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呢?若是想整理箱子,奴婢来做就好了啊。”

绿枝放下手中茶具,来到半个身子都埋进大箱子里的方采薇面前,看着被抓出来的衣裳,总觉得自己这个丫头的饭碗好像有丢掉的可能。

“纱料呢?碧丝和我说过我房间里也有几块纱料的,怎么找不到了?”

方采薇终于从大箱子里直起身:“看了看左手边放着的几块素色缎子,苦恼道:“这材料太少了。”

“原来是为这事儿,奶奶怎么不早说?您赶紧过去喝杯茶,纱料奴婢拿给您。”绿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奶奶还有需要自己的地方,饭碗总算能保住。

“咦?你知道?碧丝不是说箱子太多,都不知道放在哪个箱子里了吗?”方采薇坐下,喝了一口微微烫嘴的茶,一股清香直入心脾:这古代的纯天然茶叶就是好喝,唔!旁边还有丫头替自己干活,,太了。

“您听碧丝的?她除了傻吃傻玩,还知道什么?以后有这样事,奶奶来问我就是了。”

绿枝笑着回了一句,方采薇认真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但想起今天碧丝的所作所为,她又连忙道:“你也别瞧不起碧丝,今儿这小丫头片子还知道给我造舆论呢,不然我和你们爷出去逛街的事,哪能传遍府里?”

绿枝终于从方采薇还没祸害的那个箱子里拿出了一摞纱料,听见这话,便摇头笑道:“奶奶,就算碧丝不说,这事儿也必定传遍府里的。是了,您要的纱料,只有这几块,这是当日您出嫁时太太给的,不是什么上好的,硬得很,所以也没法穿,只是打络子的时候或许有用。”

“要的就是这硬质纱料。”方采薇接过那一摞纱料,如获至宝,仔细翻了一下:多是桔色粉色红色黄色这类明艳的颜色。

“这简直就像是正瞌睡时有人送了枕头过来。”

她欣喜地跳起,狠狠拥抱了绿枝一下,只吓得绿枝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主子会对自己如此亲切热烈。

“奶奶,我去花匠张大爷那里,费了好大劲儿才要了这么几块石头,您看看合不合意?”

碧丝叫嚷着冲进来,被绿枝狠狠瞪了一眼,顿时收声。

“来来来,快给我看看,不过是几块石头而已,还用得着费很大劲儿?难道是什么名贵的奇石吗?”

方采薇扔了布料,欢叫着冲了过去。

绿枝:……奶奶什么时候和碧丝同流合污了?这大呼小叫的,天啊,难道以后这大房里就只有自己一个端庄的人了吗?想一想都觉得很恐怖啊。

“咦?这是吸水石?别说,虽然算不上珍贵,但很有用的。啊!这个黑石头好漂亮,你看黑得多亮?跟金子似得。”

“奶奶,会不会是黑金?”碧丝双眼放光:“奴婢听说黑金是难得一见的东西,比紫金还要珍贵。”

绿枝忍不住了:“碧丝,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黑金?你一个丫头……”

不等说完,就见自家主子频频点头道:“嗯嗯嗯,有可能喔,我也感觉它亮的不太正常,等晚上老板……你们爷过来了,咱们拿去给他掌掌眼。对了,你们爷在这方面还算懂行吧?”

“爷就没有不懂的。”碧丝信誓旦旦握着拳头嚎叫,用事实证明她是世子爷的脑残粉。

“嗯嗯嗯,懂行就好,拿去给他看看,如果是黑金,咱们就发财了,唔!他不会没收吧?要不要藏起来?只敲下一块给他看?”

“奶奶……”

绿枝无力的叫了一声,伸手扶住额头。

意识到自己在下属面前流露出了不符合员工守则的贪婪嘴脸,方采薇立刻直起腰板,一本正经地训斥碧丝道:“你怎么可以存有这种想法呢?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能起贪心,这个道理不明白吗?你这种不道德的作风很危险啊……”

“奶奶,不是我。”

碧丝弱弱地分辩,然后就看见主子威严地瞪起眼睛:“还敢顶嘴?说是你就是你不是也是。”

“扑哧”一声。绿枝实在是憋不住,用手背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方采薇本就惭愧,让她这一笑,更是脸上挂不住,只好讪讪道:“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行了行了,碧丝你把这几块石头放到盆景里,我还得研究研究这缎花和纱花。”

第二十七章:有人喊救命

碧丝答应一声,跑去了盆景那边,这里方采薇眼见桌子地方不太够用,索性将纱布和素色缎子都搬到地毯上,她在现代虽然是白骨精,却不是那种只知埋首熬夜的工作狂,对生活质量的要求还是很高的,厨艺和各种手工是她的最爱,如今要做些绢纱花,只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这个粉缎子做一朵粉牡丹,可以尽展牡丹的典雅和华贵;这个深紫色的做一朵黑牡丹最好,黄色绢纱可以做两朵山茶……”

方采薇将布料抖落开来,一面自言自语谋划着,又让绿枝去取剪刀针线等物。两个小丫头被她支使的团团转,屋里不一会儿就是一片狼藉。

荆泽铭就是在此时走了进来。看着如同台风过境般的屋子,世子爷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无助过。

“你们……刚刚在屋里战斗了?”

看着挤在一起的三个人,荆泽铭不自禁就用出了“战斗”这样严重的字眼,在他看来,不是爆发三个人以上的乱战,这诺大外室不可能被糟蹋成这个样子。

“是的,战斗了,此处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方采薇头也不抬,她的缎子牡丹已经成形,现在正是修饰的最后时刻。”

“方采薇,你到底在干什么?”世子爷脑袋上的黑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然后她就看到坐在地上的妻子颤巍巍举起一朵粉色牡丹:“报告夫君,妾身正在做牡丹花。”

“院子里现有的好牡丹,你喜欢,去揪两朵来插瓶也就是……唔!是给老太太的?”

话说到一半,荆泽铭才想起方采薇白日里的话,不由就是一愣。

“夫君聪明。对了,你吃过晚饭没有?”方采薇把花撤了下去,继续用粉缎子折出带着不规则皱褶的模样用来作花心的嫩瓣。

总算还没忘了关心我。世子爷心中有些安慰,也不愿意去追究方采薇的无礼了,正要开口说自己吃过,就听妻子又补充了一句:“哦,没吃我也没办法,我这里都吃完了,要不然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先凑合一顿吧。”

“我去雪茹那里。”

荆泽铭这个气,转身就走:真是太目中无人了,算了,看在她也是一片孝心的份儿上,不和她计较。

“天啊,好漂亮。“

身后传来两个丫头的赞叹声,荆泽铭停下脚步,想起刚刚那朵精致逼真的粉牡丹,有心回去再看一眼,不过一想到那女人的态度,不由又坚定了信念。

哼!不能回头,不然那女人还不爬到我的头上来?行了,还是去雪茹那里吧。可恶,自己要去妾室屋里,她都没有什么表示吗?唔!她原本就说过要和自己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世子爷带着一肚子气走了,这里碧丝便疑惑道:“奶奶,您这么不在乎爷,万一他生气怎么办?”

“我现在没有时间陪他聊天睡觉,要赶工呢,当然,最重要的是,就算他现在生气,但只要讨好了老太太,有老太太帮我说话,你们爷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县官不如现管也是要有条件的,你若是县官最亲近的人,现管也不敢拿捏你啊。”

赶工到半夜,总算大功告成,将近两尺高的大瓷花瓶中,中间是一大朵粉色牡丹,缎子在烛光下发出柔和珠光,比真正的牡丹还要多出一股意韵。

粉色牡丹旁边,是一朵稍矮一些的黑紫色牡丹,明明单纯作为布料的话有些难看,可此时做成了牡丹花,它却透出一股比粉牡丹还要高贵神秘的韵味。

两朵牡丹的前面,是用黄色绢纱做成的月季,而原本想用黄纱做的山茶花,却被白纱取代,在这几朵主花的周围,是大小不一的蔷薇玫瑰珍珠花之类,最大的如同玉佩,最小的只有拇指肚大小,花团锦簇中,是各式各样用绿色绸布缎子做出来的叶子,深浅不一,却是浓淡适宜。

“累死了。”

方采薇伸了一个懒腰,而一旁的绿枝和碧丝全都看呆了,喃喃道:“太美了,没想到奶奶还有这份儿巧夺天工的本事,真是不可思议。”

“从前在家也没有事做,爹爹要去衙门,母亲也整日里串门,我做女红无聊的时候,便喜欢做些小玩意儿,自从嫁进了侯府,也有两年没做这些活计了,手都有点生,等手熟了,做的会更好。”

方采薇残存记忆中的父母的确是像她说的那样,只是她做女红之余做这些事就纯属扯淡了,不过这事儿两个后来的丫头当然不可能知道。

“这就已经很好了,真不敢想象更好会怎么样。”

碧丝啧啧赞叹着,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沙沙声音响起,她愣了一下,才回头看着方采薇道:“奶奶,好像下雨了。”

“窗户都关好了吗?”方采薇当然也听见了下雨的声音,见碧丝点头,她就抻了抻胳膊道:“行了,夜也深了,咱们把东西收拾收拾,就安歇了吧。”

“收拾的事就交给奴婢们吧,被褥已经铺好,奶娘去躺着就行了。”绿枝以不容置疑的气势阻止了方采薇:奶奶真是,不带这么抢人饭碗的。

方采薇也的确是累了,听绿枝这么说也就从善如流,来到床上一头扎进那松软的被褥中,双手双脚摊开成大字型:呼!真舒服啊。

放松身体之后,睡意如潮水般涌过来,方采薇慢慢闭上眼睛,眼看就要沉入梦乡中,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啊!救命啊!”

一道白光在窗子外闪了闪,接着“轰隆”一声,那隐隐约约的尖叫就淹没在了雷声中。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方采薇一下子坐了起来,冲外面喊了一句,不一会儿,烛光亮起,绿枝举着烛台走进来,方采薇连忙道:“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你听见没有?”

“是,奴婢也恍惚听见了一声,不过这会儿又没声了。”绿枝面上也全是紧张之色,就在这时,便听雨声中又传出大叫声,那声音隐隐约约,却是听不清叫的什么。

第二十八章:吓疯了

“走,咱们去看看。”

人命关天,方采薇不能置之不理,仗着自己好歹是大房嫡妻,若是下人们有难处,她说不定就能给解决了。

于是披了一件衣服,绿枝也披了褂子,又去柜里拿了一把大油纸伞出来,却听方采薇叫道:“这一把我撑着,你再拿一把自己撑着,别走一趟淋成落汤鸡,回来感冒就不好了。”

绿枝一愣,接着心里淌过一阵暖流,依言拿了另一把伞出来,主仆两个就来到外面,此时声音清晰了一些,却是从西跨院传出来的。

方采薇和绿枝举着灯笼雨伞,深一脚浅一脚来到西跨院,幸亏两个院子紧挨着,倒也没淋多少雨。

“奶奶来了。”

此时廊下站着三个小丫头,都正紧张地望着屋里,忽听脚步声响,见是方采薇,不由都叫起来。

“是富姨娘。”

绿枝贴在方采薇耳边,小声对她说道。话音未落,就见荆泽铭和梅姨娘从屋里出来,看见她们,荆泽铭就皱眉道:“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一旦淋了不是玩的,没什么,雪茹让梦魇住了,不关你们的事。”

梅姨娘跟在荆泽铭身后,看着方采薇欲言又止。

于是方采薇就明白了,富姨娘白日里面对自己,虽然表现出了半步不退的大将风范,其实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溃,结果今天晚上这一下雨打雷,估摸着就吓疯了。

她本来是不想管,却见梅姨娘一脸哀求道:“奶奶,富姨娘这会儿在屋里一个劲儿磕头,求奶奶饶命,或许……或许您进去,她就好了。”

“糊涂!”荆泽铭头也不回的斥了一句:“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奶奶进去也吓着了怎么办?行了,这里用不着别人,让她的丫头服侍吧,其他人都回去。”

方采薇心里明白,荆泽铭这是由富姨娘的举动中彻底明白她曾经做过的狠毒事,所以要让她自生自灭了。

“没关系,我过去看一眼,实在没办法,也只能等明日请大夫或者道士过来了,这大晚上的,又下雨,倒是别去麻烦人的好。”

方采薇倒是并不同情富姨娘,那个女人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不过她不愿意让梅姨娘误会自己是狠辣主母,明摆着,大房就这么三个女人,富姨娘眼看是不中用了,若梅姨娘再吓得对自己敬而远之,她岂不成了光杆司令?就算她一个人也可以玩转大房,但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不是?封建社会最贵重的是什么,除了人才外,很明显就是名声啊。

梅姨娘脸上立刻露出感激神色,荆泽铭却似是有些不高兴,却听方采薇小声道:“夫君,如果你还想要一个和谐后院,就请让开一条路,好吗?”

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女人。

荆泽铭狠狠瞪了方采薇一眼,不明白他不让路和后院和谐有什么重大关系。

面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老板,方采薇也只有深深的无奈: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是老板呢,有不识好歹的权力。

来到富姨娘屋里,就见素日优雅整洁的美妇人,此时只穿着一件中衣,披头散发地抱头坐在那里,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她抬头向这边看来,然后就发现了方采薇。

富姨娘先是一呆,接着猛地冲过来,把刚刚到方采薇面前行礼的丫头都撞了个踉跄,然后她就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叫道:“我有罪,奶奶饶了我,奶奶别让阎王抓我去下油锅,我认罪,奶奶我认罪,我不该对您起了歹心……”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方采薇扭过头去,就见梅姨娘面色惨白,一脸惊惧地看着富姨娘,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指颤抖着指向富姨娘,结结巴巴道:“奶奶,她……她她她……”

“她没说胡话,我这喉咙上的伤,就是她下的手。”

方采薇叹了口气,屋里只有一个丫头,应该是富姨娘的心腹,这事儿八成是知道的,而为了给富姨娘留点体面,碧丝和梅姨娘的丫头都留在外间,所以把真相说出来也无妨。

梅姨娘捂住嘴巴,却听方采薇淡然道:“这事儿原不想告诉你,你胆子小,性情又柔弱,知道了还不吓坏?只是不妨她竟说出来了,我倒不好再藏着掖着,免得你还以为我用什么手段陷害她。”

“妾身万万不敢。”

梅姨娘腿一弯就要跪下去,却被方采薇眼疾手快抓住了胳膊,只听她摇头道:“我又没说什么,不过是怕吓到你罢了。唉!说起来,人谁不想往高处走呢?但走也要走的正正当当,似富姨娘这样歹毒的,到头来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奶奶说的是。”

梅姨娘还有些惊魂未定,再看看在地上只这一会儿就磕得头破血流的富姨娘,只觉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忽听方采薇对那丫头道:“把你们姨娘扶起来吧。”

这丫头是富姨娘的心腹,自然清楚自家主子都做了什么勾当,如今听方采薇说破,正是心惊肉跳之时,不知这位主母会怎样处置主子和自己,八成是要沉井的,因一时间心头冰凉,方采薇对她说的话也全没听进耳里,直到梅姨娘提醒了一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将富姨娘扶起来。

“这可要怎么办好?”方采薇抚着额头,转身看着梅姨娘,苦恼道:“若是就将她放置在这里,让丫头们照顾着,你觉得妥当吗?”

之所以会这样问,完全是因为自己只继承了前主人部分记忆。方采薇可以处理各种事务,但对这种大家族中下手害主母的妾室的处置,这在现代生活中也没有参考例子啊,她生怕处置错了,倒让人疑心,又是有意要培养梅姨娘做自己的左右手,因此才问了一句。

却不料梅姨娘会错了意,还以为她这是对自己的考验,只吓得瑟瑟发抖,好半晌才呐呐道:“论理……论理富姨娘下手害奶奶,是……按照规矩,是……是要沉塘的。”

方采薇:……大姐我说什么了?你至于吓成这个语无伦次的样儿吗?不知情的还以为下手害我的是你呢。

第二十九章:老板不好当

“咳咳……这个……她虽下手害我,可我不是没死呢吗?那个……人命关天,何况如今她已经是这个结果了,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交给爷处置吧。”

方采薇原本想饶富姨娘一命,可转念一想,这原身的确是死在她手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就算是在现代,那故意杀人也绝对够得上死刑了。自己若是因为不想杀人而放过富姨娘,和那慷他人之慨的圣母有什么两样?但若让她下这种沉塘的命令,拜托,她没做过法官,这种命令真的说不出口啊。

因此到最后,还是把烫手山芋丢给了荆泽铭。

当下心不在焉安抚了富姨娘几句,结果不但没让她消停下来,反而闹腾的更厉害了,最后不知怎么又忽然凶性大发,更是扑过来要和方采薇拼命,幸亏碧丝冲进来忠心护主,与此同时,外面守着的两个妇人也制住了富姨娘。

“真是好人难做。”大奶奶一边愤愤不平地冲梅姨娘抱怨着,一边灰头土脸地走出来。见廊下荆泽铭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方采薇连忙伸出手道:“呶,我知道自己闹笑话了,但是你不许嘲笑我啊,你敢笑我我就不活了,枉做好人已经很丢脸了好不好?人生是如此的艰难,求爷不要再拆穿了。”

荆泽铭:……“好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巴拉巴拉整出来这么一大串。如今看完了富姨娘,该回去睡了。”

“嗯嗯,我这就去睡。”方采薇感激地冲荆泽铭行了个万福,转头对梅姨娘道:“走了走了,咱们回去睡觉,这里都交给爷处置了。”

荆泽铭:……这女人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把自己当老板,可看她这会儿的嘴脸,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管家才对。算了,也是够没心没肺的,这时候还想着睡觉呢。

“等等。”见方采薇真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派头说走就走,荆泽铭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叫住她道:“我问你,富姨娘……你想怎么处置?”

“爷,妾身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一切都听爷的吩咐。”

方采薇转过身,一副“这种棘手事怎么能来问我,当然是你自己解决了”的无赖模样,偏偏她身姿挺拔语音低沉,特别有一股世子夫人的风范,只看旁边梅姨娘和丫头们的表情就知道,大家心里还都以为大奶奶是宽厚仁慈,殊不知那女人根本就是把烫手山芋扔给了自己。

说好的帮我出谋划策呢?说好的要让大房发展壮大,后院和谐呢?说好的我做老板你帮我分忧解劳呢?现在这种不好办的事情就一股脑推给我,这是一个优秀员工的素质吗?

世子爷心里这个气啊,此事对方采薇来说十分棘手,对他又何尝不是?若论道理,富姨娘杀人必须偿命,而且他心里清楚,真正的方采薇的确是被杀死了。

然而现实是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妖孽附身在妻子身上,所有人眼中的结果就是妻子未死,富姨娘顶多算是杀人未遂,更何况整个府里还没人知道富姨娘杀了人。如果就这么把事情揭开,处死富姨娘,那是服侍了自己几年的枕边人,就这样处死,不知又要有多少人说他心如铁石不念旧情。

荆泽铭原本不是在乎别人想法的人,但现在不同,姐姐还在冷宫,镇宁侯府虽然门可罗雀,却也不敢保就没有眼睛盯着,万一有那小人利用这件事传播流言,他还想靠自己得到皇帝重用呢,绝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让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诸流水。

夫妻两个就那么互相看着,以眼神交流数次:荆泽铭暗示方采薇挺身而出,担负起苦主和大奶奶的义务;方采薇以自己不熟悉此处为由,坚决不肯出头,做出任何违背自己三观的决定。最后拉锯着拉锯着,世子爷到底还是受不得仆人们的目光,狼狈败下阵来,气呼呼“哼”了一声,拂袖转身进了门。

方采薇松了口气,毫无负担地和碧丝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富姨娘忽然发疯,被世子爷连夜挪出后院,圈禁在园子西北角一个庵堂里,只留了她的心腹丫头照顾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府。

“看来咱们大奶奶这一次死而复生,倒是添了几分厉害手段。”

这句话拉长了音调,颇有几分嘲讽之意。温氏坐在梳妆台前,一边从铜镜里看着丫头为自己将珠钗插进发髻中,一边挥手打发了报信的婆子。

大丫头宝珠将那支珠钗插好,这才陪笑接话道:“哪有什么厉害手段,听说这一切还是大爷处理的。奴婢猜测着,大奶奶那个人向来跋扈无知,哪里就能有下手自杀的勇气?偏偏富姨娘就在这关头上疯了,若说这事儿和她没一点关系,奴婢是不信的。但就是这样,大奶奶竟然也没能把她沉了塘,还由着大爷把人送去了庵堂,可见她就是死而复生,大爷对她也没多一点儿怜惜。”

温氏“哈”的一笑,摇头道:“你啊你啊,这嘴巴也太刻薄了点儿,人家死一回,就算大爷心里对她没有怜惜,昨儿不到底还是带着她出去,在人前做了样子吗?你就非给人家拆穿了。”

话虽这样说,却是面上带笑,哪里有一点批评模样,分明是心花怒放。因见宝珠又转身去找首饰,她就摆手道:“不用了,我这会儿要去老太太那里,打扮得素净些倒好。”

说完站起身,宝珠连忙帮她整理了下衣裳,主仆二人就往桑老太君的院子里去。

一进院门,就听见屋里人声鼎沸,温氏便皱了眉头,冷声道:“今儿是怎么了?丫头们一个个都不知道规矩了?在老太太面前就这样大声喧哗,不知道老太太是个喜欢清静的?真是,太太这两年不怎么管事,她们胆子也越发大了,可再怎么大,今儿也有些过分,这是要造反不成?”

第三十章:从容应对

一面嘟囔着,就紧走几步进了屋,却见屋里几个大小丫头都聚在靠墙的桌子前,嘻嘻哈哈地笑着议论什么。

“老太太今儿精神倒好。”

温氏见桑老太君并没有露出不快神色,反而笑吟吟看着那边的丫头们,心中就吃了一惊,连忙上前一步含笑施礼,一面不动声色扫了坐在桑老太君身边的方采薇一眼,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暗道此时屋里没别人,难道今儿的反常都是这女人造成的?奇怪,老太太为什么不恼?不但不恼,好像还十分高兴的样子。

正在心里惊疑不定,就听桑老太君笑道:“贤儿媳妇也来了?你快去桌上看看,你嫂子给我扎的绢花,还送了盆盆景和……那个叫什么来着?”