那么我的规矩,还是得与你们说一声的。”

“你且说罢。”那丫鬟语气不耐地说道。

“等下我让人出来。若是不如你想象的那般,你需得自己掌嘴二十。怎样?”

她稍稍等了下,见二人没有言语,便准备迈步进园子。

丰姑娘担忧地看向那个丫鬟。

丫鬟眉目阴冷,语气森然地说道:“你且让人出了罢。”

江云昭沉默不语。

这丫鬟咬了咬牙,说道:“我答应便是。不过,我需得亲自看着人出来。”

“好!”江云昭说道:“既然答应了,让你看上一眼便是。虽说我不知道你为何非要见他们,但是既然做了约定,我就让他们出来一下。”

语毕,她笑容深了些许,对守在她屋门口的红霜扬声说道:“你去把晖哥儿晞哥儿叫出来把。有人急着想见他们。一刻都等不及。”

第83章 去或不去

听江云昭提到江承晖和江承晞,众人皆是一愣。

丰姑娘暗自腹诽着,疑道:“你说此刻在你屋里的是你两个弟弟?”

秦氏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停了一瞬,说道:“丰姑娘倒是将我儿的名字记得清楚。”

两家人平日里无甚交集,江承晖和江承晞并未与丰姑娘见过面。秦氏这般说法,显然是在暗讽。

丰姑娘面色红了红,丰夫人贴到秦氏身侧,笑道:“这双生之子着实少见,江夫人膝下两位小少爷,我们可是听闻许久,不过一直未曾得见罢了。”

秦氏说道:“你倒是费心了。”

她语气甚是冷淡,面上平静不见一丝笑意。丰夫人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生怕说多了再如先前那般惹恼了她,讪讪笑着,就也不再多言。

红霜进了屋后,不多时,与蔻丹一起从屋里带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童。

两个小家伙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揉着眼,慢吞吞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穿着锦衣,颇为不悦地说道:“什么那么吵?三婶儿不是走了么?我怎地还听到狗叫了?该不是醒着还做噩梦呢吧。”

另一个身穿青色衫子腰系玉带的说道:“我好像也听到了。”打了个哈欠,“应当不是做梦吧。”

二人刚刚迈步出屋,红霜便急急道了声:“少爷小心。”

青衫的那个瞬时停了步子。锦衣的愣了下,忽地跳将起来,赶紧往蔻丹身后躲去。

小黑犬朝他们不停吠鸣,乌黑黑的眼睛凶狠地瞪着他们。

锦衣男童抖着手指了小黑犬,说道:“哪儿来的?赶出去赶出去!”

蔻丹和红霜将两人分别抱起来,轻声安抚着,向院门处行去。

小黑犬朝他们又叫了几声,看着他们走远了,它跟在男童后面过去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屋里。

它停了一瞬,呜呜地低声叫了会儿后,终于迈起了小短腿,朝着男童离开的方向跑去。

到了院门外,小黑狗绕着红霜的脚边,仰着小脖子对着她怀里的男童继续吠鸣。

丰夫人、丰姑娘和那丫鬟看着那小黑犬不住蹦跳的模样,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置信。

那丫鬟被压在地上,侧过头,视线在男童和小黑犬间溜了两圈,恨声道:“这不可能!它没道理会追着他跑!必然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这时候两个男童中的一个已经吓出了眼泪。另一个泪珠子溢满了眼眶,只要再一眨眼,恐怕就能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蔻丹和红霜忙把他们搂得更紧了些。

特别是红霜。虽然她怀里的男童未曾掉下泪来,但是小黑犬一直对着他叫,男童即使性子再沉稳,终究年幼,也开始受不住了。

婆子和丫鬟扑了上去将那小黑犬制住,它却依然伸着脖子不住吼叫。

有婆子想去拿块大石将它拍了。刚走到石堆旁,就对上江云昭投过去的目光。

见江云昭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那婆子毫不迟疑地就弃了先前的念头。她朝江云昭福了福身,顺势走到旁边,捡起扫帚,继续先前没完成的清扫工作。

而制住小黑狗的几人,也在‘不经意间’让小黑狗‘不小心溜了’。

江云昭对她们的表现颇为满意。

她暗道做戏得做足全套,必须让那些人相信十三皇子不在府里才行。

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睁开双眸,里面已经满是焦急与不安。

她作出急切的模样,不住地朝两个弟弟使眼色,口中气道:“这是怎地了?到底是什么引得它盯着晞哥儿不放?”

她这话一出口,宁园的人就都呆了下。

——熟悉双胞胎的人都知道,被小黑狗盯上的、红霜抱着的男童,分明是江承晖,而非江承晞。

大家暗暗疑惑,面上不显。

蔻丹抱着怀里的男童,不住说道:“晖哥儿乖。等下给你吃点心。”

红霜则抱着那被吠的男童,说道:“晞哥儿不怕。它近不了你的身。”

双胞胎越过两名丫鬟的肩膀对视了一眼,缩缩小脖子,乖顺地趴在了她们肩上。

“快!看看它到底为什么盯上了晞儿!”江云昭说着,已经快步走到‘江承晞’身边,将他身上的外裳鞋帽一件件往下扒,又将扒下来的物什尽数往旁边抛去。

待到扔了腰间那条小玉带后,小黑狗忽地转了方向,朝着那玉带吠去。

秦氏看到男童的打扮后就有些明白了江云昭的意图。再听江云昭那样叫他,心下暗惊,沉吟过后,口中顺势说道:“去!把那玉带给丢出府去!”

“这恐怕不太好。”小黑犬转移了目标,江云昭脸上的焦急之色褪去,换上释然模样,“母亲有所不知,这玉带是廖世子帮忙求了皇后娘娘,拿十三殿下的东西给晞哥儿压惊的。如今晞哥儿眼见着好些了,却将此物丢掉…先不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恼了咱们,单说晞哥儿的惊吓之症万一复发,那可麻烦了。”

她这话一出,丰夫人、丰姑娘和那丫鬟皆面露疑惑。

丰姑娘存不住话,当先问道:“这玉带是…十三殿下的?”

“是啊。”江云昭叹道:“前几日晞哥儿被惊着了,一直不见好。家中有事脱不开身,我便求了廖世子,看看他能否想法子给晞哥儿压压惊。前几日他送橘子来时,特意带了十三殿下的东西来,说十三殿下福气好,他求了皇后娘娘,方才要来的,送与晞哥儿用着。”

廖鸿先送橘子来的事情,在二皇子那些人面前,遮是遮不住的,反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且江承晞前些日子被惊一事,相熟人家里有不少知道的。这样两厢牵扯一下,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只是江云昭摸不准她们会不会发现衣裳也是陆元聪穿过的,故而未曾点明廖鸿先拿的是哪一件,没把话说死。

果然,那三人交换了眼神后,一时间,竟是没有接话了。

江云昭暗暗松了口气。

先前她换好衣裳准备见客之前,生怕事情生变,就让陆元聪和陆应钊藏到她的床下,用床幔好生遮了下。又让郑妈妈带来双胞胎,叫江承晖换上先前陆元聪来府时穿着的衣裳。

——双胞胎与陆元聪只相差几个月,个头差不多大。江承晖性子沉稳,江承晞有些跳脱。江云昭便选择了让江承晖穿上陆元聪的衣裳,如果有点什么意外的话,让江承晖应对着,比较容易过关。

安排妥当后,她又细细叮嘱了两个弟弟,说是只准在外间玩耍,不能进到里间去。

小家伙们都很乖巧,便留在了外间小憩。郑妈妈看着他们,不多时就也睡了。

其实江云昭这样安排,不过是恐怕出现岔子,提前做了些基本的打算。哪知道竟真遇到了变故?

她看到小黑犬在屋外乱吠时,心念电转间想了无数种法子,最后还是决定将借着江承晞受惊吓一事,将此事蒙混了过去。

幸好两个弟弟聪慧,虽然为了借上江承晞受惊一事,刻意将他们的名字叫反,他们却并未开口相驳。

也幸亏给陆元聪洗衣裳时,独独玉带没有洗,尚还留着他的气味。小黑犬直奔玉带而去了。

先前小黑狗跑到宁园之中时,丰夫人母女的心情是相当愉悦的,只以为自己要立大功,能够在二殿下面前露脸了。哪想到如今会是这般的情形?

丰姑娘觉得丢脸之至,扭过头不再开口。

丰夫人却是挤出一个笑来,说道:“一看你们家哥儿就是个有福气的。十三殿下的玉带戴在他身上,竟是看不出半点违和,倒像那物是专门为他定做的一般。”

秦氏哪里看不出她是没话找话?便也不愿接她这个话茬,只淡淡地笑了下,半个字也未说。

被扣在地上的丫鬟死死地盯着那小黑犬,看着它绕着玉带打转,还高昂着小脑袋做出邀功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喝道:“给我过来!”

小黑犬似是看出了她的气愤,低低呜咽了两声,耷拉着小脑袋磨磨蹭蹭走了过去。中途还停了下步子,回头朝玉带看了一眼。

丫鬟看它一眼,努力抬起头,望着江云昭道:“既然是我弄错了,我自会履行承诺向你道歉。让她们放开我!”

江云昭犹豫了一瞬,一旁秦氏说道:“放开她罢。”又朝丰夫人颔首示意:“我失陪一下。”她看了看两名幼子,细语安慰了几句,这便带了丫鬟们往院子里去了。

显然是因了这会儿发生的事情,着恼了。

既然母亲表明了恼意,江云昭便留了下来处理相关事宜。

她回首望了眼那母女二人,见松开桎梏后丫鬟已经自顾自起了身,嗤笑道:“切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

那丫鬟嘴角翘起个不屑的弧度,说道:“你当我与你一般是个承不住事的?我不答应便罢了。既是答应了,就一点会做到。”

江云昭怎会仅凭几句话就信了她?只眼神示意婆子们随时候命,留心那丫鬟的一举一动。

谁曾想,那丫鬟倒真是个硬气的。

她俯身与小黑犬低语了几句后,站起身来,抬手就朝自己两颊扇过去。掌掌见红印,声声皆脆响。待到二十个完毕,原本白净的小脸已然肿了老高。

最后一声落下后,她根本不理会自己的脸,抱拳朝江云昭行了个礼,口齿略有些含糊地说道:“对不住。是我鲁莽了。”

说罢,她轻轻打了个呼哨,伸出手去。那小黑犬就跳到了她手臂上,顺服地趴在了上面。

江云昭只当她心机颇深性子阴冷,没料到她会这般干脆行事。

眼前三人皆是二皇子的人,若是再生波折,恐怕会牵连到屋子里的两个幼童。江云昭便道:“弟弟们刚刚受了惊吓,我需得去看一看。”说罢,唤来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由她们将客人送出去。

丰家母女理亏,不敢再多说什么,讷讷地与她搭了几句话便准备离开。

那丫鬟却还得寸进尺,指了玉带问道:“这物江姑娘是否还要?若是用不着,不如送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