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竟然把你娶进来了。世子爷什么眼光?选了这么些年,也不过如此!居然娶了个泼妇进门!”

来人正是廖泽昌。

当年他对楚月华意图不轨被江云昭刺伤后,两人就彻底结下了梁子。

廖鸿先多疼新娘子,大家都看在眼里。廖宇天和董氏生怕他在婚事期间惹恼廖鸿先,再被暴揍,故而一直未让他现身。

没想到,他竟是不听劝,跑出来了。

董氏忙上前说道:“你不是病了么?怎地还四处乱跑?赶紧歇着去罢!”

廖泽昌在旁边大喇喇坐下,咧着嘴道:“谁说我病了?我可是要来看热闹的。病了怎么成!”

依着廖宇天和董氏的打算,廖鸿先大婚这几日两房人少不得要走动,就让廖泽昌先藏好了。熬过廖鸿先大婚这几日后,两房人各过各的一段时间,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往后…他们二人自有其他打算。

只是廖泽昌如今跑出来,却是不明智的举动。

廖鸿先和他的兄弟们都是不怕死的。这个时候惹恼了廖鸿先,可没他的好果子吃。

董氏忙给姚希晴使了个眼色。

姚希晴会意。

她凑到坐着的廖泽昌面前,半蹲下来,摇着他手臂说道:“你不是说要做出来新鲜玩意儿送我么?可是做好了?”

廖泽昌瞧她娇俏可爱,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待我休息好了就给你做。”说着,一把揽过她,挑衅地朝江云昭看去,“女人啊,还是乖巧点惹人疼。”

姚希晴靠在他身上,娇笑不已。

良家男女,哪有这般公开调笑的?况且,两人还未成亲…

江云昭垂眸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她容貌出众。成亲前,不过是小女孩的模样,虽漂亮,却少了点韵味。如今被廖鸿先反复折腾了一宿,姿容间便添了些娇媚。

如今虽只一笑,却与先前大不相同了,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廖泽昌看了后,居然愣住了。

姚希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江云昭,微愠,推了他一把,“看什么呢?”

廖泽昌眼神一闪,舔了舔嘴唇,嘿笑道:“有点意思。”

姚希晴和其他子女没瞧出什么不妥来,但董氏发现了不对劲,呵斥道:“浑说什么!赶紧去你爹那边。宴席都要开始了!”

廖泽昌慢慢站起了身,眼睛却还是凝在江云昭身上,不曾挪动。

姚希晴看出了点什么,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表哥,你怎么了?讨厌她就别看了。省得堵心。”

想到江云昭那嫣然一笑的娇媚模样,廖泽昌再看姚希晴,就觉得不够看了。

他不耐烦地抽出手臂,说道:“好了好了。我去那边,你自己玩吧。”说着,又朝江云昭看了眼。

江云昭正好抬起头来,瞧见了他的目光。

视线相交,她心里蓦地一惊。

廖泽昌朝她挤了挤眼,拍拍衣服,离了屋子,朝酒席行去。

董氏吩咐几个庶子跟上廖泽昌,她则带着女孩儿们也行了出去。

江云昭走在后面。

她想到刚才廖泽昌那种带着欲.望的模样就泛恶心,对红莺道:“往后看到他,提醒我声,我绕道走。”

红莺应了声后,在江云昭耳畔轻声道:“可不是。省得碰到他们心烦。姚姑娘可是有福气了,二少爷一看就是个疼老婆的!不过他们都快成亲了,姚姑娘如今却在京城住着,却也不甚合适了。传出去,也是他们没脸面。”

语气和神色,满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她未经人事,心思又单纯,看不懂廖泽昌望向江云昭的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只想着有了姚希晴那般言行后,此刻江云昭心里最厌恶的是姚希晴。

江云昭也不与她解释太多,只是怕她转眼就忘了,特特又叮嘱了她一番。

晚上稍做休息后,江云昭与廖鸿先起身沐浴更衣。不多久,就到了去祠堂的时辰。

上香、磕头,听过训诫,二人将礼数尽皆完成。老族长就亲自把江云昭记在了廖鸿先的姓名之后。

又回屋补了会儿眠,天还没亮,夫妻俩就又起了身,好生梳洗收拾了下,这次开始用早膳。

一切准备完毕,廖鸿先把江云昭又哄到榻上,给她好生按揉了一番。

——今儿是回门的日子。他这两日把小妻子折腾得不轻,可得好好让她舒展舒展身子,恢复战斗力。

不然,若是被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发现了他…精力太过充沛,那可麻烦了。

岳父大人就也罢了。最怕岳母大人心疼女儿,一声令下,让昭儿在家里多住几天…

一想到这个,廖大世子手下越发卖力起来,生怕自己的小娘子哪儿不舒服,被岳母大人给看出来。

为了提高自己在岳父岳母心中的印象值,廖鸿先提早就准备好了回门礼,塞了满满当当三大车。

两人上了车后,他逼着江云昭好生睡了一番,在离侯府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把她叫了起来,亲自给她整理好头发和衣衫。又从上到下好生打量,生怕漏了哪个地方。

看着他绷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江云昭忍不住笑了,“你怕母亲?”

廖大世子叹道:“没办法,一个没忍住,过火了些。”

江云昭知他指的是什么,羞红了脸,低声道:“那你昨晚收敛些不就得了?”

廖鸿先想了想,又想了想,轻咳一声,道:“忍不住。会憋死人的。”

江云昭羞得不行,背转身子,不理他了。

因着搬去王府住,廖鸿先为了江云昭过得舒坦,特意在车行订做了几个宽敞的车子。

这些车子依着他的吩咐,全部用了上好的材木做成,又刷了好几层漆,用了江云昭喜欢的颜色,再妆点些女儿家喜欢的小饰物,装扮得颇为华丽。

先前去宫里的时候,江云昭就觉得这些车子太过亮眼了些,想让廖鸿先低调点,重新刷过。

廖鸿先里里外外了好多遍,觉得自己没疏漏的地方,便问她为何如此不喜?

看到他疑惑的模样,江云昭哭笑不得,很委婉地提示道:“我从未见过这种车子。太过招摇了些。”

京城那么大,有谁见过在车子外头还挂上珠帘嵌着水晶的?

更遑论里面挂着的粉色薄纱与小柜子上包着的锦缎了。

漂亮是漂亮,可是…真的太引人注目了。

廖鸿先往车壁上一靠,就笑了,“没人来弄过,咱们就当这头一个。爷就喜欢把自己媳妇儿弄得漂漂亮亮的,旁人嫉妒也嫉妒不来!”

江云昭无奈。

他说得倒是实话。

像这样能大把银子花出去还不心疼的,也就明粹坊东家了。

只是让她接受,着实有些困难。

廖鸿先哄了她好半晌,看她实在不好想通,思量许久后,到底说了实话。

“在户部任职后,与大理寺和刑部打了不少交道,看多了出事的案子。先前我就孤身一人,怎么着都好办。但是现在你跟了我,我最起码就得确保你平安无恙。如今你的车子是我特意订做的,与旁人的明显不同。往后匪人看到了你的车子,若想做点什么手脚,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过得了我这一关。”

江云昭哪想到他会思量这许多?那些拒绝的话就也说不出口了。只想着往后若是有机会,再想想办法吧。

如今不过才过去一天时间,办法自然是没想到的。她只得继续坐了这样的车子回娘家。

于是马车在侯府外头一停,就立刻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承晔听闻人到巷子口了,特意迎出来。瞧见这车子,就笑了。

江云昭迈步出来后,江承晔指了车子说道:“之前我就听说了,还未来得及一看。如今才知道,甚么是‘名不虚传’。”

江云昭笑问道:“嫂嫂和弟弟们呢?”

江承晔看着廖鸿先扶了江云昭下来,又见他仔细地给江云昭理好了衣衫,心下满意,说道:“他们都在里面等着。我不放心你,出来看看。”

廖鸿先对江云昭轻声道:“八成是不放心我才对。”

他声音算不得小,在旁边的江承晔自是能够听见。

二人相识多年,已然熟悉。

江承晔没好气地在他肩上捶了一下,说道:“我把亲妹子都交给你了,不放心又怎么了?”

廖鸿先正欲说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敛了笑,认真颔首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他一向嬉笑怒骂没个正形,突然如此,江承晔不防备,怔了下。

三人往里行的时候,江承晔有意无意地经常往廖鸿先那边看。廖鸿先却是没发现,一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江承晔便有些好奇。

到了厅内,江兴源和秦氏早已等在里面。

看到三个孩子进屋,两人正欲起身迎过来。谁知廖鸿先走到屋中央的时候,突然一撩衣衫下摆,直直地跪了下去。

江兴源和秦氏就愣住了。

廖鸿先朝两人磕头,而后垂眸,认真说道:“多谢父亲母亲将昭儿许配给我。我往后一定好好待她。”说罢,又工整磕了三个头。

旁人不知道其中缘故。但江云昭明白,他这样子,分明是在对她先前在祠堂中敬他父母的一个回应。

面对着这个较真的少年,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唯有叹息。

廖鸿先行事素来没个章法,如今这般,江兴源和秦氏心中感叹不已。

江兴源亲自上前扶起他来,也不多言,只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倒是双胞胎好奇不已,窜了过来,戳戳廖鸿先刚才跪过地面的腿。发现有些凉,又收回了手,说道:“那么凉,你怎么跪下去的?”

廖鸿先肃容道:“其实地面是暖的。”

江承晖歪着头看他。江承晞却是先行动了。

他摸摸地面,跳将起来,“姐夫骗人!分明是凉的!”

小家伙悲愤的模样让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

廖鸿先觉得他那声‘姐夫’十分之顺耳。抱起他来,牵了江承晖的手,笑道:“我给你们带了不少好吃的。走!看看都有什么!”

到了晌午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家宴。

因着江云昭一日都未曾见到家人,心中想念。廖鸿先便打算多留些时候,起码,等到天黑了后再带江云昭回去。

谁知,午饭后家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打乱了他的计划。

来人是端王孙。

看到廖鸿先黑沉下来的脸色时,端王孙心中发憷,忙不迭地开口解释。

“我先声明,我不是有意来打断你们的,你可别恼。”端王孙道:“刚刚我去宫里,本打算多待会儿的,谁知宫里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离开。因为离开的时候比较匆忙,我就没多想,先回了王府。本觉得这是他们的私事,而且你们今日得回侯府,打扰不得,不说也就罢了。可是先前陛下和娘娘闹得不太愉快,如今出了这个事情,看来私事比较严重了。又想着也就你们能劝着些,所以我就来了这么一趟…”

廖鸿先心中不爽,一个冷眼扫过去,有些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说重点。”

端王孙立马站直,口齿万分利落地说道:“皇后娘娘刚才突然晕过去了!”

第3章 .城|

因着端王孙没将事情完全弄明白,只说了个大概,去宫里的路上,廖鸿先和江云昭便设想了无数可能。

——若楚月华是因了与陆元睿生气方才晕倒的,两个人该如何劝解。

依着廖鸿先的意思,陆元睿这是脑子犯浑。实在不行,关上屋子猛揍一顿也就能清醒了。

江云昭却不同意。

“先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你们打打闹闹就也罢了。如今他身份尊贵,怎会由着你乱来?”

廖鸿先却不太当回事。

他拉过她将她搂在怀里,靠在车壁上,“有些人,有些事,是不会变的。”

江云昭不赞同地拧了眉。

廖鸿先玩着她鬓边垂下来的发,问道:“如果某天某日皇后娘娘做错事情,你会不会原谅她?”

“那是自然。”江云昭想也不想答道:“月华姐心地纯善。她或者不是有意为之,或者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就是了。”廖鸿先说道:“在自己心里,总会有一些人,是值得永远信任的。就如皇后娘娘于你一般,对我来说,元睿亦是如此。”

“可是…”

“给他个机会。”廖鸿先在江云昭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再给他一次机会。等下入宫,若是皇后醒了,你劝劝她。我去陪太后说些话。”

帝后离心,不是好事。原本二人的关系已然和缓,正是由于太后的这个决定,才引发了又一次争执。

江云昭听他这样说,虽对他能说服太后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有一丝的机会,总还要努力争取下。于是便赞同地应了一声。

廖鸿先本就可以在宫内随意行走,而江云昭有那块沉香木牌子,也可自由进出。两人入到宫中,片刻也不敢耽搁,直接就朝楚月华的寝殿行去。

路上看到的宫人,皆是低眉敛目行色匆匆。很显然,皇后晕倒的事情,大多数人已经知晓了。

廖鸿先拦住几名宫人问起楚月华的情况,所问之人皆是一脸茫然,只说太医和陛下都过去了,其余的,还不知晓。

廖鸿先和江云昭再不敢耽搁,忙加快了步子。

楚月华的寝殿外,跪了一地的人。有太医,有宫女,还有年老的嬷嬷。他们的前面,是身着明黄色的一个挺拔身影。

——正是帝王陆元睿。

江云昭心中一紧,更是担忧楚月华,脚步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廖鸿先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怕。看元睿的模样,倒是有些欢喜的。”

江云昭这才仔细去瞧年轻帝王的神色,竟是真的在他眉目间发现了一丝喜悦,不由愕然,继而忧虑更甚。

廖鸿先低声安慰她几句后,通禀的宫人也已到了陆元睿的跟前。

陆元睿显然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二人,猛地回转过身,面露惊喜,扬声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他这毫不遮掩的笑,江云昭一个恍惚,只觉得又看到了相识多年的陆元睿,而不是那年轻的帝王。

但是想到屋内或许还在晕倒躺着的楚月华,她心中升起愤怒。再看陆元睿的笑,便觉得扎眼异常。只是为了不给身边人添麻烦,故而硬生生忍住,没有表露出来。

廖鸿先察觉了她心情变好,往前侧迈了半步将她护在身后,这才往前行去。待到行至陆元睿跟前,方才说道:“听说皇后晕倒了。怎么回事?”

陆元睿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端王孙传出去的。只是说起楚月华晕倒的缘由…

他环视了下跪了一地的人,朝廖鸿先微微颔首,这便朝着旁边行去。

廖鸿先低声对江云昭说了句“等我下”,就跟在陆元睿身后,走到了一侧的回廊边。

陆元睿伸手抚上回廊柱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月华有喜了。只是她不愿见我,把我赶了出来。”然后这些人就陪着他跪在外面,静等皇后娘娘消气了。

“什么?有、有喜了?”

一向英明神武的廖大世子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下子,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江云昭离得稍远,没有听到。见廖鸿先满脸震惊,更加焦急,恨不得马上进屋探病。

她刚挪动了下脚步,廖鸿先就瞧见了。抬手示意然她停住,顿了顿,招手让她也行了过去。

陆元睿见江云昭边往这儿走边频频望向寝殿大门,知她担忧楚月华,等她靠近后,便道:“月华刚查出身孕,情绪不太稳定,你来了刚好,去陪陪她罢。”

江云昭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愣了好半晌,迟疑着问道:“有孕了?那月华姐她晕倒…”

“情绪波动过大的关系。太医瞧过了,无妨。”

听陆元睿这样说,江云昭又是惊,又是喜。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后,到底按捺不住,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她”,拎着裙摆便往那边跑。

离开一段距离了,她才想起来不合规矩。回过身远远地向陆元睿行了个礼,这便继续往前小跑而去。

陆元睿莞尔,对廖鸿先道:“昭儿现在见了我客气了许多。今儿难得和以前一样了。”

廖鸿先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哼道:“谁让你对她姐姐不好?你若善待她姐姐,保管她对你还如以前一样。”

江云昭是侯爷唯一的女儿。但是她与谁情同亲生姐妹,大家都是知道的。

陆元睿想到楚月华刚才躺在床上时憔悴的模样,再想到她赶他出屋时眼中划过的哀伤,心里便一阵发堵。

“…喂,喂…”

廖鸿先用手肘捣他半天,看他终于回了神,拧眉问道:“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没反应。”

陆元睿揉了揉额角,强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累罢了。”

廖鸿先盯着他看了会儿,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